《人在贞观,科学破案》 第一章 不是畏罪而死! 贞观六年。 长安城,刑部大牢。 死刑犯关押区。 “你也就有三天活头了,三天后你就得斩首示众了,你说你马上就死了,为啥非要在牢内寻死?” 牢头骂骂咧咧的声音,响彻在死寂的牢房内。 “你死不要紧,老子才不管你死活,可你要是死在牢房内,老子这帮兄弟们,都得被你牵连!” “你活着制造冤案,让人枉死!这死了,还要牵连他人,怪不得百姓们都叫你狗官。” 牢头一口气骂了足足两刻钟,可牢房内的年轻人,却一直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一个回应都没有。 这让牢头又气又郁闷,他一甩手,道:“盯紧他,别给他机会再寻死,他要是死在大牢内,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牢头骂骂咧咧离开了。 身材魁梧的狱卒连忙挺直腰杆,一双眼睛瞪大如铜铃,死死盯着牢房内的年轻人,不敢再让其出现任何意外。 这个年轻人现在可是整个长安城百姓的眼中钉,多少人在等着三天后的斩首呢。 若是他真的提前死了,他们都得吃板子。 可他们没发现,牢房内的年轻人,此时的神情很是奇怪。 他眼中没有寻死而不得的懊恼,没有即将被斩首的绝望,有的竟是叹息和意外。 “竟是真的穿越了。” 林枫喃喃自语。 他是一个刑警,正在执行抓捕凶犯的任务。 后来为了救一个被凶犯威胁的孩子,直接抱着凶犯从十八层楼跳了下去。 没想到,这一跳,竟是穿越了。 虽然被牢头骂的狗血淋头,可他却也趁此机会,抓住了很多关键词,得知自己现在的情况。 他穿越到了唐初,贞观五年或者六年的模样。 因为他听牢头说孙伏伽刚来刑部几个月,正好负责他的案子,他差点死了,导致牢头被孙伏伽快骂死了。 作为大唐第一位状元,有明确历史记录的第一位状元,他正好记得这个人。 并且穿越之前他负责过一个文物盗窃案,了解一些相关历史,知道孙伏伽是贞观五年因为审判错案,被贬职来到了刑部。 所以贞观五年的几个月后,最多也不会超过贞观六年。 没错……他没有获得原主的记忆。 使得他哪怕穿越来了,还需要和前世一样根据线索推理才行。 通过牢头的关键词,以及自己的推理,他确定了自己的处境。 原主和他同名,也叫林枫,字子德。 原是大理寺六品官员大理寺丞。 后因收受商州刺史贿赂,错定冤案,导致商州富商赵德顺蒙冤入狱,被判斩首。 赵德顺于狱中不堪其辱自尽身亡。 而这时,其子忽然主动投案,承认杀人凶手是他,他的父亲是被冤枉的。 一时间,商州上下震动。 可商州刺史为了前程,偏要压下这件事,结果忽视了商州首富的人脉,这件事直接被捅到了长安城。 赵家甚至前来告了御状。 顿时,龙颜震怒。 李世民卓令御史台魏征主管,刑部辅佐,彻查此案。 结果,查到了原主和商州刺史勾结的事,且冤案已定,无辜之人蒙冤而死,民怨骤起。 为了平息民怨,原主和商州刺史都被判斩首。 现在距离行刑,也就三天时间了。 而偏偏,原主不知道是不是怕了,竟是在昨天畏罪自杀,要撞墙而死。 虽然狱卒及时发现,找了大夫救治,可自己已经穿越来了,毫无疑问……原主还是死了。 推理完全貌后,林枫此时只想摆烂。 穿越是好,可特么只给他三天活命的时间,而且还是在牢狱内。 这是觉得他前世一直在把人往大牢里抓,缺少牢狱生活的体验,专门送他大牢三日游吗? “摔桌啊,这穿越体验,必须差评!一星都不想给的那种!” 林枫双手垫在后脑,刚要无语翻白眼,忽然间:“嘶!” 他猛的倒吸了一口气。 整个人先是疼得刷的一下坐了起来,可下一瞬,林枫猛的瞪大了眼睛。 他抬起手,摸了一下前额。 “嘶!” 周围一米空气仿佛都要被他吸空了。 前额有一个很明显的肿块,这是原身要畏罪自杀留下的伤口。 他犹豫了一下,又摸了一下后脑。 “嘶!” 疼的他直抽抽。 狱卒莫名其妙的看着林枫。 “林枫你干什么?我劝你别给自己惹麻烦啊!” “你撞墙都死不了,摸脑袋更不可能死,有我盯着你,你就死了寻死这份心吧!” 林枫没有理睬狱卒的话,漆黑的眸子剧烈跳动。 他忽然扭头看向狱卒:“我当时,是头撞墙寻死的?” “不然呢?” 狱卒道:“你得感谢我,如果不是我来到这里,正巧发现你趴在墙边,脑门上都是血,你提前三天就得见阎王了。”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手指着墙面:“就是那里,你看,你血迹还在那呢。” 林枫循着指向看去,果不其然,在对面墙壁上,还留有干涸的血迹。 通过血迹的痕迹,刑侦经验丰富的林枫不难想出,那是原身脑袋撞到墙壁上,流出鲜血,直接撞晕了,然后身体向下倾倒,脑袋在墙壁上直接滑下所导致的。 根据狱卒的描述,大体情况没有什么问题。 可没有问题,此时却是最大的问题! 自己后脑的伤是怎么回事? 前脑撞墙,后脑为何会疼? 他没法看到后脑的情况,便来到铁栏杆前,转过身去,向狱卒道:“劳烦看看我后脑怎么了。” 狱卒没好气道:“看个屁!你一个死刑犯,咋那么多事,还以为你是大理寺丞啊!” 林枫平静道:“你不看,我现在就再撞一下墙,直接死在你面前,请你近距离欣赏一幅血花绽放的凄美画面。” “我想牢头应该很想和你的屁股一起探讨一下我的死亡。” 狱卒:“……你他娘的……老子给你看!” 狱卒来到林枫身后,仔细看了他的后脑,道:“什么都没有,看个屁。” “没有伤口?没有血迹?” “没有。” “那你拨开头发,看看头皮。” 狱卒不耐烦的拨开林枫的长发,向林枫头皮看去,忽然:“咦?” “怎么了?看到什么了?”林枫忙问道。 狱卒疑惑道:“你后脑勺怎么有一个红手印呢?” “红手印?” 林枫脑海瞬间有闪电劈过,他全身都是一震。 不对! 原主的死不对! 第二章 公若不弃,愿拜为义父! 脑后有手印,这绝不是原主凭借自己的能力可以做到的。 他忙问道:“手印是什么样子的?” 狱卒伸出手,手掌向上,按住了林枫的脑袋,道:“就是这个样子的。” 林枫双眼缓缓闭合,长长出了一口气。 一切如他所想。 原主压根就不是自己撞墙寻死的,分明是有人按住了原主的脑袋,用力去撞击墙壁的。 说什么畏罪寻死,明显是有人想让原主去死! 可原主三天后就要被斩首了,究竟是什么原因,连最后三天都不让原主安稳度过? 根据牢头的话,林枫知道,他已经被关在这里半个月的时间了。 前面十二天原主平安无事,可只剩下三天的时候,有人突然要弄死原主……在大牢里作案,是有一定概率会被发现的,这绝对是冒险的举动。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有人必须要在这个时候冒险动手? 为何又偏偏要选择只剩下三天的时间点? 是原主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引起了这人的杀心? 林枫大脑在飞速运转,多年的刑侦工作,让他完全下意识的分析了起来。 “原主撞墙的地方是在牢内,这就说明想要杀原主的人,肯定是进入牢房内动手的。” 林枫猛的看向身材魁梧的狱卒,狱卒莫名其妙道:“看什么看?” 林枫眯起了眼睛:“我在死囚牢房内,没有钥匙谁也进不来,也就是说……动手者,就是这牢房内的狱卒,甚至……就是骂骂咧咧的牢头。” “原本只有三天命,就是地狱开局了,结果这牢房内还有杀手,连这三天都不给我,这特么都是地下十八层开局了吧?” 林枫一边吐槽,大脑一边快速运转。 若他穿越的原主真的是十恶不赦之人,那自己死了也就死了,他权当牢房三日游了。 可现在,却有人在他行刑前三天要杀他,这是否证明……他的案子,有蹊跷? 林枫眸光闪烁片刻,他忽然转过头,看向狱卒,道:“在我寻死前,可曾做过什么事?或者说过什么话?” 原主是这个狱卒发现出事的,若非是这个狱卒,可能他都没机会穿越过来。 若这个狱卒就是杀手的话,那绝对会等原主死透了再声张,再不济也不至于亲自将自己的事上报,毕竟若是自己真的死了,一旦有仵作验尸,发现后脑的手掌印,自然就会知道是有人动手的。 那么第一个发现的人,就绝对摆脱不了嫌疑。 所以,若说这个牢房内有谁能相信的话,也许只有这个狱卒了。 狱卒并不知道林枫所想,他狐疑看着林枫:“你不记得了?” 林枫一脸认真:“脑袋撞坏,失忆了。” 狱卒直接一愣:“真的假的?” 林枫骄傲点头:“当然是真的,所以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是,你失忆了,你骄傲什么?” 狱卒觉得莫名其妙,但他还是道:“不过你最近几天精神状态的确挺奇怪的,你该不是怕死,疯了吧?” “精神状态奇怪?” 林枫心中一动,追问道:“怎么个奇怪法?” 狱卒见林枫是认真询问的,虽觉得失忆不可能,还是道:“你刚进大牢时,不哭不闹,十分沉稳淡定。” “可两天前,你忽然痛哭流涕,忽然喊冤。” “你说你是冤枉的,你说你根本就没有做那些事。” “更甚的,你猜你说了什么?” 林枫问道:“什么?” 狱卒一脸复杂神情看着林枫,道:“你说你根本就不是林枫,你说你是一个乞丐。” 狱卒摇头叹息:“我在这大牢里,见过不少人临死前痛哭流涕的,见过不少人后悔求饶的,但还是第一个见到为了求生说自己是乞丐,不是本人的!” “你也算是开创了先河了,以后不知道会有多少狗官,会向你学习。” 林枫:“……我要不要收个版权费?” “什么?”狱卒茫然。 林枫皱眉,大脑迅速分析了起来。 原身刚进大牢里,十分沉稳淡定。 可两天前,忽然喊冤,甚至都说出了自己不是本人的话来…… 为什么前后差距如此大? 是真的见死期将至,心态崩了吗? 还是说,两天前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原身忽然变了说辞? 而这,是否也是导致原主被人杀害的原因? 林枫一边沉思,一边道:“两天前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狱卒道:“关在这死牢里,还能发生什么事?天天不是吃就是睡,然后等死。” 没有发生特殊的事? “那两天前,可有人来探监?” “想什么呢?” “死刑犯没有人权啊,不允许家人见我最后几面?我大唐律例怎能如此冷血!!!” “很抱歉,大唐律例不冷血,只是你孤家寡人一个,哪来的家人?” 林枫:“……” 很好! 初唐还是很温暖的。 特么只有我在冰窟中啊! 林枫越问越觉得狐疑。 越问越觉得奇怪。 两天前没有发生特殊的事,也没有人来探监,原主没有遇到任何不同于往日的事。 “看来只有两种可能了。” 林枫内心推测:“第一,发生了一些特殊的事,但这个狱卒不知道。” “第二,就是心态崩了。” “而无论哪一种情况,导致原主被提前杀害的,都应该和原主后来的喊冤有关。” “有人担心原主的喊冤被别人听到,会重新断案?” 林枫深吸一口气,目光渐渐沉静下来。 “看来,这个案子,真的需要重新断一断了。” 林枫不怕死,可若是被冤死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但他现在是一个马上就要被斩首的阶下囚,自己的话语权不能说没有,只能说这权利与他毫无关系。 就算他想要重新审案,也绝不会被采纳。 “该怎么办?” 林枫大脑疯狂转动,忽然,他猛的扭头看向狱卒,道:“孙伏伽负责我的案子?” 狱卒莫名其妙道:“怎么了?” 林枫直勾勾看向狱卒,道:“劳烦你去找一下孙伏伽,告诉他,若不想再一次断错案,成为载入史册上的罪人,就立即来找我!” 狱卒:“不去!你以为你是谁啊,还敢来指挥老子为你跑腿?” 林枫叹息一声:“可怜我那藏匿的一百贯铜钱,没人继承了啊。” 第三章 我义父有点厉害啊! 名叫赵十五的狱卒快步离开了。 林枫看着赵十五消失的背影,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现在所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能信任的,也只有这个要当自己义子的再世吕布。 孙伏伽就是因为审判错案,导致被贬的,这件事对孙伏伽的打击巨大,更是孙伏伽人生中唯一的污点。 而史册上对孙伏伽的评价极佳,说他有魏征之风,极尽褒扬。 所以如果说没话语权的自己,能从谁手中争得一线生机的话,也就只有孙伏伽了。 若是孙伏伽不来,那就真的是天要亡他。 林枫在牢内不断踱步,过了能有半个时辰,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 “孙郎中,这里。” 义子的声音随之响起。 林枫眸光一动,连忙扭头看去。 便见烛火照耀下,两道身影映入眼帘。 一个是点头哈腰的便宜义子赵十五,一个则是身着官袍,一身正气的中年男子。 中年官员双手负于身后,他来到牢房前,看着牢房内的林枫,视线在林枫额前的伤口停留了半息,淡淡道:“没死成,改成叫冤了?” 对我有些不善啊……林枫目光在孙伏伽身上扫视了一遍,忽然开口道:“孙郎中公务繁忙,昨夜直接忙了一晚上也没合眼,甚至连家都没有回,结果一听我找孙郎中,孙郎中直接就来了,真是让我感动。” 孙伏伽眉头一皱,目光不满瞥向赵十五。 赵十五心中一惊,忙道:“不是我,我没有向他说任何关于孙郎中的事。” “嗯?” 孙伏伽一怔。 林枫笑呵呵道:“孙郎中真的错怪好人了,这还真不是我的义子告诉我的。” 再世吕布连忙点头。 “那是谁在你耳边嚼舌根的?”孙伏伽冷冷道。 林枫指着孙伏伽,笑道:“你。” “本官?” 林枫缓缓道:“孙郎中眼袋发肿,眼里都是血丝,脸上全都是油,神情疲惫,很明显这是熬了通宵的症状。” 孙伏伽眉毛一挑。 “而同时,孙郎中的官袍有着褶皱,边角还沾着些许泥土……我听狱卒说过,昨日上午下了点雨,之后就是大晴天,倘若孙郎中昨夜回了家的话,我想以孙郎中的处事性格,绝不可能会让自己穿又脏又褶皱的官袍当值吧?” “综合这一切,便能推断出孙郎中忙于公务,昨晚在刑部熬了一整夜,以至于都没机会回家换身干净的官袍,对吧?” 子曾经曰过: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而史书又有评,孙伏伽有魏征之风,这样的人,绝对会十分注重仪态。 果不其然,听到林枫这一通推理分析,孙伏伽看向林枫的神情有了变化。 他收回了背在身后的双手,背脊微微挺直,目光直视林枫道:“倒是有些本事。” 再世吕布更是瞪大了眼睛,仿佛第一次认识林枫一样,嘴巴张大的都能塞进孙伏伽的拳头了:“义父,你……好厉害。” “义父?”孙伏伽终于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称谓:“他什么时候成为你义父了?你不觉得他比你年龄还要小吗?” 林枫笑眯眯道:“年龄从来都不是问题,多少人的小妾比自己孙女都小,可他的孙女还是要管比自己年龄小的人叫姨奶,不是吗?” “好一个伶牙俐齿。” “再伶牙俐齿,也没法在今早吃到香菜馅的肉包。” “这也是你推断出来的?”孙伏伽惊了。 林枫摇头:“哦,这不是,这是孙郎中你牙上沾的香菜叶告诉我的。” 孙伏伽老脸一红,连忙背过身去,处理了一下,然后咳嗖一声,道:“说说吧,你想方设法让本官来见你,所为何事?” 说起正事,林枫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他认真道:“我想查看一下卷宗,重审赵德顺的案子。” 孙伏伽一听,眸光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早就知道林枫会这样说。 他淡淡道:“赵德顺的案子经过御史台与刑部再审,已经结案了。” “而且赵德顺之子也已经主动投罪,根据其供述,各项证据链都已经完善,无论是动机,还是他人证词,以及证物,都十分充足。” “案子已经没有再审的必要了!况且你与商州刺史勾结之事,证据也十分充足,你觉得还有必要挣扎?” 林枫原本自然是觉得魏征都出手了,以魏征的品性,总不会故意诬害自己。 可原主因为喊冤,而提前被人在牢内下黑手,这件事又让他觉得,此案绝不是这般简单。 他看向孙伏伽,道:“你觉得我的推理能力如何?” 孙伏伽眉毛微挑,沉吟了一下,道:“有些小聪明。” 小聪明?那你刚刚还那么意外……林枫看着全身哪个部位都不如嘴硬的孙伏伽,道:“那孙郎中觉得,以我的能力,若是制造冤案,会让这个冤案如此容易被推翻?” 孙伏伽看着林枫:“什么意思?” 林枫视线不躲不避:“我的意思是说,如果这真的是我亲手制造的冤案,以我的本事,绝不会让你们如此容易就找到线索,从而翻案的。” 孙伏伽目光紧盯着林枫,这一刻,他倒是有些迷糊了:“你说这些……是为了告诉本官,你根本就没有和商州刺史勾结?你根本就没有制造冤案?” “若是没有,那我们审判你的时候,你为何不反驳?怎么现在都要斩首了,反而开始喊冤了?” 林枫叹了口气。 这特么他也想知道啊! 谁知道原主脑子里究竟想的什么。 被审判时不吵不闹,结果关了十天了忽然喊冤。 果然,单纯的劝说,还是没法让孙伏伽对一个再次审判,再次结案的案子重查。 好在,他还有办法。 林枫直接转过身,道:“孙大人若不信我,不如先欣赏一下我的后脑再说。” “???” 孙伏伽正觉得林枫是不是疯了,竟然让他欣赏后脑勺,可随着林枫将遮挡头皮的头发撩起来后,孙伏伽视线陡然一直! 他猛的上前,直接仔细查看。 “怎么回事?” 他问道。 林枫笑吟吟道:“我为了让自己畏罪自杀的成功率更高,专门按住了自己的后脑勺,用力撞击墙壁……瞧,我多成功,直接把自己撞了个半死。” 孙伏伽目光陡然锐利了起来,他直接看向赵十五:“谁干的?” 赵十五连忙摇头:“小的不知,小的也是刚刚才发现,若非小的也发现了异常,怎么也不敢去劳烦孙郎中。” 林枫瞥了赵十五一眼。 赵十五一脸态度诚恳,义正言辞,心向光明的模样。 “是个人才啊。”林枫点评。 孙伏伽重新看向林枫,皱眉道:“你也不知道是谁动的手吗?” 林枫指着自己的脑袋:“撞坏了,有点失忆,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不过这事应该不难调查,我受伤的时间点,谁来过我这里,谁带着钥匙,查一查就能知道,至少可以缩小范围。” 孙伏伽直接点头:“本官会调查的。” “那这个案子?”林枫问道。 孙伏伽犹豫了一下,道:“虽然有人要对你动手,这件事有问题,但未必代表赵德顺的案子必然就也有问题,也可能是有些我们未曾想到的缘由。” “所以想要将刑部和御史台重新结案的案子再度调查,除非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他们错了,否则别想轻易翻案。” “毕竟这个案子已经惊动不少百姓了,天下人都关注呢,若是没有明确证据,百姓只会觉得我们是官官相护,影响会十分不好。” 林枫一听,内心不由一沉。 他耗费了这么多心思,将孙伏伽引来,又冒着打草惊蛇的风险,将自己后脑的痕迹给孙伏伽看,就是为了争取重新查案的机会。 可结果,却毫无寸功。 他看向孙伏伽,道:“那先不推翻案子,只是让我查看案子卷宗呢?这个总可以吧?” 孙伏伽有些犹豫。 林枫见状,直接下猛料道:“孙郎中,你曾经就受过错判案情的痛苦,难道你还想重蹈覆辙,还想让这世上,再多一个因你错误而出现的冤魂吗?” 孙伏伽脸色顿时苍白了起来。 身体微微摇晃,嘴唇在颤动。 赵十五忙缩了缩脖子,只觉得自己义父太胆大包天了,刑部谁不知道这是孙伏伽的不能触碰的伤口?哪个胆大包天的人都不敢提一嘴。 可林枫倒好,这是在孙伏伽的伤口上反复横跳啊! “你知道我很想把你扔进茅厕里,请你吃个饱吗?” 林枫笑了:“孙郎中不愧是状元,连生气骂人都说的如此文雅。” 孙伏伽沉默了许久,终于深吸一口气,开口道:“你的确有些聪明,但这不代表如你所说,你在断案上,就真的那般厉害,能够制造出他人无法轻易破解的冤案。” 林枫道:“孙郎中的意思是让我证明?” 第四章 皇宫闹鬼! 林枫一听,当即如溺亡之人抓住救命稻草,道:“什么案子?” 孙伏伽心中既已做出同决定,便不再犹豫,他说道:“这些天,宫里发生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 “闹鬼了。” “闹鬼?”林枫眉毛一挑。 身为在后世经历过高等教育,且为许多死人寻找真凶的刑警,他对鬼很有研究。 在他看来,一切的闹鬼,大抵分为两种,要么是疑神疑鬼,人心藏鬼,要么就是活人装鬼。 当然,前提是他穿越的唐朝不是西游那个唐朝。 就是不知道宫里的这件事,是哪一个。 孙伏伽继续道:“宫里有位贵人,前些天忽然开始做噩梦,几乎每晚都会梦见鬼,这让她开始变得憔悴,休息不好。” “后来她找了太医,太医诊断后,说这位贵人身体健康的很,没有任何问题,应当是心绪太重,想的太多。” “经过太医开导,这位贵人终是睡了一个好觉,可谁知道,她第二天早上刚醒来,就忽然发现……” 孙伏伽顿了一下,林枫知道说到关键了,他问道:“发现什么?” 孙伏伽眉头皱起,手指无意识的在官袍上画圈:“发现在床边,正对着她的枕头上,竟然躺着一个全身穿着红衣,七窍流血的女娃娃。” “女娃娃?真人?” “假的,由布匹缝织而成的娃娃。” 孙伏伽说道:“那个娃娃我看了后,都觉得渗人,她的嘴角直接咧到耳根,森白的牙齿沾染点点血色,双眼空洞没有瞳孔,而且那所谓的红衣,其实是白衣服,只是被鲜血完全浸红,闻起来充满血腥味。” “这位贵人直接就被当场吓晕了。” “陛下听闻后,直接震怒,在当夜,便派重兵包围贵人寝宫,且让几位贴身宫女亲自陪在寝宫内。” 林枫眼眸转动:“看来陛下是不信鬼怪之说啊。” 孙伏伽点头道:“当然,这世界哪有什么鬼,陛下更不会信什么鬼神之说,陛下觉得这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故意吓这位贵人,因此陛下命人将寝宫团团包围,还让宫女陪同,陛下安慰贵人,说如果真的是鬼,那无论有多少人在还是会来,可如果不是鬼,那在这团团保护之中,就没法继续装鬼。” 林枫赞同道:“此法最稳妥,然后呢?” 孙伏伽叹了口气:“然后……然后宫女们就和这位贵人,就亲眼看到了鬼影,那个鬼还是来了,在团团保护之中,又来了!” 林枫猛然瞪大眼睛,身体瞬间笔直,道:“又看到鬼了?” “是啊,又看到了。” 孙伏伽道:“当时那鬼影直接出现在了寝宫的墙壁上,距离贵人的床榻只有几步之遥,且鬼影鲜红如血,十分恐怖。” “贵人和宫女们见状,都吓得纷纷尖叫,这叫声惊动了外面看守的千牛卫,千牛卫们连忙冲进了殿内,然后他们也都看到了墙壁上的鬼影。” “不过似乎是来人太多了,那鬼影知道做不了恶事了,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沿着墙壁向上飞去,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林枫蹙眉思索。 根据李世民和其他人的反应,这应该不是什么西游大唐,那就证明不是真鬼,这就到了他最擅长的查案领域了。 不过,若是有人装鬼,那他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到这一切的? 这一次可不仅仅是只有那个贵人一人看到了,如此多的人看到,还是多重保护之下,怎么就能做到不被任何人发现和怀疑的? 孙伏伽见林枫思索,继续道:“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竟然还把贵人给吓到了,陛下更加震怒,他一边加强防护,一边让我刑部和大理寺联手调查此案,并且只给我们三天时间,若是我们破不了案,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正因此,时间紧迫,本官才连回府换个干净的官袍的时间都没有。” 林枫点了点头,李世民会愤怒也正常,毕竟这么多人保护之下,还让那个“鬼”成功出现了,这分明是打他李世民的脸啊。 只是这愤怒,现在转嫁到了刑部和大理寺上了。 孙伏伽看向林枫,道:“如何?可有头绪?” 林枫在牢房内踱着步,他一边走,一边道:“可曾询问过这位贵人,她近日是否与人结仇过?或者做过什么被她人嫉妒羡慕恨的事?” 孙伏伽道:“这位贵人与人为善,为人十分善良,对待下面的宫女太监,也都很是和蔼,她除了喜欢穿金戴银,喜欢美之外,没有其他的嗜好,自然不会和任何人结仇。” “你说的这位贵人……” 林枫看着孙伏伽,道:“是某位公主吧?” “我去!义父,你怎么知道!?” 一直在旁边吃瓜的赵十五惊呼开口。 孙伏伽也眸光一凝,他故意没说贵人的身份,就是想要隐瞒这些,毕竟公主身份特殊,若是传扬开了,不是好事。 可没想到,林枫竟然直接猜到了。 林枫笑了笑,道:“爱穿金戴银,喜欢美,说明贵人是女子。” “而没有与任何人结仇,不被任何人嫉妒羡慕,说明不会是陛下的妃子,毕竟除非是不被宠爱的妃子,否则定会有其他妃子看不惯的。” 这么多年的宫斗剧可不是白看的。 “可陛下因为她,直接下令重兵保护,这可不是不受宠的表现。” “因此,是女的,不是妃子,又被陛下宠爱,还住在宫中,那除了未出阁的公主外,不会有其他人了。” “符合这样条件的公主,应该也不多吧?” 也就是林枫对李世民的这些公主不太了解,否则他直接都能把这个贵人的身份给完全猜出来。 孙伏伽双眼定定的看着林枫,那不大的眼睛里,忽然透射出一缕希望之光。 赵十五更是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义父,你太厉害了!” 孙伏伽双眼紧紧地盯着林枫,似乎想要将林枫给看穿,而林枫面对孙伏伽的视线,只是从容一笑。 孙伏伽缓缓吐出一口气,道:“既然你都猜出是公主殿下了,我也不瞒你了,这位贵人就是最受陛下宠爱的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李丽质? 林枫恍然大悟,怪不得李世民这么愤怒呢,这可是李世民的心尖尖。 在几千年的无数公主中,受宠爱程度足以排在前三的公主了。 若能破了此案,揪出装神弄鬼的贼子,让长乐公主睡个好觉,必能获得李世民的好感。 到时候重查赵德顺案的机会也就更大了! 第五章 你破解了鬼影之谜了? 很快,孙伏伽就让人将卷宗取来了。 林枫接过卷宗,迅速查看了起来。 卷宗从长乐公主第一次做噩梦开始,一直记录到了昨晚众目睽睽之下闹鬼的全部事迹。 长乐公主身份十分尊贵,关于她的案情记载,自是十分详细。 林枫看过后,心中就有一个大概了解了。 他问道:“可曾审问过能够进出长乐公主寝宫的宫女太监?” 孙伏伽道:“当然审问过了,证词在后面几页。” 林枫直接取来后面几页的证词,他一边看,孙伏伽一边介绍:“在发现那个流血娃娃后,我们刑部和大理寺就将有嫌疑的人都进行了审问。” “在我们看来,这个娃娃是公主殿下睡着之后被送进去的,而能进入寝宫的,也就当晚值守的那些宫女,所以有问题的人,肯定在她们之中。” 林枫点着头,这是很正常的想法。 只有那些当晚值守的宫女,才有合理的、不会被人怀疑的理由进入寝宫。 “然后呢?”林枫问道。 孙伏伽摇头叹息:“没有审出任何问题来。” “那一晚,所有宫女都有不在场证明,她们至少都是两人一起行动的,没有任何一人单独行动过,而且当晚她们都守在外面,公主殿下当晚睡的很好,中途没有惊醒,也就没有召唤她们进去。” 林枫道:“也就是说,当夜没有任何宫女进入过寝宫?” 孙伏伽点头:“是啊,这一点是最让我们没思绪的,没有人进入过,那贼人究竟是怎么将那个娃娃放在公主殿下枕边的?” 林枫想了想,继续问道:“她们是等公主殿下睡着之后才出去的,还是睡着之前就离开了?” 孙伏伽道:“公主殿下休息时不喜欢被人打扰,她们在殿下睡着之前就在门外候着了。” 那就能排除是趁着长乐公主刚睡着,为长乐公主掖被角间隙放下娃娃的可能性了。 “这些宫女目前都没有查出任何的问题,并且她们进入寝宫,还是第二天早上,其他来为公主殿下洗漱更衣的宫女到达门外时,听到公主殿下的尖叫,随着那些宫女一起进入的。” “她们是和未曾守夜宫女一起进入的,这便又能排除她们率先进入从而破坏线索的可能。” 孙伏伽挠了挠发油的头发:“总之,这个案子古怪极了,我们真的是一点思绪也没有。” 赵十五听到此,弱弱道:“会不会真的有鬼啊?既然怎么推测都不对,那就只剩下鬼一种情况了。” 林枫笑呵呵道:“你最好期待没有鬼,否则我这孤家寡人的死鬼,死了后,就只能缠着你了。” 赵十五瞬间脸色就白了。 孙伏伽无奈道:“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林枫,怎么样?可有什么思绪?” 林枫神情完全没有孙伏伽的沉重,他只是轻轻一笑,道:“有点。” “没有也没事,毕竟你只是看到了卷宗,连调查的机会都没有,我们都调查这么长时间——”孙伏伽下意识的话忽然顿住了,他猛的反应过来林枫的话。 “有点!?” 孙伏伽猛的抬起头看向林枫,急忙道:“你说的是有点?你有思绪!?” 赵十五也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人家刑部那么多人调查这么长时间都没思绪,结果义父就看了这么一眼,就有想法了? 这……这……义父也太厉害了吧? 林枫看向孙伏伽道:“我的确有点思绪,但只凭卷宗和你们讲述,我无法还原所有细节,你们定然有疏漏之处,所以想让我破案……你得让我去现场。” “去现场……” 孙伏伽眉头不由皱起,显得有些犹豫,他说道:“你现在是死刑犯,这无缘无故,本官别说带你进宫了,就算让你离开这大牢都做不到。” 林枫闻言,却是笑道:“这个简单,只要不是无缘无故就行了。” “怎么说?”孙伏伽见林枫嘴角含笑,分明是有所依仗的模样,不由追问道。 赵十五也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自己这义父似乎又恢复到了两天前的沉稳了。 这两天哭爹喊娘,甚至都说出不是本人这样胡话的人,仿佛直接就换了一个人一样。 林枫指尖划过卷宗,他直接抽出了其中一页,道:“你可以去找此案的主负责人,告诉他……我已经破解了这个的秘密了。” 孙伏伽一听,连忙接过这张纸。 目光向上看去,整个人都是一愣,他怔怔的看着林枫,几乎失声道:“你……你知道那众目睽睽之下的鬼影是怎么回事了?” 林枫迎着孙伏伽的震惊神情,微微点头,道:“一个很简单的光学知识而已。” 赵十五忍不住道:“义父,真的不是鬼?” 林枫神秘一笑:“你也可以当成鬼,不过……它是人心的鬼!” 孙伏伽深吸一口气,认真看向林枫:“你真的破解了这个秘密?这可是让陛下最为震怒的事了,你若是真的破解了,我有把握……能让你去现场调查。但你若骗我,神仙也救不了你!” 林枫直视孙伏伽的眼睛,只说了七个字:“我不想蒙冤而死。” 孙伏伽与林枫对视了三息时间,旋即道:“好,我信你一次,你告诉我这鬼影是怎么回事?我去告知戴尚书,为你争取机会。” 林枫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劳烦孙郎中替我告知戴尚书,我要亲自为其演示。” 孙伏伽神情一僵,他目光陡然锐利看向林枫:“你不信我?” 林枫仍是那平和的笑容,可声音却十分坚定:“我若不信孙郎中,就不会去找孙郎中,只是我想洗刷冤屈,我必须确保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被他人盗取我的果实,还望孙郎中理解。” 孙伏伽死死盯着林枫,林枫坦然对视,二者对视许久,孙伏伽终是叹了口气,道:“罢了,希望你真不是在哄骗本官,否则……” 孙伏伽看着林枫,道:“本官说过,神仙也救不了你!” 说完,他直接起身:“本官去为你请示戴尚书。” 看着孙伏伽的背影,林枫眼眸微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第六章 无解之谜! 与此同时,刑部衙门。 偏厅之中。 正有三人端坐于此。 主座上的刑部尚书戴胄眉宇间有着隐藏不住的阴云,他左手手指不断磕着桌面,右手则烦躁的转着两颗铁球,铁球摩擦碰撞之声与桌子被磕动的响声此起彼伏响起,刺的大理寺卿萧瑀忍不住开口。 “戴尚书,你再这样烦躁下去,案子能不能破不知道,本官可能就要先被你送走了。” 戴胄指尖一顿,布满细纹的眼眸看向萧瑀,道:“萧寺卿别急,若是案子破不了,本官会和你一起走的。” 萧瑀笑着摇头:“不至于,戴尚书最多也就被骂一顿,罚点俸禄,可本官治下刚刚出现奸佞,已然惹得陛下不满,若是再无法破案,陛下定不会轻饶的。” 戴胄闻言,不由叹息一声,满脸愁容。 坐在萧瑀下首的大理寺寺丞韩克己冷哼一声:“我就说那林枫不是好东西,亏萧公那么信任于他,还想过待寺正告老还乡之后,提拔他接班呢,结果他就这样对待萧公的信任。” “他自己找死不要紧,还连累萧公被陛下责备。” 萧瑀摆了摆手,脸上无怒无波:“别说了,每人都有自己的因果,他即将被斩首,已然为自己的过错承担责任了。” “你与他在大理寺为同僚时,就是最优秀的两个,本官为谁接任寺正之事颇为发愁,现在没了他,本官倒也算解了一桩心事。” 韩克己闻言,并不和其他人一样谦逊,他十分自信道:“论探案查案,下官不比他差!论品性,下官更是甩他十条街。” “之前萧公总是嫌我们争来争去,嫌我们吵得大理寺不得安宁,那是因为下官早就知道他林枫的为人了,若让他为寺正,必将冤案无数,幸亏他被发现的早,才没酿成大祸。” 戴胄见韩克己这般反应,着实有些好奇。 若是其他人,在这个场合,怎么都该谦虚一下,说大理寺人才济济,自己怎敢觊觎寺正位置的话。 可这个韩克己,却毫无任何谦虚,看来他要么自信异常,要么就是和那林枫关系十分的差,有机会就踩一脚。 否则怎么都不该表现的如此有失风度。 而萧瑀对韩克己的反应毫无任何意外,很明显,他已然习惯了。 他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废话,道:“戴尚书,还没线索吗?留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戴胄闻言,脸色再度阴云密布,他摇着头,蹙眉道:“毫无任何收获。” “昨晚一整夜我们刑部都没休息,连夜提审了在场所有人,可他们的供词,反倒是让案情更加扑朔迷离了,真真就是活见鬼了。” 萧瑀端起茶杯,轻轻晃了晃,道:“此案有两个最大的难题,一个是那血娃娃是如何在没有任何人进入寝宫的情况下,送到公主殿下的枕边的。” “一个便是那鬼影,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又大摇大摆消失的。” “若能破解这两个难题,就算找不到幕后贼人,至少也能识破鬼怪的流言,让宫内恢复安宁,陛下高兴之下,或许还能多宽限几日。” 戴胄手中的铁球又下意识转了起来:“血娃娃的事,我们提审了所有守夜宫女,连当夜不能靠近寝宫的侍卫也都没放过,可仍是毫无收获。” “鬼影的事,更为异常,当夜几百人亲眼所见,可问过他们后,竟无一人察觉到异常……” 这一刻,饶是见过诸多大案的萧瑀,也不知该如何进展了。 这个“鬼”,就好像真的是鬼一样,来无影去无踪,一点线索都不给他们留。 使得刑部与大理寺两个当世权柄最大的刑侦官员,都毫无一点办法。 戴胄皱眉间,余光忽然见韩克己眉头稍松,似有突破,他直接道:“韩寺丞,你刚刚说你擅长破案,可有什么想法?” 韩克己见自己被点名,连忙正襟危坐,他说道:“下官倒是有些想法。” “说!” 便是萧瑀,也在此时看向了自己的得力干将。 韩克己道:“下官在想,鬼影的事,我们问过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他们都没有发现异常,那是否……异常不在人的身上。” “不在人的身上?”韩克己皱眉思索:“继续说。” “是否是公主殿下的寝宫,存在问题?” 韩克己看向戴胄和萧瑀,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下官在想,是不是公主的寝宫内,存在什么机关?或者被人偷偷设置了什么机关,那机关启动之后,便会让鬼影出现。” “同样的,是否是公主殿下寝宫内,有某种机关暗道,这样的话,就有人可以不惊动任何守卫与宫女,偷偷进入寝宫中,放下血娃娃。” 听到韩克己的话,戴胄和萧瑀几乎同时,眼中露出一缕失望之色。 萧瑀摇头道:“不可能的。” 韩克己不解看向萧瑀。 萧瑀说道:“皇宫重地,宫殿的建造有无数人盯着,想要在众人眼皮底下偷偷建造机关暗道,是绝对办不到的。” 戴胄也说道:“我们刑部向工部要来了当时建造的图纸,并且专门验证过了,不存在任何问题,别说机关暗道了,就连一块稍微不平整的地砖都找不到。” “而且我们也让人仔细搜查过寝宫了,根本就没有任何机关相关的东西。” “所以你的猜测,根本就不可能有实现的机会。” 韩克己眉头皱起,抿着嘴,不再说话。 戴胄摇着头,心中又失望又焦虑。 断案最怕的就是没有任何可以通行的思路。 这样下去,别说三天了,三十天也不会有任何收获的。 萧瑀放下茶杯,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这次,可能大理寺卿也要做到头了。 “在这坐着也没用,不如再去现场瞧一瞧吧,万一能有收获……” 说着,萧瑀就要起身。 而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刑部郎中孙伏伽匆忙进入堂内,戴胄见状,有些不悦道:“孙郎中,你去哪了?大家都在谈论案情,你怎么现在才来——” “尚书大人,有突破!” 第七章 视而不见的机关! 孙伏伽声音落下的瞬间,三人的视线,刷的一下齐齐落在了他的身上。 刚刚要站起的萧瑀,屁股刚离凳子,就咣的一下重新坐了下来去。 他双目灼灼,忙道:“孙郎中,你真的破解鬼影之谜了?” 韩克己也瞪大眼睛看着孙伏伽,那表情分明是“本以为破案我就天下无双了,没想到此人比我还要厉害”。 而刑部尚书戴胄更是一把抓住了滚动的铁球,也不记得自己的不悦了,直接道:“鬼影之谜是怎么回事?” 被三人这样用灼灼目光注视着,孙伏伽压力山大,他忙道:“不是我破解的鬼影之谜。” “不是你?” 戴胄皱眉道:“那是何人?快让他过来。” 孙伏伽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林枫说了出来:“是林枫。” “林枫?” 萧瑀一怔。 戴胄也是一愣,刚刚他们还随口说起过林枫这个奸佞呢。 没想到,忽然又听到了他的名字。 而且竟然还是说他破解了鬼影之谜。 “不可能!” 未等萧瑀和戴胄反应过来,韩克己直接道:“绝对不可能!” “他林枫一个制造冤案的奸佞,能知道个什么鬼影之谜?再说他破案能力都不如我呢,我都破解不了,他更不可能!” 韩克己和林枫为了寺正的位子,斗了很久了,现在好不容易林枫自寻死路,自己马上要成为寺正了。 结果忽然有人跳出来,说林枫破击了鬼影之谜,玩呢? 他怎么可能给林枫半路杀出的机会。 戴胄也皱眉道:“孙郎中,你没有弄错吧?林枫被关在大牢里,应该连此案都不知道,他怎么可能就破解鬼影之谜了?” 萧瑀脸色沉凝,没有说话。 孙伏伽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说道:“戴尚书,此案是下官告知林枫的,林枫看过此案卷宗,他说他是根据卷宗,破解的鬼影之谜。” 这是隐藏不住的,戴胄一查便知,所以孙伏伽也不瞒着。 他继续道:“下官听过林枫之名,以前在大理寺时,破获过一些案子,所以下官觉得,反正现在我们也没有任何思路,为何不让林枫试试呢?” “若是他真的能破解鬼影之谜,那我们也就有了思路了,至少能向陛下交差了。” “若是他破解不了,大不了将他重新关进大牢,反正我们也没什么损失的。” 戴胄犹豫了一下,看向萧瑀:“萧寺卿,林枫是你的人,你觉得让不让他来试试?” 萧瑀眼珠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脑门迅速浸出了汗水,要张嘴,却仿佛嘴上锁了。 戴胄一捂脑门,他怎么就忘了自己老友的毛病了,萧瑀什么都好,唯独在做选择时,和要他命一样困难。 他干脆直接道:“反正我们也没什么进展,不如看看那林枫葫芦里卖的是不是真药。” 萧瑀瞬间长出了一口气……活过来了。 韩克己脸色一沉,他忙低下头,不让两人看到自己的表情。 ………… 没多久,林枫就被带进了偏厅内。 刚进入偏厅,林枫就看到了端坐的三人。 主座坐的老头应该就是刑部尚书戴胄了,嘶……目光很有威严啊,比我前世的局长视线都吓人。 紧挨戴胄的胖老头应该就是萧瑀吧?萧瑀看起来和和气气的,比戴胄温和多了。 咦?这个痘上长了个脸的家伙是谁?那视线可不善啊。 林枫视线扫过三人,在心中迅速有了一个大概的第一印象。 戴胄正襟危坐,目光锐利如刀,声音极具威严:“林枫,孙郎中说你破解了鬼影之谜,是或不是?” 开门见山,我喜欢……林枫正不知该如何与他们打招呼呢。 “是。”林枫表现的很诚恳。 这话一出,萧瑀和戴胄眸光都是一亮。 韩克己则如临大敌,他直接喝道:“林枫,你休要胡说八道,若你没有破解鬼影之谜而在这里大放厥词,本官定饶不了你!” 这特么谁啊?上来就说我大放厥词……林枫看向韩克己,道:“这位痘痘兄是?” 痘痘……韩克己气的眉眼倒竖,他此生最恨有人拿自己英俊脸庞上唯一缺点的痘开玩笑。 “韩克己!你这辈子永远超越不了的男人!”韩克己冷声道。 “行了。” 戴胄见两人越说越远,直接拉了回来,他瞥了一眼韩克己:“韩寺丞,正事要紧,个人恩怨还请放一放。” 韩克己被戴胄警告,心中不由一惊,连忙道:“下官明白。” 戴胄这才重新看向林枫:“那就说说吧,鬼影之谜究竟是怎么回事?” 众人都紧盯着林枫。 林枫也不吊他们胃口,他还有求于这些大佬呢,自是态度端正:“诸位都知道,这世上本没有鬼,所谓的鬼,不过是人为罢了,而想要当着几百人的面众目睽睽之下装鬼,又不被发现,自是没法亲自去装鬼的。” “所以,那贼人想要实现鬼影的出现,就只能借用机关。” 他话刚说完,就敏锐的发现原本还有着希望神情的戴胄与萧瑀,迅速转为了失望之色。 而痘上长了张脸的痘痘兄,则陡然大喜,双目亮的刺眼。 林枫直接就迷糊了。 不是……这啥情况? 他不解看向温和的胖老头萧瑀。 萧瑀叹息道:“林枫,你所说的机关猜测,其实不久前韩寺丞已经说过了。” 韩克己顿时下巴高高扬起,一脸得意的看着林枫。 林枫顿时确定了,即便痘痘兄表现的和自己有仇,可实际上,他绝对是仰慕原主的,否则不至于给出一样的猜测,就得意成这个样子。 这得多仰慕自己,才能在作出同样判断时,高兴到这个份上。 萧瑀继续道:“而这个猜测,已经被我们给否决了。” 林枫一愣。 “刑部仔细搜过寝宫,在寝宫里没有发现任何机关装置。” 戴胄脸色难看道:“鬼影出现的第一时间,侍卫就封锁了寝宫,并且任何离开寝宫的人都进行了搜身,也就说明若真的有机关设置,贼人不可能将其带走。” “可我们没有搜到任何机关相关的东西,这都说明是不可能有机关的。” 韩克己装模作样,一副为大理寺考虑道:“林枫,还是回去吧,别在这里丢我们大理寺的脸了。” 林枫终于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笑着说道:“原来如此。” “你还笑?”韩克己瞪眼。 孙伏伽则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他是相信林枫才推荐林枫的。 若是林枫不行,自己必会受到责备。 戴胄目光阴沉,语气充满着危险的气息:“你笑什么?” 林枫缓缓道:“谁说,机关就需要特殊的装置了?” “谁又说机关就需要带走了?” 第八章 小孔成像,基础科学! 在场的四人,直接被林枫的话给说懵了。 连韩克己都脑袋发晕,一时忘记了反驳。 孙伏伽生怕林枫的话惹怒戴胄,他忙道:“林枫,好好说话,你说的机关就在我们眼前,我们视而不见是什么意思?” 戴胄紧盯着林枫,萧瑀端着茶杯都忘记喝了,韩克己也下意识看向林枫。 林枫笑道:“在说这个机关之前,还请戴尚书为我准备几样东西。” 戴胄沉声道:“何物?” “一张质地较硬的纸,一根蜡烛。” “就这些?”戴胄意外。 他知道林枫要东西,应该是要制造鬼影的机关,可他没想到,林枫要的东西如此简单。 林枫点头:“就这些。” 戴胄深深看了林枫一眼,完全不知林枫要干什么,韩克己也不知道林枫要耍什么花招,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对。 “去准备。”戴胄开口。 很快,一张质地较硬的纸和一根蜡烛就被送了过来。 “接下来要怎么办?”戴胄问道。 林枫笑道:“还请戴尚书给我一点时间,我来折下纸。” “折纸?” 林枫的每一次回答,都出乎在场几人的预料。 戴胄看向萧瑀,萧瑀摇头表示不明白林枫要做什么。 他又看向孙伏伽,见孙伏伽脸上也是茫然之色。 他又下意识抬起头向看向韩克己,但一想到韩克己让自己失望的表现,就止住了抬头的想法。 他心中甚是欣慰,还好大家都不知道,要不然就显得自己太蠢了。 “折吧。”戴胄开口。 绑着林枫的狱卒赵十五连忙松开了林枫,同时满脸好奇的看着义父拿起白纸折了起来。 到现在,赵十五还迷迷糊糊呢。 他是怎么都没明白过来,原本哭哭嚷嚷喊冤的林枫,怎么就成为这让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都期待的人了? 若是义父真的破解了鬼影之谜,立了功……卧槽,我该不会抱上大腿了吧? 赵十五瞬间就激动了。 在众人或紧张,或希冀,或满是恶意的目光下,林枫迅速将这张质地较硬的纸张给折成了一个箱子。 然后他将箱子的一面给撕了下来,使得可以通过这面看到箱子的内部。 之后,他又在箱子的一面,扎出了一个小孔。 做完这一切,林枫便道:“完成了。” “完成了?” 四人看着桌子上,一个缺了一面的箱子,一根摆在有着小孔那面箱子前方的蜡烛,满脸的茫然。 这下,连孙伏伽都忍不住道:“林枫,这……就完成了?” 林枫笑道:“怎么样?” 孙伏伽完全不明白这是干什么的。 韩克己更是被逗笑了:“林枫,你别告诉我,你要用这一个箱子,一根蜡烛,来解鬼影之谜?” 戴胄手中的铁球再度转动了起来,他神情有些烦躁:“林枫,你确定真的完成了?本官现在可没开玩笑的心思。” 林枫知道对于基础科学知识匮乏的古人,这的确有些难以理解。 他说道:“戴公萧公,你们先别急着失望,很快你们就明白了。” 说着,林枫就拿起火折子,将蜡烛给点燃了。 韩克己见状,直接冷笑道:“还不让我们失望?林枫,瞧瞧你在干什么,你刚刚还笑话我们机关在眼前视而不见呢,结果你就弄出这么一个东西来忽悠我们,你将本官置于何地?” “你将戴尚书,将萧寺卿置于何地,我看你就是冥顽不灵,死有余辜,你就是——什么!?” 话音尚未说完,忽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高音。 震得萧瑀杯子里的茶水都跳动了。 林枫掏了掏耳朵,这嗓子唱海豚音都行了吧? “怎么可能!?” 韩克己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他死死地盯着箱子内部,整个人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脸色顿时涨的通红,想要说什么,却又不愿开口。 “有了!有了!” 孙伏伽大脸直接凑近了箱子,他瞪大眼睛看着箱子里的画面,激动的下意识拍手:“戴尚书,萧寺卿,你们看,你们快看,蜡烛……蜡烛的烛火,跑到箱子里了。” 戴胄和萧瑀一听,连忙起身看去。 当他们看到箱子内,小孔对面的箱壁上,那个倒置的烛火画面时,瞳孔都是狠狠地震了一下。 “烛火的画面,竟是跑到了箱子内!”戴胄喃喃道。 萧瑀一握拳头,忽然仰起头:“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原来鬼影是这样!” “哈哈,哈哈哈哈!” 戴胄也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直接甩动自己的熊掌,向着林枫肩膀用力拍去:“本官也明白了,林枫,你帮了本官大忙了!” “你怎么就能想到这个手法的!” 孙伏伽道:“林枫,我就知道没有错信你。” 韩克己看着一瞬间,直接成为焦点的林枫,脸色铁青的和吃了孙伏伽的出恭之物一样。 至于再世吕布,已然目瞪口呆,他呆滞的看着义父一瞬间成为了戴尚书都称赞的功臣,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海。 “半生飘零,终遇好爹。义父!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义父!” 林枫被戴胄的熊掌拍的差点没跪下,他龇牙咧嘴拱手笑道:“幸不辱命。” 其实这就是最初级的光学知识——小孔成像。 林枫在看到卷宗里对当时情景的描述时,就想到了这个试验。 想要让小孔成像,必须满足几个条件。 环境阴暗,小孔,光源。 而长乐公主的寝宫,完全符合这些条件。 环境,公主要睡觉,自然是将近处的烛火都熄灭了。 所以寝宫内是十分暗的。 小孔……古代的窗户多是窗户纸,想要制造小孔太容易了,一桶就行。 而光源……外面有重兵把守,火把熊熊燃烧,火光冲天。 小孔成像的一切试验就都满足了。 在这种情况下,制造一个鬼影,真的再容易不过了。 只需要提前演练过多次,然后在殿外制造一个定时下落的装置,自然就能出现一个鬼影,并且不需要任何人去操控。 戴胄对林枫十分满意,他说道:“你做的很不错,这次你帮了本官大忙了,可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是本官能做到的,都满足你。” 林枫直接道:“我想去现场,帮戴尚书破了此案,揪出贼人。” “嗯?”戴胄眉毛挑起:“你要帮本官破案?原因呢?” 他可不信一个死刑犯有这种无私帮忙的雅趣。 孙伏伽开口道:“戴尚书,林枫愿意帮我们,其实有一个要求……他想要查阅赵德顺案的卷宗。” “你想翻案?”戴胄瞬间明白了林枫的诉求,他视线陡然锐利了起来:“你不服本官和魏公的判决?” 林枫迎着戴胄锐利的目光,坦然道:“死我也想死的明明白白……而且案子最不怕查,不是吗?若是赵德顺案子没问题,那我再怎么查也没用。” 韩克己一听林枫要翻案,忙道:“戴尚书,这不合规矩,他马上就要斩首的死囚了,现在为了活命肯定无所不用其极,大人千万别被他骗了。” 戴胄盯了林枫半晌,林枫不躲不避,坦然对视。 “好胆色!本官真的有些欣赏你了。” 戴胄神情淡淡道:“你的表现让本官很满意,若你真的能助本官破了此案,那让你看一看赵德顺案的卷宗又如何?” “本官和魏公可不是老糊涂,我们既然结案,自是有把握……所以本官不怕你查阅卷宗,你再查也没用。” 韩克己脸色一僵。 第九章 头发丝,树叶,蜡烛。 皇宫森严,十步一岗,五步一哨。 而发生闹鬼案件的长乐公主的寝宫周围,更加森严肃杀。 千牛卫披甲执刀,目光森然的盯着每一个经过的人,只是被那双视线盯上,便会给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林枫低头看了一眼手臂上站起来的汗毛,心中不由感慨,这就是初唐的恐怖啊! 随便一个千牛卫,都如此彪悍精锐。 在戴胄的带领下,他们顺利通过千牛卫的关卡,进入了寝宫的院落内。 不同于一路经过的满是庄严肃穆风格的皇宫,这里的院落显得轻松活泼了不少。 鲜花绽放,秋千摇动,火红的鲤鱼横在水面上……这丫的是死了吧? 咦?竟然还有枫树,红色如火,比花还漂亮……不愧是公主的住处,就是美啊。 “就是这里了。” 这时,戴胄的声音响起,他看向林枫,道:“自从发生鬼影之事后,这里便被千牛卫封禁了,除了我们探案之人外,任何人禁止入内。” 林枫点了点头,戴胄的意思是说,现场没有被破坏,一切都和当晚一样。 “长乐公主现在在哪?”林枫问道。 “公主殿下被吓到了,精神状态不太好,现在正在皇后娘娘那里静养。” 林枫刚要点头,却忽然听到一道悦耳清脆的声音响起:“本宫才没吓到!你不要小瞧本宫!” 听到这声音,众人不由下意识循声看去。 只见枫树下,正站着两人。 一个女官打扮的宫女,以及一个身着繁复宫裙,五官精致,肤白貌美,特别是那双眼睛,仿佛是小鹿的眸子一样,水润润的,十分澄澈漂亮的妙龄女子。 此时她正双手叉腰,横眉冷对的瞪着戴胄。 “公主殿下?” 戴胄没想到这位祖宗会在这,连忙行礼。 这就是被那鬼娃娃吓晕的公主?竟敢把如此可爱漂亮的公主吓晕,真是该死啊……林枫忙跟着行礼。 萧瑀看到公主,声音温和道:“公主殿下,你不是去皇后娘娘那里静养了吗,怎么会在这?” 长乐公主精致的下巴微微扬起,哼的转过头,道:“本宫又没被吓到,静养什么静养!而且你们的调查毫无起色,要靠你们抓鬼得等到什么时候?” “所以本宫便决定……本宫亲自来抓鬼!” “不就是查案嘛,你们不行,那就本宫自己来!” 没被吓到? 林枫回想起卷宗里十分详细的描述,不由点头……这也是个全身哪里都不如嘴硬的丫头。 萧瑀仿佛在看孙女一样,声音都轻柔了很多:“那公主殿下找到线索了吗?” 长乐咳嗖一声,白皙晶莹的手指背在身后:“本宫觉得,线索就在那里。” 众人顺着她那晶莹的手指看去,便见长乐指的是她的寝宫。 “一定是寝宫的风水不对,所以本宫决定——拆了它,盖新的。” 众人:“……” 戴胄眼角一抽,不由道:“殿下,别冲动。” 长乐双手叉腰:“那鬼不是缠着你们,你们当然不冲动!总之,这破地方本宫拆定了。” 孙伏伽:“殿下,别冲动!” “哼!就冲动!就冲动!” 韩克己:“殿下,千万别冲动!” “哼!就冲动!就冲动!” 林枫看不下去了,这些人都是怎么找到娘子的,和气头上的女人讲道理? “殿下,我支持你,拆了它!”林枫忽然开口。 长乐一听有人支持自己,顿时水润的眸子陡然亮起,她看向林枫:“茫茫人海里,果然还是有人能懂本宫的,我们英雄所见略同……你是哪路英雄?” 话本看多了吧? 林枫刚要开口,韩克己抢话道:“公主殿下,他就是制造了赵德顺冤案,已经被判斩首的林枫。” 长乐:“……嗯,本宫不拆了,你不懂本宫,本宫和你所见不同。” 变脸真快啊……林枫见长乐终于不吵着拆寝宫了,目光重新看向戴胄:“尚书大人,我们继续查案吧。” 戴胄也松了一口气,他向林枫投去赞赏的眼光,还是林枫有办法啊,这小子真是有几把刷子。 他看向长乐:“公主殿下,实不相瞒,我们其实已经有线索了,这次过来,就是专门来破解鬼影之谜的。” 长乐一听,那小鹿眸子陡然一瞪,可爱爆了:“真的?” 戴胄点头:“下官怎敢欺骗公主殿下。” 长乐忙道:“那还等什么,你们快破案,本宫倒是要瞧瞧,那鬼影究竟是怎么回事。” 戴胄扭头看向林枫,林枫点头:“我们先去寝宫看看。” 说着,林枫便径直走向寝宫。 长乐见林枫这个犯人,竟好像是带头的,而贵为尚书的戴胄和大理寺卿的萧瑀竟然也没反对,她不由眨了眨漂亮的眸子。 孙伏伽见长乐的表情,低声解释道:“线索就是林枫发现的。” 长乐眸光更加意外了,视线也下意识的,跟在了林枫身上。 林枫进入寝宫内,看着装修温馨的公主闺阁,道:“鬼影出现在哪里?” 孙伏伽忙抬手指向对面的墙壁:“那里。” 林枫看去,便见墙壁平整,颜色是白色,那里没有悬挂任何字画装饰,而且面积不小。 若是在后世,绝对是投影看电影的绝佳选择。 放在这里,自然也是投放鬼影的最好选择了。 林枫转过身,看向墙壁正对的窗户,不用他开口,借了林枫光的、人生第一次进入宫中的赵十五,连忙屁颠的跑过去检查。 赵十五是林枫主动要求带来的,没别的,他需要帮手,而目前唯一能信任的,也就赵十五。 并且和赵十五混好了,在牢内也有个关照,不至于被苛待。 “有!” 赵十五忙喊道:“有小孔!真的有小孔!” 戴胄和萧瑀一听,对视一眼,连忙快步走去。 到了窗前一看,果不其然,这里有一个小孔。 只是这小孔太小了,一根手指都伸不进,很容易让人忽视。 戴胄深沉的眸子陡然一亮,萧瑀也仿佛蒙住了眼睛的灰尘被吹开,两人脸上的笑意,隐藏不住的浮现。 长乐见状,一脸的茫然:“你们为何对本宫窗户上的小孔这么高兴?” 孙伏伽便低声向长乐解释了小孔成像的实验。 长乐一听,那小鹿眸子再次看向了林枫,她惊奇道:“你怎么想到的?” “运气好而已。”林枫没多解释,他继续道:“蜡烛在箱子外,才能投影进来,鬼影也不例外,要去殿外。” “对,殿外!”戴胄直接道:“立即查看。” 众人迅速跑出了寝宫,来到了那扇窗户前仔细查看。 “有发现!” 孙伏伽直接从地上捡起了一片枫树叶,只是这枫叶是被经过裁剪的。 它被裁剪成了一个小人的模样。 他忙递给戴胄:“戴尚书,你看。” 戴胄接过枫叶,脸上充满着激动:“是它!肯定是它!这下我们终于可以向陛下交代了!” 站在一旁仿佛透明的韩克己见状,双手紧紧握着拳头,抿着嘴,不发一言。 林枫看向地面上的枫叶,道:“因为枫叶较多,这片枫叶落在上面,除非有目的的寻找,否则很容易忽视。” “并且这片枫叶格外的鲜红,在光的照射下,就能形成鲜红如血的鬼影效果了。” 长乐已经完全看呆了,她此时的表情,又萌又呆:“把本宫吓哭的鬼影,竟然就是这一片小小枫叶?” 戴胄也不由感慨道:“谁能想到,那鬼影竟是一片树叶呢。” 萧瑀这时道:“可树叶是如何定时落下的呢?当时殿外有侍卫把守,如果这里有人放下树叶装鬼,他们不可能看不到。” 长乐一听,忙扭头看向林枫,如水眼眸充满好奇。 林枫笑了笑:“这就需要一个定时机关了。” “定时机关?” 几人忙左右看了看,可什么都没发现。 林枫抬起手指,指了指上方。 众人循着他视线看去,继而都是一怔。 赵十五下意识道:“灯笼?” 话一出口,他连忙捂住了嘴,大佬们都没开口呢,可轮不到他说话。 好在众人注意力都在灯笼上,没人注意他的话。 “灯笼……是何意?”孙伏伽问道。 林枫说道:“所谓的定时装置,不出意外就是这个灯笼。” “而想要定时,很简单。” 林枫在地上看了看,忽然他眸光一动,从地上捡起了一物。 孙伏伽仔细看去,旋即神情茫然:“林枫,你捡起一根头发丝干什么?” 林枫笑道:“这可不是头发丝,这是机关必须的要素之一啊。” “什么?” 孙伏伽先是一怔,可忽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陡然一震。 “你的意思是说……” 林枫点头:“看来孙郎中已经想到了。” 他说道:“定时装置不难制作,可想要在制作后,不被任何人察觉发现,那就有些难度了。” “而如何才能让人就算看到了,也不会觉得这就是制造鬼的机关呢?” “自然……就要用到本就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林枫一边说,一边将头发丝穿在了枫叶上,然后踮起脚尖,将头顶的灯笼取下。 他用指甲在蜡烛上抠出一道缝隙,然后将头发丝缠绕进去,之后将蜡烛放回进灯笼里。 他点燃蜡烛,道:“诸位且稍等片刻。” 众人抬起头,紧盯着头顶的灯笼,眼见蜡烛烧到了缠绕头发丝的地方,旋即随着火焰将头发丝点着,头发丝顿时断裂。 而树叶只是穿在了头发丝上,并没有绑住,随着头发丝的断裂,树叶自然而然就飘落了下来,且正好就在这个小孔的前方落在地面上。 赵十五忍不住用力挥舞着拳头:“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孙伏伽长出一口气,满脸欢愉。 长乐则樱桃小嘴微微张开,水润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林枫,似乎想知道林枫脑袋是怎么长的,自己想破脑袋都破不了的谜题,他怎么一下就解开了。 戴胄则闭上眼睛片刻,继而爽朗大笑:“好!好一个绝妙的设计!” “谁能想到,所谓的鬼影,竟然是一根头发丝,一片树叶,一根蜡烛造成的!” “而这些东西,随处可见,谁又会注意?” “怪不得我们什么都查不到,怪不得我们一直一无所获!还真是……” 戴胄双目定定的看着林枫,感慨道:“如你所说,机关就在我们眼前,可我们视而不见啊!” 林枫可不敢在大佬面前嘚瑟,他谦虚道:“我也是运气好。” “可不是运气好,没有足够的积累,机会就算到眼前,也发现不了!” 说着,戴胄看向萧瑀,缓缓道:“萧寺卿,倘若林枫此次不死,将他让给我刑部如何?” 第十章 动机! 戴胄和萧瑀是多年好友,自然不会因为萧瑀这玩笑话生气。 但他也知道,看萧瑀这样子,倘若林枫不死,是绝对不会撒手的。 也是,这样一个人才,若是在自己手里,谁要是抢走了,那可不比夺妻之恨要轻。 “鬼影之谜算是彻底解开了,不过……究竟是谁布置出这样一个精巧绝妙的机关的?” 戴胄询问,他们都已经提前知道小孔成像的实验了,可来到这里后,还是依靠林枫才完全解开鬼影之谜的。 可以想象,这个贼子又是何等的狡诈多端了。 孙伏伽下意识看向林枫,长乐公主也眨动漂亮的眸子,注视着林枫。 在亲眼见证林枫破解鬼影之谜的整个过程后,长乐对林枫破解真正的闹鬼之谜,也开始有了期待。 林枫说道:“这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 “什么?”长乐忙问道。 “那就是能绝妙利用这里的所有常见之物布置出鬼影的人,绝对是对这里环境无比了解的,换句话说,贼人绝对就是伺候公主殿下的宫女、侍卫、太监中的一个或几个。” 听到林枫的话,长乐眼眸直接瞪大。 “戴尚书,那些人现在必须严密监控与控制,绝不能让他们离开。”林枫看向戴胄。 戴胄点头,声音冰冷道:“放心吧,在发现鬼影后,就没有一个人离开过我们的视线,本官也是认为,鬼影定是昨夜在场之人所为,只是找不到线索,拿他们没办法罢了。” 林枫重新进入寝宫内,众人见状,也连忙跟了进去。 他视线环顾寝宫,长乐的寝宫面积很大,看起来很宽敞。 进门后,走几步就是桌椅,这是用来招待客人的。 之后有屏风,屏风后面,便是床榻、梳妆台和几个衣柜。 那出现鬼影的墙壁,就是在屏风后面。 他一边观察,一边向长乐问道:“鬼娃娃出现的那一天,殿下的寝宫门窗都是紧闭的吗?” 长乐回想起那鬼娃娃的恐怖模样,仍有些心有余悸,她点头道:“窗户都锁上了,门倒是没有上锁,但门外就是宫女和侍卫。” 林枫又看向戴胄:“戴尚书,窗户检查过吗?是否有被人破坏和打开的迹象?” 戴胄道:“自是检查过了,我们专门让工部的人来确认,没有任何问题。” “那房顶呢?瓦片可有被人移动的迹象?” “也是没有。” 还真是一个纯粹的密室啊……林枫点了点头。 大门有人守着,窗户没被人打开过,也没人从房顶掀开瓦片进来……那贼人是怎么将鬼娃娃放到长乐枕边的? 通过什么机关吗? 林枫看向长乐的床榻,长乐床榻上面有轻纱笼罩,所以若是用机关吊着鬼娃娃,等到长乐睡着后鬼娃娃自动掉落在长乐枕边的方法,也是绝对做不到的。 除非长乐眼瞎,躺着的时候看不到鬼娃娃。 “可以排除机关所为,那就只能是在长乐公主睡着后,有人亲自放置的鬼娃娃。” “但他是如何做到不被任何人发现进入和出去的?” 林枫大脑在迅速思索着。 同时也在思考自己前世所遇到的和见过的所有案子,去寻找是否有类似的案情。 林枫看向这些立在床榻旁的衣柜,道:“公主殿下,我能打开这些衣柜吗?” 长乐点头:“可以。” 林枫打开了衣柜,只见衣柜里正挂着很多看起来就贵重的衣裙。 衣服是真多啊,也真漂亮,若是穿在长乐身上……要命啊。 林枫依次打开了所有衣柜,同时向长乐问道:“殿下这些衣服都经常穿吗?” 长乐理所当然点头:“本宫习惯上午一件下午一件,每天都不重样呢,当然要经常穿。” 还真是如孙伏伽评价的那样,十分爱美。 “殿下穿过的衣服,会在穿完后,直接放回衣柜吗?” “当然不会。” 长乐说道:“穿过的衣服都脏了啊,肯定要浣洗的,晾干之后才会放回来。” 林枫点头,爱美又干净,最主要本人就漂亮的要命的女孩,谁能不喜欢? 孙伏伽说的没错,人见人爱,很难让人不喜。 林枫关上衣柜的门,又来到梳妆台。 此时梳妆台上正散落着一些首饰,林枫道;“这首饰怎么没人打理?就这样随意放在这。” 长乐撇嘴道:“这里闹鬼啊,吓都吓死了,谁还敢进来。” “再说除了本宫外,普通宫女也进不来啊,本宫这些天都快被烦死了,也没心情打扮,这些首饰自是就扔在这了。” 林枫随手拿起一支钗子,钗子是玉质的,翠绿翠绿,上面有着几颗白色珍珠,饶是林枫这种直男,都觉得这钗子插在长乐的头发上,会十分好看。 他说道:“殿下这些天,有没有丢过什么东西?” “丢东西?” 长乐想了想,然后如实道:“不知道。” “不知道?” “本宫的东西都有宫女在打理,而且父皇经常赐给本宫好东西,本宫怎么可能记得住都有些什么。” 这是壕无人性的富婆啊! 不知道现在抱富婆长乐的大腿,来不来得及。 林枫看向长乐,道:“还请公主殿下让人清点一下殿下的东西,看看是否丢失了些什么。” 长乐有些不解,孙伏伽等人却是彼此对视了一眼,戴胄道:“你的意思是?” 林枫眯了眯眼睛,缓缓道:“从我听孙郎中说起这个案子时,其实我就一直都有一个疑问。” “什么疑问?”长乐简直就是捧哏小能手,总是第一时间发问。 “动机!” “动机?”长乐茫然。 林枫点头:“没错,就是动机!” “刚刚大家也看过了,不说那鬼娃娃之谜还未破解,就是鬼影之谜都如此复杂。” “而贼人所算计的又是公主殿下,这是会直接引起陛下震怒的。” “设计复杂又精妙,同时动手又充满危险,一个不慎被发现就绝对是满门抄斩!” “可贼人又是鬼娃娃,又是鬼影的……他的目的呢?” 众人都皱眉思索了起来。 林枫道:“无论是鬼娃娃还是鬼影,唯一造成的结果,似乎都只有长乐公主被吓哭了而已。” “他总不会就是个变态,就想看长乐公主梨花带雨,然后做出这一切吧?” 这一刻,别说经验丰富的戴胄与萧瑀了,连长乐都察觉到不对劲了。 戴胄看向林枫,道:“其实我们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可目前就是除了公主殿下被吓到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事发生,所以我们也想不通贼人做这一切的动机是什么。” “干想是没用的,要查。” 林枫道:“先从公主殿下手中的贵重之物查起,看看是否丢了什么。” “若是没有丢失,就说明贼人目标不是公主的东西,那就换一个方向。” 第十一章 丢失之物! 戴胄与萧瑀对视一眼,两人皆齐齐点头。 昨晚才发生的鬼影之事,他们一整夜都在询问现场之人,根本没思绪来考虑这些。 此时林枫给了他们方向,他们自是不会耽搁。 “殿下,麻烦你找宫女来清点吧。”戴胄说道。 长乐刚要点头,可林枫忽然道:“公主殿下只需要找一个认得公主首饰、衣服和其他宝贝的宫女就可以,其余帮忙者,刑部或者大理寺出人。” 戴胄看向林枫,林枫道:“我现在不相信公主殿下身边的任何人,他们都有作案嫌疑,所以具体清点之事让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来,宫女只需要帮我们辨认是什么东西便可。” 戴胄想了想,觉得林枫思虑周全,便点头:“就这么办。” 长乐看向跟随自己的女官,道:“翠竹,你是宫女之首,对本宫所有首饰最了解,做事也最稳妥,你来清点吧。” 戴胄也点头:“翠竹可以,她比任何人都合适。” 林枫闻言,不由好奇道:“戴尚书似乎对翠竹格外信任?” 戴胄解释道:“因为翠竹在鬼娃娃出现前一天受了风寒,一直没有去寝宫服侍,当晚也没有守夜,还是鬼娃娃出现的早上带病去侍候公主殿下,结果还没见到殿下,殿下就先遇到了鬼娃娃,所以她是完全能够排除放置鬼娃娃嫌疑的。” “整个过程都没有去寝宫,的确不可能放置鬼娃娃。”林枫道:“不过带病工作不可取。” 翠竹声音十分温柔,道:“公主殿下一直休息不好,奴婢也是担心殿下的身体,实在放心不下。” 长乐一脸感动,林枫笑道:“我终于明白公主殿下为何重用信任你了,那就有劳这位姐姐了。” 翠竹忙行礼:“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一旁的赵十五看着这一幕,眼珠子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瞪了。 戴胄他们一直和林枫在查案,思绪都在案子上,所以他们不像是赵十五身在局外,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林枫竟是在不知不觉间,已然俨然成为这里的话事人了。 便是贵为刑部尚书的戴胄,大理寺卿的萧瑀,甚至身份尊贵的长乐公主,在做任何事之前,都完全下意识去询问林枫的想法。 而林枫的话,他们更是毫无迟疑的执行。 赵十五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 自己的义父真的是死囚犯吗? 这待遇,便是贵为尚书的戴胄都不曾拥有吧? 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 他茫然间,视线看到了仿佛透明人一样的韩克己,看到了韩克己那牙齿都好像要咬碎,却又没有任何办法的羞恼模样,终于确定了。 自己没在做梦。 义父无敌!!! 很快,长乐的女官翠竹,便和三个刑部之人清点了起来。 在他们清点间隙,林枫仍旧在寝宫内走动。 这时,他发现长乐床榻上,正放着一本书,林枫将其拿起,只见这本书的名字赫然叫《侠侣仗剑走天涯》。 林枫:“……” 看着这书名,林枫觉得自己终于理解,为什么长乐会对自己说出什么英雄所见略同的话了。 他随意翻开这本书,想看看古代的小说是什么样的。 可他看了两页后,神色一言难尽。 林枫扭头看向长乐,忍不住道:“殿下是又菜又爱玩吗?” “什么?” 长乐被说迷糊了。 林枫扬了扬手里的书,道:“殿下明明都被鬼缠身,被鬼吓哭了,怎么还在看这样的书,这是觉得生活太顺了,给自己增加点坎坷吗?” 没错,这本看起来好像是武侠爱情故事的书,竟然特么是一本鬼故事书。 里面讲的是侠侣仗剑,遭遇各种鬼怪,一路降鬼,最后被鬼吃了的故事。 还丫的是个悲剧结局! 长乐一听,俏脸不由红了起来,她一把夺过这本书,道:“本宫……本宫也不是故意的。” “嗯?” “本宫原本不知道它是一本讲述鬼怪的书啊,若不是因为它,本宫才不会做那么多关于鬼怪的噩梦呢。” 林枫眸光一闪,忽然盯着长乐:“殿下一开始做噩梦,是因为这本书?” 长乐鼓腮道:“是啊!本宫以为是一本讲述侠侣爱情的书,谁知道说的却是鬼怪……本宫最怕鬼了。” 林枫问道:“这本书哪里来的?宫中藏书库,不至于藏这种书吧?” 长乐有些不好意思道:“和案子有关吗?” 林枫笑了笑;“有没有关系,要调查之后才知道。” 长乐深吸一口气,道:“本宫天天在宫里很无聊啊,就喜欢看些话本故事,所以本宫经常会让人去宫外,给本宫买些话本来看。” “这本书就是宫外买的?” “对!” “谁去买的?” “绿娥。” “绿娥?” “本宫的一个宫女,本宫的话本都是让她出去买的。” 林枫沉吟了一下,旋即道:“叫绿娥来。” 很快,穿着宫女服装的绿娥,便紧张的走了进来。 她向长乐行礼,长乐道:“一会儿林枫会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便好。” 绿娥连忙点头。 林枫也不耽搁,直接问道:“这本书是你给公主殿下买的?” “是奴婢。” “在什么地方买的?” 绿娥道:“奴婢只在同一个书坊去买,那里的书最全,更新最快。” “为何要买这本鬼故事?”林枫问道。 绿娥忙说道:“奴婢也不知这是鬼故事,奴婢看书名,以为是公主殿下常看的侠侣爱情故事,因为奴婢出宫的时间有要求,那天出宫前又耽误了些时间,导致时间很紧张,奴婢没法仔细看内容,所以看了书名就买回来了。” 林枫点了点头,他继续道:“当时只有你自己去买书吗?还是有人陪同?” “只有奴婢一人。” “也就是说,没有人干扰你选择?” “没有。” “鬼娃娃出现那天夜里,你在哪?” “奴婢在殿外守着。” 林枫摸着下巴思索片刻,旋即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绿娥连忙行礼离开了。 待绿娥离开后,长乐忙问道:“你怀疑绿娥?绿娥从小就跟在本宫身旁,她不会有问题的。” 林枫笑道:“是否有问题,要看证据,而且我只是正常询问,殿下不必多想。” 这时,孙伏伽的声音忽然响起:“清点完了。” 林枫和长乐一听,忙转身看去,就听孙伏伽道:“少了一些首饰。” 林枫眸光一闪,长乐则瞪大眼睛:“真的少东西了?” 戴胄直接问道:“少了什么?” 孙伏伽递过来一张纸,道:“一共少了十件首饰,一个金钗,两个玉钗,三个步摇,两个花钿,两个簪子。” 对这些都不了解的林枫听得直迷糊,钗子、步摇和簪子有区别吗? 戴胄将单子交给长乐,道:“殿下对这些首饰有印象吗?” 长乐看了看,道:“都是本宫经常戴的,特别是那个金钗,这是南诏使臣进献的,父皇赏赐给我的,我特别喜欢,几乎天天都戴,没想到它竟然不见了。” 林枫闻言,忽然看向梳妆台,道:“这些东西,是不是一直就放在这里?” 长乐点头:“都是本宫常用的,自然放在这里最方便。” 林枫眸光闪烁,心中已有一些想法了,他勾起嘴角,看向戴胄:“戴尚书,去搜查吧,所有宫女、太监的住处仔细搜查,看看这些丢失之物,能否找到。” 戴胄一双鹰眼顿时锐利如勾,他道:“藏这些东西的,就是贼人?” 林枫笑道:“至少是小偷。” 第十二章 抓到了!铁证如山! 外面的千牛卫被李世民安排在此,配合刑部大理寺断案,所以戴胄一声令下,千牛卫们便迅速行动了起来。 数百千牛卫奔赴宫女、太监的住处,大肆搜查了起来。 戴胄道:“出动的人多,要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 林枫提醒道:“不仅仅要搜查柜子、包袱,还要仔细检查他们房间的墙壁地板,以免有人将东西藏在砖石之后。” 前世林枫断案时,曾碰到过男人藏私房钱,那叫一个隐秘,那叫一个出人意料,林枫当时就长见识了,所以后来搜查时,他总会关注一些最容易被人忽视的地方。 戴胄点头:“好。” 千牛卫们开始搜查,在等待的间隙,林枫叫来赵十五,道:“有个任务交给你。” 赵十五忙背脊笔直,一脸孝顺的模样:“义父请吩咐,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孩儿眼睛都不眨一下。” “好!”林枫一脸感动:“父债子偿,替为父坐牢去死吧。” 赵十五顿时僵在原地。 “义父,你看我的眼睛。” “干什么?” “我刚刚说眼睛都不眨一下,才会上刀山下火海,可我现在一直在眨眼睛……” 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林枫以为论脸皮厚自己天下无双,没想到赵十五比自己还不要脸。 林枫摆了摆手,不再开玩笑:“说正事,你去一趟绿娥说的书坊,去瞧一瞧那里是否在卖这本鬼故事,同时也去一趟其他的书坊,看看是否也有这本书。” “还有……” 林枫让赵十五靠近自己,他在赵十五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赵十五有些茫然的看着林枫:“义父,这是?” 林枫笑道:“好好查,若是我真的不死,那我这条大腿,就给你抱了……你也不想一辈子困在那小小牢狱吧?” 赵十五猛的挺直腰杆,直接道:“义父之令,孩儿自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完成,孩儿去也!” 长乐公主看着赵十五魁梧的背影,想着两人刚刚说着悄悄话的样子,内心就如猫挠一般好奇,她忍不住凑了过来:“你让他干什么去了?” 林枫露出神秘笑容:“秘密。” 长乐双手叉腰,娇叱道:“还没有人敢在本宫面前隐藏秘密的!” 林枫双手一摊:“我就敢。” “大胆!” “别喊了。”林枫道:“我就三天活头,此刻的我天不怕地不怕,殿下还能让我这三天也活不成?” 长乐鼓了鼓腮,她都忘记了,眼前的人是一个死刑犯了。 她不高兴了,转过身,背对着林枫。 林枫见状,叹了口气,说道:“我让他去查绿娥的供词了。” 长乐眉眼顿时舒展起来,那双水润的眸子,仿佛阳光照在外面的湖面上一样,亮的刺眼。 过了小半个时辰,千牛卫们返回了。 “如何?”孙伏伽连忙询问。 “发现了此物。” 一个千牛卫将搜查到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众人一看,赫然是两个玉钗,两个花钿,一个步摇,一个簪子。 戴胄忙看向长乐公主,道:“公主殿下,这是您丢失的吗?” 长乐让翠竹检查,翠竹一一查看后,脸上有着复杂之色:“都是殿下丢失的,十个丢失之物里,就有这六个。” 戴胄锐利的鹰眼寒芒闪烁,他猛的看向千牛卫,道:“何处搜查到的?” 这个千牛卫不敢隐瞒,忙道:“在一个叫绿娥的宫女房间找到的,这些首饰藏的很隐蔽,藏在了床榻下面的一块砖石之下,若非是尚书大人提醒,让我们墙壁地板都不要放过,我们可能就忽视了。” 长乐水润的眸子里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绿娥?” 萧瑀和戴胄则是对视了一眼。 林枫摸着下巴,忽然笑了一声。 “而且除此之外,我们还发现了一物……” 千牛卫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了一张纸片,只是这张纸片被裁剪成了小人的模样。 孙伏伽看到这个纸片小人,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从怀里取出刚刚那枫叶小人,两相对比…… 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一个模子出来的。 戴胄见此,直接冷声道:“带绿娥过来!” 很快,绿娥就被两个千牛卫押了上来。 未等绿娥说话,戴胄直接厉声喝道:“绿娥,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绿娥怔怔的看着桌子上的首饰,以及那个纸片小人,整个人的表情完全是懵的:“这是?” 戴胄冷笑道:“还装呢?这些东西,都是从你房里搜出来的,而这正是制造鬼影之物,以及公主殿下丢失的贵重首饰,你还想狡辩?” 绿娥一听,脸上顿时露出慌乱之色,她忙摇头道:“冤枉!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偷这些,我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哪来的!” 她看向长乐,跪着哭道:“公主殿下,奴婢冤枉啊,奴婢根本就没有做这些。” 长乐听着绿娥的哭诉,脸上不由露出不忍和挣扎之色。 戴胄冷冷道:“公主殿下,你千万不要听信她的话,本官这种人见多了,这些贼子,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现在我们证据已然充足,她别想逃掉!” 绿娥仍旧摇头:“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 长乐银牙咬着朱唇,她不由扭头看向林枫:“林枫,是……是绿娥吗?” 林枫双手相扣,两个大拇指缓缓绕圈,他看向千牛卫,道:“有没有检查过她的窗户?” 千牛卫疑惑:“检查什么?” 之前破解鬼影之谜时,这些千牛卫并未在场。 林枫道:“去看看,窗户上是否有小孔。” 千牛卫虽然不解,却也立即转身离去。 气氛寂静,充满着肃杀。 过了没多久,千牛卫跑了回来,他气喘吁吁道:“有小孔!” 这一刻,便是长乐公主都闭上了眼睛,失望摇头。 戴胄双目宛若刀子,直盯着绿娥:“你还有什么狡辩的!” “这本让长乐公主开始做噩梦的书是你买的!” “公主殿下丢失的首饰,是你偷的!” “制造鬼影的小人,也在你那里!” “更重要的……你的窗户上,也有小孔……这分明就是你为了确保鬼影能出现,多次在你的房间演练!” “绿娥,公主殿下待你不薄,没想到你竟如此薄情寡义!” 绿娥摇着头,泪流满面,只是一个劲的喊冤。 戴胄大手一甩:“来人,将绿娥压入刑部大牢!” 绿娥哭叫着被人带了出去。 长乐公主伤心难过的眼眶通红,绿娥毕竟是从小就跟着她的宫女,是最受她信任的人之一。 此时被最信任的人背刺,那种感觉,让长乐难过的想哭。 女官翠竹安慰道:“殿下,这不是殿下的错,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绿娥竟有如此心机。” 长乐小巧挺秀的琼鼻吸了吸,她看向林枫,声音带着伤心的哭腔:“真的是绿娥吗?”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林枫第一次对这两个词有了明确的概念。 他左手拇指与食指轻轻磨搓,眼底仿佛有暗流涌动,平静道:“证据如此,铁证如山,公主觉得呢?” 第十三章 真正的真相! 皇宫之内,没有秘密。 绿娥被抓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皇宫,皇宫上下顿时议论纷纷。 宫女们说:“我早就知道绿娥不是个好东西,看她那娇媚的样子,以后肯定勾引男人。” 太监们说:“绿娥曾经给我抛媚眼,我都没要,对食夫妻我也是要好好选择的!一想她那阴险狠毒的心性,我就庆幸我没要她。” 大家都说:“枉公主殿下那么信任她,真是个吃里扒外的小婊砸。” 宫女太监们在吃瓜,千牛卫们则终于不用死守着寝宫,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了。 贼人抓获,案子破解,公主寝宫也就不用继续守着了。 千牛卫们撤离,而长乐公主因为被信任之人背刺,十分伤心难过,长孙皇后心疼自己的女儿,便让女儿留在皇后寝宫了。 所以长乐公主的寝宫,自从长乐公主入住后,第一次陷入了难得的寂静之中。 夜色朦胧,月华遍地。 一道身影,从院门走了进来。 她向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道:“我奉公主殿下之命,为殿下取些东西,你们守在此地,不要允许任何人随意进入,以免丢失东西。” 两个侍卫认得此人,自然满口应下。 她进入院子,转身看了看,两个侍卫都认真守在院外,没有关注她,她便急步来到湖泊旁。 然后迅速脱下外面的衣服,没有任何迟疑,直接跳进了湖泊之中。 她潜入湖底,左右寻找,月光照耀下,她看到了反射月光的珠宝。 “找到了。” 她唇角扬起,直接游到那里,抓起了这些首饰,便向湖面上游去。 哗—— 脑袋冲出湖面,秀发被她左右摇动,白皙的脸庞上,充满着得意的笑容。 可这笑容刚浮现,当她的视线看清楚眼前画面时,笑容陡然一僵。 那漆黑的瞳孔瞬间收缩,整个人当即定在原地。 “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只见岸边,就在她对面的石头上,林枫正蹲在那里,笑嘻嘻的看着她。 而在林枫身后,是身着繁复宫裙,月华笼罩下,美艳的不可方物的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两侧,分别站立着面容冷峻的刑部尚书戴胄,不断摇头叹息的胖老头萧瑀,一脸竟然是她的不敢置信表情的孙伏伽,以及义父简直神了的再世吕布赵十五。 千牛卫和刑部、大理寺衙役,则直接将整个湖泊包围了。 这里已然是天罗地网,她不可能逃出去。 看着湖中女子惊愕的不敢置信的表情,林枫笑呵呵道:“看你这表情,我就知道我给你的惊喜很成功。” 女子闻言,惊愕的表情缓缓消退,冷静的神情渐渐浮现,她死死地盯着林枫:“你早就知道是我?” 长乐公主闻言,脸上那不敢置信的表情,比白天发现贼人是绿娥时,更加的浓重与悲伤。 “翠竹!竟然真的是你!”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错,湖中的女子,赫然是长乐公主寝宫内管理所有宫女的女官翠竹! 翠竹没有回答长乐公主,甚至目光都没有看长乐公主一下。 她的眼睛,此时冰冷幽寒,死死盯着林枫:“你为何会怀疑我?有铁证如山的绿娥在,你为何还会怀疑我?” 翠竹十分不明白,她完全想不通问题出在了哪里。 别说她了,便是此时在这里的除了林枫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何会是翠竹。 他们只是在收押绿娥后,林枫偷偷通知他们,要怎么做的。 以至于,人虽然抓住了,但他们脑袋都还迷糊着。 林枫说道:“你觉得绿娥铁证如山,可在我看来,那所谓的铁证,处处都是问题。” “什么?” 翠竹一怔。 其他人也都忙看向林枫,连长乐的悲伤情绪,都被好奇给挤占了。 林枫觉得蹲着有些累,便干脆坐在了石头上。 他为众人解惑:“我们一个一个捋。” “第一,我们在绿娥那里发现了公主殿下丢失的首饰,可公主殿下丢失了足足十件首饰,在绿娥那里却只发现了六件,其余四件哪里去了?” 翠竹直接道:“绿娥经常帮公主殿下出宫采买,完全可以认为,她是将那四件首饰已经偷偷卖出去了。” 个头魁梧的赵十五点头:“有理啊。” “有个屁的理。” 林枫道:“这完全不合逻辑。” “什么?”赵十五一怔,虚心向义父求教。 林枫道:“我问你,若是你从公主那里偷了些值钱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公主随时都能发现丢失了,然后你还能出宫……你会只卖其中几个,然后冒着会被查出来的危险,将其余的留在住处?” 赵十五一点都没迟疑,道:“当然不会!我是傻子啊?我还留在住处?我就算不是全都卖掉,也会藏在宫外……藏在宫里随时都可能被发现,一发现我不就玩完了?” 林枫下巴微微抬起,看向翠竹:“瞧!连赵十五都能想明白的事,绿娥既然能设下鬼影那样绝妙的机关,她会犯这样的错误?” 赵十五重重点头:“没错,连我赵十五都能想明白的事……不是,义父,什么叫连我?” 林枫摆手道:“这不重要。” 翠竹眉头紧皱,脸色难看:“没想到我百密一疏,竟是在这里留下了破绽。” “留下了破绽?” 林枫似笑非笑道:“这可不是破绽……不过,我们最后说此事。” 翠竹全身都是一紧,长乐看着翠竹,只觉得翠竹给她的感觉是那样陌生。 她记忆里的翠竹,温柔,识大体,可眼前的翠竹,双眼冰冷的,让她都忍不住打寒颤。 这真的是翠竹吗? “第二。” 林枫继续道:“在绿娥房间里发现的小纸人,以及她窗户上的小孔。” 翠竹直接道:“鬼影之谜是你亲自破解的,这不正符合你的破解?你该不会觉得这也有问题吧?” 林枫笑道:“绿娥是白痴吗?” “什么?” “都已经决定在大庭广众之下制造鬼影了,明知道鬼影一旦现身,陛下定会雷霆震怒,会让人调查……她还会留下纸片小人?” 翠竹瞳孔微凝。 林枫道:“是纸片小人撕不碎,烧不烂吗?” “还是她天天用纸片小人演练鬼影,都有感情了,舍不得毁掉?” 赵十五一拍手掌:“对啊,连我都知道毁尸要灭迹呢!” 第十四章 优秀的布局者! 赵十五见林枫幽幽看向自己,连忙道:“义父,孩儿是在打比方,打比方而已。” 林枫笑道:“义父当然不会当真。” 赵十五偷偷松了口气。 林枫继续道:“同理,那窗户上的小孔,也是十分明显的逻辑问题。” “她明知道一旦有人破解了鬼影之谜,定会去检查窗户,而一旦发现窗户上的小孔,就定然会怀疑她……绿娥是生怕自己不被怀疑吗?还留下如此破绽?” “她既然有那般狡诈的本事,那么利用其他人房间演练,然后陷害其他人也不难吧?” 翠竹脸色沉了下来。 林枫看着翠竹神情的变化,淡淡道:“我知道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你若不这样做,不留下纸片小人和小孔,就难以给绿娥留下铁证,即便绿娥做这些不符合正常逻辑,但对有着时间限制的刑部和大理寺来说,他们迫切需要揪出幕后贼人。” “所以哪怕这个逻辑存在问题,但在找不到其他任何线索的时候,截止时间到了,刑部与大理寺,也只能拿绿娥交差。” “不是刑部大理寺想要冤枉绿娥,而是只有绿娥有罪证。” “更别说……” 林枫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在手里掂着,道:“你为了让绿娥罪证真的铁证如山,你还算计了最重要的一点——” 捧哏小能手长乐及时发问:“哪一点?” 戴胄目光沉凝,萧瑀带着一缕欣慰,孙伏伽则满是我没看错人的目光,三人也齐齐盯着林枫。 林枫道:“赵十五。” “哎,义父。” 赵十五连忙欢快应了一声,然后从怀中取出了一本书。 这书正是那本书名和内容严重割裂的奇葩鬼故事《侠侣仗剑走天涯》。 林枫接过这本书,微微扬起:“正是这本书,引起了公主殿下的噩梦,也引起了后续一系列的闹鬼之事,可以说这本书是一切的起源。” 泡在湖泊里的翠竹冷笑道:“这有什么?这本书就是绿娥亲自买的,而且你也问过了,绿娥买这本书时,没有其他人跟着,这就是她自己的主意。” “果然……在我询问绿娥时,你也在偷听。”林枫说道。 翠竹撇嘴,此时已不用再掩饰。 林枫点头道:“没错,这本书的确是绿娥独自一人买的,正因如此……你明知道纸片小人、小孔可能会让人察觉到不合理,也要这样做,因为这一点足以让绿娥有最大的嫌疑,怎么都洗不掉的嫌疑。” “可是……” 林枫话音陡然一转:“绿娥独自去买的,就真的无法算计她吗?” 翠竹眼睛眯起,宛若毒蛇的竖瞳,充满着危险气息。 “林枫,你是说绿娥给本宫买这本书,不是绿娥的本意?”长乐眨着水润的大眼睛,满是茫然询问。 林枫微微点头:“真正高明的棋手,在与他人对弈时,是可以轻松让对手按照自己的预想落子的。” “翠竹……”他看向湖中女子:“你也是个对弈的高手啊。” 翠竹没有回应。 孙伏伽挠着发油的头发,道:“林枫,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戴胄和萧瑀也紧盯着林枫。 林枫没有吊他们胃口,解释道:“虽然说每一次都是绿娥去给公主殿下买话本,但这不代表其他人就不知道绿娥会在哪里购买。” “翠竹身为公主殿下这里的女官,管理的就是这些宫女,自然可以轻松从绿娥身上打探出来。” “而公主殿下喜欢的内容,又是十分的一致,独爱这一系列。” 哎呀,你破案就破案,别戳穿我的秘密嘛……长乐公主一听,不由捂着脸颊,气鼓鼓瞪着林枫。 林枫笑了笑,继续开口: “所以,在知道这两个情报后,只需要在绿娥常去的书坊内,将这本书名与内容完全割裂的鬼故事,摆在最起眼的位置,再由书坊老板热情推销……绿娥离宫时,你再稍微拖延一下时间,让绿娥外出的时间十分紧张……” “这一切就绪后,就不难让绿娥买到你所想让绿娥买到的书了。” 翠竹瞳孔猛然震动,双眼死死地盯着林枫,饶是她表现的再冷静,可也无法隐藏她心中的震惊。 就好像是……林枫撕开了她的所有隐藏,一眼看穿了她内心深处的秘密一般。 这种仿佛被人亲眼看着自己所做一切的感觉,让翠竹后背直接惊出了冷汗。 戴胄和萧瑀一直在观察着翠竹,此时见翠竹的反应,两人瞬间明白了一切。 林枫的推断是对的! 甚至分毫不差! 否则绝不会让这个诡计多端的翠竹这般失态。 戴胄双眼不由挪向了林枫,眼中的欣赏之意越发浓厚。 萧瑀也同样看着林枫,神色有着欣慰,但也有着意外,似乎没想到林枫的表现会如此优秀。 而赵十五,则忍不住在心里尖叫:“义父真乃神人也!” 他真的好厉害啊……长乐小嘴微微张开,小鹿眸子里异彩涟涟。 林枫看向第二次失态的女子,笑道:“看来又被我推测对了。” 翠竹深深看着林枫,冷笑道:“这不过就是你的胡乱猜测罢了,万一这一切就都是巧合呢?” “巧合?” 林枫摇了摇头:“很遗憾,我最不相信的就是巧合,既然有了猜测,自然要去验证。” “赵十五……该你表现了。” 早就等在一旁的赵十五,此时闻言,连忙挺直背脊,下巴微扬,一脸新学期优秀学生代表发言一样的自豪。 “义父在昨天绿娥交代后,给了我一个任务。” 长乐一听,水润眸子顿时亮了起来,她是知道了林枫交给赵十五任务的,那时林枫还想要保密,哼,最后还不是告诉自己了。 戴胄等人,也都望向赵十五。 没想到,我赵十五这辈子也有这般高光时刻,感恩义父,感谢义父……赵十五说道:“义父让我去调查绿娥购买话本之事。” “他先让我去查看其他书坊,是否也卖这本话本,结果我去调查之后,发现……” 他故意顿了一下,学着义父给其他人思考的时间,道:“发现其他书坊,压根就没有这本书。” “也就是说,只有绿娥所去的那个书坊,才卖这本书。” 翠竹淡淡道:“这有什么,每个书坊,都有自己的侧重点,都有自己对书籍的判断,所以只有这个书坊卖这本书,有什么奇怪的?” “你别急啊。” 赵十五道:“的确,只有这个书坊卖这本书,不值得意外……但如果……” 他视线瞄向林枫,林枫笑着对他点了点头,赵十五顿觉充满了无尽的力量,人也更自信了,直接扬起下巴。 这一刻,肌肉猛男变成了智慧的化身,他觉得自己正在绽放万丈光芒。 赵十五更自信道:“但如果……那书坊掌柜,也对这本书骂骂咧咧,十分不满呢?” 第十五章 蛇蝎之女与狐狸精 “什么?书坊掌柜对这本书十分不满?” 孙伏伽听到赵十五的话,第一时间察觉了异常。 “不同书坊掌柜,对一本书的判断的确不同,有人认为它会受欢迎,有人认为它不会大卖,所以他们会上架不同的书籍,但无论怎样……他们卖出的书籍,都绝对是他们满意的。” “可你却说,绿娥常去的书坊掌柜,对这本书不满意……既然不满意,为何整个长安城,只有他那里售卖?” 戴胄露出思索之色,道:“的确很奇怪啊。” 见众人都对自己的话表示认同,赵十五更加激动,他忙继续说道:“我到书坊时,书坊的掌柜正被老板娘骂的瑟瑟发抖,见我到来,掌柜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跑来招待我。” “可一听我说起这本《侠侣仗剑走天涯》时,掌柜脸色直接就变了。” “他告诉我,那些书已经被他娘子烧了。” 孙伏伽愕然:“烧了?” 长乐也眨着眼睛,充满好奇。 赵十五点头道:“是啊,就是烧了,我问及缘由,掌柜说他之所以被他娘子骂成那样,就是因为他上了这一批破书,这么多天,就卖出一两本,导致他们赔了不少钱。” 就卖出一两本,结果长乐这就有一本……这还真是专门为长乐准备的啊。 林枫瞥了一眼长乐。 正巧长乐正不知什么缘故看着林枫,见林枫投来视线,长乐顿时就心虚了起来,可一想到自己是公主哎,怎么能对一个犯人心虚,她便又双手叉腰,白皙的长颈扬起,一副我是骄傲的小母鸡模样。 还真是把心虚演绎的淋漓尽致……林枫失笑摇头。 赵十五声音继续:“我一听,便好奇问他,这书这么不受欢迎,你一个干了多年的书坊掌柜会判断不出来?” “书坊掌柜就叹息说,他当然觉得这本书太奇葩了,明明写的是侠侣书名,结果内容是鬼怪之说,并且大结局还特么是主角被鬼吃了,这奇葩的内容,他看了一眼就不想要。” 长乐对这本书的内容之奇葩,深有感触,她问道:“既然他觉得不喜欢,还干嘛售卖?” 赵十五道:“小的也这样问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那书坊掌柜说,他原本是没想卖这本书的,结果那段时间,天天都有人来他的书坊,问他有没有这本书卖。” “一开始掌柜直接就说没有,结果每天都有人去问,而且还是很多人陆续去问,这就让掌柜觉得这本书是一个商机啊,虽然自己觉得内容奇葩,但偏偏大家就好这一口呢?” “所以他干脆,直接收了一大批书,并且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售卖,想着能大赚一笔。” “可谁知……” 赵十五看向众人:“自从他将这本书放在最显眼位置后,就没人再来询问了,这么多天,也就一两个人买走了,这还是那一两个人没时间看里面内容,只看了书名,以为是侠侣故事买走了。” 赵十五说完了。 而众人也陷入了思索。 很快,戴胄就转动手上的两个铁球,露出恍然之色:“原来如此,原来这本书的背后,竟然还藏着这些秘密。” 孙伏伽终于捋顺了一切的来龙去脉,他不由感慨道:“真是一出好算计啊!” “先是让人天天去书坊那里询问这本书,引得书坊老板以为有了商机,连忙进了一大批书,并且放在显眼位置售卖……而绿娥因为时间紧张,没时间翻阅内容,所以来到惯去的书坊后,自然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最显眼位置的这本书。” “最后,便自然而然的,将这本书给买了回来,买回之后,公主殿下便被里面的内容吓到了,所以开始做噩梦……” “串联上了,一切都串联上了。” 孙伏伽不由看向湖中女子:“环环相扣,谋划缜密,谁能想到,一本书还能牵扯出如此多的秘密。” 翠竹脸色极其难看,没有回应孙伏伽。 林枫这时重新开口:“为了算计绿娥,让绿娥替你背锅,而且还是无论绿娥怎么解释,都无法排除嫌疑的锅……你也真是够下心思的。” 翠竹听林枫开口,这才声音冰冷道:“再下心思又有何用,还不是被你查到了?” “不过……就凭这,你最多也就判断出绿娥可能是被冤枉的,你又如何知晓这一切的背后,都是我做的?” “我自认足够小心谨慎,从始至终,这里都没有我的身影出现,你又如何怀疑我?” 对啊……无论是首饰,还是纸片小人与小孔,以及绿娥买书的整个过程,都没有翠竹的任何身影。 林枫怎么就能将目标对准翠竹的? 众人此时也都好奇的看向林枫。 这一点,是他们所有人都想不通的。 林枫笑了笑,道:“的确,这里面都没有你的身影,唯一可能找到你线索的,也许就是那些去书坊不断询问这本书的人了,我想……这些人,应该都是你雇佣的。” “但一来,这些人早已散落各处,想要找到他们,短时间内根本做不到。” “二来,我想,以你的谨慎程度,就算去雇佣他们,你也未必会露出自己的样貌,大概率是戴着面纱,甚至会再加一层保险,你会再找一个中间人,让其帮你雇佣他们,这样你就能藏得更深了。” 翠竹没有隐瞒,到了这个时候,自己再隐瞒这些也没用了。 她干脆道:“你还真是够了解我的……没错,我又找了一个中间人,让其帮我办事,并且在找他的时候,我戴着面纱,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 “所以即便你们沿着这条线索再查……呵,也查不到我的身上,我只是一个温柔识大体的女官而已,我能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呢?” 赵十五完全被翠竹的阴险狡诈给惊到了,这真的是一环扣一环,将所有可能暴露的风险都考虑到了。 亏得翠竹算计的不是自己,否则赵十五觉得自己怎么死的可能都不知道。 戴胄鹰眼般锐利的眸子,充满冰冷的盯着翠竹:“蛇蝎之女!” 翠竹抬起手,抚摸自己的脸颊,她声音忽然就娇媚了起来:“蛇蝎是形容人心狠的,可奴家啊,不止心狠,奴家更聪明呢……所以我觉得,尚书大人应该称奴家为狐狸精更合适。” 赵十五不由打了个寒颤,这女人发疯了吧? 胖乎乎的萧瑀提醒道:“戴尚书别被她迷惑了,她故意激怒你,想让你失去冷静。” 戴胄一甩袖子:“本官岂会被她一个狐狸精迷惑,林枫你继续。” 第十六章 解开!鬼娃娃之谜! 听到戴胄的话,众人也都将视线再度落在了林枫身上。 便是在赵十五看来发了疯的狐狸精,也将那双娇媚的眸子看向林枫,她娇笑道:“说吧,我也想听听我这狐狸尾巴,是怎么被你这个冤家给发现的。” 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要命啊,这个翠竹媚起来真要命,特别是一想到白天时她那温柔识大体的模样,就更要命了。 长乐看着此时真真是个狐狸精一样的翠竹,眼睛里都是茫然,这真的是她认识的翠竹吗? “其实闹鬼的案子,主要就三个重要关键点。” 随着林枫开口,所有人注意力迅速集中。 林枫道:“一个,是引起一切的鬼故事,一个是鬼影之谜,这两个现在都已经破解了。” “那剩下的,就是最后一个了——鬼娃娃之谜!” 鬼娃娃……是了,到现在为止,他们还不知道那鬼娃娃究竟是怎么出现在寝宫床榻上的。 长乐问道:“林枫,那鬼娃娃是怎么出现在本宫枕边的?” “其实这是一个十分简单,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手法。”林枫说道。 “简单?” 众人一怔。 戴胄蹙眉道:“何来简单?” “我们可是将当晚所有守夜的宫女,乃至侍卫都审问过了。” “可他们都有证人证明他们没有进入寝宫内。” “而寝宫门被守着,窗户反锁,屋顶也没有被人进入的痕迹,我们这么多人忙的焦头烂额都毫无收获……都这样了,还叫简单?” 赵十五重重点头,他当时真的觉得这就是闹鬼了。 毕竟没有任何人,有任何办法进去,可鬼娃娃就是出现了,这着实太邪门了。 林枫笑道:“戴尚书,你先别急,你们的忙碌不是没有用的。” 戴胄看着林枫。 “你们至少帮我证明了,当夜绝对是不会有任何人,能进入寝宫内的,这也让我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猜测与推理。” 戴胄一怔:“什么意思?” 林枫笑了笑,他缓缓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道:“我的意思是说……那贼人,就不是当夜进入寝宫的啊。” 胖乎乎的萧瑀眼眸忽然一凝,他若有所思的看向林枫,似有所悟。 可赵十五、长乐,仍是满脸茫然,还是没明白林枫这话的意思。 翠竹娇媚的眸光忽然锐利了起来,她隐于水面的手握紧了手中的首饰。 林枫迎着长乐茫然的目光,解释道:“殿下还没明白吗?她不是当夜进入寝宫的,翻译一下就是……她是更早进入寝宫的。” “什么!?” 赵十五惊叫一声:“更早进入寝宫的?” 长乐娇俏美艳的脸庞上,难得有了沉思之色。 戴胄则猛的一瞪眼睛:“你是说……她,她在当夜之前,就进入了寝宫内?然后……一直没有离开?” “戴尚书莫急,且听我一一道来。” 林枫看向俏丽的长乐,道:“公主殿下,还记得我看过你衣柜的事吗?” 长乐连忙点头,她当然记得,林枫在破解了鬼影之谜后,就去寝宫内查看她的衣柜了。 “那殿下还记得我问过殿下,关于你衣服的问题吗?” “我这些衣服是否常穿?”长乐问道。 林枫道:“后一个问题。” 长乐眼眸亮起:“我的那些衣服,穿完后是否直接挂回去?” 林枫笑着点头:“殿下记忆力真好。” 长乐眉梢扬起,哼道:“那是当然,本宫三岁识字,五岁便能背诵《论语》了。” 嘶……这还是个神童公主啊。 “那殿下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长乐骄傲道:“本宫说当然不会直接挂回去,本宫穿过的衣服都脏了,自然要浣洗过后,才能放回去。” 林枫道:“没错,就是这一句……殿下说,你的衣服都要浣洗干净后,才会放回去,也就是说,衣柜里的所有衣服,都该是干干净净的。” 长乐理所当然点头。 “可是……” 林枫话音忽然一转,道:“我却在观赏殿下的衣柜时,发现衣柜里,有两件裙子的下摆沾着泥土。” “什么?这怎么可能?” 长乐一愣,林枫看向长乐带来的一个宫女,道;“劳烦这位姑娘,去殿下寝宫,挨着墙壁左手边第二个衣柜里,将那两件长裙拿来。” 这个宫女看向长乐,见长乐点头,便没有任何迟疑,连忙跑着进入了寝宫内。 过了没多久,她便返回了,手里拿着两件长裙。 而这两件长裙的裙摆处,果然沾着些许泥土。 长乐凤眸里充满着意外:“怎么会沾有泥土呢?宫女们知道本宫爱干净,每一次都是将衣裙清洗的干干净净,而且每一次放到衣柜前,也都有宫女专门检查的,怎么就会这么脏呢。” 林枫说道:“殿下还没明白吗?” “什么?” “殿下的衣裙本不该脏的,可它却脏了……这只有一个理由解释,那就是……” 林枫眸光看向湖中的狐狸精,淡淡道:“有人藏在了衣柜里面,不小心将其碰脏了。” “有人藏在里面!!!”所有人猛的瞪大了眼睛,瞳孔剧烈一震。 他们怔怔地盯着林枫,一股难言的恍然与震动的情绪浮上心头。 长乐看着林枫,忽然间眸中星辉渐起,小脸顿时激动的发红,一双白皙的小手下意识拍了起来:“原来是这样,林枫你太厉害了!这么点脏东西,竟是都能让你推测出这么多线索来。” 戴胄目光闪烁,看向林枫的神色,充满着惊奇:“真没想到,本官真没想到,原来是这样的!” “本官就说,我们无论怎么查,当夜的所有人,都没有任何问题,原来是本官方向错了,我们一开始就错了。” “她竟是早就躲在了衣柜之中……根本就不是当夜进去的!” “再说一遍,义父无敌!!”赵十五心中大吼。 翠竹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当日下了些雨,而我在衣柜内视线不佳,便是晚上出来也是摸黑……真没想到,我竟在此百密一疏。” “可即便你猜出了有人躲在衣柜里,也不至于就认为那人是我吧?”翠竹仍觉得这不是林枫怀疑自己的理由。 林枫笑道:“没错,这还不足以怀疑是你……这只能让我知道你是如何放置鬼娃娃的。” “直到……我让人清点公主殿下首饰时,戴尚书的一句话,让我知道贼人就是你!” 戴胄眼睛瞪大:“本官的一句话?” 长乐忙道:“本宫记得,当时本宫让翠竹负责清查首饰的事,戴尚书你也赞同,然后林枫就问你缘故,你说翠竹在鬼娃娃发生前一天生病了,没有来到寝宫,所以是能够直接排除嫌疑的。” 戴胄想了想,旋即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可这……不应该排除翠竹的嫌疑吗?怎么反而你就怀疑她了?” 林枫缓缓道:“戴尚书忘了吗?贼人是藏在衣柜里,才能不被所有人发现的啊,可公主殿下的寝宫内,所有宫女都有自己的任务,若是一直不出现,那早就被怀疑了……” “故此,若说有谁会一整天都不出现,也不会被人觉得有问题的,那也就只有……” 第十七章 证据链圆满! 夜风吹拂,在湖面上荡起阵阵涟漪。 所有人此时,都怔怔的看着林枫。 连上了,所有的细节与线索,都在此刻,被林枫完美的连了起来。 因病休息……故此即便一整天不出现也不会被人怀疑……所以只有她能躲在衣柜里完成这些谋划! 戴胄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看向林枫,忍不住感慨道:“真没想到,本官自以为直接排除翠竹的理由,竟然在你这里,反而成为了怀疑翠竹的最大线索。” 孙伏伽也赞叹连连:“林枫,你思维之缜密,抽丝剥茧,明察秋毫,本官远不如你啊。” 长乐更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林枫,她在想,这世上怎么就有比自己还要聪明的人呢,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手法,简单的推理,自己就想不到呢? 赵十五看着林枫,眼中充满了崇拜与狂热,他只觉得自己能追随林枫,是这辈子所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翠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即便这样,我也只是有嫌疑吧?毕竟若不是公主寝宫内的宫女太监,便也能藏在那里不被发现啊。” 林枫摇头,道:“首先,若不是公主寝宫内的宫女太监,是无法在守卫的眼皮底下轻松进入寝宫的。” “我想……便是你进入寝宫,应该都是在侍卫交接的时间点去的,这样的话,后来的侍卫就不会知道你进入了寝宫内,而先前的侍卫也不会想到你一直就没有走。” 长乐赞同的点着头。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林枫笑道:“进去其实不难,藏起来也不难,可难的……是如何离开啊。” 翠竹目光陡然一凝。 林枫说道:“别忘了,在发现鬼娃娃之后,公主殿下的寝宫就迅速被侍卫包围了,为了查明是谁放置的鬼娃娃,寝宫定会被翻个遍,衣柜里自然也如此。” “也就是说,若是不离开衣柜,一下子就会被发现了。” 戴胄接话道:“可是我们当时搜查了每一个角落,所有衣柜都查了,也没有发现翠竹的影子。” “当然不会发现。”林枫道:“毕竟她早就离开了。” 未等众人发问,林枫直接解释:“戴尚书,还记得你提过一句,说翠竹是在鬼娃娃被发现的早上带病去找公主的吗?” 戴胄点头:“这是事实。” 林枫说道:“这既是事实,也是翠竹不得不做的事……可正常来说,宫女生病了,是不能带病去服侍公主的,不是说宫女不努力,而是谁知道宫女的病,是否会传染给公主殿下?” “在这种情况下,身为女官的翠竹,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更别说她感染的还是最易传染的风寒,可她偏偏就去了。” “她的解释是担心公主的身体,可实际上……她这只是为了掩饰她会在现场的借口罢了。” 孙伏伽皱眉:“掩饰?” 林枫笑道:“这就是她如何离开衣柜而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手法了。” 众人忙认真倾听。 林枫看着湖中的翠竹,道:“正如我刚刚所言,这是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手法。” “其实翠竹啊……一直在公主殿下发现鬼娃娃尖叫时,都还躲在衣柜里而没有离开。” “什么?”长乐大眼睛瞪得圆滚滚的,满是不敢置信神情:“本宫被吓得都要晕了,她还藏在衣柜里?就那样眼睁睁看着本宫被吓晕?” 林枫点头:“没错,那时她仍在衣柜内,眼睁睁的看着公主被吓的尖叫,眼睁睁看着公主被吓晕,然后眼睁睁看着外面宫女侍卫听到殿下的尖叫而慌忙冲进寝宫内……” “这时……她十分从容的出来了。” 长乐听得晕乎乎的:“从容出来?” “不然呢?” 林枫看着呆萌的长乐,只觉得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可爱这么漂亮的公主啊,怪不得李世民将长乐宠上天。 他笑道:“毕竟那个时候,寝宫内乱成一锅粥,几十个宫女都在寝宫里查看殿下你的情况,谁又会注意到角落里的衣柜门被打开了,谁又会注意到突然出现了一个本就该出现在这里的女官?” “更别说,翠竹出现后,就连忙冲到了最前面,先是检查公主你的情况,又大吼着叫太医,将一切都处理的井井有条,俨然成为所有人的领头者……谁又会觉得翠竹出现在这里不对劲呢?” “便是公主你知道翠竹带病来照顾你,你都只顾着感动呢,你会怀疑她出现在寝宫的原因吗?” 长乐被林枫说的一愣一愣的。 她不断如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没错,她从未怀疑过翠竹出现在自己身边是有问题的。 即便她知道翠竹风寒没好,也只顾着感动,哪会怀疑她啊! 别说长乐了,便是戴胄和萧瑀,也都没有怀疑过翠竹啊,反倒是第一时间排除了翠竹的嫌疑。 可谁能想到……这一切,都是翠竹的阴谋! “真的是好算计啊。” 戴胄握紧手中的铁球,摇头叹息:“本官坐镇刑部,什么样的犯人没见过?可如你这般善于心计,将所有人耍的团团转的贼子,还真是第一次见。” “本该是罪大恶极的贼子,却反而让我们最信任。” 翠竹闻言,脸上重新出现妩媚的笑容,她咯咯笑道:“是你们太蠢了,还能怪我太聪明吗?” “不过……” 她目光陡然看向林枫,那妩媚的眸子虽然有笑容,却毫无任何笑意,视线就如毒蛇一般森冷:“我真没想到,半路竟然杀出了你这个家伙!” “原本见戴胄他们毫无寸功,我还以为连绿娥都不用利用,就能解决了……可没想到,竟遇到了你。” 林枫淡淡道:“这就叫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不过我不能不承认,你的谋划真的十分高明,即便我推测出了这一切,却也找不到任何能够真正让你认罪的证据。” “因此,即便我怀疑你,也只能在戴尚书说你没有嫌疑时,点头附和,也只能在明知道绿娥是冤枉时,赞同戴尚书将其关入大牢……因为,我必须要让你觉得你将我们所有人都骗到了,只有这样……” 林枫直起腰杆,目光俯视着湖中的女子,缓缓道:“才能引你上钩,真正将你抓个现行!” 直到这一刻,翠竹脸色才终于有了明显变化,她死死盯着林枫:“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林枫嘴角扬起,意味深长道:“这就要回到刚刚未竟的话题了……明明你盗取的是十件首饰,可为何只藏在绿娥那里六件……” ………… PS:因为要埋线索与伏笔,所以前面找线索时,没一句废话,大家若忘了这些线索,就回去看看呀~ 第十八章 揭晓!真正的目标! 林枫看着翠竹,缓缓道:“刚刚我在解释绿娥藏匿首饰的疑点时,就指出过……绿娥只藏匿六件首饰,是不合常理不合逻辑的。” 赵十五连忙点头,毕竟连他都知道,明明都能出宫了,那么完全可以全卖掉,或者藏在宫外,可绿娥偏偏留了一些在宫里,这简直蠢的不合常理……咦,为什么我要说“连我都知道”? 翠竹死死盯着林枫,没有说话。 林枫继续道:“你能设下如此缜密的谋划,能做到将所有人耍的团团转,还偏偏没有一个人怀疑你……你有这样缜密的心思,我不觉得你会在陷害绿娥上,犯这样的错误。” “可你仍是这样做了,仍是留下了一个让人很容易察觉到不合理的问题,那就只有一个原因。” 孙伏伽忙问道:“什么原因?” 戴胄转动铁球的手停了下来,胖乎乎的萧瑀也将自己那不大的眼睛放在林枫身上,长乐更是好奇的视线一刻都没从林枫身上移开。 林枫缓缓道:“那就是……你非这样做不可!” 翠竹闭上了眼睛。 林枫道:“换句话说,你不可能将所有首饰都藏在绿娥那里陷害绿娥……因为绿娥是你的替罪羊,藏在绿娥那里的首饰最终都会被发现。” “而首饰一旦被发现了,你就不可能有机会再得到了,所以……你怎么可能将你真正的目标……用来陷害绿娥呢!” 戴胄鹰眼陡然瞪大:“真正的目标?” 孙伏伽道:“难道说……她的目标,真的是那些首饰?” 长乐满脸茫然:“就为了本宫那几件首饰,用得着她这般谋划?” 林枫说道:“这的确很难让人相信,可事实偏偏就是如此。” 他看向翠竹:“你明明可以对绿娥的陷害更加的无解,但你却偏偏藏下了另外四件首饰。” “而你费尽心思,又是陷害绿娥,又是鬼娃娃与鬼影的,你绝对有必须这样做的动机……可如戴尚书所言,除了公主被吓到,以及丢了这十件首饰外,没有任何其余的事发生。” “将公主吓哭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收获,所以即便我也觉得你为了那四件首饰不值得这般耗费心思,可排除所有不可能的……那剩下的即便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听到林枫的解释,戴胄等人都没说话。 他们仍旧沉浸在这听起来着实不真实的动机中。 但如林枫所言,这是目前唯一的理由了。 翠竹闭着眼睛,似乎在调整内心的情绪,她说道:“即便如此,那你怎么就知道我会来这里寻找这四件首饰?” “怎么就会提前在这里埋伏?” 戴胄闻言,也带着疑惑之色看向林枫。 他,萧瑀,以及长乐公主,他们所有人都是被林枫叫来的,而且林枫将他们叫来后,就让他们藏在这湖泊周围。 很明显,林枫早就知道,被翠竹偷走的另外四件首饰藏在这里。 可林枫也就白天和他们一起到这里的,从始至终,林枫都没有来湖泊附近一下,林枫怎么就知道那些首饰藏在这里? 所有人都不解的看向林枫。 林枫笑道:“很简单,给我提示的……就是它!”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石头,直接向湖里一扔。 众人视线跟着石头抛去,就见石头准确的砸中了一条横在水面上的红色如火的鲤鱼上。 只是鲤鱼已经死了,被石头砸中也不过稍微翻了个身,出现点涟漪而已。 “鲤鱼?”戴胄皱眉。 林枫说道:“是已经死去的鱼。” “已经死去的鱼?”戴胄不明白这和鲤鱼的称呼有什么区别吗? 林枫笑道:“上午刚到这里时,我就被公主殿下这里的风景给吸引了,当时我还在感慨……鲜花绽放,秋千摇动,火红的鲤鱼横在水面上,然后我就一愣,意识到这条鲤鱼死了。” “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公主殿下这湖里明显有人天天打理,即便这么一两天因为闹鬼的事,这里被千牛卫封锁,没人打理……可也不至于这鱼一两天没人管就死了吧?而且这湖里这么多鱼,就算死了,为什么只死一条,而不是两条十条?” “不过那时我也只是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直到我意识到,翠竹的真正目标是首饰后,我便恍然大悟了。” 长乐懵懵的:“恍然大悟什么?” 林枫看向长乐,道:“它为什么会死。” “为什么?”捧哏小能手及时提问。 林枫说道:“众所周知,偷来的东西一定要藏好,否则就会如绿娥那样被发现了。” “翠竹偷走首饰时,就肯定想过侍卫迟早有一天会搜查她们的房间,而她又和绿娥不同,不能轻易出宫,所以她只有将首饰藏在一个无人会搜查的地方,才能确保她真正的目标不会被发现。” “那么……哪里是最安全,最不会轻易被发现的呢?” “在我思考时,我瞬间联想到湖里的死鱼,一下子我就明白了。” 林枫看向翠竹,道:“你千算万算,没算到这湖里有一条鱼能馋到没有鱼钩也要咬饵的地步……公主殿下的朱钗上,有着一些小珍珠,这珍珠看起来特别漂亮,但对于一条馋鱼来说,却比毒药还要致命。” 翠竹一听,下意识低头看去。 旋即,她瞳孔微微一缩,只见自己手中的一个步摇上,上面的珍珠明显少了七八颗。 林枫将翠竹的表情收归眼底,笑道:“看来还真被我猜中了。” “翠竹,这种机关算尽,却被一条蠢鱼给暴露的感觉如何?” 翠竹心里都在骂娘了。 吃!吃啊!吃死你了吧! 林枫查案这么多年,也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他觉得有趣,哈哈一笑,继续道:“在确定你将首饰藏在这湖里后,我就知道,你今晚必会行动!” “首先,绿娥已经被抓了,你觉得陷害成功,便不再担心会有侍卫再搜查了。” “其次,案子了结,千牛卫撤离,公主又住在皇后娘娘那里……使得这里难得没什么人,你只有今晚跳进湖里去找首饰,才不会有人发现……否则的话,一旦明天公主回来了,这里便都是人了,你再想从湖里取走这四件首饰,便十分困难了。” “因此种种,我就断定,在今夜,在这里……肯定能等到你主动送上门,果不其然……” 第十九章 算计到生命最后时刻! 夜风在耳边呼呼的响,那条死鱼被风吹动,竟是转了个圈,看起来就仿佛在嘲笑翠竹机关算尽,却被自己这条死鱼给破坏了一样。 戴胄站在岸边许久,忽然转过身,直勾勾的看着萧瑀,道:“萧公,我刑部有很多人才,我用这些人才换你一个死刑犯如何?” 孙伏伽一听,先是一怔,继而忙道:“萧寺卿,你赚大了啊!” 胖乎乎的萧瑀闻言,脸上是一言难尽的表情:“你们觉得本官很蠢吗?” 戴胄一脸失望。 孙伏伽叹息一声。 长乐眨了眨眼,只觉得林枫真的太神奇了。 谁能想到一个死刑犯,在此刻,竟是被刑部和大理寺的最高官员打破脑袋争抢呢? 赵十五更是有如做梦,只觉得太不真实了,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却成为了现实! “咯咯……林枫,你还真是奴家命中注定的冤家啊。” 而这时,翠竹娇媚的笑声忽然响了起来。 她看着林枫,朱唇微张,眼睛里带着一丝迷蒙:“奴家本以为所做的一切,这所有的秘密都将永远被掩盖,可没想到……你真的是奴家的冤家啊,更是奴家的克星,奴家骗了所有人,却唯独骗不到你。” “奴家最欣赏的,就是有智慧的聪明人,若是奴家早知道你有这样的本事,绝对倒贴你了。” “哎……”翠竹叹息一声:“奴家真是怎么都没想到,算尽一切,却被这条死鱼暴露了这四件首饰……” 说着,她抬起右手,将刚刚从湖底捞起来的首饰展现在众人面前,看着这些首饰,她眼中满是痴迷:“多美啊,奴家想要将其占为己有,费了这么多心思,结果……还是得不到啊。” 长乐看着那月光下,闪烁着光辉的首饰,忍不住道:“翠竹,以本宫对你的信任,若是你真的看上了这些首饰,你直接向本宫说明,本宫未必不会赏给你啊。” 林枫笑道:“公主殿下,你还真信了她的鬼话啊。” “什么?”长乐一怔。 翠竹黑洞洞的眼睛盯着林枫。 林枫对翠竹那漆黑冰冷的眸子毫无畏惧,他看着翠竹,似笑非笑道:“你是因为痴迷这四件首饰才盗取的?翠竹,你觉得我能信你这随意编造的理由?” 翠竹目光虽冰冷,可声音仍旧娇媚:“怎么就是随意编造的呢?奴家是真的喜欢这四件首饰喜欢的紧啊。” “正如公主殿下所言,公主殿下有这么多的首饰,若你真的表现出喜欢来,以公主殿下的性子,赏赐你一个两个并不算难……更别说你还有这般阴险的智慧,若你来算计公主,公主恐怕会赏你更多。” 林枫在这一刻,找到了前世侦破案件的感觉,即便现在两人一个在岸上,一个在湖里,可林枫却仍是觉得两人就是在一个审讯室内,面对面的博弈。 他双眼锐利,声音沉静,给人一种完全看穿人心的错觉。 淡淡开口:“这种赏赐,你完全可以随时戴在头上……而不像你现在这样偷盗,即便绿娥真的成为替罪羊了,你真的得到这些首饰了,可你敢大庭广众之下佩戴吗?” “不!你不敢!你不仅不敢,你还要死死捂着,还要警惕他人,防止被别人发现……” “以你的智慧,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你至于这般算计?” 翠竹脸上的娇媚笑意,终于缓缓消散了。 长乐眨了眨眸子,道:“好像真是这样啊。” 戴胄则和萧瑀对视了一眼,他们目光都瞬间冷冽了起来。 他们意识道…… 哪怕到了这一刻,这个翠竹仍旧在误导他们! 仍在把他们当猴耍! 林枫说道:“所以啊,你那所谓的喜欢,完全就是胡说八道!” “而且……”林枫话音忽然一转:“你的目标,真的是这全部的四件首饰吗?” 什么? 众人都是一愣。 翠竹则猛的抬起头,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林枫。 就见林枫嘴角微微翘起:“如我刚刚所说,你想要某些首饰,其实你完全可以算计公主殿下,以你的心性和能耐,不难让殿下赏赐给你。” “但你却没有这样做,反而谋划出了这么多的事来,那就只有一个理由……” 赵十五接替了长乐的捧哏工作,问道:“什么理由?” 林枫眯着眼睛,盯着翠竹:“那就是你真正想要的那件首饰……是无论你怎么耍心计,公主殿下都不可能会赏给你的!” “也就是说……” 林枫目光移向翠竹手中的那些首饰,最终定格在了最上方的那个首饰上:“你真正的目标,其实是南诏使臣进献,陛下亲自赏赐给公主殿下的,公主殿下最为喜爱,天天都要佩戴,没有一日不戴的——金钗!” 金钗!? 所有人目光,刷的一下,齐齐的落在了翠竹手中的金钗上。 只见那金钗,通体金黄,在月光的照耀下,拥有着美轮美奂的光采。 可金钗再美,其他首饰也不遑多让,并没有怎么差啊。 长乐眨着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她的目标,真的是本宫的金钗?” 为了一枚小小金钗,从算计绿娥买书开始,到现在为止……中间有那么多的算计,这真的值得? 别说长乐不敢置信,戴胄等人也都有些怀疑。 可林枫却十分笃定:“你们想想,我说完她的目标是四件首饰后,她对这些首饰的说法就一直都是四件首饰,不断强化我们的认知,让我们觉得她的目标就是这四件首饰……” “可她直到刚刚,连动机都还在误导我们啊……这般狡诈的她,会如此容易将她心中最深的秘密说出来?” “毫无疑问,这仍是她在误导我们,她不想让我们知道她真正的目标……而这。” 林枫平静道:“正好可以侧面验证我刚刚的分析。” 长乐听着林枫的话,樱桃小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她只觉得林枫的话好有道理。 赵十五就更甭说了,义父的话早已成为他心中的真理了。 戴胄和萧瑀,也都面面相觑了半晌。 最后,还是胖乎乎的萧瑀缓缓道:“看来,她的目标真的就是这枚金钗。” 戴胄全身散发着寒意,冷冷地看着湖中的翠竹:“本以为你的阴谋被揭晓了,你就能老实,可现在看来,你分明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从始至终,都一直在把我们当猴耍!” “既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先去我们刑部大牢走一遍,再考虑考虑要不要说实话吧!” 戴胄的耐心完全被耗光了,若不是林枫的推理太精彩了,让他忍不住想要听完全部,他早就把翠竹带到大牢大刑伺候了。 把他屡次三番当猴耍,他早已怒火中烧。 翠竹闻言,却是幽幽叹了口气,她目光充满着冷意的看着林枫,张开嘴,月光照耀下,那洁白的牙齿竟然显得有些森寒。 “林枫,倘若这世上真的有鬼,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林枫呵笑道:“可惜没鬼。” “是啊,可惜没鬼……不过不要紧。” 翠竹幽幽盯着林枫:“你让我的行动失败了,会有人替我杀你的,哦对了……你现在还是个只有三天性命的死刑犯呢,希望你还有机会活到三天后。” 林枫眉头微蹙。 这时,只见那翠竹忽然举起了手中的金钗,她对着月光看着那金钗,眼中充满着迷离:“真漂亮啊……只可惜,要沾上一条命了,以公主殿下的胆子,恐怕是不敢继续戴了吧……” 长乐还没明白翠竹的意思。 第二十章 误伤友军了? 听到林枫的话,戴胄直接喝道:“抓住她!” 早已围在岸上的千牛卫们,顿时跳了下去。 扑通!扑通! 赵十五也随之下了水,迅速向翠竹游去。 看着这些向自己游来的千牛卫,翠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只是冷冷的看着林枫,声音不再娇媚:“林枫,你知道,奴家很怕疼吗?” 说着很怕疼,可在说话的同时,她直接握着金钗,向着自己的大腿,毫不犹豫,就猛然扎去! 鲜血顿时涌出,她所在的湖水区域,直接被染红了。 这一幕,让戴胄眉头紧锁,孙伏伽不明所以。 翠竹不是要自尽吗? 扎自己大腿是何故? 孙伏伽不由看向林枫,却见林枫也是眉头蹙起,明显也搞不明白翠竹这个疯女人发什么疯。 林枫大脑在飞速运转,翠竹这个女人,十分狡诈,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必然有其道理。 嘴上说怕疼,却疯狂自残…… 她现在这自残行为,必然是为了什么目的。 “不能让她得逞!” 林枫大吼道:“赵十五,给力点,拦住她!” 湖水中的赵十五听到了义父的呼唤,一咬牙,直接拼了。 他一个猛子扎进了湖内,直接不出来了,在水下拼命游去。 眼看就要到翠竹面前了。 “该死!” 翠竹没想到赵十五竟然这么快就到自己面前,她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林枫,声音凄厉冰冷:“林枫,老娘死了,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你本不该活下去的,你本就该乖乖等死的!那才是你的命运!” 林枫一挑眉头:“我本不该活下去……你似乎对我很了解。” 翠竹没理林枫,她又看向戴胄,忽然大笑了起来:“老娘怕疼啊,特别怕,所以想要拷问老娘……下辈子吧!” 噗! 没有任何犹豫迟疑,金钗直接刺穿了自己的喉咙。 鲜血顿时飚飞而出。 这血腥的一幕,看的长乐先是一愣,继而直接尖叫了起来。 林枫一把抓住长乐的手臂,直接将长乐转到了背面,同时挡在了长乐的视线,道:“殿下,她这般算计你,陷害绿娥,本就该死!” 长乐双手紧紧地抓着林枫的手臂,没有说话,只是在不断发抖。 这时,赵十五抓住了翠竹,其他千牛卫也到了,众人合力之下,将翠竹拖到了岸上。 戴胄迅速走了过去,他将手放在翠竹鼻子前,试了试鼻息,又检查了下翠竹的脉搏,旋即摇了摇头,脸色难看道:“死了。” 孙伏伽同样神色不好:“没想到她竟如此决绝,她这一死,我们就无法知道她为什么非要这枚金钗不可了。” 胖乎乎的萧瑀也摇了摇头,道:“可惜了,林枫反应已经够快了,但她自己寻死,谁也没办法。” 林枫没去管翠竹死活,他一边安慰着长乐,一边道:“她在临死前,还一边喊怕疼,一边用力扎着自己的腿,这很不正常,快看看她腿上是否有什么线索。” 众人一听,连忙去看翠竹的腿。 只见翠竹右腿上,正有一块血肉模糊的伤口。 这伤口正是翠竹刚刚在临死前,自己扎出来的。 而在那伤口旁…… “这是?” 孙伏伽忽然道:“好像是什么图案。” “图案?” 戴胄一听,直接大步走去,他蹲了下来,仔细一看,果不其然,虽然翠竹将这图案的一部分给扎坏了。 但赵十五去的迅速,她没机会全部毁掉,所以仍是留下了一部分。 “这是什么图案?”戴胄皱眉,他没有见过这图案。 萧瑀走了过去,看了一眼,若有所思道:“似乎……是某种类似图腾的东西……若是我判断没错的话,这有些像是四象之一白虎的图案。” “白虎?” 听到萧瑀的话,原本在一旁拧衣服的赵十五忽然抬起了头,他下意识向翠竹尸首凑了过去,目光看向翠竹的大腿。 旋即…… 赵十五瞳孔猛然收缩,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就仿佛看到了多么不敢置信的东西一样,整个人都愣住了。 “赵十五……怎么了?” 林枫正巧看到了赵十五的异常举动,开口询问。 赵十五全身猛的打了个寒颤,他忙摇头,道:“没事,没什么。” 说着,他忙收回视线,重新低下头拧着自己的湿衣服,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魂不守舍。 林枫看到这一幕,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但他没多说什么,将长乐安抚好后,便也走到翠竹旁,去看翠竹的情况。 “果真是白虎图案。” 他刚到,就听状元郎孙伏伽说道:“这破坏的有些严重了,让我一开始都没有认出来。” “但萧寺卿提醒后,我忽然想起,我曾在一本古籍里,看过这图案,这的确是白虎的一种绘制方法。” 白虎吗…… 林枫看着翠竹腿上的白虎图案,一边沉思,一边道:“她明明有死志了,可却要在死之前破坏这图案,这足以表明她不希望我们认出这图案。” “而她连死都要保护这图案,这定是表明这图案有某种特殊意义。” 戴胄问道:“什么特殊意义?” 林枫摇头:“可能是某种身份标志,可能是某种精神寄托……线索太少,我没法判断。” 戴胄点了点头,的确线索太少了,但这个图案他记下来了,以后定是要好好查一查。 林枫看向翠竹手里的金钗,死了她也将金钗牢牢抓着。 他将金钗取了下来,仔细检查。 金钗通体由黄金打造,颜色光泽十分澄亮,钗首花的位置,是一个惟妙惟肖的凤凰装饰,凤凰展翅,浴火而生,看起来雍容华贵。 怪不得长乐会喜欢,这金钗是真的漂亮。 可只是如此的话……绝不至于让翠竹这般算计也要得到。 并且最后又是误导他们,又是为了保守秘密而自尽的。 “林枫,这金钗有什么特殊的吗?” 长乐见林枫仔细检查金钗,询问道。 林枫摇了摇头,他看向长乐,只见长乐此时俏脸有些发白,翠竹最后那疯狂的模样,还是吓到长乐了。 他说道:“我对钗子之类的首饰没有研究,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但既然翠竹为了它宁死也不说,就表明它绝对隐藏着什么秘密。” “殿下,我建议你将这金钗交给别人保管,别自己拿着了,以免再遇到危险。” “如翠竹所言,她绝对还有同伙,恐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金钗在你手中一日,就是一日的祸患。” 长乐抿了抿嘴,旋即点头:“好,我会交给父皇,在父皇那里,谁也别想拿到。” 林枫点了点头。 长乐又道:“这金钗是南诏使臣进献的,或许南诏能知道些什么。” 林枫看向戴胄,戴胄道:“本官会让人调查。” 林枫站起身来,道:“公主殿下,案子真相大白,时辰也不早了,殿下去皇后娘娘那休息吧。” 长乐今夜真的经历太多了,人也觉得十分疲惫,见林枫这样说,便点了点头,在侍卫的护送下离开了。 林枫伸了个懒腰,虽然翠竹为何费尽心思夺取金钗的秘密没有解开,那白虎图案又有新的疑点,但闹鬼案子他是真正破了,他看向戴胄,笑嘻嘻道:“戴尚书……你看,我已经帮你们破了案子,那我的事?” 戴胄见林枫嬉皮笑脸的模样,着实很难将他与刚刚那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神探联系到一起,他说道:“既是答应你的,自然会履行诺言,明早本官就让人将赵德顺案的卷宗给你送去。” 林枫心中一块石头陡然落下,他忙拱手道:“多谢戴尚书。” “那我就去大牢里等着了。” 林枫刚要转身返回刑部大牢,戴胄却忽然道:“等一下!” 林枫狐疑看向戴胄,只听戴胄道:“本官听孙郎中说大牢里有人要杀你?” 林枫点头:“目前还不知道是谁。” “刑部大牢有危险,你别去大牢了。” 他看向赵十五,道:“赵十五,你带林枫去刑部衙门,随便找个房间,让林枫住在那里,然后你带人守在门外……” 这是感谢我,连住宿规格都提升了……林枫连忙道:“多谢尚书大人!” 戴胄摆了摆手,道:“你们先去吧,本官和萧公要收尾这里的事。” 林枫看向赵十五,只见赵十五仍旧有些魂不守舍,他眯了眯眼睛,拽了拽赵十五的手臂,道:“走了。” 刑部衙门。 后院一个空房间。 林枫推门而入,看着宽敞整洁的房间,他不由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一整天的努力都没白费。 终于不用去住那阴暗潮湿的地牢了。 林枫坐在床榻上,看着一路沉默,并且多次偷看自己,欲言又止的赵十五,淡淡道:“现在这里只有我和你,我给你机会坦白,你可以选择说还是不说。” “什么?”赵十五一愣。 林枫道:“你认得翠竹腿上的图案吧?不要否认,你瞒不过我的眼睛……我可以给你机会,你坦白吧。” 赵十五闻言,沉默了好久,才忍不住道:“义父,你说错了吧?” “什么?” “应该是你坦白吧!毕竟……”赵十五定定的看着林枫:“这图案,我在你身上见过啊。” 第二十一章 暴露危机! 这一刻,林枫大脑忽然就炸开了。 整个人,蹭的一下,直接从床榻上站了起来。 他双眼瞳孔扩大,表情僵硬,那漆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魁梧的赵十五,穿越到大唐后,第一次有了些许失态:“你说……那白虎图案,在我身上见过?” “赵十五,你没开玩笑吧?” 赵十五警惕的向后退了两步,似乎担心林枫会暴起杀人灭口,他盯着自己的义父,在考虑要不要真的学吕布大义灭父:“义父,即便孩儿经常说话不过大脑,可这句话孩儿想了整整一路。” 还在叫我义父,而且没有在戴胄他们面前戳穿我,说明他对我这条大腿还有念想……林枫深吸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快速冷静下来。 多年的刑警生涯,让他知道,无论遇到任何事,都必须保持冷静,失去了冷静,就绝对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他重新坐了下去,看着赵十五,脸上的僵硬表情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长辈温和的笑容,他轻声细语道:“别紧张,跟为父说说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看到为父身上的白虎图案的,还有其他人也知道这事吗?” 赵十五原本没怎么怕,毕竟翠竹这个贼人是林枫亲手揪出来的,若是林枫真的和翠竹是一伙的,那林枫完全没必要这么做。 可现在……林枫忽然间露出以往完全没有的温柔,反倒是让他怕了。 他怎么感觉义父的笑不怀好意呢。 赵十五又退后了两步。 林枫:“……” 他一板脸,直接喝道:“快特么过来,好好说这是怎么回事?你也不想大腿还没来得及抱,就嗝屁了吧?” 就是这个味……赵十五长长出了一口气,舒坦了。 他忙小跑到林枫面前,看着林枫,道:“义父,你和那翠竹真不是一伙的啊?” 林枫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也是十分的茫然,谁特么知道啊! 他又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 他哪知道自己和翠竹是不是同伙。 若是同伙的话,那自己岂不是害了友军? 一想到翠竹耗费这么多的心思……眼看就成功了,结果被自己给半路拦截了,最后还被迫自杀保守秘密了,若是他们真的是一伙的……卧槽,我特么都干了些什么事? 翠竹是不是都要崩溃了? 可也不对啊,翠竹当时看向自己的眼神,根本就是无尽的恨意,而且她还说自己什么本就该死的话,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对待同伙的样子。 林枫大脑飞速运转,梳理其中的逻辑与可能。 “只有三种情况!” “一,我身上有白虎图案,可她不知道,这个白虎图案是某个神秘势力的标志,里面的人未必都相识。” “二,我身上就没有白虎图案,赵十五这个二愣子看错了。” “三,她知道我身上有白虎图案,为了保护我这个背刺队友的混蛋,宁可自己死也不出卖我。” 会是哪种情况? 这一刻,便是林枫再如何擅长推理,也有些蒙圈,没有原主的记忆,让他对很多事都不敢轻易下结论了。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道:“你也知道我脑袋撞得有些问题,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赵十五觉得林枫没必要骗自己,毕竟自己可是义父最忠实的义子,这世上还有比义子义父更值得信任的关系了吗? 他说道:“在义父刚被关到大牢时,义父是和其他囚犯关在一起的,那些囚犯见义父细皮嫩肉,就想欺负。” 林枫看了一眼床榻旁柜子上的铜镜,嗯,剑眉星目,的确很英俊,是到了哪里都会被人嫉妒的帅哥。 赵十五继续道:“结果没想到,义父性子刚烈啊,即便是个读书人,没什么功夫,也敢和他们打,并且最擅长的就是咬耳朵了,一咬住耳朵就不放开,最后竟生生将人家的耳朵给咬掉了。” 林枫只是听着,都感觉耳朵疼……哦对了,是自己咬掉了别人耳朵,那没事了。 他一边听赵十五讲述前身发生的事,一边在心里暗暗总结前身的性格特点,免得自己表现太异常,被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那些囚犯以为义父好欺负,可没成想义父如此残暴,看着那血淋淋的耳朵,他们瞬间就怂了,一个个都躲到了一旁,不敢再欺负义父了。” “这件事被孙郎中知道后,孙郎中觉得义父不适合与其他囚犯关在一起,所以就单独将义父关到了一间牢房内。” 是孙伏伽将我换到单间的啊? 果然选择孙伏伽没错,是我的福星。 “然后呢?”林枫问道。 赵十五看向林枫,道:“当时是我转移义父的,义父因为和那些囚犯打斗,在打斗间,将裤子给撕开了个口子,而在转移义父时,我偶然间从那口子中瞥到了一个白虎图案……就是翠竹身上那个。” “因为我见过完整的白虎图案,所以即便翠竹身上的图案不完整,可我也一眼就看出来了。” 林枫揉着额头,他沉思片刻,消化了这些消息,道:“所以……这图案,还有其他囚犯也见到了?” 赵十五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也见到了,或许忙于打斗,没关注……毕竟那牢里光线不好,十分阴暗,义父又不是整条裤子都掉了,他们未必能看到。” 虽然赵十五这样说,可林枫心里总有些发毛。 他总觉得……这是个威胁。 更别说翠竹将戴胄可惹得不轻,现在戴胄忽然发现了这白虎图案,定会想方设法调查……一旦有囚犯发现,那自己可就麻烦了。 本以为帮助戴胄他们破了皇宫闹鬼案,自己就能着手调查赵德顺案,看看这里面是不是真的有内幕了。 可谁知道,闹鬼案的幕后贼人,竟然牵扯到了自己身上。 冷静,一定要冷静……要想想办法…… 林枫给自己倒了杯水,一杯凉水进肚,让他终于冷静了几分。 他向赵十五道:“你在我哪条腿上看到了白虎图案?” 未等赵十五开口,一阵脚步声忽然传来。 紧接着,房门被敲响:“林枫。” 声音低沉,带着威严,而这声音林枫十分熟悉,赫然是不久之前才分开的刑部尚书戴胄。 他怎么来了? 林枫一边想着,一边道:“戴尚书?” “是本官,开门。”戴胄开口。 赵十五连忙跑去开门。 门一打开,就见戴胄正站在门口,在戴胄身后,还有十来个刑部衙役,正举着火把。 戴胄背脊笔直,大步走了进来,他一进来,跟在他身后的这些刑部衙役也都纷纷冲了进来,一瞬间就将林枫给包围了。 看到这一幕,林枫心里咯噔一下。 赵十五也是脸色大变。 林枫心里咯噔,可表面上却没有展露分毫,他只是向戴胄行礼,同时好奇道:“戴尚书不是在忙翠竹案子的收尾事宜吗?怎么来找我了?” 戴胄那双鹰眼,十分锐利的盯着林枫,他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本官让孙郎中找到了翠竹腿上那个白虎图案的全貌,然后命人去大牢里询问那些案犯,看看这些臭虫是否有人知道这个图案。” “结果,有一个曾经与你打斗过的犯人说……” 第二十二章 揭晓!从未料想过的真相! 听到戴胄的话,赵十五差点原地吓死。 林枫也没比赵十五好多少,他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半个身子掉进了冰窟之中,手脚冰凉,后背已然浸出冷汗。 林枫大脑飞速运转,面上却是不显,他面露疑惑道:“在我腿上见过?” “戴尚书,被关进牢里的人哪有一个好东西,而且我和他还有仇,他说这话是陷害我呢,你可别被他给蒙骗了。” 赵十五眼前一亮,连忙跟着点头。 可戴胄不受林枫忽悠,身为刑部尚书,跟着李世民打天下的功勋,想要在他眼皮底下骗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戴胄不觉得那个犯人有胆子敢欺骗自己。 不过林枫毕竟刚刚才将翠竹揪出来,刚刚才立下大功,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和翠竹是同伙的样子。 所以戴胄觉得狐疑,这才亲自过来。 否则的话,他早就命人直接将林枫抓起来了,哪还会亲自到来。 他看着林枫,沉声道:“想要证明他是否骗了本官,很简单……脱下你的裤子,让本官一看便知。” 林枫一颗心顿时坠入谷底。 虽然和戴胄才相识一天,可林枫早已看穿了戴胄的性子。 强势,霸道,眼里揉不得沙子。 戴胄既然已经决定要验证自己,那自己便怎么说都没用。 “脱吧。” 戴胄鹰目盯着林枫:“你刚刚立下大功,倘若那人真敢诬陷你,本官定不会轻饶他。” “义父……”赵十五紧张的看着林枫。 林枫深吸一口气,脑门上全是汗水。 他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已然别无选择,就算自己不脱,这么多衙役呢,也会帮自己。 而林枫是一个要脸的人,就算是死……自己的裤子也得自己脱,被一群大老爷们脱是怎么回事? 好在自己穿了亵裤……保留了最后的体面。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来吧! 林枫不再犹豫,一咬牙,一挺脖,直接把裤子向下一拽! “看吧!” 他站在那里,目光里满怀忧伤的眺望远处,大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感。 这一刻,林枫忽然觉得,自己懂屈原了……果然只有死的时候,才能大彻大悟啊! “咦!?” 林枫正大彻大悟呢,忽然间,他听到赵十五发出一道疑惑的惊呼声。 然后,戴胄威严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缓和,道:“行了,看一眼就够了,还不快穿上……你不就被关了十几天么,怎么脏成这个样子,一会儿让人给你弄水,你好好清洗一下。” 林枫听到这声音,怔了一下,戴胄这语气不对啊! 以他对戴胄的了解,戴胄看到了自己腿上的白虎图案后,绝对会愤怒的认为他被自己耍了,会恨不得将自己大卸八块。 这缓和许多的语气怎么回事? 甚至还惦记着给自己洗澡。 林枫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大腿。 然后……他视线陡然一凝。 自己的大腿……的确有些脏,都发黑了,但绝对没有任何图案! 别说白虎图案了,连个痦子都没有。 干干净净的! “怎么会没有?难道赵十五看错了?” 林枫愣了一下,目光陡然看向赵十五,只见赵十五此时正是一脸见鬼的表情,分明是也没想到会这样。 林枫眉头微蹙。 赵十五看错了? 不对! 不仅赵十五说自己腿上有图案,连牢房内的犯人也这样说,不可能两个人都看错了。 那就是……原本是有的。 可现在没有了。 为什么没有了? 林枫大脑嗡嗡直响,短时间内变故太多了,以至于他都快反应不过来了。 不过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连忙提起了裤子,然后看向戴胄,道:“戴尚书,这下我的嫌疑没有了吧?” 戴胄声音充满着寒意:“那个家伙竟敢欺骗本官,本官绝不饶他!” 林枫为那个犯人默哀……这算是躺着也中枪吧? 戴胄行事风风火火,见林枫排除了嫌疑,便道:“赵十五,一会儿给林枫准备热水,好好洗洗澡。” 他又看向林枫:“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本官就让人将赵德顺案的卷宗送来,倘若你真的能发现什么问题,为了感谢你帮本官破了闹鬼之案,本官会亲自向魏大人帮你请求重审赵德顺案。” 说完,戴胄便直接带着所有人迅速离去。 很快,房间里再度陷入寂静,只剩下林枫和赵十五了。 赵十五见人都走了,小跑到门口,将门关闭,然后转身看向林枫,眼中充满着不解:“义父,你怎么做到的啊?那图案呢?” 说着,又后怕道:“不过幸亏义父本事通天,将白虎图案弄没了,否则一旦被戴尚书发现,戴尚书眼里最揉不得沙子,义父就惨了。” 我本事通天个屁……林枫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重新坐了回去。 他没有直接回答赵十五,而是拿起水壶,对着自己的嘴直接咕嘟咕嘟喝了好半天,随着冰凉的水入肚,他也终于重新冷静了下来。 放下水壶,林枫看向赵十五,道:“你真的在我的腿上,看到了白虎图案?” 赵十五忙伸手举天:“孩儿对天发誓,绝对不敢欺瞒义父。” 林枫眉头彻底皱了起来。 赵十五见林枫这个样子,不由道:“义父难道也不知道为何图案会消失?” 林枫摇头。 赵十五知道林枫不记得很多事,他想了想,摸着下巴猜测道:“会不会是那图案有消掉的方法,义父给提前消掉了。” 林枫沉思片刻,摇头道:“那图案应该不容易消掉……从翠竹临死前,只能用金钗将其扎毁就能看出,那不是轻易能除掉的。” “更别说我检查过,那是通过某种方法印刻上的,几乎都与皮肤融为一体了……你没看翠竹泡在湖里那么久,那图案也没受一点影响。” “再说……” 林枫一边思索,一边道:“就算真的有办法除掉,那一定是十分特殊的方法,可我一直被关在牢内,你也说了都没人来探望我,而我手无寸铁,更别说消除这特殊图案的工具了,我怎么将其除掉?” “而且我一个死刑犯,眼看就要死了,还有必要做这些多余的事吗?” 各个方面,都不存在原身主动消除图案的可能。 赵十五想了想,觉得林枫说的十分有理。 他彻底迷糊了:“那是怎么回事?” 林枫觉得脑子有些混沌,穿越后大脑就一直处于高速运转状态,好不容易破了闹鬼案,谁知道现在又在自己身上,发生这般诡异的事。 弄得林枫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阵营了。 他摆了摆手,揉了揉额头,道:“今天太疲惫了,不想了……你帮我准备点洗澡水,先休息一夜再说。” 赵十五见林枫满面疲惫,便不再多说,很快为林枫准备了一桶洗澡水。 林枫躺在澡桶内,只觉得通体舒泰……身为一个现代人,他对自己身上的脏也是受够了。 稍微一搓,就都是泥。 他觉得,这种脏,没个两三年不洗澡,都办不到……能如此脏,原主也是个人才。 林枫一边吐槽,一边迷迷糊糊的泡澡,而他刚要睡着时,他忽然猛的睁开了眼睛。 一道灵光瞬间乍现! 刹那间,自从他穿越以后,所有人对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爆炸一般,疯狂冲击自己的大脑。 “你与商州刺史狼狈为奸,制造冤案,活该去死!” “刚进大牢时,你很淡定沉稳啊,谁知道十天后,你忽然就开始喊冤……” “若是没有我发现,为你叫大夫,你就真死了。” “我见过临死前为了活命求饶的,崩溃大哭的,可还是第一次见到宁可说自己是乞丐不是本人的,你也算创造了新的流派了。” “你本不该活下去的,你本就该乖乖等死的!那才是你的命运!” “义父你刚烈啊……咬掉了一个耳朵……被孙郎中送到了单独的牢房内……” “你让我的行动失败了,会有人替我杀你的……” “白虎图案怎么不见了呢?” “你不就被关了十几天么,怎么脏成这个样子……” 呼!呼!呼! 林枫猛的站了起来,大口的喘着气,就仿佛是要溺亡了一般。 他瞪大着眼睛,脸色发白,全身在这一刻,都在发抖! 不过这种发抖,不是畏惧的,而是激动的! 这是查明了一切真相,寻找到了隐藏的最深的真相后,而有的激动! “我明白了。” 他明白自己身上为什么没有白虎图案了! 也明白,自己根本就没有背刺友军! 更明白了……这一切话语背后,所藏匿的最深的真相! ………… 第二十三章 偷天换日! 哲人说,人生有三大问!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要往哪里去! 林枫一直觉得,自己活得十分通透,对这三大问题,无比的明白! 可直到这一刻,林枫才知道,自己明白个屁! 自己甚至连第一问的“我是谁”都特么不知道!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大理寺丞林枫,是那个与商州刺史勾结,制造了赵德顺冤案的林枫! 虽然赵德顺案他觉得可能存在问题,但他穿越到的是大理寺丞林枫的事情,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 毕竟他刚穿越来后,所有人就都这样称呼他。 可直到此时,直到此刻! 林枫才知道……错了! 都特么错了! 自己压根就不是那个大理寺丞林枫! 为什么赵十五看到了自己腿上有白虎图案? 为什么现在又没有了? 因为自己俩,特么压根就不是同一个人! 林枫还记得自己刚穿越来时,赵十五吐槽自己的话。 赵十五说自己开辟了一个新流派,叫不是本人派! 因为前身为了活命,哭着喊着说自己不是本人,说自己是乞丐。 当时自己也觉得前身真有趣,还跟着开玩笑,说要不要收版权费呢。 结果现在他才明白……前身不是在开玩笑,他真的就不是本人! 当林枫想明白这一切后,很多原来不解的地方,都瞬间明白了! 为什么原大理寺丞被关进大牢后,一开始十分沉稳淡定,十分从容,为什么忽然十天后,没有任何预兆的,突然就开始喊冤了? 因为他就不是本人啊,不出意外,十天就是两人换掉的节点! 一个乞丐,忽然被送进了大牢,还得知没几天活头了,怎么可能不喊冤? 而为什么他喊了两天后,距离行刑只有三天时间了,忽然就被人在牢内杀了? 很明显,是怕自己的前身一直喊冤,惊动刑部大官,万一真的引起他们注意,偷天换日的计划暴露了怎么办? 所以即便马上就要斩首了,可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要了前身的命! 甚至…… 林枫眸光一闪,他怀疑,前大理寺丞与犯人的打斗,被关进单间,也是有预谋的! 想到这里,他直接向外喊道:“赵十五!” 义子打着哈欠的声音响起:“义父,要添热水吗?” 林枫直接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我和那些犯人的打斗,是因为他们觉得我细皮嫩肉,觉得我好欺负?你亲眼看到了?” “义父怎么问起这个了。” 赵十五觉得奇怪,但还是道:“当然没有,我们没事也不会一直盯着囚犯,我会一直陪着义父,那是因为义父你要畏罪自杀,我们怕你在斩首前先死了,所以才专门盯着义父的,否则的话,我们都在外面喝酒,谁愿意在阴暗的大牢里面盯着一群犯人啊。” “我是听到了闹哄哄的动静,才跑过去查看的,结果就看到义父你特别凶狠的咬掉了人家一个耳朵。” 林枫挑眉道:“既然没有亲眼看到,那你怎么就知道他们是因为看我好欺负,要欺负我?” 赵十五理所当然道:“这还用说,这些家伙都是惯犯了,在牢里没少欺负新人,而且他们也都贯于将责任推给其他人。” “就如和义父打架的事,他们竟然说是义父先挑衅的,可孩儿身为义父的义子,义父是神探,孩儿多少也遗传了些,所以我明察秋毫,岂能被他们骗了?” “孩儿当即就知道,肯定是他们的错!义父你绝对是无辜的!” 林枫沉默了许久,忍不住道:“你真是个机灵鬼,以后别机灵了。” 果然能成为再世吕布的人,坑爹是本能。 不过林枫也知道,这不能怪赵十五,即便不是赵十五,其他人也会这样认为。 经验主义害死人啊! 林枫长长吐出一口气。 确定了! 前大理寺丞林枫从多人房,换进了单人房,是故意为之的! 因为他要偷天换日,就绝对要隐秘进行,在多人房里明显做不到! 还有……自己身上的脏,连戴胄都看不下去了,让自己赶紧洗洗。 林枫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 脏的真的可以,他刚刚还在吐槽,没有个几年积累,做不到这一点! 可前大理寺丞林枫是大官,怎么可能一天臭烘烘的不洗澡? 毫无疑问,这也能证明前身是乞丐的身份没有错! 一个两个是巧合! 那所有东西都这么巧了,就绝对是事实了! 即便现在林枫没有铁证能证明这一切,可逻辑合理,且逻辑链条形成闭环,这一切,都足以验证林枫的推断没有错。 林枫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新坐回澡桶内,不由感慨道:“真是好一出偷天换日的大戏啊!” “我以为我是前大理寺丞林枫,结果我却是替罪羊的乞丐林枫。” “这么说来,要杀前身的幕后之人,就是那个大理寺丞林枫了。” “大理寺丞林枫想要借此机会假死脱身……摆脱死罪,从而天高任鸟飞。” “但他没有想到……我来了,而且我不仅来了,还帮助戴胄他们破获了皇宫闹鬼案。” “这应该完全超出他的预计吧?” 想到这里,林枫眸光微动。 翠竹的腿上有白虎图案,前大理寺丞林枫腿上也有白虎图案。 这白虎图案,难道是一个势力的标志?两人是同伙? 对了! 林枫忽然想起翠竹临死前,对自己说过的话。 她说…… “你本不该活下去的,你本就该乖乖等死的!那才是你的命运!” 当时林枫就意识到,翠竹这话好像是对自己很了解。 现在想来……她果真是对自己很了解。 她甚至知道自己是假的林枫,自己的到来就是替死的! 所以,她才说等死是自己的命运! “噗嗤!” 林枫想到这里,忽然噗嗤一笑,他有一种天道轮回,报应不爽的感觉。 前大理寺丞林枫绝对怎么都没想到,他找来的替死鬼,结果竟会坏了他同伙的好事吧? 也不知道他知道这件事后,会不会后悔找来自己替死。 林枫目光冰冷,或许是前世当刑警的缘故,他这个人有很强的正义感。 让一个无辜之人,去替死……这在林枫的观念里,绝对是罪大恶极的! 更别说,现在他还成为了这个无辜之人。 而且以他对原大理寺丞的手段了解,那个家伙阴险狠毒,狡诈多端,不仅来让原身替死,甚至连五天生命都不给,直接两天就要将其弄死。 这足以证明……原大理寺丞林枫万分不愿秘密被泄露。 也就是说,那个家伙,绝对也不会放过自己的! 他们之间的死仇,算是彻底结下了。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就不是一个怕事的人,有人要弄死自己,那自己就先把那些家伙给弄死! “现在有几件事,迫切需要做!” 林枫基于现状,思索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第一,若赵德顺案真的存在问题,那就破案,先活下来!彻底粉碎那个家伙的阴谋,利用他的身份给我谋一些好处,让我先在这个时代立足。” “第二,若赵德顺案没有问题……那就舍下这张脸皮,利用破获皇宫闹鬼案的功劳,去请求活命的可能性,若还是不行,那就说出自己是替身的真相。” “不过这样做有风险,我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我是替身,倘若那个家伙在朝中还有同谋,说我是为了活命而找的借口,就更难办了。” “而且那样做,我最好的结果是无罪释放,重新变回乞丐,根本没法去报仇……反而他更能肆无忌惮对我出手。” “所以优先考虑第一个选择。” 林枫摸着下巴,继续思考。 “第三,金钗之谜!金钗是翠竹想尽办法要得到的,很可能也是那个家伙想要得到的东西,他们为什么非要得到金钗?金钗有什么秘密?” “有机会要调查!现在和他们既然已经是死敌了,自然是能更了解他们的目的,对我越有利。” “第四……” 林枫眸中寒意骤起:“找出他!他想要假死脱身,藏于暗中,逍遥快哉……我岂能让他如意!” “还有……” 林枫抿着嘴:“我也要防备他回来!若赵德顺案真的有问题,我无罪释放,重新变回了大理寺丞……他和一个没事人一样回来,向我索要大理寺丞的位置,并且向其他人揭发我是假的怎么办?” “这一点也要考虑,未雨绸缪,免得最后为他做嫁衣。” “不过这总归是有后遗症的……假的永远有被发现的危险,哪有终日防贼的……” “所以我得迅速积累人脉,提升我的地位,在李世民眼中拥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和房玄龄、戴胄、萧瑀这些大佬结成稳固的关系……让他们看重的是我这个人,而非是我那所谓的小小六品的大理寺丞官职!” “多立功,多破案!等到时机成熟,我便主动去找李世民坦白……必须主动坦白,绝不能因被戳穿而暴露身份……李世民是一个看重人才的帝王,也算得上一位明君,我有功劳傍身,还有一身能力,再加上时机选的恰到好处……便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我既能恢复真身,也能立足于朝堂之上。” 一共五件事,这是他接下来必须要做的。 而最主要,也是最迫在眉睫的,是第一件事! 重查赵德顺案! 第二十四章 纵火案! 翌日。 曦光东来,穿过窗子,将林枫从睡梦中唤醒。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过了片刻视线才渐渐清明。 昨晚的突然明悟,让他精神久久处于亢奋之中,一直到下半夜,都看不到月亮了,天地一片漆黑,才终于睡去。 不过这一觉是真舒坦,明白了自己身世之谜,明确了未来的路,让林枫只觉得神清气爽,初来乍到的茫然直接变成了明确的方向了。 他伸了个懒腰,给自己打气:“要报仇,先破案!多吃蔬菜少磨蹭。给我起——” 起床失败。 一刻钟后。 林枫打着哈欠走下床榻,披上囚服,打开了门。 刚打开门,就听到噼啪的声音,只见赵十五正和一个刑部衙役比斗。 赵十五身材魁梧,手臂上满是肌肉,即便对面的衙役体格也不差,可和赵十五相比,仍是大鹅和鸭子的区别。 赵十五稍一用力,这个衙役直接就被赵十五举了起来,任凭衙役如何挣扎,也毫无半点用处。 这力量有点厉害呀,速度也很快,虽是大块头,可身体却十分灵活,没瞧出来,自己这便宜义子还是个高手? “服了,我服了。” 衙役见挣扎半晌毫无用处,自己却仿佛一个杠铃一样被赵十五举着,周围同伴都在哄笑,只觉得十分丢脸,连忙认输。 赵十五嘿嘿一笑,将衙役放了下来,他说道:“还得练练。” 衙役脸有些躁得慌,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林枫看着赵十五的大块头,不由点头:“武艺不错,出乎我的意料。” 赵十五挠头笑道:“以前专门训练过,不过这两年在牢里就没机会练了,都退步了一些。” 以前专门训练过,后来在牢里没机会练……林枫敏锐的抓住了一些关键,看来这赵十五在成为狱卒之前,似乎也有过什么特殊的经历。 他一边晒着太阳,一边道:“赵德顺案的卷宗还没送来?” 赵十五摇头:“戴尚书昨夜忙到很晚,可能现在还没起来吧。” 老戴,行动不积极啊……我可只有两天活头了,不知道时间就是生命吗? 我刚立下替身变正主的豪言壮志,你可别让我出师未捷身先死,这就搞笑了。 林枫无奈,他虽然被戴胄特允住在这里,但不代表他就行动自由,所以想要查看卷宗,只能乖乖等着。 赵十五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油纸,里面是两个大馕,他说道:“义父,吃点?” 林枫早就饿坏了,牢里的饭猪都不吃,他也不忍下口。 接过一个馕,林枫一边吃着,一边道:“关于我腿上白虎图案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娘子。” 赵十五嘿嘿笑道:“义父放心,孩儿明白的,另外孩儿还没娘子。” 哦,单身狗啊! 不过单身狗好像更危险,君不见吕布见到貂蝉后,连爹都敢杀? 你这再世吕布的坑爹能力似乎也不遑多让。 林枫正思考该怎么让赵十五不会乱说时,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林枫和赵十五抬头看去,便见孙伏伽正快步走来。 赵十五眼眸一亮,道:“义父,孙郎中来了,他肯定是给义父带来卷宗了。”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将剩下的馕咽了下去,露出笑意去迎接孙伏伽。 要达成自己的目的,这种人脉是必须好好经营的。 “孙郎中,你再不来,我就要和那花一样谢了。”林枫笑着说道。 孙伏伽看着一脸期待的林枫,脸色有些沉重,他深吸一口气,道:“我有两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想先听哪一个。” 林枫:“???” 正常情况下,难道不应该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吗? 特么两个坏消息什么鬼? 他心里咯噔一下,道:“我可以装作没听见你刚刚的话,你重新组织语言,说,你要告诉我两个好消息。” 孙伏伽:“???” 孙伏伽懒得理林枫,直接道:“第一个坏消息,在牢里要害你的人找到了,是一个狱卒,但我们昨夜找到他时,他已经在家中上吊自杀了。” 林枫眸光一闪,上吊自杀? 你猜我信不信? 孙伏伽道:“刑部去查了,仵作也验了尸,初步结论是上吊,不过我们还会继续查,可一时半会不会有结果。” 林枫眯了眯眼睛。 意料之内,情理之中,他并不觉得意外。 毕竟在明白了自己真正的身份,以及那个最阴险的大理寺丞林枫的谋划后,他就有所预料了。 这个狱卒受大理寺丞林枫之命杀前身,结果自己穿越了,导致看起来前身未死。 狱卒没有完成任务,还有暴露的风险,以那个家伙的手段,灭口再正常不过了。 但刑部效率是真的慢啊,竟然昨夜才找到这个狱卒。 “另一个消息呢?”林枫心态很稳,意料之中的事,不算坏消息。 孙伏伽见林枫没发火,心里松了一口气,但脸上神色却更加沉重,他看向林枫,沉声道:“你要的卷宗……未必能给你了。” “嗯?” 林枫眉毛陡然一挑,目光瞬间锐利,道:“过河拆桥,你们要反悔?” 他顿时喝道:“孙郎中,我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也会背叛我们的友谊!” 孙伏伽满脸通红,道:“你别急啊,我们怎么会反悔,是卷宗出现意外了。” “意外?” 林枫看着孙伏伽,孙伏伽连忙解释道:“赵德顺案是御史台魏公亲自负责的,所以卷宗被放在了御史台,而昨夜御史台存放卷宗的房间忽然起火,虽然很快火就被灭掉了,但仍是有一些卷宗被烧了。” 赵十五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御史台起火?” 御史台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起火的,魏征那么严谨的人,治下也很严厉,各种规矩十分的多,甚至连掌灯和灭灯都有要求,怎么会出现起火这么大的事故? 林枫眸光闪烁,摸着下巴道:“所以……我要的卷宗,也跟着那些卷宗一起被烧了?” 孙伏伽却是摇头:“倒也未必。” “什么?”赵十五直接懵了。 说给不了义父卷宗了,又说御史台起火,一些卷宗被烧毁了,你的意思不就是卷宗被烧了吗?怎么现在又变成未必了? 若是这两件事没关系,那你干嘛要放在一起说? 林枫也不解的看向孙伏伽。 孙伏伽道:“烧毁的卷宗,是靠近窗户的那一堆,但你的卷宗,是放在另一堆卷宗中的。” “而那一堆卷宗因为灭火及时,并没有被烧毁,可是……” 他话音一转,道:“在没有被烧毁的卷宗里,却没有你要的卷宗。” 赵十五眨了眨眼睛,他脑袋有些转不过来了。 没被烧毁,可却没有赵德顺案的卷宗。 那卷宗呢? 哪去了? 林枫摸着下巴沉思,道:“那你们准备怎么办?” 孙伏伽看向林枫:“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戴尚书已经赶赴御史台调查起火原因了,因为这件事涉及到你,而你的断案能力有目共睹,所以戴尚书让我带你也过去,看看你能否侦破此案。” “赵德顺案的卷宗消失了,但是否被烧毁仍未可知,也许……还有希望,当然,这些都得看你能否侦破此案,找到纵火者……你的卷宗是否还完好,或许只有那个纵火者才知道。” 纵火者? 林枫眉毛一挑:“听你的意思,你们是确定起火原因非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纵火?” “你看看这个。” 孙伏伽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纸,道:“这是在起火房间的门口发现的。” 林枫接过这张纸,目光向上一看。 刷的一下,视线陡然一凝。 赵十五也伸长了脖子,好奇看去。 第二十五章 魏征,莫欺老年穷! 只见纸张上,赫然是一幅特殊的,用凌乱线条勾勒而成的白虎图案! 而这白虎图案,与翠竹腿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赵十五瞪大眼睛,道:“这……白虎图案,为什么会出现在起火房间的门口?” 林枫眯起了眼睛,他看向孙伏伽,道:“门外还是门内?” 孙伏伽道:“门外,且用石头压着。” “有意思!原本我对这个案子,说实话没什么兴趣,卷宗就算烧毁了又如何?又不是只能凭卷宗才能知道赵德顺案的经过。” “但现在。”林枫淡淡道:“我还真是非查不可了。” 孙伏伽浓眉挑起,笑呵呵看向林枫,道:“有干劲了?” 林枫呵笑道:“人家都明摆着挑衅了,我若是不迎战,岂不是要被笑话成怂蛋?” 赵十五仍旧茫然:“义父,你们在说什么呢?” 林枫用关爱的目光看着天赋都点在了肌肉上的义子,道:“在我们没有抓住翠竹之前,白虎图案从未现世。” “可在昨夜刚抓住翠竹后没多久,就在御史台的起火房间外,发现了白虎图案,而且还很贴心的用石头压着,生怕它被风吹跑了,生怕我们看不到,这意味着什么?” 捧哏赵十五道:“什么?” 林枫直起身来,目光里充满着熊熊战意,前世他曾遇到个案子,有个案犯挑衅警方,每次作案都故意留下点东西。 结果直接把林枫惹怒了,林枫三天三夜没合眼,硬是带队揪出了那个家伙。 现在,那种内心火气燃起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 他呵笑道:“还能意味着什么?挑衅啊!” “挑衅?” “对我的挑衅!” 林枫目光冰冷,道:“现在有点情报来源的人,就能知道我最迫切需要的,就是重查赵德顺案!” “而重查赵德顺案的关键之一,便是那卷宗!” “所以,他们故意纵火烧毁卷宗室,还专门在外面留下白虎图案……这明摆着是告诉我,这把火就是他们放的,卷宗就是他们烧的!我又能如何?” 嘶……赵十五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这些家伙竟是这么猖狂? 那可是御史台啊,一群身份最特殊的人坐镇的地方! 敢在那里做这等挑衅义父之事,不怕被喷的遗臭万年啊? “当然……” 林枫继续道:“也不排除是有人故意借翠竹同伙的名头,来行纵火之事的可能。” “不过这种可能性并不高,毕竟我们昨夜才破获闹鬼案,才从翠竹身上发现白虎图案,到现在为止也不过几个时辰罢了。” “距离纵火案的发生……” 他看向孙伏伽。 孙伏伽忙说道:“丑时三刻左右被人发现的起火。” “丑时三刻……时间更短了,也就两个时辰而已……” “可不是所有人都是孙郎中这样的状元,家有万册藏书,学富五车,博闻强记,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凭借记忆找到白虎图案所在的书册。” “更别说,找到白虎图案还不够,还要有时间去在堂堂御史台行纵火之事,事后还能不被人发现,潇洒隐身……这一切,都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赵十五挠了挠脑袋,道:“这么一说,真的只有翠竹同伙才能做到,他们都能隐藏在公主殿下身旁而不被发现呢,在御史台纵火,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林枫道:“当然,我们做案子侦查的,即便这种可能性不高,可也不能直接就下判断不可能,是与不是,还是要证据说话。” 另外……林枫总有种感觉,这个案子不仅是翠竹同伙做的,更可能是隐藏的极深的大理寺丞林枫做的。 毕竟若说是谁,会这般迫不及待的要教训自己,迫不及待的碾碎自己求生的希望,反应如此迅速,能在自己刚出现一点活下来的苗头时,就将其掐断……也就是隐藏的最深的那位大理寺丞林枫了! 若真是他,那就更有意思了。 还留下白虎图案……这算是战书吗? “呼……” 林枫长出一口气,他这辈子,吃软不吃硬,那个家伙还真就让自己燃起斗志了。 既然对方出招了,那自己就接下这招。 他倒要瞧瞧,这纵火案是怎么回事! “孙郎中,我们走吧。” 林枫不再耽搁,直接向外走去。 孙伏伽和赵十五连忙跟上。 而刚走没两步,林枫脚下忽然一顿,他看向孙伏伽,道:“他没死吧?” “谁?” 孙伏伽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他摇头:“没有,好好活着呢。” 林枫沉思片刻,开口道:“我有一个主意。” “什么?” 他来到孙伏伽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孙伏伽直接瞪大眼睛:“你这?” 林枫似笑非笑道:“我可不是一个喜欢被动挨打的人,我更喜欢主动出击,相信我,会有收获的。” 孙伏伽想了想,旋即咬牙,道:“好,我让人去做!” 林枫提醒道:“隐秘去做,让你最信任的人去做,不要让更多人知晓。” “我明白!” 孙伏伽当即转身,去了前堂安排此事。 没多久,他便返回:“办妥了,我们走吧。” ………… 御史台,整个大唐最特殊的地方。 这里的官员,没有三省六部那般实际的权利,可却让文武百官不敢小瞧。 他们的身影,会出现在权利中枢的宫内,也会出现在大大小小的地方府衙,更会出现在任何一支大军的军营之中。 他们最厉害的,就是手中的笔,以及喷人的嘴。 而其中,最佼佼者的,当属御史大夫魏征,喷人无数,连李世民都敢当面喷,却因此成为了位列千古的贤臣,天下敬仰的名臣! 此时,这位大名鼎鼎的魏征,正蹙眉听着下属的汇报。 “魏公,经过初步统计,烧毁卷宗一共五十六份,丢失卷宗一份,其余卷宗全部完好无损。” 魏征正襟危坐,背脊笔直,即便半夜被叫来处理失火事宜,可官袍也没有一丝褶皱,发丝被梳理的一丝不苟,整个人都散发一种不苟言笑,十足威严的气质。 他微微点头:“将烧毁的卷宗列一份名单,让相关人员想办法重写一份,若是忘记了相关内容就空下……宁可不写,也别乱写。” “是!”下属忙点头。 魏征扭头看向戴胄,只见戴胄手心里握着两颗铁球,此时不断转着,发出一阵刺耳声响。 魏征皱眉道:“戴尚书,正所谓心静才能智清,你心不静,如何断案?本官如何能放心将找出纵火者的重任交给你?” 戴胄对魏征这张口就挑毛病的话十分习惯,根本不理,他继续转动铁球,道:“无妨,本官已经找出三个嫌疑人了。” “在卷宗室起火前,他们要么在这附近走动,要么就在附近办公,并且没有任何人证能证明起火时,他们在做什么。” 魏征有些意外:“这么快?” 戴胄咧嘴,露出森白牙齿:“本官刚答应给林枫卷宗,结果卷宗就没了……这不仅是挑衅林枫,更是打本官的脸啊!本官岂能磨蹭?” “然后呢?”魏征问道:“谁是真正的纵火者。” 戴胄神情一僵。 他咳嗖了一声,道:“虽然找到了嫌疑人,但也因为没有人证,所以没法确定究竟是谁嘛……” 魏征发出呵呵的笑声:“本官见戴尚书如此自信,还以为已然有了结果。” 魏征的讽刺,直接让戴胄表情更僵硬了,他就知道,魏征这个喷子难伺候! 若非是赵德顺案的卷宗丢了,让自己没法履行诺言,打了自己的脸,自己才不会主动来这里呢! “你等着,等林枫来了,本官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极速破案!” “本官今天说什么也要在你魏喷子面前扬眉吐气一次!” 第二十六章 这你就破解作案手法了? 听到“林枫来了”四个字,戴胄只觉得眼前的光都更明亮了。 他当即就要起身,可见魏征正在一旁安稳如泰山一般坐着,他便咳嗖一声,道:“让林枫他们进来。” 没多久,林枫、孙伏伽几人就进入了后堂之内。 一进入后堂,林枫就看到了正襟危坐在主座之上的魏征。 不苟言笑,庄重严肃……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魏征吗?果然一看就是个正气凛然不怒自威的人。 林枫与孙伏伽连忙行礼。 戴胄看着林枫,开门见山,道:“林枫,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了,怎么样?对找出纵火者可有信心?” 林枫刚要开口,忽然间,一道喝声响起。 “等一下!” 魏征忽然叫停了林枫。 “?”林枫不解。 然后,在他不解的注视下,魏征毫无征兆的起身,几个大跨步,径直来到了自己面前。 林枫看着魏征,只见魏征正双目锐利的盯着自己,眉头紧皱,仿佛对自己十分不满。 林枫心里一紧,怎么回事?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就惹怒了这位知名大喷子? 然后……林枫就见魏征伸出手,将他的囚服向下拽了拽,同时按压自己的囚服,抚平了林枫囚服上的褶皱,然后又抬起头,将林枫散落在耳前的头发给送到了耳后。 做完这一切后,魏征又上下打量了林枫一眼。 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眼中的锐利迅速化为刚正不阿的威严,道:“说吧。” 林枫:“……” 神经病吧? 这特么是强迫症吧? 戴胄和孙伏伽眼皮止不住的跳了半天,戴胄才深吸一口气,道:“林枫,说吧。” 林枫差点被弄得都忘记自己要什么了,他说道:“我也不敢保证能否揪出纵火者,我需要先查找线索,还望魏公与戴公配合。” 戴胄点了点头:“去查吧,本官已经吩咐过了,只要你不离开御史台,不会有人阻挠你。” “孙郎中,你去配合林枫吧……另外,本官找到了三个嫌疑人,林枫你可以亲自去询问。” 戴胄怎么对我这么好……林枫受宠若惊道:“多谢戴尚书。” “去吧。”戴胄摆手。 林枫来就是为了找出纵火者的,自然不会耽搁,他迅速转身离去。 待林枫离开,戴胄手中铁球再度转动,他笑呵呵道:“魏公,你觉得林枫能否迅速找到纵火者?” 魏征平静道:“按照他以前的经历,本官认为他不能,但昨天他破获皇宫闹鬼案时,又的确发挥出色。” 戴胄正等着魏征的结论呢,却发现魏征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他莫名其妙的看着魏征:“然后呢?” 魏征反问道:“还有什么然后?本官只说事实,从不妄加推断。” 这就是你说话说一半的原因? 你知不知道这很欠揍? 戴胄听得眼角直抽,他说道:“本官认为他能迅速找出纵火者,就今天吧,本官认为他今天必能破案……魏公若是怀疑他的能力,不如我们打个赌啊?谁输了就一整天不说话如何?” 一天不说话,憋死你个大喷子! 魏征看向戴胄,道:“无聊!” 戴胄一咬牙,道:“若是你赢了,下次你给别人挑毛病时,本官站你这边,帮你一起喷!绝不会让你和上次一样尴尬的没一个人附和,如何?” 魏征拳头紧了。 ………… 林枫并不知道在他离开后,戴胄正诱惑着魏征与他打赌,他已然来到了纵火现场。 这是一间独房,左右没有相连的房间。 这扇房间的窗户已经被烧坏了,窗纸全部烧光,墙壁被熏得发黑。 救火留下的水渍,仍旧留在现场。 门外有刑部的人守着,除了魏征亲信进去盘点卷宗情况外,没有任何人再进入。 “看来现场保护的还算完好。”林枫道。 孙伏伽点头:“得知起火的消息后,戴尚书连夜带人就赶来了,来到这里后,他便立即命人封锁现场,同时将所有还在御史台的人都控制住了,不许他们任何一人随意离开。” 经验丰富啊,看来老戴能坐稳刑部尚书的位子也不是盖的……林枫道:“白虎图案在哪里发现的?” 孙伏伽指着门外三尺远的青石板上,道:“就是这里?” 林枫看了一眼,道:“着火点在窗户那里,门这里并未被波及,而且还放置在这么远的地方……看的出来,这是生怕纸张被火给烧了,让我们发现不了。” 孙伏伽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林枫进入了卷宗室内,环顾四周。 只见这卷宗室的配置十分简单,靠墙壁位置,是一排排的架子,架子上摆放的都是卷宗。 紧挨着窗户的,是一张大桌子。 此时桌子被烧了大半,靠近窗户那面已经完全烧成灰了,连桌腿都烧没了,使得桌子直接倾倒,地面上都是被烧成的灰。 桌子和架子中间有一小块空间,空地上摆着一把凳子。 此时凳子上,正有一些卷宗堆放着。 因为距离桌子还有点空隙,而且桌子没有完全烧没,所以这把火并未波及到这把凳子和凳子上的卷宗。 林枫随手拿起一个卷宗,目光向上看去:“……初七,户部侍郎贪墨案结案,就此封册……” “初七?” 孙伏伽瞥了一眼卷宗时间,道:“你在牢里都没时间概念了吧,初七就是昨天,这个案子是前些天结的,昨天御史台将其正式结案封存。” 林枫点了点头,心中感慨,孙伏伽真是好人啊,都不用自己问这些愚蠢的问题,就会主动告知自己,且帮自己找好理由。 孙伏伽继续道:“赵德顺案的卷宗,原本就放在这里,结果在清点时,发现不见了。” “真正烧毁的,是放在桌子上,靠近窗户的那批卷宗。” 林枫点了点头,他说道:“其实这卷宗室烧毁的并不严重,最大的损失也就是一扇窗户,一张桌子,以及几十份卷宗,是吧?” 孙伏伽点头:“没错。” 林枫眯了眯眼睛:“有些不对劲啊!” “什么不对劲?”孙伏伽忙道:“你发现什么了吗?” “烧的太轻了。”林枫道。 “太轻?” 林枫摇了摇头,他没有向孙伏伽解释,来到了窗户旁。 窗户被烧得完全没了,木制的窗框都烧没了……靠近窗户的桌子这边,也烧没了。 在整个房间,和没烧的区域泾渭分明。 “起火点就在这里了。” “可是……怎么起的火呢?” 林枫指尖在烧毁的窗框上轻轻一抹,忽然他眸光一闪,指尖抬起,放在鼻前嗅了嗅。 林枫问道:“谁最先发现起火的?” 孙伏伽道:“侍御史郑峰。” 同时,他又向外看了一眼,小声道:“他就是三个嫌疑人之一。” 林枫挑了挑眉:“嫌疑人还是第一发现人,倒是有些意思,将他叫来。” 孙伏伽看向赵十五,赵十五欢快的去跑腿了。 “这是?” 这时,林枫忽然蹲了下来,他从灰里面捡起了一个黑色的圆柱筒。 孙伏伽道:“好像是笔筒。” “笔筒?” 林枫还是第一次见到古人的笔筒。 圆柱体,直径不到两寸,高能有五寸左右。 他用指甲轻轻磕了下,顿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瓷的?”林枫意外。 孙伏伽点头道:“是瓷的,但我不喜欢用瓷的,我还是喜欢木制的,轻便,易携带,不用怕摔坏了。” “不过这个笔筒运气挺好,桌子烧塌了,它掉下来竟是没摔坏。” 林枫听着孙伏伽的话,将这个笔筒放在眼前仔细查看。 这时他才发现,这笔筒根本就不是黑色的,那是被火烤的,给烤黑了。 甚至不止外面烤黑了,里面也烤黑了。 他一抹……白色的漆面直晃眼睛。 他笑道:“这算不算颠倒黑白?” 颠倒黑白—— 忽然,林枫眸光陡然一闪,他大脑迅速闪过一抹灵光……看着火灾现场,看着泾渭分明的两个区域,林枫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有意思。” “什么?” 孙伏伽见林枫露出了笑容,他先是一怔,继而眼眸陡然亮起,他忙道:“子德,你是有什么发现吗?” 林枫沉吟片刻,决定要给这世界一个小小的震撼,当然……他是为了向大佬们展现自己的能力,获得大佬的青睐:“我知道纵火者的手法了。” 孙伏伽瞳孔陡然一扩,嘴巴直接张大。 好几息后,他不由咽了口吐沫:“我们查了半夜都没有收获,结果你这才多久?有半柱香吗……这你就知道了!?虽然我知道你很厉害,但这……也太快了吧!” 笑话!不快怎么如同小鹿撞进你们这些大佬的心门? 林枫一脸谦逊,道:“侥幸,侥幸而已。” ………… 第二十七章 御史台的杂物室! 孙伏伽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是侥幸。 林枫的本事,在如此复杂的皇宫闹鬼案中,已经有所展现了。 不过他还未来得及询问纵火者的作案手法,赵十五的声音便忽然响起:“郑御史来了。” 孙伏伽一听,顿时噤声,不再开口,免得影响林枫断案。 林枫站起身来,将笔筒随意放到凳子上,旋即转身看向身后。 侍御史郑峰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微弓着腰,一副苦相,好像是人生遇到了多大困境一样,官袍有些凌乱,沾了一些灰,袖子上看起来灰扑扑的,甚至脑袋上都沾了点灰……这么努力灭火吗? 看着那灰,林枫眸光微微闪了闪。 “郑御史应该还没和魏公见面吧?”林枫笑着开口。 郑峰一怔:“你怎么知道。” 我能不知道吗?就凭魏征那强迫症,连我一个囚犯乱一点都忍不了,能容忍你这下属这般模样…… 林枫看着郑峰,开门见山道:“郑御史,还请你将起火时的情况,为我讲述一遍。” 郑峰看着仍旧穿着囚服的林枫,神色有些异样,但见孙伏伽对林枫十分尊敬,他便没说什么,直接开口:“时间差不多是丑时三刻左右,我熬夜处理公务,实在是熬不住了,困得不行,就想着出来走走,吹吹夜风,让自己清醒一些。” “然后我随意走着,就经过了这里。” “不过在我经过这里时,卷宗室内黑漆漆的,没有任何异常,可是就在我走出不远后,我忽然发现卷宗室竟然起火了。” “那火焰很厉害,窗户内外全是火。” “我见状不妙,便连忙一边大喊走水了,一边找水灭火。” “后来其他人听到我的喊声,都连忙跑了过来,发现起火后,我们一起动手,这才将火给灭掉。” 林枫一边听着,大脑一边在高速运转,分析着郑峰的口供,判断其中是否有疑点,是否有矛盾不能自洽的地方。 大脑在风暴式运转,可他面上却毫不显现。 面对嫌疑人,永远都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掌控的程度,否则这些家伙,可不是乖宝宝,什么实话都往出说。 “丑时三刻……郑御史对时间知道的这般精准?” 大唐时期可没有钟表,普通人对时间的把握,一般是较为模糊的,更别说是漆黑的夜晚了。 郑峰视线微微向下,左手拇指和食指无意识摩挲,道:“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具体时间,毕竟当时天色那么黑,我也没听到打更人的动静……这还是在我发现起火后,将其他人叫来了,有人说了一嘴时间,我这才知道原来是丑时三刻的。” 林枫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我就说,郑御史怎么能把时间记得这么准确。” 郑峰微微松了口气:“我的确不记得具体时间。” 看到这一幕,赵十五和孙伏伽,彼此对视了一眼。 在经历过林枫面对翠竹时睁眼说瞎话的事情后,他们对林枫在侦查案件过程中的任何话都不敢相信。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否是用来让犯人松懈的谎言。 林枫继续道:“郑御史说你在经过这卷宗室时,这里是黑漆漆的?” 郑峰点头:“魏公有要求,卷宗室是重地,若是无人在这里查阅卷宗,是不允许点燃烛火的,就算在这里办公,也必须烛火远离放着卷宗的架子,并且离开后,要立即熄灭烛火。” “魏公担心的就是引发意外火灾,可没想到,意外还是发生了。” 魏征还真是够谨慎的,说话谨言,做事慎行,他将谨言慎行这四个字做到了极致,可终究是敌不过心怀不轨者的算计。 林枫道:“后来你是走到哪发现起火的?” 郑峰带着林枫离开了卷宗室,沿着卷宗室正前方的路一路向东走去,走到大概二十丈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说道:“差不多就是这里。” 林枫站定,向卷宗室看去,二十丈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以他们刚刚的速度步行,也就几十息的时间。 他忽然道:“郑御史,你昨晚就是这个速度吗?” 郑峰点头:“差不多吧。” “差不多?” 郑峰抬头看天:“我也不敢保证是否完全一致,但相差应该不大。” 林枫点了点头,他继续道:“你是说你在经过卷宗室正前方的时候,卷宗室毫无异常,可走到这里的时候,卷宗室窗户内外就已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了,是吗?” 郑峰点头:“没错。” 林枫眯了眯眼睛,半晌无声。 赵十五不由小声问道:“义父,怎么样?是他吗?” 林枫摇了摇,淡淡道:“还未查完,怎敢轻言犯人是谁?” 他将视线从卷宗室收回,目光沿着这条路向东看去,只见不远处,前方就是一排房间。 林枫好奇道:“前方这些房间是用来做什么的?” 郑峰忙说道:“也没什么,多数都是空置的,也就一两个房间里装了些杂物而已。” “杂物?” 林枫看了郑峰一眼,笑着道:“说实话,我对你们御史的杂物很好奇,我能去参观一下吗?” 郑峰面色有些为难:“这和案子有关系?” 林枫笑道:“有没有关系,总要查查才知道,不是吗?” 郑峰抿了抿嘴,孙伏伽直接道:“戴公和魏公有令,所有人全力配合子德断案。” 郑峰不敢忤逆,忙道:“请随我来。” 林枫道:“多谢。” 几人来到这些房间前。 林枫随意推开几间房,里面都是空的,一直到倒数第二间房里,才有些东西。 门一推开,就有灰尘飞动。 入眼处,便是一些笤帚、木柴和箱子。 地面上、箱子上都是厚厚的灰尘,低头看去,能看到深深浅浅的不同脚印。 林枫走了进去,用衣服掩住口鼻,道:“这灰尘还真够多的。” 郑峰道:“平常没人会来此,所以没有怎么打扫过。” 林枫环顾房间一圈,来到了箱子前,看着那至少有一厘米厚的灰尘,以及深浅不一的手掌印,笑道:“这是很久都没人打开过了吧?” 郑峰看向箱子,忙点头:“应该是,平常没人会过来的。” 林枫微微点头,然后给赵十五使眼色,赵十五直接打开了箱子。 林枫向里面看去,只见这里多是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 郑峰道:“其实这杂物也没什么,多数是我们用坏的办公物品。” “还真是。” 林枫一边点头,一边从最上方拿起了一个毛笔。 笔杆都断了,也不知道用其书写的时候,带了多大的愤怒。 这一刻,林枫脑海里,不由出现魏征怒批朝中大佬,奋笔疾书,结果这毛笔不争气呀,承载不住这般压力,啪的断了的画面。 这还真是魏征能干出来的。 他又随手拿起一块砚台,结果发现砚台断了一角。 林枫脑海又有画面了。 魏征劝谏李世民失败,气的拿起砚台一摔,同时无能狂怒:你真的要做昏君吗? 林枫看向郑峰,求证道:“这是不是都是魏公用坏的?” 第二十八章 纷乱的线索! 林枫一见郑峰的表情,就明白了。 他笑了笑,将砚台放了回去,道:“看来这里真的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 刚转身,林枫视线随意一扫。脚步忽然一顿。 赵十五疑惑道:“义父?” 林枫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走吧。” 一行人跟着林枫出了杂物室。 这时,林枫给孙伏伽使了个眼色。 孙伏伽与林枫单独到了一旁,道:“子德,怎么了?” “郑御史风评如何?” “还算不错,孝顺,认真,正直,从不偷懒。” 林枫想了想:“你帮我查件事……” 说着,林枫减轻了声音,在孙伏伽耳边说了些什么。 孙伏伽满脸茫然:“这是?” 林枫笑道:“我得确定些事实。” 孙伏伽见林枫眼中的深意,很快便道:“放心,很快查明。” 说着,他快步离去。 林枫重新看向郑峰:“郑御史,你的办公地点不知道在哪里?” 郑峰不敢隐瞒:“在卷宗室的西面。” “能带我去看看吗?” 郑峰忙点头:“当然。” 几人沿着来路,向西走去,很快就路过了卷宗室,然后继续向西。 走了又能有二十丈的距离,又有一排房子出现在眼前。 林枫道:“郑御史就在这里办公?” 郑峰摇头:“这里是殿院的殿中侍御史办公的地方,我们台院的侍御史办公之地,要再往前走一些。” 御史台的机构包括台院、殿院和察院,分别由侍御史、殿中侍御史和监察御史任职,他们职权分明,各司其职,组成了十分严密的监察系统。 这时,孙伏伽小跑回来了,见林枫看着殿中侍御史办公的房子,他说道:“巧了,第二个嫌疑人名叫周然,昨夜就在这里办公。” 林枫眸光一闪:“这个位置只要抬起头向窗外看,好像就能看到路上的人。” 孙伏伽点头:“没错,所以其余两个嫌疑人的行踪,碰巧这人都看到了。” 这是成天眼摄像头了? 倒是省了不少事情。 林枫道:“赵十五,去请这位殿中侍御史过来,等我和郑御史观赏完他昨晚的办公地点后,就回来。” 赵十五连忙转身离去。 几人继续向前,走了一会儿,又遇到一些房子。 该说不说,御史台的房子是真不少啊。 林枫道:“这里该是郑御史的办公地点了吧?” 郑峰尴尬摇头:“还要再往前,这里是我们御史休息的地方。” “休息室?”林枫意外,御史台还有这地方呢?这么人性化? 郑峰解释道:“因为魏公追求办事效率,所以很多任务,为了及时完成,我们都要熬夜去做,做完后外面已经宵禁了,便很难回府休息了,所以魏公专门整理出了一些房间,供我们这些无法回家的人休息。” 无论古今,压榨打工人真的是传统啊,话说你们这么加班有加班费吗……林枫忍不住心中吐槽。 孙伏伽这时说道:“第三位嫌疑人吴敏邢,昨夜就在这里休息,他熬夜处理公务,子时后便来这里休息了。” “然后第二位嫌疑人……也就是殿中侍御史周然在丑时左右,发现他从窗前经过。” 还真是个称职的摄像头,将两个嫌疑人的踪迹都发现了。 林枫点了点头,继续跟郑峰前行,一边走,一边道:“第三位嫌疑人,在哪个院?” 孙伏伽道:“也是台院,办公地点和郑御史不远。” 郑峰点头道:“我们都在同一排房子里办公,不过我在最西面的房间,他在最东边。” 林枫道:“昨夜在起火前,郑御史可曾见过吴御史?” 郑峰摇了摇头:“未曾,我们都在各自的房间处理公务。”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郑峰的办公房,正处于这一排房子的最西侧。 “就是这里,我就在这里处理公务,我们这办公房是四人共用的。” 郑峰向林枫介绍他的办公房,林枫走了进去。 他们的办公房很简单,四张桌子分在两侧,彼此不挨着,在靠近墙壁的位置有个书架,书架上摆放着一些书籍和卷宗。 除此之外,就是配套的茶杯茶壶和板凳。 “这个就是我的办公桌。”郑峰指着左侧靠近门口的办公桌。 林枫看向办公桌,只见桌子上正横七竖八摆放着许多纸张,砚台里的墨汁已经见底,毛笔随意搭在砚台上,很是混乱。 郑峰有些不好意思道:“昨晚办公到一半,实在是太困了,所以我也没收拾,就想着出去吹吹风再回来办公,结果遇到起火,就再也没回来,使得这里现在很乱。” 林枫笑道:“我理解,辛苦了一天还不够,晚上还要熬成那个样子,哪有心情整理桌面。” 郑峰摸了摸鼻子,向外偷偷看了看,然后小声道:“不怕你笑话,其实我们真的每次忙完公务都非常疲惫,特别是三更半夜,都困得不行,根本就不想收拾这些……” “所以我们都是先去休息,然后第二天早上趁着魏公来之前再收拾,只要魏公看不到脏乱的情况,我们就不用担心会被骂。” 看来你们都知道魏征有强迫症啊……林枫对他们的遭遇深感同情。 熬了一夜还得早早爬起来收拾桌面,要不然强迫症的顶头上司就会一顿乱喷……也真是够惨的。 林枫视线环顾这里的每一寸地方,随手拿起桌子上的纸张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异常后,便道:“差不多就这样吧,多谢郑御史的配合。” 林枫道:“郑御史,你先去休息吧,若是有需要我再唤你。” 郑峰闻言,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向林枫点了点头,便快步离开了。 孙伏伽看着郑峰的背影,不由道:“子德,是他吗?” 林枫眯了眯眼睛,眸光闪烁了片刻,旋即笑道:“别急,不还有两个嫌疑人嘛,和他们聊聊再说。” 说着,他就走出了这个办公房,道:“正巧……第三个嫌疑人吴敏邢的办公房也在这里,我们过去瞧瞧。” 吴敏邢的办公房在最东侧,林枫返回卷宗室,正好会路过。 停在吴敏邢办公房前,林枫刚要向里面走去,脚下忽然一顿。 他低头看去,只见通往吴敏邢办公室的路面有些坏了,导致这里都露出了一些泥土。 泥土湿软,触感和石头路完全不同。 并且一脚踏过,脚底不可避免会沾一些泥。 林枫蹭了蹭脚底的泥,尽可能不往现场携带任何多余的东西,同时心中感慨……这职业习惯,是怎么都板不过来了,这才走进了办公房。 御史台的办公房都是制式的,装修风格完全一致。 “哪个是吴敏邢的办公桌?”林枫问道。 孙伏伽指着右侧靠着墙壁的那张桌子,道:“那张……就是那个非常干净的桌子。” 林枫一眼就注意到这张桌子了。 着实是比起其他的桌子,这张桌子太干净了。 桌子上没有任何杂乱的纸张,砚台内没有留存的墨汁,干干净净的摆在那里,毛笔放在笔筒内,烛台放在桌角,干净整洁的估计连强迫症的魏征都会竖起大拇指。 和郑峰的桌子,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而其他三张桌子上,再怎么干净,也都至少放着一些书本。 林枫笑道:“看过郑峰的桌子,再看吴敏邢的桌子……我只觉得眼睛被清洗了。” 孙伏伽也感慨:“的确很干净,比我的桌子都干净。” 林枫低下头,瞥了一眼脚下,道:“可惜地面上沾了点泥巴,让这里的干净没那么完美。” 孙伏伽笑道:“大晚上的,谁还能顾得上脚下……收拾好桌子就不错了。” “倒也是,毕竟他也熬到了子时呢。” 林枫点了点头,随手拿起了桌子上的烛台,看着烛台上仅剩的小块蜡烛,道:“还真是够辛苦的,那么大块蜡烛都快烧没了。” 孙伏伽叹息道:“谁也不容易啊。” 打工人哪有容易的……林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办公房,摇了摇头。 他放下烛台,转身向外走去:“行了……看来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估计赵十五已经将殿中侍御史周然叫来了,我们去见周御史吧。” ………… 御史台,后堂。 一个刑部衙役快步走了进来。 戴胄转动铁球的手直接一顿,他立即问道:“如何?” 正襟危坐闭目养神的魏征,也睁开了眼睛。 衙役忙道:“林枫先后去了卷宗室、杂物室以及跟随郑御史去了台院的办公房。” “然后呢?”戴胄说道:“林枫有没有说些什么?” 衙役摇了摇头。 戴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魏征这时在一旁淡淡开口:“戴尚书,本官觉得你是一个会遵守诺言的人,你觉得呢?” 戴胄表情一僵。 他目光锐利盯着衙役:“林枫就没有说他破案了之类的话?” 衙役有些尴尬道:“这……这才多久啊,不过……他刚刚让孙郎中去做了一件事。” “什么事?”戴胄眼眸一亮,魏征也下意识看向衙役。 衙役摇头:“小的不知道,孙郎中派人秘密去做的,我们都不清楚。” 戴胄一冷:“废物,要你何用……去叫孙郎中来!” 话刚说出,他就又摆手:“罢了!让孙郎中配合林枫吧!” 戴胄话音一转,忽然转怒为笑:“本官啊,还真就不怕林枫神神秘秘,就怕林枫啥也不做!他做了,就代表有发现……” 说着,他挑眉看向魏征,忽然咧嘴露出自以为阳光开朗的笑容:“魏公放心,本官一定会遵守诺言的,而且本官相信,魏公也一定会遵守诺言,是吧?” 魏征面色不变,站起身,十分从容的从书架里取出一本《论语》,大声读了起来。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 衙役:??? 衙役被魏征这毫无征兆的朗读给弄懵了,不由看向戴胄,便听戴胄拍着大腿,哈哈笑道:“这是怕一天不能说话憋死,所以提前把话说完嘛?” 他都笑出眼泪了。 而衙役彻底懵了。 魏征皱了皱眉头,背过身去,庄严肃穆继续朗诵圣人语。 第二十九章 我知道谁是纵火者了! 到达殿中侍御史周然的办公房时,林枫就看到赵十五身旁,有个微胖的中年男子,正来回踱步。 见到林枫和孙伏伽到来,周然连忙上前,热情洋溢道:“孙郎中……这位就是破获了皇宫闹鬼案的林枫吧,久仰大名。” 林枫看着周然一副自来熟的社交达人模样,满脑门问号。 这画风不对吧? 御史台这种地方,他下意识就觉得,所有人都该和魏征一样,不说天天板着个脸吧,也该是不苟言笑,不开玩笑的。 刚刚的郑峰,就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可没想到,眼前的周然,却完全是另一副神情。 看来自己也是先入为主,被经验主义影响了…… 林枫连忙扫除自己对御史台的偏见,向周然拱手。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周然对自己如此热情,他自然不会冷着一张脸。 万一周然不是纵火犯,那相处好了,也许以后就是自己的一个人脉。 “让周御史久等了。”林枫道。 周然忙摇头:“不久不久,只要能破了案,抓住纵火犯,那就比什么都好。” 林枫微微点头:“周御史说得对。” 他转身看向前方的办公房,道:“哪一间是周御史的办公房?” 周然指着西侧第二个房间,道:“那里。” 林枫笑道:“我们去周御史办公房瞧瞧。” “请!”周然毫不迟疑,一点都不扭捏。 林枫几人在周然热情的带领下,进入了他的办公房。 这个办公房没有任何特色,与台院的办公房一样,都是四张桌子的标准间。 就连地面上的泥巴,都和吴敏邢办公房的泥巴一脉相传。 林枫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怎么说也是三个机构,就不能有点差异? 周然来到靠窗位置的桌边,道:“这就是我的桌子了,昨晚我在这里办公,因为任务繁重,也是准备熬一夜的。” “后来到了下半夜,我实在是熬不住了,困得不行,就打开窗户想着吹吹风,顺便学下那些文雅之士赏个月,若是能迸出灵感,写出一首咏月诗就更好了。” “可没想到,我对着月亮盯了半天也没蹦出半个字来。” 竟有此等抱负……林枫大为敬佩。 “不过,虽没蹦出半句咏月诗来,这期间,倒是让我看到了两位同僚先后经过这里。” 都不需要林枫询问,周然就十分主动将他昨夜所做的一切,以及发现的事说了出来。 这让林枫都不由感慨,要是所有人都如此配合,这世上的案子就没那么难断了。 林枫看着周然的桌子,他的桌子要比郑峰的桌子整洁一些,但比吴敏邢的还是差了不少。 毛笔放进了笔筒内,可砚台里仍旧有些墨汁,且墨汁还不少。 书本纸张被叠放在一起,不是那么散乱。 林枫视线从桌子看向窗外,这里视野极佳,的确能清晰的看到路上的情况。 “说说当时的情况。”林枫道。 周然道:“大概是丑时后没多久吧……我听到了打更的声音,然后不久,我就看到了吴御史从我这窗前走过。” “他向哪个方向走的?” “东侧,就是卷宗室的方向。” “只是去了卷宗室?没回来?” “回来了。” 周然道:“不到一刻钟,就回来了。” 林枫若有所思的点着头:“他去与回来,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周然摇了摇头:“这我倒是没注意。” “那郑御史呢?”林枫继续问道。 周然说道:“郑御史在吴御史回来后也就一刻钟的时间吧,从我这里经过,也是向东侧走去。” “然后过了一小会儿,我就忽然听到有喊声,我连忙跑出去看,结果就看到了火光,知道了卷宗室起火的事情。” “一小会儿?”林枫道:“一小会儿是指多久?” 周然想了想,道:“也不算长,也就半刻钟的时间吧。” 半刻钟,也就是说不到八分钟…… 林枫双手并拢,两只手的大拇指来回环绕,这是他动脑的下意识举动。 他的大脑内,在此刻迅速浮现相应的画面。 根据周然的描述,几人的先后顺序,以及线索链条,开始渐渐浮现,并且开始组合了。 他想了想,道:“在郑御史经过之前,吴御史离开之后这一刻钟的时间,你可看到其他人影?” 周然摇着头:“这倒没有……不过也可能是我忽略了,中间我还给自己倒了杯水,视线没有看外面。” 林枫点了点头,他说道:“今夜周御史就一直都在这里办公吗?没有出去过?” “这倒不是,我也出去过。” 周然毫无隐瞒:“在亥时,有个同僚给我送来一份卷宗,这是我处理公务所需要的,我出去取了次卷宗,就再也没有出去过了。” “给你送卷宗……能问下,是谁给你送的吗?”林枫好奇道。 周然笑呵呵的,因为有些胖,眼睛都眯成一道缝了:“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是监察御史秦墨,他与我正负责同一个任务,不过我负责坐镇御史台,整理资料,他负责在外面奔波。” “今夜亥时,他也是刚从外面奔波回来,因为魏公交代必须尽快完成任务,所以他一点都不敢耽搁,就将卷宗给了我了。” 林枫感叹道:“你们真辛苦啊。” 周然笑道:“身为御史,这本就是我们的职责,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这简直就是员工楷模,林枫都忍不住要给他竖起大拇指了。 他沉思片刻,见周然不断打着哈欠,便道:“多谢周御史的配合,周御史辛苦一夜,先去休息吧。” 周然笑着摆手:“林兄才辛苦,若是有事可随时问我。” 说着,他便转身,跟随衙役离开了。 孙伏伽忙问道:“子德,怎么样?可有收获?” 赵十五也忙看向义父。 林枫揉了揉额头,道:“他的风评如何?” 孙伏伽道:“亲善,勤恳,所以很多人若是要来御史台办事,都愿意找他。” 林枫想了想周然的热情主动,点头道:“确实够亲善的。” 他转身向外走去,道:“走吧,最后去见见吴御史吧。” ………… 林枫是在休息室见到的吴敏邢。 说叫休息室,其实就是一个房间里有三张床榻、一张桌子和几把凳子。 除此之外,连个柜子都没有。 简单的不行。 最多就是能睡觉。 林枫坐在凳子上,看着吴敏邢。 吴敏邢的官袍有些褶皱,头发也有些乱,发梢上好像还沾着一片树叶……看来救火时,他真的很用心。 他手中抓着一块带绳的玉佩,眉头紧锁,显得有些局促和紧张。 与那热情满是笑容的周然,简直是两个极端。 林枫看着吴敏邢,说道:“吴御史不必紧张,我们就是随便聊聊。” 吴敏邢深吸一口气,道:“好。” 林枫看着吴敏邢紧握着的玉佩,好奇道:“吴御史喜欢玉器?” 吴敏邢茫然了一下,继而明白过来,他忙摇头:“没有。” “那你这玉佩?” “这……”吴敏邢道:“就是偶尔感兴趣。” “我能看看吗?” 吴敏邢犹豫了一下,旋即将玉佩递给了林枫。 林枫接过玉佩,玉佩十分澄澈,入手微暖,看得出来材质很好,不过上面沾了点什么黏糊糊的东西。 上面刻着几个字。 正面是:“文成武德”。 反面是:“健康顺遂”。 林枫看着那玉佩,又看了看吴敏邢,笑道:“吴御史,你这玉佩寓意很好啊。” 吴敏邢抿了抿嘴,旋即道:“就是图个好兆头。” 林枫点头:“我理解。” 他又看了看玉佩,然后将玉佩还给吴敏邢,说道:“好了,那我们开始吧……吴御史,请说说今夜你都做了什么。” 吴敏邢一边握着玉佩,一边低头道:“在子时之前,我一直在办公房处理公务,子时左右,我将公务终于处理完毕。” “因为外面已经宵禁了,我不能回家休息,所以便来到这里休息。” “可睡了没多久,我肚子忽然疼了起来,便连忙起身去茅厕。” 林枫道:“茅厕?” 吴敏邢道:“我们这附近没有茅厕,最近的茅厕就在卷宗室前方的小树林内。” 林枫看向孙伏伽,孙伏伽点头:“是这样。” 吴敏邢继续道:“我不知道是着凉了,还是吃坏了肚子,一出恭就是好一会儿。” “上完茅厕后,我就返回休息室休息了,之后就没有再出来……一直到我听人喊走水了,这才出去查看情况。” “有人看到你去茅房了吗?”林枫问道。 吴敏邢摇了摇头:“都后半夜了,哪能遇到人。” “不过我在上茅房时,听到了几声十分吓人的叫声,就仿佛是婴儿啼哭声,我当时被吓了一跳。” “之后我连忙循声找去,我就发现在月亮里,有个猫。” 赵十五一愣:“月亮里有个猫?” “不是!” 吴敏邢忙说道:“我说错了,是树上站着一个小猫,小猫的后面是月亮,所以乍一看,就像是月亮里有个猫。” “那个猫被困在了树上,下不来了,我上完茅厕后,还专门爬了树,将那个猫给抱了下来。” “这不……” 吴敏邢指着自己的官袍:“当时也没多想,结果下了树才发现,这官袍都被磨出了个小口子。” 林枫目光看去,果然,腿的位置有个小口子。 他还以为吴敏邢是救火太努力了,原来是爬树爬的。 头发上的树叶,倒也能证明这一点。 吴敏邢道:“也许其他人也看到那只猫了,或者郑御史后来经过,也能听到猫叫。” 林枫眉毛一挑,道:“吴御史怎么知道在你之后,郑御史也经过了?” 吴敏邢直接道:“我们救火时,他们随口说起的。” 林枫能想象那种场面。 吴敏邢说,我刚才拉粑粑时,还没着火呢,怎么现在就烧起来了。 周然说:我就看到你们两个经过了,你们有嫌疑。 郑峰和吴敏邢同时摇头:“我没有,你别胡说!” 林枫想了想,道:“我会让人去询问猫的事……还有一件事,吴御史在办公时,可曾发现外面有人走动?” 吴敏邢摇了摇头:“我没有注意。” “那吴御史昨夜处理公务,有没有离开过办公房?” “这个……我处理公务时也去过两次茅房。” 看出来了,你肚子是真的不舒服……林枫点了点头,他看向吴敏邢,只见吴敏邢仍是没有放松下来,还在紧握着玉佩,一直低着头。 林枫指尖轻轻在桌子上磕了两下,旋即露出笑容:“吴御史去休息吧。” 吴敏邢这才长出一口气,离开了。 待吴敏邢离开,赵十五和孙伏伽迫不及待看向林枫,赵十五道:“义父,这是最后一人了,怎么样?” 林枫想了想,道:“吴御史风评如何?” 孙伏伽道:“吴御史有魏公之风,两袖清风,为人勤俭,十分朴素,评价比郑御史还要高。” 林枫闻言,沉思了良久。 旋即,他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一杯入肚,终于舒坦了。 第三十章 人员集齐,推理开始! 休息室内,顿时陷入了一阵的寂静。 孙伏伽与赵十五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生动形象的惊喜表情。 下一瞬,赵十五直接用力挥舞着手臂:“义父无敌!” 孙伏伽也笑出了声,他不断点着头,道:“我就知道,子德,你绝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然后两人同时看向林枫,道:“纵火者是谁?” “别着急!” 林枫看着两人,道:“孙郎中,十五,我分别有些事情拜托你们去做。” 随即,林枫就将要做的事,告知了两人。 孙伏伽和赵十五听到后,不由面面相觑。 赵十五干巴巴道:“义父……你让孙郎中做的事,我多少能理解,和案子是有关的,但你让我做的事?” 林枫洗脑道:“十五,别看孙郎中跑的比你远,做的事比你多,但对我而言,今天最重要的事……却是交给你的事。” “也就是你是我最信任的义子,否则一般人我都不信任他去做呢,你瞧……我怎么不叫孙郎中去做呢?” 赵十五一听,果真如打了鸡血一样,直接身杆笔直道:“义父放心,孩儿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他直接快步出去了。 而这时,一道幽怨的声音响起:“子德,我还在这呢……” 林枫看着一脸幽幽神情的孙伏伽,笑道:“正所谓,君子从不在背后说人坏话。” 孙伏伽:“然后呢?” 林枫认真道:“所以我是君子。” 孙伏伽差点没忍住暴揍林枫。 林枫哈哈一笑:“孙郎中,我和你开玩笑呢。” 旋即他神色一正,道:“不过孙郎中,你尽快去帮我查这件事,我心里有些担心。” 听林枫这样说,孙伏伽心里咯噔一下:“你猜到什么了?” 林枫眯了眯眼睛:“动机!” “动机?” “纵火者的动机!” “你不是说这大概率是翠竹同伙做的吗?报复你难道不是动机?”孙伏伽不解。 林枫摇了摇头,他没有解释,道:“孙郎中去做吧,等你回来,我的线索链最后一环,也就能补上了。” 孙伏伽闻言,不再耽搁:“好,我立即去做。” 说着,孙伏伽快步离去,那双浓眉跟着上下狂奔。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又喝了一杯凉水,高速运转的大脑,终于得以休息片刻了。 他走出休息室,招来了一个御史台的人,道:“帮我做几件事。” 说着,他在这人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这人闻言后,犹豫了一下,旋即道:“我需要请示魏公。” 林枫笑道:“可以。” 这人快步离开。 做完这一切后,林枫终于是彻底放松了。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确定的……很快也会确定。” “接下来,就等他们回来便可。” 说着,林枫便直接返回休息室内,随意找了张干净整洁的床榻,直接躺了上去。 过了能有一刻钟,赵十五风风火火回来了。 他双眼发亮,整个人都激动的不行,忍不住道:“义父,你无敌!你真的太无敌了!” 林枫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闭嘴,躺着,休息!” 有一肚子夸人话要说的赵十五:“……” 他鼓了鼓嘴,终于是委屈巴巴找了个床榻躺了上去。 又过去半个时辰。 孙伏伽也回来了。 他看向睡眼惺忪的林枫,眼皮不由一跳:“你竟能睡着?” 林枫揉着眼睛:“查完了案,我这囚犯身份又不能随意走动,不睡觉干什么?” “不说我……你那边查的怎么样?” 孙伏伽闻言,直接说出了自己调查的结果。 同时脸上的表情,也和赵十五回来时一样的激动和震惊:“子德,你怎么就知道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呵!” 林枫眯了眯眼,冷笑道:“这些家伙的阴险,你不是早就领教过了?” “我真怀疑啊,他们选人的标准,是不是比的阴险啊,一个赛一个的会算计!” 孙伏伽虽然去帮林枫调查了,可对林枫的话,仍旧感到茫然。 林枫在说什么啊? 这一刻,孙伏伽不由有些怀疑起了自己,明明林枫去的每一个地方,见到的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自己都看到听到了。 可为什么,林枫明白的事,自己就完全不懂呢。 这一刻,大唐第一位状元郎,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深深地怀疑。 “好了!” 林枫从初醒的迷蒙状态恢复了过来,他直接起身,道:“孙郎中,叫所有人去卷宗室吧,该是揭晓这一切了。” 孙伏伽一听,双眼猛的亮起,他忙道:“好!” ………… 御史台,后堂。 “什么!?” 一道不敢置信的声音响彻整个后堂,戴胄双眼瞪大,一脸的茫然:“睡大觉?你说林枫一直在睡觉?都睡了半个时辰了?” 就在刚刚,戴胄想知道林枫的查案进度,所以派人去看了下。 结果得知,满怀着自己期待的林枫,竟然在偷懒,竟然在睡大觉。 这让戴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自己还拿林枫和魏征打赌呢,为此都不惜下血本,承诺输了后,宁可冒着得罪人的风险,也要在魏征上谏喷人时支持魏征! 结果,林枫竟然在睡大觉! 戴胄气的太阳穴不断跳动。 而这时,魏征的朗诵声忽然停了下来,只见魏征一脸淡然的来到戴胄面前,将手中的《论语》交给戴胄,轻轻笑道:“本官觉得,戴尚书似乎比本官更需要这本书。” 戴胄看着魏征春风得意的模样,一想到自己要和魏喷子一起得罪人,牙都疼。 他娘的,林枫你小子到底干什么玩意呢? 不行!老子得去催催他! 戴胄就要起身。 而这时,一阵脚步声快步传来,孙伏伽的身影欢快的出现在后堂内。 “孙郎中,你来的正好!” 戴胄直接道:“你去告诉林枫,让他麻溜的查案,偷什么懒?不想活了?他难得不知道他就两天活头了?” 魏征笑而不语,一脸悠然自得。 “啊?查案?查什么案?”孙伏伽一愣。 戴胄气的眼珠子都红了:“你说查什么案?你怎么也被林枫传染了?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 孙伏伽茫然道:“可是林枫已经破案了啊,还查什么啊?” “破案也要查啊,谁说破案就不——什么!?” 戴胄嗓音陡然提高:“破案了!?你说林枫破案了!?” 春风得意的魏征登时瞪大眼睛。 孙伏伽不明白戴胄为何这般表情,他点头道:“是啊,林枫破案了,他让下官叫戴公与魏公去卷宗室,他要推理案情,揪出纵火者了。” 戴胄愣了半晌,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林枫真他娘的是个人才,睡了半个时辰竟然还能破案!” “哈哈哈,老魏,你瞧……本官就知道没看错人!” 他转头看向魏征,刚要说话,便见魏征已经默默从桌子上重新拾起了《论语》。 戴胄顿时笑的更大声了。 ………… 一刻钟后,卷宗室。 卷宗室外面围满了人,刑部衙役们,御史台的御史们。 此时他们都在窃窃私语。 “听说林枫已经破案了。” “这么快?” “我看他睡了足足半个时辰,这还破案了?” “他整个查案过程,有半个时辰吗?” “哪有半个时辰,他睡觉的时间都比查案的时间快!” “不得了啊,怪不得他能破获皇宫闹鬼案呢,真有几把刷子啊。” 卷宗室内。 戴胄和魏征,站在最舒适的位置,没有人与他们拥挤。 在他们对面,左边是林枫、孙伏伽和赵十五,右边是台院侍御史郑峰、吴敏邢,殿中侍御史周然。 此时卷宗室内静悄悄的,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林枫身上。 “林枫,人到齐了,开始吧。”戴胄充满欣慰的看着林枫,开口道。 今天老戴的目光怎么都如此和蔼……林枫点了点头,道:“在指出谁是纵火者之前,我先为大家解开纵火者的作案手法。” “作案手法?” 戴胄好奇道:“不是直接放火?” 林枫摇头:“按照郑御史所言,卷宗室刚起火他就发现了,而他并未发现任何人影,随着他喊声响起,四面八方的人迅速都赶来了,他们也都没有看到可疑身影,所以可以确定,纵火者不是直接放火的。” 戴胄更好奇了:“那是?” 林枫看着戴胄,提醒道:“皇宫闹鬼案中的鬼影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的……戴尚书应该没忘吧?” “鬼影……” 戴胄眸光一闪,双眼顿时亮起,道:“难道这也是……定时装置?” “定时装置?” 有御史一脸茫然,他们彼此看向对方,都十分不解这是个啥玩意。 没有在昨天亲眼看到林枫推理的人,此刻完全不明白戴胄和林枫的机锋。 连不苟言笑,一直冷着脸的魏征,都破天荒的,在那张仿佛除了严肃不会有其他表情的脸上,十分难得的浮现了好奇神色。 道:“定时装置?如何定时?” ………… PS:多谢读者老爷们的打赏、月票和推荐票了,这都是我打鸡血的动力源泉啊! 第三十一章 是笔筒! 能让不苟言笑,古井无波的魏征亲自询问,足以看出魏征对这所谓的定时装置有多好奇了,林枫自然不会吊魏征胃口。 毕竟这可是敢对李世民指鼻子狂喷,又活得好好的特殊存在,若是能获得魏征青睐,获得这样一份人脉,以后或许在自己身份揭晓时,会有奇效。 他说道:“萧公应该已经告诉魏公,皇宫闹鬼案里鬼影之谜的具体情况了吧?” 魏征微微颔首,虽然戴胄刚刚那得意的嘴脸让他很想挑毛病,但回想着自己刚得知鬼影之谜真相时的讶然,还是不禁道:“那手法,着实十分玄妙,谁能想到在众目睽睽下胆大包天出现的鬼影竟是一片树叶,怪不得刑部与大理寺毫无所查,而你能堪破这一切的虚妄,查明背后的真相,确实值得赞赏。” 这还是林枫自见到魏征以来,魏征一口气说过的字数最多的话。 并且还是专门夸他。 这让他受宠若惊,连忙露出谦逊之色……这可是鼎鼎有名的魏喷子难得的夸人之话啊,林枫看着其他人目瞪口呆的表情,就知道有魏征这一句夸赞,这辈子应该都能用来吹嘘了。 而对只知道林枫破了闹鬼案,却对具体细节丝毫不知情的御史们,此时也的确都瞪大着眼睛。 眼中充满着不敢置信的表情。 便是一直特别丧的郑峰,都微微张大嘴巴看着魏征,好像是第一次认识魏征一样。 别人不清楚魏征的性子,他们能不清楚吗? 魏征惜字如金,谨言慎行,对所有人都有极高的要求标准,他们所见的贯是魏征喷人的时候,何时有夸人的时候? 他们都多久没听到魏征夸人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如看怪物一样看着林枫,想知道林枫究竟何德何能,能让魏征说出“值得赞赏”的夸奖。 孙伏伽见状,便开口道:“我为大家简单介绍下鬼影之谜的情况吧……” 接着,他就将小孔成像,树叶为鬼的事,简单叙述了一遍。 因为不能耽搁林枫断案的时间,他已经说的很简单了,可就是这样简单的平铺直述,不夹带任何个人的情绪,却也让整个卷宗室内外一阵寂静。 郑峰双眼瞪大的看着林枫,身材微胖的周然目光闪烁,吴敏邢下意识将手中玉佩抓紧。 其他御史,都面露惊色的看着林枫,似乎在说林枫脑袋是怎么长的,这般玄妙的手法都能破解。 林枫被众人用这般神色注视,不由微微挺直背脊,哎……我本不想出风头,可奈何实力不允许。 他咳嗽了一声,将众人的思绪拉回到纵火案。 道:“鬼影之谜,便是那幕后贼人,利用一些特殊的装置,使得其根本不用亲自操作,在她想要的时间点,便能轻松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制造出鬼影来。” “而此案……” 林枫环顾众人一圈,眸光在郑峰三个嫌疑人身上一一扫过,缓缓道:“所用之法,也是这种定时装置。” 孙伏伽迫不及待问道:“子德,纵火者究竟是怎么定时的?” 他是与林枫一起过来检查卷宗室的,可他怎么没发现什么定时装置? 赵十五更不用说了,他只记得林枫这摸摸,那翻翻了。 林枫笑了笑,道:“孙郎中,还记得我之前从地上,捡起了什么吗?” 孙伏伽眸光一闪:“笔筒!” 林枫纠正道:“应该叫瓷质的笔筒!” 赵十五不解道:“不都是笔筒么,这还有什么区别?” 所以说你就是个粗鄙的武夫,脑子都长肌肉里了……林枫道:“区别大上天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来到凳子旁,将他当时随手放在凳子上的笔筒给拿了起来。 林枫举着那个外表被烤的漆黑,已经完全失去了原本颜色的笔筒,道:“诸位能发现什么吗?” 众人看着这个笔筒,或皱眉思索,或十分茫然,没人敢轻易开口,害怕丢脸。 毕竟林枫拿出了这个笔筒,肯定代表这个笔筒不一般,若是他们说错了,那就丢大人了。 林枫来到郑峰三人面前,道:“几位御史,可能看出什么来?” 郑峰茫然道:“不就是烤黑了,还有什么特殊的吗?” 周然仍是亲和的笑容:“林兄你就别难为我了,我可没有你那种神探的能耐。” 吴敏邢直接摇头:“不知道。” 林枫笑了笑,看向戴胄,道:“戴尚书呢?” 原本满是笑意的戴胄,脸色微微一僵,他咳嗖一声,道:“子德啊,我们都知道这笔筒特殊了,你快为大家解惑吧。” 林枫点了点头,道:“戴尚书都发话了,那我就直说吧。” “要说特殊吧,这个笔筒其实没什么特殊的,就是被烤黑了……但要说不特殊吧,它也还是有些特殊的……而它的特殊之处,在于它的内部!” 说着,林枫将笔筒的内部,对准了戴胄等人,让他们得以清楚的看到笔筒内部的情况。 “里面也被烤黑了!” 孙伏伽忙道。 林枫笑着点头:“没错……里面也被烤黑了。” 见众人似乎没明白自己的意思。 林枫引导众人,道:“诸位请随我的描述想一想,这笔筒是用来装笔的,正常情况下,它应该怎么放置?” 捧哏赵十五十分及时:“当然是向上放置。” 林枫赞赏的看了一眼赵十五,继续道:“笔筒是向上放置的,唯一能接触它的,就是桌子上的火焰了……可是,桌子上的火焰最多,也就能包围笔筒的外面,而无法烧到里面去。” “那这就有趣了啊。” 林枫看向众人,似笑非笑:“笔筒外面能被烤的漆黑,这十分正常……可里面呢?为何没有被火焰给烤到的里面,却也是黑的呢?要知道,我发现它时,它的里面可是一点灰都没有啊。” “这代表即便是它掉落到地面上后,也是不可能有任何燃烧的火焰掉落其中的……” 听到这话,孙伏伽猛然一怔! 戴胄手中的铁球顿时一停,瞳孔微微收缩。 不苟言笑的魏征,也眸光微闪,视线瞬间盯向笔筒内部! 其他御史同样瞪大了眼睛。 被林枫引导,他们终于反应了过来……的确,笔筒的内部,是没有任何理由也烧黑的! 这不符合逻辑! 可为什么? 戴胄心中无比的好奇,太想知道原因了,但他又不好意思询问,毕竟这样问,似乎会显得自己很不聪明,人家林枫都提示到这种程度了,还不明白。 这时,憨厚的义子赵十五,及时发问:“为什么里面是黑的呢?” 戴胄顿时舒坦了,十分赞赏的看了赵十五一眼。 他忽然发现,让赵十五以后就跟着林枫,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林枫看着最耿直的义子,道:“如我刚刚所言,它是不应该黑成这个样子的,最多也就是靠近口子的地方可能被火燎到,黑一些,但不该是里面都这样黑的。” “而它之所以会这样……只有一个解释!” 众人视线都牢牢看向林枫。 “那就是……专门有火焰,在它内部燃烧!并且,这火焰燃烧后,还不会有任何的灰落入其中!” 有火焰在笔筒内燃烧…… 还不会有灰掉落其中…… 怎么才能做到这种事? 刷的一下! 戴胄猛的抬起了头。 听到林枫这话,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戴胄忙看向魏征,便见魏征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让戴胄有些气恼,自己竟然没有更快一步明白这些,竟是让魏征给追上了! 而其他人,则反应明显慢很多,多数都是将解未解的神色。 林枫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你还记得在我发现这个笔筒后,你说过的话吗?” 孙伏伽有些茫然:“什么话?” 林枫说:“你说……这个瓷质的笔筒运气很好,从桌子上摔下来,竟然没有摔坏。” 孙伏伽恍然道:“对对,我是说过了这句话,怎么了吗?” 林枫看向御史们:“能给我找一个相同的笔筒吗?” 这笔筒是御史台的办公用品,不可能只有一个。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御史给林枫带了一个相同的。 林枫道:“诸位看好了。” 他将笔筒放置在与桌子齐平的高度,然后松开了手。 随着手松开,笔筒瞬间下落。 下一刻—— 砰! 笔筒很薄,撞击地面,根本没有任何意外的,直接被分尸了。 碎片被溅射的到处都是。 孙伏伽直接瞪大了眼睛:“这……这……” 第三十二章 完美的闭环! 孙伏伽怔了半晌,才终于明白了些什么,他不由看向林枫,眼中闪烁着异色,道:“难道?” 林枫点着头:“明白了?” 赵十五完全看蒙了,他明明每个字都能听懂,怎么义父将这些字连在一起,他就完全不懂了? 他们究竟在打什么谜题呢? “义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戴胄和魏征的目光,也都看着林枫,即便他们已经明悟了一些,但更具体的,仍是觉得有些迷雾未曾拨开。 林枫说道:“大家也看到了,这笔筒很薄,陶瓷制品又十分脆弱,从桌子上摔下来,不可能会完好无损,怎么也该碎个茬吧,可它却没有。” “这样的情况,只可能有一个理由,那就是——” 所有人心都提了起来,紧紧地盯着林枫。 戴胄和魏征,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林枫视线看向地面,斩钉截铁,道:“它就不是掉下去的,而是一开始就在地上!” 一开始就在地上!? 戴胄瞬间看向林枫手中完好无损的笔筒,目光闪烁间,陡然瞳孔一缩……他终于明悟了。 魏征也忍不住的点着头,惜字如金道:“该是如此。” 其他人一听,也都连忙点头附和。 便是赵十五,都连忙小鸡啄米的点头,生怕慢一点,就暴露出只有他不懂的真相。 林枫笑了笑,继续道:“知道了这两点,那很多谜题,就能揭晓了。” “为什么笔筒会一开始就在地上?为什么它不该烧黑的地方却烧黑了?为什么我说它必须是瓷质笔筒……再结合我最初的推断,纵火者用的是定时装置,那么真相就明了了。” 孙伏伽目光闪烁片刻,他看向林枫,道:“按照你的意思……其实这笔筒,就是定时装置?” 林枫道:“应该说……笔筒,以及在笔筒里燃烧的东西,组成了定时装置。” “燃烧的东西?是什么?”孙伏伽忙问道。 林枫笑着看向孙伏伽:“还记得冒充鬼影的树叶小人,是怎么在需要它掉落的时候掉下去的吗?” 孙伏伽瞪大眼睛,惊呼出声:“蜡烛!你的意思是说,在笔筒里燃烧的也是蜡烛?” 林枫点头:“不错,就是蜡烛……这种随处可见,并且随时可以拿来用,还能准确预估其燃烧速度,从而确定时间的东西!” “在御史台……我想,再也没有任何东西,比天天用的蜡烛,更适合用来定时和放火了。” 林枫不再耽搁,直接动手操作。 “事实,其实是这样的……” 林枫要了半根蜡烛,又从一侧架子上取来几张纸,将其放在地上,然后将蜡烛立在纸张上,之后将其点燃。 烛火燃烧,散发暖光。 林枫又将一个全新的笔筒倒扣在蜡烛上,并且为了蜡烛能够有足够的氧气燃烧,他在靠近墙壁的地方,留了一道缝隙。 同时,又在笔筒上方,用卷宗将其罩住,使得好不容易从笔筒里钻出来的烛光,也被挡住了。 做完这一切,林枫站起身来,道:“基本的装置就是这样了。” 众人看着这简单不能再简单的装置,不由面面相觑。 有御史忍不住道:“这……这会不会太简单了?” 林枫笑道:“当你明白鬼影之谜的时候,你觉得鬼影之谜复杂吗?一个孔一片树叶就够了,那个比就这个复杂吗?” “所谓的简单与复杂,只看你是否理通了其中的秘密罢了。” 这个御史脸色微微发红,道:“是我错了。” 林枫笑了笑,他看向郑峰,道:“郑御史,你说你当时经过卷宗室时,室内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异常。” “它之所以会漆黑,就是因为这个笔筒的缘故,笔筒罩住了大部分的光,即便有些许从下面露出,上面也还有卷宗遮挡,更别说当时的卷宗上面还有桌子同样在遮挡光芒了。” “而且你在外面,是有灯笼的,灯笼的光会使得卷宗室内微弱的光更加不明显。” “因此,你才会认为卷宗室十分正常。” 郑峰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我经过时卷宗室内一片漆黑,可没多久就起火了,我还没有发现任何人影,原来这里面已经有定时装置了。” 林枫点了点头,继续道:“烛火燃烧,是按照一点速度下降的,当烛火烧到最后,那火焰便会直接点燃纸张,将其引燃。” “而纸张一燃烧起来,也就彻底起火了。” 众人都在认真思考林枫讲述的办法,可这时,魏征的声音忽然响起:“蜡烛在设计的时候,就担心烧到最后可能会引燃一些东西,所以在烧到最后时,一般都会随着灯捻的结束而熄灭。” “并且,就这么点纸张,再快……也不至于迅速引燃卷宗室吧?” 孙伏伽一听,想了想,皱了皱眉:“魏公说的确实有理。” 难道林枫错了? 众人都不由看向林枫。 却见林枫面色不变,仍旧十分从容自信。 他笑道:“如果纵火者用的蜡烛,专门用匕首削过呢?那灯捻直接连接到了纸张上呢?” 魏征瞳孔猛然一震。 林枫笑道:“我刚刚没这样做,只是因为手上没有匕首罢了。” 魏征微微蹙了下眉头。 戴胄见魏征丢脸,十分开怀,毕竟这魏喷子以前也喷过自己,他对林枫投去赞赏的目光。 老戴今天怎么老是对我飞眼……林枫咳嗖一声,道:“至于几张纸无法快速引燃卷宗室的问题,其实也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魏征直接盯紧林枫。 林枫道:“如郑御史所言,他经过这里,不过几十息的时间罢了,结果就发现卷宗室窗户内外已经火焰冲天,十分恐怖了。” “几十息的时间啊……别说用纸张引燃了,就算是直接将火把扔进去焚烧,大家觉得,能造成郑御史说的那样吗?” 赵十五一愣:“郑御史难道在说谎?” 郑峰面色一变,连忙道:“我可以对天发誓,这件事上我绝对没有说谎,就是几十息的时间!” 众人见状,都皱起了眉头。 郑峰不像作假,那是? 忽然间,戴胄眸光一闪,经验丰富的他,顿时想到了一种可能,他看向林枫,道:“你的意思是说,这卷宗室内,被人洒了火油?” “火油?” 众人一听,旋即皆是恍然。 “对啊!若是火油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提前将火油洒在桌子窗户上,并且连接纸张,那么只要纸张点燃了,火油就能迅速燃烧了!” “真的是火油吗?” 即便戴胄的猜测,让众人觉得就应该是这样,可他们仍是下意识看向林枫。 便是魏征,都紧盯着林枫。 林枫迎着众人的视线,点了点头:“即便不是火油,也绝对是类似的助燃之物。” “而且还有一点可以佐证。” 他指着那烧得漆黑的窗户和半张桌子,又指了指完好无损的凳子和放置卷宗的架子。 他说道:“你们看……发生了这么严重的火灾,可是这火灾造成的伤害,却是如此泾渭分明!” “简直就像是一把刀,将火焰给割断了,使得火焰只在窗户附近燃烧。” “正常来说,都这么大的火了,别说桌子了,那些易燃的卷宗也都该完蛋了……可是没有,卷宗完全没有被波及,而唯一能解释的……” 林枫看向如同小学生一样认真听讲的众人,道:“就是纵火者洒了火油之类的助燃之物,并且只洒在了窗户上和这半边桌子上……你们所看到的十分恐怖的火焰,都是这种东西在燃烧。” “而因为郑御史发现的及时,你们救火及时,使得这火焰还没有来得及完全蔓延,就被熄灭了。” “正因此,才会有这般泾渭分明的,有如一刀切成了两个世界的奇怪景象。” 所有的线索,与逻辑,都形成闭环了! 现场的怪异情形,现场搜寻到的关键物证,以及郑峰给予的口供……都在这一刻,完美的形成了闭环! 便是赵十五,都听得明明白白了,更别说其他人了! 孙伏伽忍不住的摇着头,看着林枫的视线,充满着感慨。 明明他是和林枫一起调查的,结果……自己就像是个瞎子一样,对这一切线索熟视无睹! 戴胄看着林枫,眼中止不住的露出赞赏之色,他在想,林枫真是个人才,自己该怎么从萧瑀手中抢过来呢? 而魏征,明明林枫破案,会帮助戴胄赢过自己,但他在亲眼见过林枫缜密的思维,超出想象的推理能力后,仍是忍不住想要称赞林枫。 其他人未必破解不了这个纵火手法,但他们绝对无法如林枫一样,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这般轻松破解。 并且将各个环节,所有细节,都考虑的清清楚楚,形成完美的闭环! 从这个角度来看,魏征觉得,林枫完全称得上是破案奇才之称了! 第三十三章 全员恶人? 其他的御史们,也都满脸感慨的看着林枫。 听别人说林枫的事迹,终究只是听个故事,唯有真正亲眼看到了林枫的推理过程,看到了林枫如此轻松破解纵火手法,他们才真正明白,什么样的人才能叫破案奇才! 本就是现场焦点的林枫,在这一刻,更加如众星捧月一般,越发的光芒万丈了。 “差不多了。” 林枫这时再度开口,众人忙看向林枫,就见林枫蹲下身来,将囚服的袖子拉长,置于在他手与笔筒中间,防止被笔筒烫伤,然后将笔筒拿了起来。 林枫视线向笔筒内部看去,旋即笑了笑,将笔筒口子对向戴胄等人,道:“诸位请看,这笔筒内部,是不是已经被烤的黑一些了?虽然还没有那般黑,但毕竟时间尚短,若是再等一会儿,也就差不多了。” 众人一听,连忙定睛看去。 果不其然,原本素净的笔筒内部,已然被火燎黑了。 孙伏伽不由感慨道:“真相有时竟如此简单,可我们却都被蒙蔽了双眼,若不是子德,我们说不得还需多久才能知道真相。” 戴胄与魏征对视了一眼,也都点了点头。 这代表现场权柄最高的两位大佬都认同了孙伏伽的话,其他人自然更是连忙点头附和。 林枫笑了笑,他又看向赵十五,道:“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非要强调这是瓷质笔筒,而不是木制笔筒了吧?” 赵十五挠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道:“若是木制笔筒,怕是还没有引燃纸张与火油,笔筒就先烧起来了,所以必须得是瓷质笔筒。” 林枫欣慰的点了点头,义子终于开窍了。 现在他终于明白培养子嗣的辛苦了。 他说道:“其实即便是木制的笔筒,短时间内也不是那么容易点燃的,可为了以防万一,确保能在纵火者想要的时间点引燃这一切,而不会提前烧起来,纵火者还是用了更万无一失的瓷质笔筒。” 说着,林枫一顿,他看了一眼戴胄等刑部人员,继续道: “我了解过,魏公为了提高大家的办事效率,为了避免办公用品的损坏而耽误御史们的任务,魏公在每个办公房内都准备了至少三套办公用品。” “而根据大家的喜好,陶瓷笔筒与木制笔筒皆有,这卷宗室又是御史们最频繁来查阅资料的地方,自然更会准备这些,正因此……那纵火者直接现场取材,用的是这里本就有的陶瓷笔筒,这才令刑部忽略了,否则的话……” 林枫笑了笑;“若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陶瓷笔筒却出现了,那他的手法早就暴露了,刑部也不用等我过来,就能查明这些了。” 戴胄怔了一下,继而满是欣慰的看了林枫一眼,他如何不明白林枫说这些话的意思? 他忽然有一种“我没信错人”的感慨。 戴胄看向林枫,锐利的锋芒化为温和的笑意:“你小子有心了,但也不用帮我们解释……我们没查明白就是没查明白,即便这陶瓷笔筒本就是卷宗室内的,可我们没一个人发现它内部的问题,这就是我们不行,不行就是不行,不必为我们找借口。” 孙伏伽脸上发烫:“戴公说的是。” 其他刑部官员也都汗颜的低着头。 但林枫主动为他们挽尊的举动,还是获得了他们的好感。 倘若林枫不说这句话,那么御史台的这些喷子们,也许就会觉得他们太无能了,现在林枫这么一说,御史们便会明白原来还有这一茬在。 到时候上书喷他们时,可能就会轻一点。 戴胄虽是说林枫不必这样做,可看向林枫的神色,却也更加温和了,他说道:“好了,林枫你继续吧,虽然手法破了,但真正的纵火者是谁,你还没告诉我们呢。” 众人也都忙看向林枫。 在知道了这十分巧妙的定时装置后,他们对那纵火者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他们都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究竟是谁,竟能设计出这般巧妙的手法? 林枫见戴胄和刑部众人对自己越发温和的目光,心中大定,别的不说,单单是获取了刑部的好感,今天这御史台就没白来。 这可都是以后揭晓身份时,能依仗的人脉啊! 林枫不再耽搁,他转身看向三位嫌疑人,道:“知道了这定时装置,那诸位也就该明白……有了这样的装置,别说没有人证能证明你们说的不在场证明,就算有……那也没有任何用处。” “因为你们压根就不需要在现场……” 郑峰等人一听,脸色都是一变。 郑峰神色惊慌:“真的不是我。” 周然脸上笑呵呵的神情也消失了:“林兄,我真的从未离开过办公房。” 吴敏邢也道:“我完全不知道什么定时装置。” 三人同时否认,看起来都好像很无辜。 戴胄眼眸微眯,魏征面无表情,其他人也都紧盯着他们三人。 林枫笑道:“三位御史先别忙着否认。” “本官已经问过了,刑部之所以将你们定为嫌疑人,是因为戌时三刻后,最后一批在卷宗室忙碌的人是一同离开的。” “他们离开后,也就到了下值的时候,除了你们三位还有任务在身,没法离开,其余人都走了。” “守在门口的侍卫也能证明……除了亥时周御史出来取过东西,再也没有任何人出入过这里,也就是说……这里只有你们三个大活人。” 林枫笑呵呵的看着他们:“你们告诉我……倘若纵火者不在你们三人之中,那还能从哪冒出来?” 三人闻言,都抿着嘴,没再开口反驳了。 这明摆着纵火者就在他们之中的事,他们怎么反驳都是徒劳的。 还不如闭嘴,至少留个体面。 林枫目光从他们三人的身上一一扫过,缓缓道:“我该从谁开始说起呢……这还真是件让人头疼的事。” 赵十五茫然道:“义父直接说谁有问题,谁是纵火者不就好了?” “这句话说得好!” 林枫点头,可旋即,他眼眸陡然一眯,意味深长道:“可若是他们的口供都有问题呢?那又该如何?” “什么!?” “都有问题!?” “这……” 一瞬间,所有人视线,都刷的一下,齐齐落在了郑峰三人身上。 他们的表情,有茫然,有不敢置信。 三个人的口供,都有问题? 这……这怎么可能呢? 难道是他们三个一起放的火不成? 三人是同谋!? 所有人都被这个想法给吓到了。 戴胄目光顿时无比锐利的盯着郑峰三人,那视线就如刀子一样,压迫的郑峰几人脸色骤变。 魏征双手负于身后,本就不苟言笑的脸庞,此刻更加冰冷了起来:“你们三人身为御史,却面临询问之时,皆有隐瞒……你们还配称之为御史吗?” “倘若所有御史皆是你们这样,你们让百官如何服我御史台?天下万民如何信任我御史台?” 郑峰三人见状,连忙用力摇头。 郑峰慌忙道:“魏公,我没有……真不是我放火的!” 周然胖乎乎的脸上再无任何亲和的笑容,他脸色发白道:“魏公,我是冤枉的!你是知道我的,我绝不会犯这种错误!” 吴敏邢抿着嘴,低着头:“魏公,我无愧于御史之身!” 三人都在否认。 看他们的神情,都不似作伪,可这更让众人迷茫了。 若说林枫在破解定时装置之前,一开口就说三人的口供都有问题,那估计很多人都会有所怀疑。 可现在,在亲眼见到林枫的本事后,便是御史台的其他御史,都下意识觉得林枫的话更有可信度了。 但郑峰三人却都在否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越发不解。 戴胄见状,目光直接看向林枫,道:“林枫,别卖关子了,说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所有人都忙看向林枫。 第三十四章 四人五双! 听到林枫的话,郑峰身体下意识绷紧,落在两侧的手,微微合拢,他抬起头看向林枫,勉强露出笑容,道:“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吧?” “我告诉你的话,都是实话,而且我若是纵火者的话,那我怎么会在火刚烧起来时,就连忙大吼大叫,将所有人都叫来灭火?” “我等着火势再大一些,根本没法救的时候,再喊人不好吗?” 众人听着郑峰的话,不由点了点头。 “好像是这个理。” “等火势再大一些,或许真的就没法救了,卷宗室肯定要烧完了。” “以当时的情况,哪怕再拖上小半柱香的时间,估计都来不及救援。” 御史台昨夜参与过救火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他们因为亲自参与了救火,所以更加清楚郑峰这句话的真实度。 赵十五听着他们的话,不由挠了挠脑袋,他也觉得郑峰的话有些道理。 郑峰倘若是纵火者的话,完全可以再拖一会儿的,当时附近又没有其他人发现起火了,自然也不会因此引起怀疑。 可他又觉得义父不可能会错。 一时间,赵十五那本就不太灵光的脑袋都要宕机了。 而孙伏伽,则在此刻,忽然瞪大了眼睛。 他回想起了林枫拜托他调查的事,想想这些,再看看郑峰的反应,他眼中难以控制的露出震撼的神情:“原来子德竟是将郑峰此刻的反应,都提前料想到了……” 林枫自然听到了众人的议论声,可他神色毫无任何变化,仍是笑呵呵的看着郑峰,道:“我有几个问题,希望郑御史能为我解答。” 听到林枫再度开口,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再度聚精会神,有如学生在认真听讲。 “什么问题?”郑峰下意识道。 林枫直接道:“第一……郑御史的办公房我去过,那办公房距离这卷宗室,可以说是这一片区域里最远的了。” “从那里来到这卷宗室,怎么都需要一段时间。” “那我就好奇了……如郑御史所言,你不过就是出来吹吹夜风,让自己清醒一下罢了,可这吹风的距离,是不是有些太远了?” 御史们闻言,怔了一下,继而皆恍然点头。 “的确有些远啊!” “我平常从台院办公房来卷宗室查阅卷宗,都不愿意走,又累又费时间。” “是啊,我还曾向魏公建议过,要不要将卷宗室搬到休息室的房间里去,着实是跑一次太费劲了,效率也太低下了,魏公还说过会考虑呢。” “白天我都不愿意走呢,大晚上的,只是吹风的话,确实有些远了。” 台院的御史们深受其害,简直太有感触了。 只是因为他们天天都走这条路,也没觉得郑峰走这条路有什么奇怪,可当林枫提示后,他们才意识到,这也太特么不对劲了。 都下半夜了,外面冷的要命,谁吹风会跑这么远啊! 一时间,怀疑的目光,迅速聚焦在郑峰身上。 郑峰脸色大变,连忙解释:“当时……当时我心里想的都是公务的事情,也没注意自己走的路,所以一不小心,就走了这么远。” “是吗?” 林枫看着郑峰,那漆黑的眸子深邃而带着一抹讥诮,就仿佛直接看穿了郑峰的内心一般,这让郑峰不由脸色发白,连忙移开视线,不敢与林枫对视。 “当然!”郑峰道:“我也不是故意走这么远的。” 林枫笑了:“倒是一个能够说得通的理由。” “那第二个问题……” 他没给郑峰缓口气的机会,直接道:“既然郑御史说,你是想着公务的事,不小心走了这么远……那我就好奇了,既然你是无意识走到了这里,那为何……” 林枫目光陡然锐利了起来,双眼死死地盯着郑峰的眼睛,根本不给郑峰躲闪的机会,道:“……为何郑御史,你要进入比卷宗室更远的杂物室呢?” 刷的一下! 郑峰瞳孔陡然一缩! 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整个人就仿佛是被雷劈了一般,直接僵在了原地。 “我……我……” 他咽了口吐沫,汗水瞬间从脸颊两侧留下,道:“我没有进入杂物室,你别乱说!” 林枫看着郑峰的反应,笑着摇头:“郑御史……我打听过你的风评,你孝顺、认真、正直、从不偷懒……所以,你太不擅长说谎了。” “你根本不知道怎么说谎,才不会被人这么容易看穿。” 郑峰猛的抬起头,目光看向戴胄与魏征。 却见戴胄目光更加冰冷与锐利的盯着他。 魏征摇着头,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再看他了。 而其他人,也都在窃窃私语。 郑峰慌忙摇头:“我没有说谎……林枫,即便你很有推理能力,那你也不能冤枉我!” 林枫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郑峰,道:“冤枉你?” 郑峰咽了口吐沫,道:“就……就是冤枉了我。” 林枫一笑:“好,那我就拿出点证据来……不过,这需要诸位随我移步到杂物室才行。” 戴胄当即道:“走!” 没多久,众人就到了杂物室门口。 嘎吱—— 林枫将紧闭的门扉推开。 顿时间,灰尘弥漫,从门框上面震落而下。 林枫道:“还请诸位留在门外,先不要进入其中,免得破坏了现场,在这里也能看清楚里面的情况了。” 众人一听,连忙争先恐后想要占据有利地形。 不过戴胄与魏征发动身份卡,效果是所有人自动让路,根本不用去抢,他们就占据了视野最佳区域,其余人只能踮着脚点,从缝隙向里面看去。 林枫道:“诸位请看这地上的脚印。” “这杂物室罕有人来,也不怎么打扫,灰尘已经盖了厚厚的一层,因此当有人从这上面经过时,便会在这灰尘上不可避免的留下脚印。” 听着林枫的话,戴胄与魏征目光直接看去。 果不其然,在这地面上,他们看到了深浅不一的脚印。 有的脚印十分清晰,但有的脚印上,已经又盖了一层灰尘,显得有些不真切了。 林枫说道:“大家应该都清楚,新留下的脚印因为还没有足够的灰尘覆盖,会十分的明显。” “那接下来……我想请大家数一数,在这地面上,一共留下了多少双看起来特别新的脚印。” 多少双? 众人有些迷糊。 数脚印干什么? 戴胄和魏征彼此对视了一眼,也都有些弄不清楚林枫的想法。 而亲自来过这里的孙伏伽,却在此时,脑海里闪过一抹光亮,似乎明白了什么。 “难道……” 他呼吸瞬间就加重了,连忙将目光向地面那些脚印看去。 戴胄视野最好,虽不明白林枫的用意,却也率先数完,道:“特别新的脚印,一共六双……不过那第六双,有些奇怪。” 众人闻声,连忙看去。 果不其然,最右侧有一双脚印。 但这脚印不能说奇怪吧,只能说太可疑了。 因为这压根就不是完整的鞋印,而是小半只,看起来就像是有人嫌脏,故意用脚尖掂着走路一样。 完整的鞋印,并未留下来。 林枫说道:“这脚印的确奇怪,不过不是现在我要说的,暂时按下不表,我们去看其余五双脚印。” 义父又开始吊胃口了……按下不表,这脚印肯定有大问题。 在经历过林枫调查翠竹案时,将那几件首饰的问题暂时按下不表后,赵十五就有经验了。 他知道林枫按下不表的,绝对大有文章。 “我们今天一起来这里调查的,一共有四人。” 林枫声音继续响起:“我,赵十五,孙郎中,以及郑御史。” “所以最新的脚印,应该是四双……看,就是左侧那四双,那是我专门带着他们走的,一眼就能看出来……但现在,这里却有五双脚印。” 戴胄道:“会不会是在你们来之前,有人送过什么杂物,进来过?” 林枫看向郑峰,道:“郑御史,这个问题我也提过,我说最近没什么人来打开过里面的箱子吧,你当时的回答是肯定的。” 郑峰呐呐道:“因为我办公房距离这里比较远,我不怎么过来,所以可能有人来过,但我不清楚。” “合理!” 林枫转过头,看向人群里一个御史,道:“这位御史,我在睡觉前曾拜托你查过几件事,其中就包括最近几天是否有人来过杂物室的,请问结果如何?” 这个御史没想到自己还有表现的机会,连忙道:“我问过了,没有任何人来过,最近半个月内,都没有人来过。” 林枫笑了:“真是奇怪啊,我们只有四个人,排除那个奇怪的半个脚印,还有一双脚印……而这双脚印明显和我们差不多新。” “可御史台内,半个月都没人来过了,请问郑御史……” 林枫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郑峰目光闪烁,不敢去看林枫的眼睛,道:“我,我怎么会知道。” “是啊,你怎么会知道……那请郑御史再看一看这些脚印……” 林枫话音忽然一转:“真的是五个人留下的吗?” “什么?” 林枫这话一出,别说郑峰了,连刚刚数完的戴胄都有些不解了。 五双脚印,怎么不是五个人留下的? 戴胄带着不解和狐疑,向那些脚印重新看去。 众人也都不解的看去。 而这时,他们见林枫动了。 林枫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木棍,走进了杂物室内。 他先在左侧的四双脚印里,选择了一只看起来很清晰的脚印,画了一个圈。 又在右侧的那一双脚印中,选择了一只最清晰的脚印,也画了一个圈。 之后,他笑道:“诸位,请看看……这两个脚印,熟不熟悉?” 戴胄疑惑的目光定睛看去,他先看了看左面圈里的脚印,又看了看右面圈里的脚印,忽然间…… “什么!?” 戴胄眼睛猛的瞪大。 大脑在这一刻,瞬间有灵光闪过。 “难道……” 戴胄一步跨入,直接来到了这两个脚印旁,仔细一对比。 在众人不解的注视下,戴胄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这两双脚印一模一样,换句话说……它们是同一人留下的。” “什么?” “同一人留下的?” “这……这还真不是五个人啊!” 御史台和刑部的官员们,面面相觑。 魏征眸光一凝,陡然看向郑峰。 林枫也看向郑峰,声音平静道:“郑御史……还用我们四个人进来这里验证一下,那相同的脚印,是谁留下的吗?” 郑峰脸色灰败,全身冷汗直流,他说道:“我……我的鞋子没什么特殊的,也有其他人和我是一样的鞋子。” 第三十五章 天上不会掉馅饼! 听到林枫的话,郑峰满脸茫然。 说实话,他真不知道! 他完全不明白,林枫为什么铁了心就要来这脏地方。 君不见刑部来查案,除了卷宗室这个火灾现场,也就去办公房瞧一瞧,去判断一下他们的口供是否合理。 除此之外,哪都不去。 哪像林枫,好端端的案子不查,非要往放垃圾的杂物室跑。 看着郑峰茫然的神情,林枫就知道郑峰还不明白……他视线从郑峰的脸上向上移,提醒道:“郑御史不妨摸一摸自己的幞(fú)头。” “什么?” 郑峰下意识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脑袋。 他察觉到,自己好像碰到了什么,郑峰疑惑将手收回,目光向上看去…… 刷! 下一瞬,他瞳孔陡然一缩。 整个人当即愣在了原地! “怎么会……” 郑峰宛若雷劈,脸上彻底没了血色。 看着郑峰这般反应,在场的所有人,内心都顿时明白了。 那双多出来的脚印,果然就是郑峰的! 郑峰果然提前来过这杂物室! 可他究竟摸到了什么东西?让他再也没法保持之前的冷静了? 便是戴胄,都不由好奇的向前凑了凑,想要看清郑峰手中究竟是什么。 魏征咳嗽了一声,肩膀向戴胄一顶,也硬挤了过去。 孙伏伽和赵十五原本距离郑峰最近,可见两位大佬发动了身份卡效果,身份卡生效,自动清空路障……两人连忙向后退去,让出了最好的视野之地。 终于,戴胄看清楚了郑峰的掌心。 然后……他直接一愣:“这是?” 魏征也凑到前头,蹙眉道:“似乎是……积压已久的灰尘,都形成网条状了。” “灰尘?” “还是网条状的灰尘?” 御史和刑部众人,眨了眨眼睛,不由看向林枫。 “没错,就是灰尘。” 林枫见众人看向自己,便开口道:“诸位可能不知,在第一次见到郑御史时,我就在郑御史的官袍上,以及幞头上,注意到了这些灰尘。” “当时我还以为那是郑御史救火导致的,可转念一想,我就把这个猜测给否了。” “因为火焰燃烧产生的灰烬,与这种明显是灰尘的灰,是完全不同的,这不可能是救火时沾到的灰。” “所以,当即我就意识到……郑御史一定去到过一个很脏的,布满了灰尘的地方。” 林枫转头看向郑峰,看着郑峰再也无法保持冷静,脸色发白,无比惊慌的脸色,缓缓道:“现在郑御史可明白……为什么我在听说距离你昨夜发现火灾之地如此近的房子是杂物室时,非要去查看吗?” 郑峰张着嘴,半晌才发出声音:“所以……你根本不是好奇,而是为了去验证……那是否是我昨夜所去之地?” 林枫点着头,道:“不错!” “我现在只有两天活头了,破案之事如悬在我脖子上的刀,我岂能无缘无故浪费时间,去与案情无关的地方?” 郑峰不由闭上了眼睛,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这口气仿佛卸掉了他全部的精气神。 他背脊弯曲,脸色灰败,道:“没错,在昨晚发生火灾之前,我的确来过这里。” “我幞头上沾的灰尘,不出意外……应是推开门时,门框上面的灰尘震落掉上去的,我没注意这些,不曾想……就这平常不值一提的些许灰尘,却成为了让我暴露的决定性证据。” 郑峰不再试图隐瞒,终于承认了。 看到这一幕,在场众人,都满脸震撼。 直到此时,直到此刻,他们才终于明白林枫这一切推理的逻辑链条。 才明白,原来一切……从林枫见到郑峰第一眼时,就已经开始了。 “竟然只是凭借这么一点灰尘,就推断出了一切。” “嘶……好厉害!真的好厉害!” “我早就看到郑御史幞头上的灰了,可我怎么就没破案呢?” “你得有这个脑子才行啊!” 御史们和刑部官员们纷纷感慨。 戴胄也不由露出笑意,他扭头看向魏征,见到魏征一脸感慨的模样,顿时更加得意了。 这可是他看重的人,魏喷子你羡慕也没用! 孙伏伽叹息一声,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和林枫的差距有多大了。 两人明明一直在一起,看的是一样的画面,听的是一样的口供……结果,自己毫无收获,林枫已经破解了一切了。 赵十五更别说了,只觉得林枫仿佛神仙一样在发光! 不!在他心里,义父就是神人! 郑峰看着林枫,满脸苦涩道:“在听说你要来调查时,我还心有侥幸,觉得即便你能破获皇宫闹鬼案,也可能只是巧合……可现在我才知道,我有多可笑。” “倘若知道你早已发现了我的秘密,我还何必如此可笑的伪装?” “林枫,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和猴子一样滑稽?” 林枫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收敛,平静道:“我从不觉得,一个为了救活娘亲而说谎的人,有多可笑滑稽。” 刷的一下。 原本背脊弯曲的郑峰,猛的瞪大了眼睛。 他抬起头看着林枫,瞳孔剧烈颤动,忍不住道:“你……你……你怎么知道!?” 什么? 原本正在感慨震撼的众人,忽然被林枫与郑峰的话,给弄懵了。 郑峰做这一切,是为了救活娘亲? 这是怎么回事? 而林枫似乎还知道这件事,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刻,便是魏征,都忍不住道:“林枫,怎么回事?” 林枫看着郑峰,道:“说实话,感性上,我很理解你,我知道你做这一切的出发点,没有任何恶意。” 郑峰抿着嘴,没有说话。 林枫继续道:“但理性上,我必须阻拦你……你已经陷入了阴谋之中,这是一个巨大的隐患,而这个隐患将来必有一天会爆发。” “你以为你能救得了你娘亲,可殊不知……当隐患爆发那一天,你们所有人都会因此粉身碎骨!” “郑御史……” 林枫看着郑峰,认真道:“这世上,不会白白掉馅饼的!” 郑峰瞳孔一缩,脸色越发苍白。 戴胄彻底忍不住了,无尽的好奇心仿佛小猫挠心一样在刺挠着他,他看向林枫道:“林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什么隐患?什么娘亲?” 其他人也都紧紧盯着林枫。 林枫转过头,视线看向杂物室内的箱子,道:“在我们到来之前,我发现那个箱子上,有两个全新的手印,毫无疑问……有人在我们到之前打开过它。” “所以,郑御史昨夜火灾前来到这杂物室,我想……就是来取走箱子里的某件东西吧?” ………… 第三十六章 揭晓!纵火者的身份! 众人闻言,目光刷的一下,齐齐又落在了郑峰身上。 郑峰低着头,没有隐瞒:“不错。” 果真如此! 众人不由再度看向林枫,他们本以为林枫能查出郑峰说谎,来过这杂物室,已经很厉害了。 可现在他们才知道,他们仍是小瞧了林枫。 赵十五忍不住问道:“义父,他从箱子里取走的是什么啊?” “我看箱子里面都是用坏的东西,这些东西值得他又是隐瞒,又是偷偷带走吗?” 林枫说道:“这是个好问题……不过你说错了,他带走的,不是箱子里原本装的杂物。” “不是杂物?”赵十五更加茫然:“那是什么?” 林枫看向郑峰,道:“虽然这个答案很俗气,但就是真相——你带走的,是金银珠宝之类的贵重物品,亦或者干脆就是钱财吧?” “什么?” “金银珠宝?钱财?” “真的吗?” “我们的杂物箱里,怎么会有这东西?” 御史们都懵了,什么时候,他们扔垃圾的杂物箱里,还会有金银珠宝这种东西了? 戴胄看向魏征,只见魏征淡淡道:“看本官干什么?我御史台两袖清风,怎会有这种黄白之物。” 林枫点头:“魏公说的没错……御史们多为官清廉,刚正不阿,自是不会有这般财物,否则的话,郑御史又何必偷偷摸摸行事?” “那是怎么回事?”戴胄皱眉问道。 其他人也都紧盯着林枫。 本以为林枫揪出了郑峰的秘密,就能明白一切了,可谁知道,一层谜底之后,又是一层新的谜题。 越来越茫然了。 林枫看着脸色灰败,仿佛斗败的公鸡一样的郑峰,叹息道:“我在确定郑御史从箱子里取走过什么东西后,我也在猜测,郑御史会带走什么。” “我问过孙郎中郑御史的风评,结果郑御史风评是孝顺、正直之类的,风评太好了,怎么都不像是会做坏事的人。” “所以我就猜测,会不会问题不是出在郑御史身上,而是在其背后……也就是亲人身上?” “故此,我就拜托孙郎中去打探一下郑御史家里的情况。” 孙伏伽这时开口,道:“我接到子德的任务后,虽然不明白子德为何要这样做,但我还是第一时间让人去打探了。” “结果……我得知,郑御史的娘亲在两个月前突然得了重疾,卧床不起。” 他看向郑峰,道:“郑御史十分孝顺,自然是倾尽全力去救其娘亲,可两个月的时间,已经让其耗尽了家财了,但仍旧远远不够……” 郑峰听着,双手死死地握了起来,他闭着眼睛,脸上满是无力之色。 林枫说道:“所以,若说现在有什么事,对郑御史而言是十分重要,甚至能够让他违背自己的正直本性的话,也就是救他娘亲了吧?” 魏征不由看向郑峰,道:“郑峰,是这样吗?” 其他御史同僚们,也都脸色复杂看向郑峰。 郑峰长长吐出一口气,声音沙哑道:“没错,我取走的就是一袋金银珠宝……我太需要它了,我没有办法啊……” 果真是金银珠宝! 众人既是震惊于林枫又一次推理正确了。 又心里不是滋味的看着郑峰。 魏征道:“你娘亲重病,为何不告知本官?” 郑峰苦涩道:“告诉魏公又有何用?魏公为官清廉,两袖清风,让魏公知晓,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魏征抬起手指着郑峰,想要说些什么,却最后,只有一声叹息:“你啊……” 郑峰泪洒脸颊,向魏征深深一拜,哽咽道:“下官,愧对魏公栽培。” 魏征背对着郑峰,没有再说任何话。 戴胄看着自己的老对头,虽然魏征什么都没说,但戴胄何尝不知道魏征此时内心的痛苦与失望。 他看向林枫,道:“继续吧。” 林枫点了点头,道:“我想,你应该是收到了一封密信……或者其他类似的方式,告知你在杂物室的箱子里,有你需要的金银珠宝……但你必须在丑时三刻才能去取,对吧?” 郑峰现在对林枫无所不知的本事已经彻底服气了,他毫无隐瞒:“没错。” 孙伏伽眸光一闪,忙道:“所以子德最初问你时间的时候,你才会记得那么清楚……你根本就不是听别人说的,而是你必须这个时间来取东西,所以你是亲自数着时间的。” 郑峰带着歉意看着林枫:“很抱歉,欺骗了你。” 林枫摇了摇头。 孙伏伽继续道:“可钱袋呢?我们刑部早就对你们搜过身了,你身上没有任何钱袋啊?” 林枫道:“钱袋……郑御史不是早就告诉过我们了?” “什么?” 孙伏伽一脸茫然,赵十五更别说了。 他们一直跟着林枫与郑峰,郑峰说的话,明明都是骗他们的假话,什么时候告诉他们钱袋藏哪了? 林枫说道:“你们忘记了?郑峰说过,他是在哪发现卷宗室起火的?” 赵十五还没反应过来,孙伏伽猛的抬起头,道:“你是说……那钱袋,难道?” 林枫点了点头,他看向郑峰,道:“我想……你应该是快速冲进杂物室内,将钱袋取走,然后就想着赶紧返回自己办公房将其藏好。” “可没想到,你刚走出杂物室没多远,就忽然发现卷宗室起火了,你担心卷宗会被烧毁,慌忙之中,便直接就近找了个位置将钱袋一放,然后就连忙喊人了,是吧?” 众人都忙看着郑峰,郑峰点了点头,感慨道:“没想到,你连这个都猜到了。” 果真如此! 那钱袋,果真就在郑峰发现火灾的地方! 赵十五连忙冲出去查找。 没多久,他就在路旁的草丛之下,发现了钱袋。 “找到了!” 他跑了回来。 看着赵十五手中的钱袋,孙伏伽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他猛的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郑峰:“你不是纵火者!?” 戴胄也猛的反应了过来,他眉头顿时一皱。 魏征紧握的拳头,在此时,却反而松开了一些。 其他御史和刑部官员们,则都是在一愣之后,恍然明悟。 “对啊!他好像真的不是纵火者!”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去卷宗室!” “而且为了救火,他直接将刚刚得到的珍贵财物都扔到一旁了,都没来得及好好藏起来。” “这么说,他不仅不是纵火者,反而是救火有功?” 众人都很懵,听林枫说了这么多,他们还以为郑峰是纵火者,可现在看来,郑峰压根就不是。 郑峰被众人这般注视,不由道:“我一直都说我没有纵火啊……这句话我不是骗人的。” 孙伏伽忍不住道:“你不是纵火者,你为什么要隐瞒?” 郑峰低头道:“因为……那封信里写了,我不能透露关于这袋钱财的任何消息,否则的话,他就会收回这袋钱财……这是给我娘亲治病唯一的机会,我不能放过。” 孙伏伽终于明白一切了。 兜兜转转,终将所有迷雾拨开。 林枫看着郑峰,沉声道:“这封信不让你透露任何消息……火灾之前你不明白,火灾之后你还不明白吗?” “为什么要让你必须在丑时三刻来取钱?为什么火灾发生时,正好就是丑时三刻?郑御史……他是想帮你救你娘吗?你还不明白?” 郑峰双手死死地握着拳头,摇着头:“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啊。” 林枫叹息一声,继续道:“而且,郑御史……就算这一次我们没有发现你的事。” “可你想过没有……你一旦收了这份来路不明的钱,万一有朝一日,这个钱财的主人找到你,想要让你报恩……让你去做违背你本心的事,你该如何?” “你能拒绝吗?你若是拒绝,他直接向其他人说你偷了他的钱财,甚至直接说是用来贿赂你的,你又如何?” “你无缘无故多了这么一大笔钱,你觉得你能解释得通?” “你说有人送你的,谁会信?” “到时候,你不仅官职不保,性命都可能没了……你那老母亲,谁来照料?” 郑峰低着头,垂头丧气的摇着头。 他身为御史,自是见惯了官场里的黑暗,如何想不到这些? 只是,还是那句话,他没得选。 孙伏伽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枫,道:“子德,这袋子金银珠宝是谁放进杂物箱的?那纵火者不是郑御史,又会是谁?” 连郑峰都抬起了头看向林枫,他也想知道,究竟是谁给自己这袋钱的。 林枫看了一眼魏征,又看了一眼戴胄,见两人虽然对郑峰的隐瞒仍有一些不满,但眼中已经没有太大的冷意了。 他心中松了一口气。 看来郑峰娘亲的事,应该不会出现最糟糕的情况……魏征虽然很喜欢喷人,对所有人要求都特别高,但不可否认……他是一个好官。 不知道属下遇到绝境也就罢了,知道了,以魏征的品性,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再加上郑峰说到底,罪责也不重,最主要的是他没有放火,反而第一时间喊人救火…… 这些,都足以让魏征不会对郑峰心灰意冷。 而魏征虽然两袖清风,但他影响力和地位在这,人脉也是有不少的,相信太医署很愿意主动交好魏征和御史台。 郑峰是错了,但林枫还是不希望最无辜的郑峰娘亲真的断了生的希望,现在的结果,刚刚好。 放下心来,他调整情绪,重新露出笑容,说道:“孙郎中这两个问题问得好,我也觉得该是揭晓这一切的时候了。” 说着,他转过身,看向另外两个嫌疑人。 视线先看向有些胖的,脸上带着和善笑容的监察御史周然,然后又移向低着头,紧握着玉佩的台院侍御史吴敏邢。 最终,视线定格在了吴敏邢身上。 第三十七章 直接承认的纵火者! 刷! 随着林枫话音落下。 刹那间,所有人的视线,都猛的看向了衣袍脏乱,手握玉佩,头发上还立着一片树叶的台院侍御史吴敏邢! 郑峰瞪大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同僚:“是你!?” 胖乎乎的殿中侍御史周然连忙后退两步,远离了吴敏邢,也不敢置信道:“吴御史,怎么会是你啊!?” 戴胄目光顿时冷冽如刀,大喝道:“抓住他!” 铿! 刑部衙役们立即抽出武器,将吴敏邢给包围了。 刀身闪烁着森冷的寒芒。 气氛骤然肃杀! 魏征目光中充满着意外,又夹杂着失望,他看着在整个御史台内,最像自己的吴敏邢,沉默了许久:“真的是你?” 因为林枫一句话,吴敏邢周围当即仿佛抽离出一片真空位置一般,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人。 他看着众人对自己避之如蛇蝎的样子,看着魏征失望的神情,闭了闭眼睛,右手死死地握着那枚玉佩,深吸一口气,方才重新睁开了眼睛。 “魏公。” 吴敏邢向魏征深深地行了一礼,视线不敢去看魏征失望的眼眸,低头道:“对不起,我辜负魏公的信任与托付了。” 刷的一下,所有人猛的瞪大了眼睛。 他们瞳孔剧烈颤动。 赵十五忍不住道:“这……吴御史,这算是承认了?” 孙伏伽瞪大着眼睛,满是愕然的看着吴敏邢:“应该,算是承认了吧。” 赵十五两人茫然对视。 吴敏邢怎么就承认了呢? 明明在不久之前,林枫提起他们三人有嫌疑时,吴敏邢还在摇头啊。 而且,吴敏邢怎么就真的是纵火者呢? 他们是和林枫一起见的吴敏邢,当时完全没有发现吴敏邢有任何问题啊! 不仅是他们,其他的御史们,也同样是一副完全不能相信的表情! 郑峰此时的表情,比他自己的谎言被戳穿了还要难受:“吴御史,怎么会是你啊!?” 魏征负在身后的手直接握成了拳头,他脸上的神情重新变回了不苟言笑,甚至是面无表情,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吴敏邢。 熟悉魏征的戴胄知道,魏征这是哀莫大于心死。 毕竟……吴敏邢是最像魏征的,也是魏征重点培养的人。 所以在见到纵火者竟然是吴敏邢时,可以想象,魏征内心会有多痛苦。 戴胄拍了拍老对头的肩膀,难得没有刺激魏征。 “呼……” 吴敏邢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似乎承认之后,所有的枷锁,所有的担子都卸掉了。 他重新直起身来,仍是没敢去看魏征的眼睛,他直接转过头,看着林枫,道:“你果然知道纵火者是我了。” 林枫见吴敏邢直接承认,笑了笑,道:“我以为你会否认。” 吴敏邢叹息一声:“原本我是想否认来着……但在看到你刚刚的推理后,我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你太恐怖了,恐怖的让我觉得在你面前说任何谎话,下一息就会被戳穿。” “你能如此抽丝剥茧,将郑峰的一切秘密都查了出来,那我……估计也瞒不过你。”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做那滑稽的猴子,在你面前继续伪装?” 林枫笑道:“若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的想法,那我们这些搞刑狱的,就会轻松许多了。” 吴敏邢看着林枫,道:“不过……我还是很好奇,我究竟是哪里做的不够好,让你发现纵火者就是我的?” 其他人闻言,也都不由好奇的看向林枫。 吴敏邢痛痛快快承认了,直接为他们揭晓了最终的真相。 可真相背后的秘密,他们仍是不明白。 林枫为什么就会认为吴敏邢是纵火者? 戴胄也看向林枫,眼中好奇之色更重,他在来到御史台后,其实就专门询问过这三人。 对吴敏邢,说实话……他是最觉得不像纵火者的。 除了吴敏邢风评特别好外,更重要的是,他得知,在救火时,吴敏邢是冲在最前面,最努力去救火的。 这样一个冲在最前面,最尽心尽力去救火的人,着实是很难想象……这把火就是他放的!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吴敏邢和翠竹一样,太会伪装了吗? 魏征就这样看了吴敏邢许久,最终……面无表情道:“林枫,为我们解惑吧。” 魏征都发话了,林枫自然不会吊他们胃口,他直接道:“吴御史,我其实是从三件事上,判断出你就是纵火者的。” “哪三件事?”吴敏邢道。 “第一。” 林枫看着他:“你的办公桌。” 办公桌? 吴敏邢眯了下眼睛。 戴胄等人则满脸茫然,办公桌怎么了吗? 孙伏伽也十分不解,他是和林枫一起去看的吴敏邢的办公房与办公桌,当时林枫还夸吴敏邢办公桌呢。 怎么这就成判断吴敏邢是纵火者的原因之一了? 林枫说道:“孙郎中,还记得吴御史的办公桌有什么特点吗?” 孙伏伽点头道:“当然记得!他的办公桌特别干净整洁,你还专门称赞呢,说和郑御史的办公桌相比,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忽然被点名的郑峰,脸色微微一红,这下好了,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办公桌特别脏了。 林枫微微点头,道:“没错,特别干净整洁……干净整洁到什么程度呢?简直就像是……” 林枫想了想,找了个最佳的形容:“……就像是告老还乡,辞官离开一样,不干了,再也不回来了,挥一挥衣袖,带走属于他的最后一片云彩……只留下第一天上值时,桌子上本就有的东西。” “不多带走任何一物,也不多留下任何一件自己的东西。” “这……” 孙伏伽听到林枫这样形容,忽然一瞪眼睛,道:“哎……好像还真是这样。” “他桌子上只剩下笔墨砚和烛台,甚至连一张多余的纸张都没有。” “原本我就觉得干净的有些不对劲……现在经你这么一说,我才明白,这真的很像是告老还乡收拾东西后的样子。” 其他人一听,都不由露出思索之色。 可这时,魏征清清冷冷的声音忽然响起:“这不很正常吗?本官每次下值时,桌子都是这个样子。” 您老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是强迫症吗……林枫面带微笑:“魏公,您老是我们所有人的榜样,我们能做到您的两三成就不错了,更别说郑御史曾说过……” 又一次被点名的郑峰:“……” 林枫笑道:“郑御史说过,他们每一次晚上熬夜处理公务,都疲惫的不行,每次处理完公务后,都恨不得立即闭上眼睛睡觉,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整理桌面。” “我也让人去询问过和吴御史在同一个办公房的其他御史。” 这时,刚刚那个帮林枫办事的御史又站了出来,他说道:“下官问过了,他们都说吴御史和其他人一样,若是办公到很晚,也都不会怎么整理桌面,都会第二天早上再去收拾。” 魏征一愣,忽然瞪大了眼睛,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每天早上来巡察时,看到的整齐桌面……竟然都是不久之前才刚刚收拾好的? 自己竟然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他目光顿时锐利的扫过下方的御史们,这些御史头皮发麻,连忙低下头,谁也不敢与魏征对视。 同时心中将郑峰骂了个遍,谁让你多嘴的! 这下晚上偷懒都不行了。 郑峰欲哭无泪,他也不是故意的。 好像不小心将郑御史坑了……林枫咳嗽了一声继续道:“诸位也听到了,吴御史的习惯和郑御史一样。” “既如此,那就很奇怪了啊……本该混乱的桌面,却干净的和辞官离去一样……”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吴御史如此一反常态的将桌子收拾成这个样子,着实不能不让我有这样一个想法……” 第三十八章 反转! 已经有所准备,再也回不来了? 魏征闻言,视线陡然看向吴敏邢。 其他御史们,也都心中一惊,面色复杂的看着往日风评极佳的同僚。 便是人生低谷的郑峰,都目光沉凝的看着吴敏邢。 吴敏邢紧握着玉佩,低着头,似乎不想去看同僚眼中的复杂神情,点头道:“没错,我不知道我的手法能否万无一失。” “所以,我把昨夜,当成了在御史台的最后一天。” “若是被发现了……就不用麻烦同僚帮忙收拾了。” 竟真是如此……孙伏伽不由瞪大了眼睛,林枫又一次猜对了! 只是一张干净的看起来过分的桌子而已,孙伏伽怎么都没想到,林枫竟然能凭此,直接猜出吴敏邢的心思来。 可他……当时竟然真的以为,林枫只是和他感慨桌子干净整洁而已。 他不由看了赵十五一眼,然后颇为痛苦的闭上眼睛,他觉得以后啊,自己若是一直跟着林枫查案,可能真的要和赵十五处于同一智商水平了。 ——都是瞎子一样,对线索视而不见。 吴敏邢深吸一口气,道:“不过,就凭这一点,还不足以让你彻底怀疑我吧?万一我就是心血来潮,想要收拾干净呢?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的。” “当然,这最多只是让我开始对你有些想法……真正让我确定是你的,是剩下两点。” 林枫看向吴敏邢,道:“第二点……还是在你的办公桌上。” “什么?” 孙伏伽茫然抬起头,还在办公桌上? 老天,自己究竟去干什么了? 他怎么不知道,还有疑点在办公桌上? 他和林枫看的,真的是同一张办公桌吗? 林枫看向赵十五,道:“十五,去跑个腿,将吴御史桌子上的烛台给我带过来。” 烛台? 赵十五茫然眨了眨眼睛,但义父之命,他自然不会犹豫,转身就跑了。 其余人彼此对视了一眼,都不明白一个烛台有什么特殊的。 可戴胄盯着吴敏邢,却忽然发现,在林枫提起烛台二字时,吴敏邢的表情明显有了变化。 戴胄眼眸微眯。 “拿来了。” 没多久,赵十五呼哧呼哧的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烛台。 林枫接过烛台,看向吴敏邢,道:“吴御史,你瞧瞧……这是不是你桌子上的烛台?” 吴敏邢看了一眼,沉默了片刻,旋即道:“是。” 林枫缓缓道:“刚刚我解释了定时装置,大家都知道,定时装置中负责引燃起火的,是蜡烛。” “那诸位是否想过……那根蜡烛,是哪里来的?” 孙伏伽皱眉道:“难道不是卷宗室本来的蜡烛?” 林枫摇了摇头:“孙郎中,你想想……纵火者想要的是定时,他必须要在确切的时间点引燃一切。” “这要求如此之高,使得他必须对蜡烛的高低有一个十分精确的算计才行。” “这种情况下,若你是纵火者,你是会提前将蜡烛就切割好呢,还是小心翼翼到了卷宗室内,摸着黑,紧张兮兮的、生怕被人发现的在现场切割好呢?” 孙伏伽愣了一下,他瞬间明白了林枫的意思,道:“自然是提前准备好,若是现场准备,不说摸黑难度大,更可能因为着急发生意外。” 戴胄等人也都点着头,是这个理。 林枫笑道:“那么,纵火者在外面切割的蜡烛,又是哪来的呢?” 忽然间,孙伏伽福灵心至,他突然想起林枫在办公房内,曾经拿起桌子上的烛台看过,还曾感慨的说这么大一块蜡烛都要烧没了…… 难道…… 孙伏伽猛的看向林枫。 林枫迎着孙伏伽瞪大眼睛的视线,笑着点了点头:“没错,纵火者用的蜡烛,就在这里。” 说着,在众人的注视下,林枫取下了插在烛台上的蜡烛。 他将蜡烛底部反转,面向众人,道:“诸位请看,这蜡烛……是不是被人切割过的。” 戴胄他们忙凑上前一看。 继而瞳孔变大。 下一刻…… 戴胄长长吐出一口气,道:“果真是被切割的。” 他还点评了一下:“手艺不行,力度不够,切得坑坑洼洼。” 魏征收回视线,脸色越发的沉了。 其他御史们,也都指指点点,有感慨林枫明察秋毫的,如此细节都能发现。 也有怒斥吴敏邢狼心狗肺的,亏魏公如此信任他。 吴敏邢听着这些言语,不由再度握紧了手中的玉佩,他说道:“这最多是我有嫌疑,还不算铁证吧……万一有人要陷害我,专门用我桌子上的蜡烛呢?” “好问题。” 林枫道:“可你似乎忘记了,我见到你后,还曾做过第三件事。” 说着,林枫的视线,陡然移向了吴敏邢手中的玉佩。 吴敏邢一怔,继而瞳孔陡然一缩,他猛的低下头,看向自己的玉佩。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闭眼摇头,似乎彻底服气了。 可众人都看傻了。 啥玩意啊?你们在说什么呢? 什么原来如此? 林枫没让他们久等,直接解释:“我在见到吴御史后,对吴御史手中的玉佩很感兴趣,所以我就讨要来瞧了瞧。” “那玉佩质地很好,通体温润,一看就是快上好的玉佩。” “可是,就在我欣赏玉佩时,我忽然发现……” 林枫看向吴敏邢,道:“……这玉佩上,怎么有些黏糊糊的,似乎有什么东西粘在了上面。” “然后,我低头看了看,发现……” 他故意顿了一下,让众人知道接下来是关键,才继续道:“原来,玉佩上,沾着一些蜡烛的碎屑。” 蜡烛的碎屑? 众人听到这话,陡然间,联想到了林枫说的第二件事,也就是纵火者所用的蜡烛的事! 难道…… 他们忙看向林枫,就听林枫道:“如果说,你桌子上的蜡烛被人切掉了,你说是有人陷害你……那为何,一直在你手中的玉佩,也沾染上了蜡烛的碎屑呢?” 吴敏邢长长吐了口气,叹息道:“我在切割蜡烛后,手上不可避免的沾了一些蜡烛碎屑,然后我就拿起了玉佩……没想到,竟是因此成为了铁证。” 他看向林枫,苦笑道:“听了你的推理,我才知道自以为隐蔽的手法,竟然露出了多少马脚。” “幸亏我没有自负的在你面前继续伪装……否则,我真的就如那滑稽的猴子一样惹人发笑了。” 证据已经充足,且纵火者直接承认,完全可以结案了。 戴胄目光冰冷,道:“身为御史,竟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吴敏邢,等着去大牢里悔恨吧!” 说完,戴胄直接喝道:“来人,将吴敏邢带到刑部,本官要亲自升堂办案!” “等一下!” 可这时,林枫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他直接阻止了戴胄。 “子德,为何拦本官?” 戴胄不解看向林枫,就见林枫嘴角微微勾起,他视线一转,陡然落到了胖乎乎的人缘特别好的监察御史周然身上。 然后,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鸡皮疙瘩都起来的话。 第三十九章 两个疑点! 林枫的话,简直就如同一根木棒,重重的敲击在了众人脑袋上,让在场所有人,脑瓜子嗡嗡的响,直接就懵了。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在已经确定了郑峰说谎、吴敏邢是纵火者之后,在戴胄都决定结案的时刻,林枫竟然直接话音一转,将矛头对向了一直没有任何问题的周然。 这……这是怎么回事? 御史们完全是懵的状态。 别说他们了,连一直跟着林枫查案的孙伏伽与赵十五,都是满脸的茫然。 林枫对郑峰,对吴敏邢,都给他们安排了一些任务,让他们去做。 所以在林枫指出郑峰与吴敏邢的问题时,他们即便不明白其中原委,却也有着心理准备。 可对周然……林枫并没有让他们去做任何事啊? 他们还以为周然就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可谁知,林枫忽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 戴胄皱着眉头,饶是他见多识广,也弄不清眼前的情况了。 魏征更别说了,原本他以为三个嫌疑人里,也就一个有问题。 可现在好了……郑峰和吴敏邢已经实锤有问题了,他刚要松口气,觉得至少保留了一个好的呢……结果,特么林枫直接说周然在笑他们是白痴……这什么意思?是不是说周然问题更大? 毁灭吧!魏征心累不已。 所有人的视线,随着林枫的话,瞬间直勾勾的盯上了周然。 周然胖乎乎的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他慌忙道:“林兄,你这是何故?为何要冤枉我?” “冤枉你?” 林枫笑了笑,道:“别着急,虽然吴御史是纵火者的身份是确定的,但还有疑点,尚未解决。” “什么疑点?”赵十五稳定发挥着捧哏作用。 林枫看向郑峰,道:“引郑御史来这里取走钱袋的人,可还不知道是谁呢。” “如我刚刚所说,郑御史的信里,是让他必须在丑时三刻的时间点才能来取的,而卷宗室起火的时间,也刚刚好就是丑时三刻……” “所以毫无疑问,给郑御史钱袋的人,绝对与这起火灾脱不开关系。” “但,放钱袋的人,究竟是谁呢?” 孙伏伽蹙眉道:“纵火者是吴御史,而且吴御史还用了定时装置,这明摆着是为了陷害郑御史,让郑御史替罪吧?” 吴敏邢一听,直接摇头:“火我承认是我放的,但也不能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 “什么?” 众人一听,不由愣了一下。 在确定纵火者是吴敏邢后,他们下意识就觉得,钱袋是吴敏邢放的。 可结果,吴敏邢竟然否认了。 魏征皱眉道:“当真不是你放的?” 吴敏邢看向魏征,神色认真道:“魏公,我自知纵火是大罪,既然罪已落到了我的身上,那放置钱袋这么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真是我做的,我又何须隐瞒?” 魏征眉头微蹙,其他人也都点头。 的确,吴敏邢都承认是纵火者了,确实没必要否认这件事。 可若不是吴敏邢放的,而这里昨夜只有三个人…… 刷的一下,所有人视线,顿时间齐齐再度落在了周然身上。 周然脸色不由一变,他忙摇头道:“真的不是我,你们别听林枫瞎说啊,这也有可能是白天的时候,有人偷偷进入了杂物室内,将钱袋放进去的。” “要知道,杂物室已经很久没人进去过了,就算有人白天将钱袋放进去,也没人会知道啊。” 众人一听,蹙眉想了想,倒的确是有这种可能性。 周然终于松了口气。 可他这口气还没松完,林枫的声音忽然响起:“郑御史……能问下,你是什么时候收到的那封告诉你杂物室有财物的信吗?” 郑峰愣了一下,继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弯曲的背脊瞬间挺直,忙道:“子时左右,我去出恭回来,就摆在了我的办公桌上。” 林枫笑了:“子时左右……的确,杂物室内的钱财是白天,甚至这没人进入的十五天内,都可以放进去。” “可是……那封信呢?信是子时左右才出现的……这又怎么解释?” 周然刚刚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陡然凝固! 戴胄锐利的视线,瞬间盯向了他。 周然忙道:“可能……也可能是郑峰或者吴敏邢说谎呢?他们本就一个是纵火者,一个一开始就说谎,谁能保证他们现在就没有说谎?” “万一吴敏邢见只有我一个人好好的,他内心阴暗,想要拉我垫背呢?” 吴敏邢闻言,脸上顿时涨的通红:“御史台内,谁不知道我的为人?我岂会做出那种拉人垫背的事来?” 周然道:“可你都做出了放火的事了,谁知道你以前的表现,是不是故意伪装给我们看的?实则你阴暗的本性一直在隐藏着。” “你……你……” 吴敏邢气的全身都在发抖。 可周然的话,却让他不知该如何反驳。 毕竟,纵火是事实。 林枫见状,却是不急不缓道:“两位别忙着吵,疑点可不只有这么一件,我这还有另一个疑点呢。” 周然稍微松懈的表情,又一次僵住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林枫,那不大的眼睛里,充满着骂娘的神情——你特么怎么还有疑点? 众人忙看向林枫。 就见林枫笑眯眯看着周然,道:“吴御史纵火不假……可是,他纵火的动机,是什么呢?” 动机? 众人心中一动。 对啊! 郑峰说谎的动机,是为了给他娘亲治病。 那吴敏邢呢? 好端端的,他为何要无缘无故纵火? 而且还如此费尽心思,弄出了一个定时装置?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魏征沉着目光看向吴敏邢:“你为何要纵火?” 吴敏邢握紧了手中的玉佩,低着头,嘴蠕动着,刚要开口,便听林枫的声音响起:“是为了你的孩子吧。” 吴敏邢眼眸陡然瞪大,猛的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向林枫。 “你怎么会知道!?” 其他人见状,也都各自懵圈。 他知道了,他又知道了……孙伏伽面无表情,已经习惯了。 赵十五憨厚的笑着,早就对义父的神奇推理能力见怪不怪了。 戴胄与魏征对视了一眼,皆咳嗖一声,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而更多的人,则是茫然与好奇的看着林枫。 好在林枫没让他们多等,他视线看向吴敏邢紧握的玉佩,直接道:“它告诉我的。” 还是玉佩? 众人一听,视线忙聚焦在吴敏邢手中的玉佩上。 便听林枫道:“我第一眼看到吴御史时,我就对吴御史手中的玉佩感到奇怪了。” “因为按照我大唐律例,官员蹀躞带有着严格要求,数量、种类,都有十分明确的要求,除蹀躞带会带玉之外,当值之时,当衣着端正,严肃厚重,是不能多带玉制品的。” “吴御史身为御史台官员,自当更加清楚这个规矩……所以。” 林枫看着吴敏邢,道:“在看到你手中一直紧握着这枚玉佩时,我就意识到,这枚玉佩出现的不正常。” 当然,实话是林枫在御史台见到的所有御史,都没有额外佩戴玉佩,且吴敏邢一直紧张的握着那枚玉佩,所以他才觉得这枚玉佩不正常。 官员蹀躞带的规矩,他还是后来变着法的向孙伏伽套话才知道。 但实话他不能说,一说了……直接就暴露他啥也不懂的问题了。 第四十章 真相:纵火者不愿纵火,说谎者不愿说谎!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也都赞同的点着头。 这个规矩,专门给人挑毛病的御史们,自然是最清楚的。 林枫继续道:“察觉到这枚玉佩有古怪后,我便找借口,将玉佩讨要过来,想着能否看出些什么名堂来。” 吴敏邢道:“所以你当时……根本就不是好奇?” 林枫笑着点头:“总归要找个借口,直接索要未免太不体面了。” 吴敏邢抿着嘴,孙伏伽和赵十五已经习惯了,在查案时,林枫说的任何话,做的任何事,都别当真。 那极有可能是为了让嫌疑人放松警惕,或者干脆就是忽悠所有人的。 林枫道:“说实话,我在玉佩上会发现蜡烛的碎屑,那完全是意外收获——我最大的收获,是玉佩本身,给我传递的信息。” “什么信息?”最佳捧哏从不让林枫冷场。 林枫看向吴敏邢手中的玉佩,道:“玉佩质地很好,通体温润,一看就是上好的玉石打造,这种玉石绝对不便宜吧?” 吴敏邢没隐瞒:“确实很贵,我几个月的俸禄才够这么一小块的。” 林枫微微点头,继续道:“我打听过吴御史的风评,其中有一项,说吴御史有魏公之风,为人节俭,十分朴素。” “当时我就好奇了……节俭朴素的吴御史,怎么会花费这么大一笔钱财,去给自己买这么一小块饰品呢?” “对啊?为什么?”众人已经完全被林枫给带入到推理的节奏中了。 一听未解的问题,就迫不及待询问。 连戴胄和魏征,都紧盯着林枫,丝毫没有分心。 林枫笑道:“若我所料很不错的话……这枚玉佩就不是给吴御史自己买的吧。” “什么?” “不是给他自己买的?” 众人一怔,忙看向吴敏邢。 只见吴敏邢正低头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玉佩,没有反驳林枫。 毫无疑问……林枫的推理是正确的! 林枫继续道:“在我疑惑时,我看到了玉佩上的字。” “玉佩的正面写的是‘文成武德’,反面是‘健康顺遂’,这明显带着对未来期盼和祝愿的字,更加让我确定,这不是吴御史自己的。” “毕竟哪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给自己买玉佩,会让人写上这种话的?” “而通常来说,会写下如此期盼的话语的……往往……” 林枫看向吴敏邢,缓缓道:“都是赠予家中子嗣的。” “长辈对晚辈有着期许,有着祝愿,才会写下这种字样。” “想到这些后,我的注意力又看向那玉佩上绑着的绳子,只见那绳子是红色的,并且大小,正适合一个小孩子佩戴。” “这所有的线索,最终让我确定……这玉佩,应是吴御史送给家中子嗣的。” 听着林枫根据这些细节,从而推断出玉佩的归属,众人既是感慨林枫的观察细致,又不由看向吴敏邢,想知道林枫的推断是否正确。 吴敏邢深吸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才叹息道:“不错,这玉佩的确是给我唯一的儿子的,他今年才三岁。” 林枫果真又猜对了! 吴敏邢今年四十多了,儿子才三岁……在古代,也算老来得子了吧?怪不得一直朴素勤俭的他,愿意花费几个月俸禄,专门买这么一块小玉佩给他儿子,这得多疼爱他的儿子。 林枫一边思索,一边道:“这玉佩是你花重金专门为你儿子买来的,不出意外,它应该是在孩子出生,就该一直带在身上的吧。” “它寄托着你的期盼,同时玉也养人,还有躲灾辟邪的念想,不该离开孩子……可是。” 林枫话音忽然一转,陡然看向吴敏邢,道:“本该是孩子贴身佩戴的玉佩,却出现在了你的手中,且从我见到你开始,你的精神状态就一直十分不好,并且还很紧张地一直死死地握着这枚玉佩,生怕玉佩丢了一样。” “这诸多不正常的举动,让我意识到……” 林枫顿了一下,道:“你的孩子,可能出了问题。” 什么? 吴敏邢儿子出问题了? 真的吗? 御史台的同僚们,都紧张的看向吴敏邢。 吴敏邢下意识的握紧玉佩,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枫:“还有吗?” 林枫点头:“然后我让人去询问了和你在一个办公房的同僚,询问他们是否在白天时,看到你拿着玉佩……结果是没有。” “也就是说……这枚玉佩,是晚上突然出现的。” “可是你一直都没有离开御史台,在你孩子身上的玉佩,怎么就会出现呢?” “联想到你无缘无故去纵火……一种猜测,在我心中缓缓浮现。” 林枫看着吴敏邢,沉声道:“不出意外……我想,你应该是和郑御史一样,忽然接到了一封密信,不过与郑御史那充满希望的密信不同,你的密信是威胁信!” “信上应该说……你的孩子被控制了,若是你想让你的孩子好好活着,就听他们的,在丑时三刻,在卷宗室内放火,并且必须毁掉赵德顺案的卷宗。” “为了让你相信他们的话,与那封密信一起出现的,应该就有你孩子的这枚玉佩。” “你看到这枚玉佩后,直接就慌了……你本性正直善良,不愿这样做,可为了唯一的孩子,你又没有任何办法。”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视线不由齐齐落在了吴敏邢身上,脸上充满着震惊和意外。 便是魏征,那不苟言笑的脸庞上,都露出了复杂之色,他忍不住道:“当真如此?” 吴敏邢叹息一声,沉默了许久,旋即痛苦点头:“是。” 众人见吴敏邢点头,都不由瞪大了眼睛。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吴敏邢纵火之下,还有这样曲折的理由! 他竟是被胁迫的! 林枫说道:“吴御史不愿为贼人利用,但为了孩子,不得不这样做。” “所以,他在听从贼人吩咐放火时,才会只将火油洒在窗户和小半张桌子上,而没有直接洒满整个卷宗室。” “因为他希望火焰烧起来,那些贼人能看到他放了火,从而放过他的孩子……但他也不希望真的因他而毁了所有卷宗,所以他只将火焰控制在窗户附近……正因此,才会出现我们刚刚看到的泾渭分明,宛若一刀切的特殊情况。” “我想,吴御史应该也算计着时间,一旦火焰烧起来,就会立即出去喊人灭火……可没想到,郑御史更早一步发现起火了。” 郑峰瞪大眼睛,道:“不对啊……我都有些迷糊了,不是说我是被人利用,要去替罪吗?可这根本就不是贼人放火啊,而是吴御史被迫放火啊……” “难道贼人是要让我去替吴御史的罪?可他这般算计吴御史,怎么都不像是还要帮吴御史的意思啊。” 林枫笑道:“我可从没说过郑御史是要为纵火替罪的。” “什么?” 郑峰一愣,其他人都懵住了。 就听林枫道:“郑御史还没明白吗?” “贼人送了你那么多钱财,怎么能轻易放过你……比起你替罪,明显以后借此机会要挟你,控制你,更符合他们的利益。” “而你会在那个时候出现……是因为真正的贼人,就没想过吴御史会用定时装置放火。” “换句话说……贼人的想法是吴御史不得不在丑时三刻去放火,正巧你那个时候出现在卷宗室附近,发现了吴御史放火的事实……” “也就是说……” 林枫目光扫过众人,斩钉截铁道:“你的作用是人证,铁证如山的人证,而非替罪之羊。” 郑峰张大了嘴巴。 其他人也都目瞪口呆。 他们都以为自己知道了郑峰来杂物室的真相,结果没想到竟然还有反转。 饶是戴胄和魏征,都不由揉了揉额头,觉得信息太多了。 孙伏伽不断深呼吸,告诉自己,别和林枫比,自己以后当个见证者就行了。 而赵十五,目瞪口呆之下,只觉得就算是有名的诸葛孔明,其智也就是这样了吧? 别用这崇拜的目光看着哥,哥就是个传说……林枫看向吴敏邢,道:“知道了这些,你为何将办公桌收拾的那般干净也就知道了。” “你的良心,让你就没想过隐瞒你是纵火者的事,就算我没有查出你来,你最后也肯定会自首。” “所以你知道,你再也不可能回去办公了,也就提前收拾的干干净净。” 魏征猛的转过头,看向吴敏邢。 吴敏邢沉默不语。 “同样的……” 林枫继续道:“你为何会用定时装置……是因为你想拖延你被发现的时间,你想知道最后你的儿子是否安然无恙。” “晚上……你儿子是单独在一个房里休息的,他们无声无息偷走你儿子,你家人不会发现。” “可一旦到了白天,若是你儿子还没有回去,你家人绝对第一时间会来御史台找你,这样你就能知道你儿子是否安然无恙了。” “所以你必须要拖到白天才行。” 众人都紧盯着吴敏邢,想知道这一切,是否真的如林枫说的那样。 然后,他们就见吴敏邢闭着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才感慨道:“若不是知道你昨晚就在刑部……我真的会以为我所做的一切,都在你的注视之下。” 当真如此! 竟然真的如此! 一切都如林枫所言…… 办公桌的异常,定时装置的设置,玉佩的问题,卷宗室烧毁后的一刀切景象,乃至郑峰的钱财……一切的一切,都完美的形成了逻辑闭环。 昨夜所有的异常,都在这一刻,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真相,终于大白了。 纵火者不愿纵火,说谎者不愿说谎,他们的背后都有一个共同的幕后之人在操控一切。 赵十五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快转不过来了。 孙伏伽忍不住长出一口气:“这般算计……简直都能和翠竹算计绿娥相提并论了。” 戴胄看向魏征,感慨道:“魏公,你们御史台都是人才啊,三个御史而已,就是这么精彩的一出大戏啊。” 第四十一章 月亮的问题! 御史台的御史们闻言,也都一脸怒意的盯着周然。 哪怕在知道郑峰在说谎,吴敏邢就是纵火者时,他们都没有这般愤怒。 自己作恶,最多让人感到失望。 可算计同僚,将日日相处的伙伴给算计到这种程度,或引诱,或逼迫,让他们做出此生都要后悔的事情……那就不仅是失望了,而是愤怒,是恐惧! 一想到他们竟然和周然这般阴险的人,一起共事,他们就不由觉得毛骨悚然,毕竟谁也不知道,倘若今天周然没有暴露,以后会不会也这般算计自己。 周然见众人都怒目看着自己,脸色不由一变,他忙道:“你们别被林枫给忽悠了!” “即便吴御史真的是被胁迫的……可那胁迫吴御史的人,也未必就是我啊!” “万一……万一昨晚在这里,还有第四人隐藏在暗处,犯下的这一切罪行呢?” 周然直接看向林枫,道:“林枫,你根本就没有真正的证据能证明幕后之人是我,你这一切都是推断,都是你在编故事!” “若只是因此,你们就要抓我……那你们置我大唐律法于何地?置公平正义于何地?” 周然脸上再也没有和善的笑意了,他双眼冰冷的盯着林枫,语气甚至有一些挑衅。 林枫见状,却是神情不变,似笑非笑道:“你真以为我没有证据?” 周然被林枫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弄得心里七上八下,他不由咽了口吐沫:“什么证据?你拿出来啊!别在这里吓唬我。” 林枫笑了笑,道:“好!你要证据,我就给你。” “周然……你以为你做的无比缜密,可实际上,你有两个致命破绽!” 未等周然开口,林枫直接道:“第一个!” 他看着周然,道:“你说你昨晚起火之前,除了亥时去取过东西外,就没有离开过办公房是吧?” 周然梗着脖子:“当然!” “也就是说,你没有去过吴御史的办公房,对吧?” 周然莫名其妙道:“我都说过了,我除了取卷宗,压根就没有出去过,怎么可能会去吴御史的办公房?” “这就有意思了。” 林枫看着他,黑洞洞的眸子盯着周然,就仿佛是看穿了周然所有的伪装,道:“既然你没有去过吴御史的办公房……请问,为什么你办公房的地板上,会沾着只有吴御史办公房门前才有的泥呢?” “什么!?” 周然瞳孔陡然一缩。 孙伏伽也猛的瞪大眼睛,他忽然想起来……林枫在去吴敏邢办公房时,曾因为地板坏了,踩到泥巴而停了一会儿。 难道…… 林枫看到了孙伏伽的疑惑视线,微微点了点头,道:“在吴御史的办公房时,我还曾调侃,吴御史桌子那么干净,唯独地面沾了泥巴,破坏了这种干净。” “然后我在去周御史的办公房后,也曾调侃两个院的办公房一模一样,实在是没有特色,连泥巴都一脉相承……” “可就在我调侃的那一瞬间,我猛然意识到——这泥巴不该出现!” 林枫转头看向周然:“御史台地面都十分干净,走起来无比平稳……整个御史台,也就吴御史办公房门前的路面坏了,露出了里面的泥巴。” “所以周御史……你说你没去过吴御史的办公房,那泥巴是哪里来的?” 周然脸色骤变,他张着嘴,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也许,也许是吴敏邢要陷害我,故意趁着我去取卷宗时,来我办公房踩的呢?” 林枫笑了:“如你这么说,吴御史可真够精明的啊,专门去你办公房踩几脚来陷害你。” 周然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吴敏邢快要气炸了。 林枫示意吴敏邢别生气,他仍是笑道:“的确……吴御史去你办公房踩几脚是可能的……但,我想他怎么踩,都不至于将你的鞋子也沾上泥巴吧?” 刷的一下! 周然瞳孔剧烈一缩,他猛的低下头,看向自己的鞋子。 然后…… 他脸色刷的就变白了。 赵十五忙道:“他的鞋底周围都沾了泥巴。” 戴胄他们看去,果不其然,正如赵十五所言,周然的鞋底鞋帮附近,沾了一圈泥巴。 这分明是踩到泥巴里,才有的结果。 林枫笑呵呵道:“周御史,这你要怎么解释呢?” 周然张着嘴,想要找理由,却半天发不出声音来。 林枫看向吴敏邢:“吴御史,密信和玉佩,是不是趁你出恭的时候,出现在你桌子上的?” 吴敏邢点着头:“没错,是我第二次出恭时,回来后发现的,桌子上不仅多了密信玉佩,还有一个竹筒,竹筒里装的都是火油……我用的就是这些火油。” 林枫感慨道:“真是贴心啊,连工具都提供了……想来你当时担心被吴御史撞到,所以匆忙去放置信件,结果忽视了脚下的路。” 御史们和刑部官员们闻言,都忍不住窃窃私语。 “这下没话好说了吧!” “真没想到,平常一直笑呵呵的周然,竟然如此阴险!” “这才叫真正的知人知面不知心!” “看他还怎么挣扎!” “每一次我以为这就是林枫知道的全部的时候,林枫总会打我的脸!” “泥巴啊……林枫太厉害了,怎么每次都能从如此不显眼的地方,窥探到真相呢!” 戴胄和魏征看着周然的目光,也充满着冰冷之色。 周然听着这些话,感受着冰冷刺骨的目光,脸色越发难看了。 他沉着脸说道:“还有一个破绽呢?” 林枫眉毛一挑:“怎么?不反驳了?” 周然冷着脸没说话。 林枫笑了笑,也不在意,他开口道:“你的第二个致命破绽,源自你的口供。” “口供?” 周然一怔。 赵十五与孙伏伽面面相觑。 赵十五小声叭叭:“孙郎中,周然的口供你听出了什么问题吗?” 孙伏伽面无表情:“你猜。” 赵十五歪了歪脑袋,猜不出来。 孙伏伽则大脑正在疯狂运转,去试图找到周然口供中的问题。 林枫看着周然,道:“你的口供,其实在一开始就暴露了你说谎的事实了,让我第一时间,就对你产生了怀疑。” 周然皱着眉头,到现在,他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哪里出现了问题。 林枫又转头看向吴敏邢,道:“吴御史……你的口供也一样有问题,并且是和周御史是同样的问题。” “但是……”林枫话音一转:“我想,你口供里的问题,应该是你故意为之的,你故意留出破绽,这是你对我的提醒。” “可周然……却纯粹是为了给自己长时间监视你们的行踪,确定你们是否如他布置的那般行事,所找的一个合理借口。” “不过……” 林枫呵笑一声:“他以为他的借口很合理,殊不知,这反而成为了他最大的破绽。”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都十分茫然。 什么叫两人的口供有同样的问题,什么又叫吴敏邢是故意的? 他们下意识将视线看向吴敏邢,就听吴敏邢忍不住再度感慨:“刚刚你没有说这件事……我还以为你没发现这些,没想到你还是知道了。” 吴敏邢承认了! 林枫又说对了! “难道……” 这时,一直在对比两人口供的孙伏伽,忽然脑中闪过一抹灵光。 他猛的抬起头,道:“难道……难道是月亮!?” 第四十二章 没笑到最后? “什么?” “月亮?” “月亮能有什么问题?” 众人听到孙伏伽的话,都蹙眉思索。 即便是戴胄,也不由露出不解之色。 在林枫到来之前,戴胄是听过三人口供的,周然和吴敏邢的确都提到了月亮。 一人说月亮里看到了猫。 一人说赏月,想要做出一首咏月诗。 可这有什么问题吗? 赵十五想了想,猜测道:“义父,你是想说……昨夜没有月亮吗?所以他们说的话是有问题的。” 未等林枫开口,周然直接冷笑一声:“笑话,昨夜那么大一个月亮明晃晃的挂在天上,岂会没有?你以为我会犯这样的错误?没有月亮硬说有月亮?” 众人闻言,不由回忆了起来。 很快,就有人说道:“的确是有月亮,昨晚我们去抓捕翠竹时,湖泊里就有一个月亮。” 这是昨夜参与行动的刑部人员说的。 也有御史道:“是啊,昨天下值回到家,我还赏了一会儿月呢。” 不是所有人都会去在意夜晚是否有月亮的。 但终究还是有人看到了。 这下子,反倒是让众人越发不解了。 有月亮……那他们口供里说的月亮,还有什么问题? 周然更是一脸挑衅的看着林枫。 林枫见状,只是淡淡一笑:“没错,昨夜不是乌云密闭的阴雨天气,月亮自然是有的。” 周然抱着膀子讥笑道:“那你还说个屁!” 林枫摇了摇头,继续道:“我只是说昨夜是有月亮的,但我可没说……” 林枫看向周然,迎着周然讥讽的视线,意味深长道:“……你赏月的时候——也有月亮啊。” “什么?” 周然一怔。 就听林枫淡淡道:“诸位……能告诉我一下,你们是什么时候看到的月亮吗?” 参与了抓捕翠竹行动的刑部官员道:“我们抓捕翠竹时,不到亥时吧。” 回家赏月的御史道:“戌时三刻左右。” 林枫点头:“亥时也罢,戌时三刻也罢,这都是前半夜……的确,你们没有看错,月亮确实存在。” “可是诸位似乎忘记了,昨天是初几。” 赵十五挠了挠脑袋:“初几……好像是初七?” 孙伏伽道:“就是初七,今天在卷宗室时,子德曾翻过一个卷宗,上面标注了初七的时间,我还和子德提过一嘴时间——” “初七!?” 忽然间,正在说话的孙伏伽,猛的一顿。 学识渊博的他,终于在此刻,意识到了什么。 他猛的看向林枫,道:“难道!?” 林枫笑道:“看来孙郎中明白了。” 孙伏伽深吸一口气,激动道:“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周然眉头一皱,不明白孙伏伽明白了什么,他怎么仍是不明白,林枫究竟在搞什么鬼? 而戴胄见到孙伏伽这般样子,就知道孙伏伽真的明白了……可恶啊,本官怎么还不明白! 他不由瞥了一眼魏征,只见魏征老神在在的点着头,一副十分明白的样子,戴胄心里更加郁闷了。 他又将视线看向赵十五,赵十五脸上满是茫然之色……戴胄终于舒坦了,还好,不是就他不懂。 不过魏征懂了,他岂能不懂,他一手负于身后,认真的点着头,道:“原来如此。” 赵十五左看看,右瞧瞧,怎么都一副明白的样子……他不由道:“孙郎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初七怎么了吗?” 孙伏伽说道:“也就是我们现场没有太史局的人,否则他们也许早就能发现问题了。” “这其实是一个天象问题。” 赵十五脑门一圈问号:“天象?” 孙伏伽点头:“或许诸位未曾注意过,月亮并不是一整夜都会出现在夜空上的,自新月始,至满月终,再至新月始,它每天在夜晚留存的时间都是不同的。” “而每月的初七初八,以及二十二、二十三,这四天最为特殊……因为这四天的月亮,是以午夜为界限,一半有月亮,一半没月亮。” “昨天是初七……对应的天象便是上半夜月亮明晃晃,可一旦过了午夜,月亮就会消失……也就是说你们能在亥时,在戌时看到月亮,很正常,但过了午夜后,就不该看到了。” 他看向吴敏邢与周然:“可你们的口供里都有月亮,但那时已经是过了丑时了,月亮早已消失……毫无疑问,你们在说谎……没有月亮,如何能在月亮里看到猫?又如何赏月作诗?” 听到这话,赵十五一脸懵懂,还有这回事? 他不由看向林枫,道:“义父,真的是这样吗?” 其他刑部衙役和一些御史,也都完全没关注过这些,同样一脸小学生遇到了高数的表情。 便听林枫笑道:“孙郎中不愧学富五车,连天象都如此清楚……不错,每个月的初七初八,月亮会如搭弦弯弓之状,因此被称之为上弦月,而上弦月是一种特殊的天象,这两天的月亮,会十分准时,午夜就下值……” 竟然真的如此? 众人一脸不明觉厉的表情。 林枫太厉害了吧!?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连月亮都能为林枫作证! 其实也不怪他们大惊小怪,古人晚上没什么娱乐,睡得都早,谁又会关注月亮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别说古人了,就算后世现代人,又有几人在意呢? 不过孙伏伽竟然一下子就想到了……真不愧是名副其实的大唐第一位状元,那是真的学富五车! 林枫看向周然,淡淡道:“周然,你的确不是随便说谎的,看你刚刚的样子,你昨夜肯定抬起头看到过月亮……” “但很可惜,昨天是初七,是上弦月的月相出现之时,丑时早已没了月亮,那么你能解释一下,没有月亮的情况下,你是如何赏月,如何做咏月诗的?” 周然脸色无比难看,他紧握拳头,不大的眸子里,满是冰冷与阴沉。 他看着林枫,冷声道:“真没想到,竟然让你走了这样的狗屎运……我在找理由时,专门思考过这件事,就怕口供出现问题。” “可我没想到……那月亮竟然下半夜自己跑了。” “若非我注意力都放在了郑峰和吴敏邢这两个废物身上,没有再抬起头看一眼夜空,岂会被你找到这样的破绽!” 听到周然的话,众人终于明白了一切的来龙去脉,周然所有的话,都不是随便说的。 只是他未曾想过,月亮午夜后就会自己消失……而且他也实在是太倒霉了,遇到了林枫这样一个天文地理无所不通的奇人。 否则的话,只有刑部的人来……或许真的不会发现这个问题。 林枫看着周然,平静道:“听你的语气,似乎已经不想继续挣扎了?” 周然咬牙切齿道:“都被你给揭穿这么多了,我还怎么挣扎?当一个猴子一样让你嘲笑吗?” 林枫耸肩:“怪我喽?” “哼!” 周然冷笑一声:“不过即便你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是我所为的,又能如何?”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林枫……我想以你的本事,你不会不知道,我做这一切的原因吧?” 孙伏伽与赵十五一听,霎时间回想起了林枫在刑部说的话。 ——挑衅!这是对林枫的挑衅! 戴胄与魏征对视了一眼,脸色也越发冰冷了。 林枫看着周然,笑道:“你专门给吴御史留下了白虎图案,让吴御史放在卷宗室门口……若是这样的提示我还不明白,那我也就太蠢了。” “周然……” 林枫眯着眼睛,情绪不明的看着他,道:“你和翠竹是一伙的吧?” 到了这一刻,周然也不隐瞒了,他点头道:“不错……所以你该明白,我这样做,就是为了给你一个教训!” “这世上,有些存在是你根本得罪不起的!” “你敢破坏我们的计划……你还想用赵德顺案的卷宗活下去?做梦吧!” 他冷笑道:“没想到我千算万算,还是被你给揪出来了,但这又如何……赵德顺案的卷宗已经毁了,就算我死了,你也很快会一起上路的!” 听到周然的话,孙伏伽内心一紧。 戴胄更是目光如刀,喝道:“周然,你死期将至,竟还敢大言不惭!” 周然哈哈大笑道:“戴胄,纵使你是刑部尚书,你也不能无缘无故,公然保护一个被百姓们骂做狗官的死刑犯吧?赵德顺案已经结了,卷宗也被毁了,翻不了案了,林枫表现的再好又如何?他也不还是死路一条!” “你——” 戴胄就要抽出横刀,恨不得直接给他一刀。 “戴尚书,何必与一个无知的可笑之人动怒。” 可就在这时,林枫的声音忽然淡淡响起。 戴胄一愣,不由看向林枫。 就见林枫呵呵一笑:“周然,你以为你真的赢了?你以为你真的毁掉了赵德顺案的卷宗?” “什么?” 周然见林枫这样的表情,心里没来由一紧。 接着,就见林枫将视线看向吴敏邢,道:“吴御史……你在说月亮里有猫的时候,故意露出慌张之色去解释,为的就是吸引我的注意吧……不过虽然你演的很好,但你还是有些做作了,让我一眼就看出你是故意这样说的。” “你明知道月亮不存在,却还是说在月亮里看到了猫。” “我想,你就是为了提醒我,那猫有问题吧?” “所以……你爬树真的是为了救猫吗?” “还是说……” 第四十三章 得到赵德顺案卷宗! 听着林枫的话,所有人大脑嗡的一下。 脑子都快要被这些原本已经认定的事,又忽然反转给炸开了。 怎么那猫又成假的了? 吴敏邢的爬树,不是单纯的谎话,还有其他用意? 孙伏伽深吸一口气,不断提醒自己要冷静,别露出大惊小怪的表情,要体面。 戴胄偷偷看向魏征,却见魏征也偷偷看着自己,两人四目相对,半晌无言……然后都忙咳嗽了一声,认真的点着头,一副早已知晓的沉着淡然。 其他御史和刑部官员们,则表现的真诚多了,不懂就是不懂,他们都看向吴敏邢,想要从吴敏邢那里,得知真相。 吴敏邢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枫的神情,越发的感慨,他说道:“以前我竟没听过你有这般恐怖的推理才能,我还是太孤陋寡闻了……没错,我爬树根本就不是为了救猫。” “那封信上专门叮嘱我,必须要毁了赵德顺案的卷宗……这让我当即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专门针对你的。” “我虽想要救下我的孩子,但我的良心不允许这个代价是用另一人的生命来换。” “所以……我专门将你的卷宗给偷走了。” 吴敏邢顿了一下,方才继续道:“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放火了,也要让所有人找不到你的卷宗……这样,他们就会认为我已经按照他们的要求,毁了赵德顺案的卷宗了。” “可实际上……我已经将赵德顺案的卷宗给藏了起来。” “我想的是等到确认我孩子安全后,我就主动认罪,同时再将卷宗拿回来,这样……” 他看着林枫,露出苦涩笑意:“至少,不会因我之过,而害了你最后的求生希望。” 听着吴敏邢的话,林枫心中不由感慨一声,真是一个善良正直的人! 这样的人,才符合林枫对御史的认知。 怪不得所有人都说他最像魏征,怪不得魏征对吴敏邢是纵火者的事那般失望。 他真的……不应该走到这一步的。 孙伏伽也叹息的看着吴敏邢,有些风评会骗人,比如对周然的和善风评,但有些评价,却是值得信赖的。 比如对郑峰,对吴敏邢的评价。 吴敏邢自己已经足够惨了,孩子生死不知,自己前途黑暗绝望……可即便如此,他还用最大的努力,去保护卷宗室不被彻底烧毁,去保护一个他完全不熟悉的人。 这样的人,不该遭受这样的厄运的。 戴胄性子强势,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可面对吴敏邢这个纵火者,他目光却再也冷不下去了。 魏征更是摇了摇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其他御史和刑部官员,看着吴敏邢的目光,也都不再冷冽,只有叹息。 可就在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冷笑声,忽然响了起来:“好人?我看是阴险狡诈之辈才是……吴敏邢,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也如此阴险,能背着我做出这么多事来!” “但……” 他话音一转,忽然咧嘴狂笑:“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这些事吗?” “你真的以为,我被你给完全蒙在鼓里?” “什么?” 吴敏邢听到周然的话,脸色一变。 戴胄等人,也都顿时目光冰冷的看向周然。 只见周然冷笑道:“你难道忘了……我和你共事这么多年,会不了解你?” “事实上,在发现卷宗只烧毁了那么点,且赵德顺案的卷宗消失不见时,我就已经意识到,你这个愚善的家伙,肯定是将其藏了起来!” 吴敏邢脸色彻底变了:“你……你知道?” 孙伏伽等人见状,心里也咯噔一下。 周然冷笑着转过头,看向林枫,道:“林枫,我不能不承认,你的确有些小聪明,你对吴敏邢一点也不了解,却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吴敏邢的一切都推断出来,这的确有点厉害。” “但……还是迟了!” 他眼中充满着自得之色,道:“我在知道吴敏邢将赵德顺案卷宗给藏起来后,我就一直在考虑,在寻找。” “但因为卷宗室起火后没多久,刑部就来人了,我一直被监视着、控制着,根本没法去找,所以我还有些焦虑。” “可是……我没想到,机会忽然就来了。” 周然看着林枫,脸上露出最后的疯狂之色。 “你还不知道吧,我从你那回去后,就一直在房间里焦虑的踱步,生怕我被你发现破绽,生怕吴敏邢不顾他儿子死活,告知你真相。” “可是没多久……我忽然看到了吴敏邢低头从我窗前经过,那时他刚被你问完话返回。而也是那时,我才注意到他脑袋上的树叶……联想到他将卷宗藏了起来的事实……” “我顿时茅塞顿开。” 周然用嘲弄的神色看着林枫,整个人嘴都要咧到耳根了,他哈哈大笑道:“我终于明白,卷宗竟是被吴敏邢藏到了树上,想通这些后,我便找了个理由,说要出恭……我只是有嫌疑,又不是真正的犯人,他们自然不会阻拦我。” “他们向戴胄通报后,就让我去茅厕了……而我就借此机会,直接找到了那卷宗,并且将其直接撕碎,扔到了茅厕内……若是你现在去茅厕里捞一捞的话,或许你还能凑得齐哈哈哈哈哈。” 周然的笑声,刺耳的响彻着。 而周围所有人,都脸色顿时大变。 孙伏伽心中一揪,只觉得天旋地转! 明明已经找出幕后之人了,明明已经知道赵德顺案卷宗没有被毁了,明明都知道那卷宗在哪里了…… 可结果,结果却在最有希望的时候,被告知……卷宗已经被毁掉了。 这是何等痛苦的绝望? 这远比一开始就没有希望,更加让人痛苦! 他不由担忧的看向林枫,生怕林枫经受不住这个打击。 戴胄和魏征,也同样脸色满是忧色的看着林枫,谁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 吴敏邢痛苦的说道:“对不起……我,我还是没有保护好那份卷宗……” 所有人内心都揪了起来,特别是在周然那刺耳的笑声中,更觉得难受憋屈。 可这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林枫却不仅没有皱一下眉头,反而是似笑非笑道:“在得意大笑之前,我觉得你可以看看你的衣袍,是不是沾了很多灰,是不是更脏了?” “什么?” 周然对林枫的反应感到不解,他下意识低头看去。 然后,整个人都是一愣。 正如林枫所言,他的官袍真的沾了不少灰,真的更脏了。 “周然,你觉得……我都已经推测出卷宗藏在哪了,会不去取,任由它放在那里,等着你去毁掉?” 周然猛的瞪大眼睛,视线瞬间犀利的看向林枫。 戴胄等人,也都愣了一下,继而忙将视线看向林枫。 就听林枫淡淡道:“赵十五,你肯定憋得不行了吧……说说吧,我都让你干了些什么。” 赵十五? 戴胄与魏征,猛的将目光看向赵十五。 义父又给我表现的机会了……赵十五连忙挺直腰背,道:“义父在见过吴御史后,交给了我一个任务,当时我听过这个任务后,还十分茫然,觉得这和案子没什么关系。” “但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义父的用意。” 戴胄道:“子德交给了你什么任务?” 赵十五不敢耽搁,直接道:“义父让我去爬树……就是卷宗室对面茅厕所在的小树林里,义父说在某一棵树上藏了一件东西,他让我将那件东西取下来。” “然后让我去卷宗室内,找一份废弃的卷宗,同时再弄点桌子燃烧后的灰烬。” 戴胄皱眉道:“弄这些东西干什么?” 赵十五说道:“义父让我将废弃的卷宗替换掉树上原来的东西,同时将那些灰烬给沾点水,涂抹到那棵树的树干上。” “之前我也和戴尚书一样不明白……但现在,我明白了。” 赵十五说到这里,满脸的感慨,心中早已经嗷嗷大吼“义父太神”了。 他视线看向周然,落在了周然的官袍上,道:“你身上的灰……就是我涂抹在树干上的,但估摸着你应该没注意到,不过就算你注意到了,也不可能全部弄干净……” “另外,你毁掉的那份卷宗,很不巧……应该是我放上去的那份没用的,真正的赵德顺案卷宗……” 第四十四章 案子终了! 现场静悄悄的。 除了微弱的风声,就是那沉重的呼吸声。 所有人此时都盯着赵十五手中的卷宗,眼睛瞪圆,表情震撼,久久都没有发出声音。 孙伏伽忍不住咽了口吐沫……林枫这是将周然会做的事,也都提前算到了吗? 这究竟是何等的远谋才能做到的? 戴胄怔怔的看着林枫,他一直觉得,自己对林枫的本事足够了解,所以才重视林枫的……可直到现在,戴胄才明白,自己以为对林枫的本事足够了解,实际上,还是远远小瞧了林枫。 而魏征,这位不苟言笑,喷人和夸人比例高达正无穷的千古第一人,此时忍不住张着嘴,惊叹道:“何等智慧啊!” 吴敏邢茫然四顾,他完全没想到,距自己爬树后,竟还发生了这么多事。 周然更别说了,刺耳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一般,目瞪口呆:“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他猛的转过头,看向林枫,厉声道:“你难道,早就料到我会这样做了?” 林枫平静道:“翠竹的本事我亲眼见过,你既然能被委以报仇的重任,自然也不会差……更别说,你那将郑御史和吴御史耍的团团转,将他们当成棋子利用的真相,我也破解了。” “这种情况下,知道你能识破吴御史的手法,找到卷宗藏匿之地……又有什么困难的?” “所以,我便想着……利用一下此事。” 林枫看着周然,道:“你太阴险谨慎了,明明是你想要放火毁掉卷宗,结果,替罪羊成了吴御史,见证者成了郑御史……只有你,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办公房,和这火灾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倘若不是我……倘若不是吴御史用了定时装置,没有被郑御史直接发现,可能昨晚案子就结了。” “就算吴御史说是有人威胁他的,可人证物证俱在,谁又会信他一个被抓了现行的纵火犯?” 吴敏邢抿着嘴,郑峰也不由挠着脑袋……他们两个真的是被当成棋子肆意利用,却毫无所知。 “所以,我也很担心……” 林枫淡淡道:“就算我说出来刚刚的两点证据,你也会有相应的办法解释,从而脱罪。” “故此,我便让赵十五将卷宗替换,而不是拿走……这样的话,你若真的去了,一抬头就能看到卷宗,你定会爬树取走卷宗。” “我又让赵十五在树上抹了一些灰……就是为了让其成为决定性的证据。” 林枫看着周然,笑呵呵道:“在之前和我见面时,你衣袍上可没有这么多灰……而现在忽然多了这些灰,你又一直被人盯着关在房间里……你根本就没法解释这些灰的来源。” “这,自然而然就成为了真正的铁证!” 周然呆立原地,脸色惨白而没有任何血色。 他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可此时此刻,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还能说什么? 就算自己前面没有留下破绽……林枫都能制造一个铁证出来。 他怎么逃脱? 周然颓然垂首,再无任何张狂自得。 而其他人,此时也都满脸震撼的看着林枫。 孙伏伽的内心宛若掀起滔天波澜,久久无法平息,他觉得自己这些年的经验都白积累了,他第一次认识到,原来案子还能这样破! 戴胄呼吸越发沉重,看向林枫的视线越发炽热,这样的人才怎么能留在大理寺浪费,来刑部才是正途! 不行!他必须得想办法从萧瑀手中要过来! 魏征目光也不断闪烁,他沉默片刻,忍不住开口道:“林枫,倘若你以后真的无罪释放……本官可以特招你来御史台,御史台需要你这种可以识破伪装的人才!” 连魏征都亲自招揽了! 戴胄瞪大着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魏征,没想到你魏征这个浓眉大眼的,还敢半路截胡! 他当即道:“林枫,别理他,刑部才是你最佳的归宿!” 赵十五左瞧瞧,右看看,见刑部和御史台两位大佬竟然都在争抢自己义父,他只觉得仿佛做梦,明明昨天之前,义父还是在牢内等死的死刑犯啊。 吴敏邢深吸一口气,他看向周然,忙说道:“我孩子呢?我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听到吴敏邢的话,众人这才从对林枫的震撼中反应过来,连忙看向周然。 只见周然脸色惨白,却露出冷笑:“我死了,你觉得我能让他也活着?” “你——” 吴敏邢身体一颤,身躯不由摇晃,险些没有摔倒。 他满脸痛苦与绝望,还没来得及崩溃,却感受到一个温暖的手掌抓住了他的肩膀,帮他稳固身体。 同时,林枫的声音响起:“吴御史放心吧,你孩子没事,他骗你呢。” “什么?” 吴敏邢猛的瞪大眼睛,连忙看向扶着自己的林枫,道:“林枫,真的……真的吗?” 林枫点了点头,道:“孙郎中,你来说吧。” 孙伏伽? 吴敏邢忙看向孙伏伽,其他人也都跟着看了过来。 没想到跟着林枫,我竟然也有高光时刻……孙伏伽咳嗽了一声,道:“事实上,在见过吴御史后,子德就给我交代了一个任务,而任务的内容,就是让我派人去吴御史的府上查看情况,看看是否有人失踪了。” “如果没有人失踪,就向吴府的人要一件东西。” “当时我完全不明白子德让我这样做的用意……但我还是亲自去了一趟。” “然后我发现……” 吴敏邢忍不住捏紧玉佩,紧张道:“发现什么?” 孙伏伽露出笑容:“发现根本没人失踪,你的孩子正高兴玩着呢。” 吴敏邢眼睛瞪大……继而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太好了,他没事太好了……周然,虽然你足够可恨,但还好,你们履行了诺言。” “吴御史……你还真信这样卑鄙的人,会履行诺言?”林枫突然开口。 “什么?” 吴敏邢一怔,不由看向林枫,就见林枫道:“孙郎中,我让你从吴府带回来的东西,拿出来吧。” 孙伏伽忙从怀中,取出了一件东西,而当他拿出来后,所有看到此物的人,都懵了。 “这……这是?” “这怎么这么熟悉?” “能不熟悉吗?这不就是吴御史手中的玉佩吗?” “怎么会有两件玉佩?” 御史们十分茫然。 吴敏邢更是愣在原地,他连忙接过孙伏伽手中的玉佩,与自己手中的玉佩一对比…… 一模一样! 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怎么会这样……”他也懵了。 林枫看了一眼周然,冷笑道:“所以说……你们组织的阴险,还真是一脉相传!” “吴御史,还没明白吗?那玉佩周然早就复刻出一块一模一样的了。” “很明显,你早已成为了他眼中的棋子,就等着未来有一天要利用你了。” “而你的孩子,压根就没有被他们抓走……他完全是空手套白狼,就用这么一枚玉佩,便将你给控制了。” 吴敏邢当即如遭雷劈,看着手中的两枚玉佩,回想着林枫所说的空手套白狼的真相……他捂住了自己的脸,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着。 旋即啪的一下! 将那枚假的玉佩给摔在了地上。 继而,失声痛哭。 他以为自己是为了救孩子而做的恶行,结果……却是被欺骗的! 他都干了些什么啊…… 这一幕,连戴胄都有些于心不忍了,他看着周然,冷声道:“周然,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原本低着头的周然,忽然仰起了头,他脸上竟是露出了癫狂的表情,大声咆哮:“我有什么想说的?我有太多想说的了……我不甘!我不甘心啊!” “我明明算计的如此周全,我明明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已经做到了极致……若没有你,若没有你……” 他死死地盯着林枫:“若没有你,我早已成功了!” “是你,都是你!你先坏了翠竹的好事,又让我失败了!” “林枫,你以为你得到了卷宗就不会死了吗?你还是会死!” “你已经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你竟敢忤逆你的命运……我会死,但你也很快会去找我!” 林枫一听,直接道:“抓住他,别让他和翠竹一样自尽!” 衙役们已经有了准备了,此刻一听,当即一拥而上,迅速将周然给绑了起来。 而周然从始至终,都没有反抗,他只是宛若疯癫一般看着戴胄:“翠竹是完全没有准备,才不得不用钗子的,你以为我会没有准备吗?” 戴胄正皱眉呢,忽然间,只见周然牙齿一动,似乎在嘴里咬着什么。 继而—— 噗的一声。 周然竟是吐出了一口鲜血。 “不好!” 赵十五喝道:“他服毒了!” 他连忙上前,掰开周然的嘴,检查一番,脸色难看道:“他牙齿内绑着一个小毒囊,刚刚将毒囊咬破了。” 周然身体瘫软,眼中光芒迅速变淡,可他却充满得意大笑的看着林枫:“其实,关于这次对付你,我还有件事没有告诉你,你以为你真的什么都知道吗……” 林枫眯了眯眼睛,忽然道:“巧了,我也有件事没告诉你。” 说着,他趴在周然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众人就见周然猛的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是无比意外的惊恐,他指着林枫:“你……你……” 却没有机会说完,便咽了气。 众人见状,都不由面面相觑。 周然的阴险,周然的狠毒,周然的决绝……他们都是见识到的。 而且最后,周然那意思,明显是还有什么让他得意的算计没说。 可林枫却一句话,直接让这样的周然,在人生最后时刻,露出那般惊恐的表情。 林枫……说什么了? 众人都不由一脸懵的看着林枫。 却见林枫眯着眼睛,半阖的眸子里神色闪烁。 他刚刚,其实是为了验证一个猜测……他告诉周然,说他已经知道全部的秘密了,真正指使周然做这一切的……是另一个林枫。 周然本已濒死,意志不再那般坚定,听到他这话后,因触及其内心,果不其然露出了惊恐意外之色。 而这,彻底证明了林枫的猜测。 果然,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是原大理寺林枫! 说什么翠竹的同伙,张口翠竹,闭口翠竹……不过是为了隐藏那个家伙! 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其实是未曾出现一言片语的那人。 林枫不由闭上了眼睛,缓缓长出一口气:“还真是一个可怕的敌人。” 但偏偏……林枫睁开眼眸,眸中目光反而越发坚韧与发亮。 他还真就不怕这种敌人。 前世为了追查穷凶极恶的凶手,林枫什么危险没遇到过? 越是可怕的敌人,越会激发他心底的战意。 他看着周然的尸首,面色平静:“来吧,不怕你出手,就怕你什么都不做……只要你不断出手,你暴露的线索就会越来越多,迟早有一日,我会亲手揪出你来!” “义父……你没事吧?” 赵十五见林枫神色有些不对,不由道。 第四十五章 声东击西! 魏征和戴胄听着林枫的话,回想着林枫在短短时间内,所查出的这无比复杂的真相,眼中都不由流露出赞赏之色。 这个案子有多复杂与困难,只有他们亲历者才清楚。 正因此,他们越发的对林枫的本事,感到欣赏,甚至都有些敬佩。 戴胄哈哈一笑,看着林枫,他爽朗笑道:“子德,做的好!” 面对林枫,他的称呼已经改变了。 从名,到字。 这是一种亲近和认同。 “本官就知道,这个案子交给你,你一定能查明真相……果然,你没有辜负本官的信任!” 戴胄对林枫无比满意。 林枫连忙表现出谦逊的样子,面对大佬,得表现得体,才能更让大佬赏识。 果不其然,戴胄更满意了。 便是魏征,都不由点头,夸奖道:“面对赏识,不骄不躁,好极好极。” 魏征又夸我了,他是不是将一辈子的夸奖,都用在今天了……林枫连忙表现出更加谦逊的样子。 魏征看向他的视线,果然更加的欣赏了。 两位大佬将林枫包围,全都无比欣赏的看着林枫,而林枫却穿着一身囚服……这一幕,若是被不明真相的人看到,绝对会惊掉下巴。 赵十五心中感慨,义父已不是昨日的义父了。 饶是亲眼见证林枫从牢内出来走到现在的孙伏伽,都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谁能想到,昨日之前,林枫还是个没人待见的死刑犯呢? 戴胄视线看向周然的尸首,目光陡然转寒,冷声道:“算他运气好,先死了……否则本官定让他生不如死!” 魏征面色复杂的看着自己曾经的下属,他叹息道:“谁能想到,他竟是有这般阴险狠毒的心思……本官被他骗的太深了。” 林枫劝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有意伪装之下,谁又能知道他的内心是黑是白?再说魏公忙于公务,夙兴夜寐,哪有多余的精力关注他?被他所骗,非魏公之错。” 魏征目光沉凝,没有说话。 戴胄知道自己对头的性子,魏征严于律人,对自己更是严格,现在他下属里出现这样的人,魏征自是会觉得自己有责任的,想让他从中走出来,需要一些时间。 他转移话题,看向林枫,道:“子德,你刚刚对周然说了什么,让周然死前的得意,直接变成了这般的惊恐?” 听到戴胄的话,众人也都将视线好奇的看向林枫。 便是内心沉重的魏征,也都转过了头。 周然的心志坚定,他们是见识到的,所以他们太好奇,林枫究竟说了什么,会让那般坚定的周然,露出如此惊恐表情? 林枫当然不能说出实情,现在还没有到揭晓自己真身的时机。 好在,他还有一件事没有说出。 他说道:“想必诸位也明白,周然昨夜所为,是为了毁掉赵德顺案卷宗,真正的动机是阻挠我翻案的机会,让我没法继续活下去。” “可这里就存在一个问题。” 赵十五及时发问:“什么问题?” 林枫道:“诸位觉得……是不声不响偷偷毁了赵德顺案卷宗容易呢,还是拐弯抹角费这么大力气放火烧卷宗容易呢?” “这……”众人一怔。 赵十五直接道:“当然是直接毁了卷宗容易啊……昨晚就他们三人在,就算周然不利用郑御史和吴御史,自己偷偷进去毁了卷宗也不难。” 林枫笑着点头:“连十五都明白的事,周然这个阴险的家伙自然不可能不明……可他还是费尽周折的去放火,诸位觉得这合理吗?” “这……” 戴胄微微蹙眉,摸着下巴道:“的确不对劲……那他为何这样做?” 林枫说道:“还是那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看向戴胄,循循善诱:“戴尚书不妨想想,他放火之后,引起了怎样的后果?” “怎样的后果?” 戴胄蹙眉道:“也就我们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然后查案……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后果吧。” “这就已经够了。”林枫却是笑道。 “已经够了?” 戴胄一怔。 林枫继续道:“戴公与魏公是专门负责调查赵德顺案的,所以你们应该清楚……这赵德顺案与别的案子不同,无论是赵德顺,还是赵德顺之子,都是主动配合,主动说出一切的。” “也就是说,你们多数对于赵德顺案的线索,都来源于他们的主动供述。” “那么……若我想要翻案,卷宗固然重要,可最重要的……你们觉得是什么?” 孙伏伽心中一动,他忽然想起了林枫让他做的事,这让他猛的抬起了头。 戴胄更是锐利的瞳孔瞬间收缩,他看向林枫,直接道:“唯一的知情者——赵德顺之子赵明路!?” 赵明路? 魏征神情也是一惊,不由道:“你的意思难道是说……周然他们真正的目标,其实是赵明路?” 御史们和刑部衙役们一听,都瞪大了眼睛。 一股寒意,莫名直冲天灵盖。 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难道他们刚刚所见识到的那般精彩的案子,竟然都是假的? 在众人注视之下,林枫缓缓点头:“赵明路是唯一的知情者,你们卷宗的线索都来源于他的供述,也就是说……倘若我想获得什么不同的新的线索,也只有从他那里才能得知。” “所以,只要杀了他,我就别想再得到任何新的线索了。” 赵十五目瞪口呆:“竟然是这样!” 林枫目光看向已经死透的周然,道:“周然在这里放火搞事,直接将所有相关的人都吸引了过来,刑部、御史台,还有我……可想而知,被关押起来的赵明路,在此时,就是所有时间里……最不被关注的时刻。” “而他的同伙……若是要对赵明路出手,你们觉得,他会选择什么时候?” 林枫移开视线,重新看向戴胄与魏征。 “兵法中有一计叫声东击西,示之以柔而迎之以刚,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强,为之以歙而应之以张,将欲西而示之以东——周然在御史台放火,而真正目标却在刑部大牢,便是如此。” 刷的一下! 两人瞳孔同时剧烈收缩! 一股寒意,直接从脚底板霍然而起! 两个负责赵德顺案的大佬,不由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与担忧。 “快!” 戴胄来不及多想:“立即派人保护赵明路!” 魏征也忙道:“林枫在刑部大牢都遇到过危险,你们刑部大牢不安全了……将其带到御史台来!” 戴胄很想说我刑部大牢又不是土匪窝子,谁都能进去杀人……可一想到林枫的事,他顿了一下,旋即道:“那就带到御史台来,正好让林枫问话!” “不必了!” 就在两人紧急安排时,林枫声音忽然响起。 两位大佬视线顿时看向林枫。 就听林枫笑道:“其实这一点,早在刑部的时候,我就已经考虑到了。” “所以,在来御史台之前,我已经拜托孙郎中处理了。” 什么? 魏征和戴胄一愣,继而眼中精光一闪,忙看向孙伏伽。 只见孙伏伽此刻的神情,是对林枫无比的敬佩,孙伏伽深吸一口气,点头道:“不错,在要来御史台时,子德专门拜托我做一件事,他当时还说他不愿被动,想要主动出手。” “主动出手?怎么主动出手?”戴胄追问。 孙伏伽直接道:“子德让我安排心腹,秘密将赵明路给从大牢里接到刑部衙门内,派人重点保护……同时再安排一个好手,穿上囚服,披头散发,进入赵明路的牢房内,伪装赵明路……” “报——” 孙伏伽话音刚落,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时。 一个穿着刑部狱卒服饰的人,快步冲进了御史台内。 他找到戴胄,连忙向戴胄一拜,道:“戴尚书,大牢出事了!” 戴胄一听,猛的转过头,道:“什么事?” 其他人也都紧张看去。 就听这个狱卒道:“就在不久前,天天来给我们大牢送饭的伙计,竟然趁着我们不注意,趁着赵明路去接饭时,从那饭桶内拿出了一柄匕首,就要直接刺杀赵明路!” “可没想到,那个赵明路……竟然不是真正的赵明路,他身手凌厉,直接抓住了送饭伙计的手腕,抢过来匕首,并且同时大喊,这才让我们知道了此事。” “我们连忙冲了过去,可那个伙计实力不弱,竟是伤了我们一些人,我们见活捉无望,担心更多人受伤,只能下杀手!” “最终,那个伙计被当场斩杀,而真正的赵明路……却不知所踪。” 狱卒说完后,就紧张的发抖,他太清楚戴胄的性子了,戴胄性格强势,脾气暴躁,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见到他们大牢出现了这样的纰漏,绝对得震怒……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挺得过来。 他已经做好挨板子的觉悟了。 可谁知,他紧张的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戴胄愤怒的问责声。 这让狱卒不由下意识抬起头,然后……他直接就愣住了。 只见他想象中正愤怒的戴胄,此时却不仅没有任何愤怒,反而是脸上充满着震惊,震撼,感慨,欣慰……最终,诸多情绪,化为了一抹佩服的神情。 “林枫,本官这辈子就没佩服过几个人。” “但你,本官不能不说一句佩服!” 第四十六章 戴胄胜! 狱卒被戴胄这态度,直接给弄懵了。 他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赵十五看向自己的同僚,小声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同僚一遍,道:“……所以赵明路还在呢,人没跑,也没死。” 狱卒一听,不由张大着嘴巴,无比震撼的看着林枫。 他怎么都没想到……在不久前还在大牢里喊冤的林枫,竟然有这般恐怖的本事! 林枫没在牢内,却将一切都设计好了! 其他御史和刑部官员,也越发敬佩的看着林枫。 周然的阴险,周然的心机之深,让他们只觉得比毒蛇盯着都要恐怖,可林枫却能识破一切虚妄,还能提前谋略布局,等着贼人主动送上门。 这份本事,他们没法不佩服! 又不小心成为焦点人物了,真是太优秀,想隐藏也藏不住……林枫咳嗖一声,道:“那个送饭的人,是一直给你们送饭的人吗?本人?” 狱卒忙道:“是他!就是本人,不会有错的。” 林枫若有所思道:“看来又是他们提前埋下的棋子,就如利用郑御史和吴御史一样,周然明显早就知道郑御史需要钱,吴御史太疼爱儿子了……你们也早已是他准备好的棋子。” 郑峰和吴敏邢闻言,都不由愤恨的看着周然的尸首,郑峰咬牙怒道::“真没想到,他平日里那般和善,内心竟如此恶毒!” 这算是一个高智商犯罪的人了,这种人,远比普通人看起来更有迷惑性…… 先是翠竹,又是周然,现在还有一个身份更低的专门给刑部大牢送饭的人……林枫只觉得,翠竹他们所在的这个势力,恐怕要比想象的更可怕。 现在所看到的,也许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他深吸一口气,道:“看看他的腿上,是否有白虎图案。” 众人一听,忙二话不说,脱下了周然的裤子……可结果,并未发现白虎图案。 赵十五意外:“怎么会没有呢?难道他不是翠竹的同伙,我们错了?” 林枫眯了眯眼睛,道:“或许图案不会固定在某一处,去看看他身上其他的地方。” 赵十五忙扒下了周然的官袍,去掉里衣,然后一看……他眼眸陡然一亮:“有了!在他心口处!” 众人忙看去。 果不其然,在周然的心口处,正有一个白虎纹身图案。 这白虎图案就与在翠竹身上发现的图案,一模一样。 孙伏伽道:“果然是翠竹的同伙!” 这个组织的人在身上纹一样的图案,就不怕被发现吗?万一李世民直接下令,所有人脱衣服互相检查,岂不是直接就暴露了……林枫心中调侃,当然,他知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李世民不可能毫无缘由的发出这样的命令,大臣们不要面子啊?对古人而言,名声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特别是如魏征这样的人,倘若李世民真敢毫无证据的,就让他们脱衣服检查,魏征估计能喷的李世民怀疑人生,甚至直接撞墙,以死示清白。 所以,若是有人有嫌疑,可以用图案去验证,但不能毫无任何线索,就硬扒人家衣服。 他收敛情绪,道:“其实还有一件事……魏公不妨去调查一下。” “什么?” 魏征此刻面对林枫,态度和蔼的不行,眼中的欣赏怎么都掩饰不住。 这让戴胄顿感危机,忙上前一步,一肩膀将魏征拱到一旁,道:“本官也能调查。” 林枫对这两位大佬的明争暗斗感到好笑,他说道:“我们是在昨夜亥时之前结束的闹鬼案,而不久后,周然就开始谋划放火的事了。” “他是如何得知我们破坏了翠竹好事的消息呢?” “要知道,他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御史台。” 魏征与戴胄对视了一眼,两人似乎同时想到了一件事,目光顿时直勾勾看向御史中的一人! 魏征沉声道:“秦墨……昨晚,周然只见过你。” 御史秦墨一听,脸色顿时一变,他慌忙摇头:“魏公,不是我……我不知道翠竹的案子啊,昨天下官一直在忙碌魏公交给的任务,连歇息都时间都没有,根本就没机会听到什么翠竹的案子。” “真的不是下官告诉的周然。” 魏征见秦墨神情不似说谎,不由蹙眉看向林枫,林枫刚刚也一直在观察着秦墨,重点关注秦墨下意识的小动作。 沉思片刻后,他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不会是秦御史,以周然这些人的本事来看,若是秦御史的话……未免太明显了,一旦周然被发现,秦御史绝对逃脱不了干系。” “但……” 林枫话音一转:“昨夜他只见过你,所以即便不是你,也必然与你有关。” 秦墨满脸焦急之色,他目光看向周然身上的白虎图案,眼前一亮,道:“魏公,我可以自证清白,可以让你们检查。” 魏征闻言,沉声道:“你不会觉得委屈?” 秦墨摇头:“下官更不想一直被人用怀疑的目光盯着。” 魏征看向林枫,林枫自然乐得秦墨主动开口,否则若是他提起让秦墨脱衣服,他都怕秦墨会觉得受到了侮辱而撞墙。 他说道:“既然是秦御史主动要求的,那就查看一下吧,这也是为了给秦御史洗刷清白。” 魏征点了点头:“既如此,那就查一下。” 说着,他直接命人带着秦墨去了一侧的房间内。 没多久,几人返回,摇头道:“没有。” 魏征松了一口气……今天已经三个御史出问题了,若是再来一个,他真的要发疯。 林枫也微微颔首。 就算这个组织的人有办法除掉身上的图案,可从林枫他们第一次见到白虎图案,到现在为止,时间还不到八个时辰,且这些御史都集中在一起,在刑部的监视之中,就如周然一样,根本没机会除掉图案。 否则以周然那般谨慎的性子,怎么可能还留着白虎图案? 以后能否用这个图案辨别敌人还不确定,但至少现在,没有图案是可以放心的。 他看向秦墨,道:“不是秦御史,那就只有卷宗了……周然只接触过卷宗。” “秦御史你给周然的卷宗,是从哪里得到的,能够接触到卷宗的人都有谁?” 秦墨想了想,道:“卷宗……我是从大理寺卷宗室借到的,是一个主簿递给我的,之后我就连夜赶回了,而回来时,我遇到了正在巡夜的金吾卫们。” “当时已经宵禁,金吾卫见到我,便拦住了我,询问我为何深夜还出行的原因。” “我连忙说明了身负重任之事,并且拿出了魏公给我的夜行证明,带队的金吾卫翊卫见状,说要检查一下我的东西,来确定我是否说谎,然后我就将卷宗交给了他。” “他随意翻看了下,见没问题,就让我离开了。” “所以若说有谁碰到卷宗的话,也就大理寺给我卷宗的主簿,以及那个翊卫了。” 戴胄和魏征一听,当即看向林枫。 大理寺和金吾卫……没一个好惹的啊。 林枫道:“既然有线索,那就去查查,大理寺与金吾卫都要查,昨夜接触过卷宗的人,都不能放过……查不到不要紧,万一有收获,那就是好事。” 戴胄直接道:“来人,去查!” 魏征也道:“秦御史,你一同跟去,辅佐调查。” “是!” 秦墨等人迅速跟着刑部官员离去。 林枫长长吐出一口气:“我能做的就这些了,剩下的就看他们的调查结果了。” 戴胄看向林枫,脸上带着欣赏,道:“林枫,今天你辛苦了……你放心,今天你所立下的功劳,本官会为你记上的。” 魏征也点着头:“我御史台恩怨分明,赵德顺案是赵德顺案,今天的功劳是今天的功劳,你之功劳御史台也会认下。” 林枫忙拱手道:“多谢戴公,多谢魏公。” 戴胄一摆手:“这本就是你应得的……现在案子破了,走吧,跟本官回刑部,卷宗一并带走,你抓紧时间看看,卷宗是否有什么问题。” 戴胄一说,魏征当即上前一步,道:“卷宗就在眼前……为什么非要去刑部查看?在御史台查看不行吗?” 魏征看着戴胄,气沉丹田,义正言辞道:“戴尚书,你怎么还舍近求远呢?你难道不知道林枫的时间很紧张吗?从这里去刑部要浪费多少时间?在这里直接查看,不是效率更高?” 这话怎么听的阴阳怪气? 林枫暗暗点头,是有点茶。 戴胄冷笑道:“本官可以为林枫准备马车,在马车上查看卷宗,根本就不会浪费时间。” 魏征道:“马车上哪有本官亲自为林枫准备一个安静的房间,更加适合林枫查阅卷宗的?” 你好狠!!! 戴胄大袖一挥:“别忘了,人证赵明路还在刑部呢!” 魏征道:“就因为一个人证……去让林枫又浪费时间,又耽搁精力的合适吗?为什么不让赵明路过来,而非要折腾林枫呢?” 戴胄眼皮直抽! 他张着嘴,很想用力的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让林枫不由感慨,真不愧是魏喷子啊,和人对喷时,脑瓜子转的就是快,戴胄适合动手不动口,根本就不是魏征对手啊! 赵十五和孙伏伽等人,此刻已经看的呆若木鸡了。 他们何时见过戴胄和魏征,如此针锋相对的。 而偏偏,他们都很清楚,戴胄与魏征之所以这样争,都是为了林枫! 他们都看上了林枫的本事! 但凡林枫能够不死,戴胄和魏征,都绝对不会放弃林枫的! 孙伏伽看看仍旧穿着囚服的林枫,再想想身为大唐第一个状元郎的自己……他不由叹息一声,人比人,伤心死个人啊。 自己中状元时,都没被这样抢过呢。 而就在这时,戴胄似乎想到了什么,只见他咳嗽了一声,十分和蔼的看向林枫,道:“林枫,本官性子和善,不喜欢与人争,魏公让你留下,那你就留在这里查看卷宗吧。” “本官也就忙几个时辰,之后就过来陪你。” 说完,他便看向魏征,在魏征自以为胜利的笑容的注视下,笑眯眯道:“魏公……你不会忘记与我的赌约吧?我赢了,所以……今天一整天,你可都不能说话了哦!” 他笑的如同一个老狐狸:“我想,魏公正直无私,一定不是一个食言的人,是吧?” 正在微笑的魏征,表情陡然凝固。 瞬间僵在原地! 绝杀! 第四十七章 崭露头角! 大理寺。 寺丞韩克己捧着几卷卷宗,来到了寺正王勤远办公桌前,将卷宗放到了桌子上。 他看着头发花白,颇为老态的王勤远,道:“王寺正,萧公不是让你在家休息嘛,你年龄大了,身体不好,前些天风寒还没好利索呢,怎么今天就来这忙碌了。” 王勤远随手拿起一本卷宗,将其翻看,查阅韩克己审查案件的情况。 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地方上的徒刑以上的案件卷宗,必须要交由大理寺审理定罪,然后再上交给刑部复核才行。 而地方上卷宗进入大理寺后,主要初步的审理者,就是寺丞。 因此韩克己审理完案件后,需要交给大理寺正再审核一遍,确定果真没问题了,还要再交给大理寺少卿甚至寺卿萧瑀做最终确定,之后才能转移到刑部复核。 “萧公关心本官身体,特令本官休息,可本官怎能真的放任这么多事不做,而什么都不管的悠哉休息?” 王勤远一边审核卷宗,一边道:“还有一个多月本官就该告老归乡了,自是要坚持到最后一刻,方能不负皇恩,不负萧公。” 韩克己连忙点头:“是是,王寺正说的是,王寺正严于律己之心,让下官敬佩。” 王勤远笑了笑:“得了吧,你是什么心思本官能不明白?我一走,不是你接我的位置,就是林枫。” “而现在……” 王勤远顿了一下,继而叹息一声:“林枫走了歪路,大好前程被断送,眼看就要斩首示众了,那你就板上钉钉要升官了。” 一听林枫二字,韩克己脸色就一沉。 王勤远瞥了他一眼,道:“怎么?还和林枫较劲呢?他马上就要死了,你和他怎么说也是同僚,即便他走了错路,可人死为大,那些恩怨还是随之消失吧。” “再说……” 王勤远手上动作一顿,又叹息道:“其实他的罪责也罪不至死,只是他倒霉,撞到了陛下的怒火之上,不该死也得死了。” 说完,王勤远就摇着头,苍老的眼眸里,充满着对世事无常的感慨。 而他没发现,立在一旁的韩克己眼中仍充满着愤懑与阴沉。 一想到昨夜林枫在宫里立下的功劳,一想到林枫破案时,萧瑀和戴胄那欣赏的神情,韩克己内心就十分不舒服,他忍不住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说的就是他!” “什么?” 王勤远有些疑惑,前些天不还好好的?自己不过因病休息了几天,怎么就感觉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劲了? 就在他要好奇追问时,一些刑部人员忽然走了进来。 “主簿赵楷,出来问话!” 为首的刑部官员满脸冷峻,大声开口。 这一嗓子,直接将王勤远等人的注意吸引了过去。 “刑部的人要干什么?”王勤远不解。 韩克己直起身来,道:“我去问问。” 他来到刑部官员面前,拱手道:“不知诸位找赵主簿所谓何事?” 这个刑部官员冷声道:“奉戴尚书之令,找赵楷问话,此事事关贼子周然同谋,速速将其唤来。” 众人一听,都很茫然。 周然?殿中侍御史周然吗? 他的同谋? 韩克己皱眉道:“请问周御史怎么了吗?前些天我去御史台办事,还见过周御史,他……” “别叫他周御史!” 御史秦墨忽然道:“他不配称为御史!” 韩克己更懵了。 寺正王勤远走了出来,寺卿和少卿目前都不在大理寺内,就他官职最高。 他拱手道:“秦御史,御史台发生了什么事吗?还请告知……否则你们这无缘无故要带走我们大理寺的人,着实是不太合适。” 王勤远年龄足够大,官职也不低,这个面子得给……秦墨叹息一声:“你们不知道,我御史台刚刚发生了一些事……” 接着,秦墨就将御史台起火之事,以及林枫破案的事情,十分详细的告诉了他们。 包括林枫是如何通过灰尘,判断出郑峰说谎的,如何通过玉佩,判断吴敏邢是纵火者的,又是如何通过泥巴、月亮,判断周然是幕后之人的…… “……就是这样……” 秦墨感慨道:“倘若不是林枫,或许那周然真的就要逍遥法外了,或许吴御史真的就要因此永坠深渊了!” “我们御史台上下,都很感谢林枫,他为我们找到了真相,更是揪出了周然这个阴险狠毒的贼子,现在我们过来,就是想查一查赵主簿,看看他和周然是否有联系。” 刑部官员闻言,也淡淡道:“我们刑部也很欣赏林枫,他的确很有能耐。” 两人说完了。 可整个大理寺,却在这一刻,静的可怕。 韩克己瞪大着眼睛,张大着嘴巴,脑子嗡嗡的响……他立功了!他竟然又破案了!还是如此复杂的案子! 王勤远更是苍老的脸庞上,布满了茫然与震惊:“林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我确定只是休息了几天,而不是几年吗?” 他不由扭头看向韩克己,见韩克己这般模样,王勤远忽然明白韩克己刚刚的话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叫死而不僵吗? 这怎么感觉,林枫……好像死不了了呢? ………… 皇宫,长乐公主温馨的院子内。 长乐正坐在秋千上,一荡一荡的。 她修长的双腿随着秋千上下摇晃,俏丽又可爱。 “好无聊啊。” 长乐随手扔下一本话本,道:“来来回回都是那些内容,看够了。” 绿娥弱弱道:“书坊没有新的话本了,就只有这些啊。” 长乐鼓了鼓腮:“还是查案有趣,虽然过程惊险了些,但那真的太有趣了。” 绿娥一听,脸都白了:“不行,查案太可怕了,奴婢差点都回不来侍候公主殿下了。” 长乐一听,转过头捏了捏绿娥的脸蛋:“的确是把你吓坏了,还让你坐了一次牢,谁能想到翠竹竟然能邪恶成那个样子。” 绿娥回想起来,也仍旧心有余悸。 这时,绿娥忽然说道:“说起案子……殿下,刚刚奴婢去取糕点时,听到了一些太监宫女在谈论林枫。” “林枫?” 长乐眼眸一亮,好奇道:“这个家伙很有趣……谈论他什么了?” 绿娥道:“说他又破获了一起案子,而且贼人就是翠竹的同伙。” “什么?” 长乐一听,连秋千都不荡了,她直接坐直身体,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绿娥,道:“快说说什么案子?怎么回事?” 绿娥便将自己听到的内容告诉了长乐。 “……更具体的细节奴婢也不知道了,但听人说魏公、戴公和萧公一起联袂去找了陛下,林枫破案的事,应该不会是假的。” 长乐听完后,樱桃小嘴微微张着,漂亮的水润眸子里,星光点点,她轻轻抿了抿朱唇,道:“好精彩啊……果然话本什么的,哪有林枫破案有意思啊!” “你说林枫的脑袋是怎么长得呢?他怎么就这么厉害,如此复杂的案子,这么快就破了。” 绿娥眼中充满着崇拜:“奴婢也不知道啊。” ………… 皇宫,御花园。 身着皇袍,气度威严的李世民站在凉亭中,双手负于身后,目光眺望远处苍穹,平静道:“如此看来……这林枫,还真有些断案的特殊本事。” 戴胄认真点头,性子直率的他直言道:“他是微臣所见过的,推理能力最强,断案最快的人才……陛下,刑部需要这样的人才。” 胖乎乎的萧瑀眼睛弯成一条缝,眸中闪烁一道冷芒:“或许是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反而激发了他的潜力……但他是大理寺培养出来的,就算出狱也该回归大理寺。” 不苟言笑的魏征看了一眼戴胄和萧瑀,决定为御史台,暂时做一个食言之人:“他天生就是做御史的料。” 李世民听到这般争抢的话,不由转过身,目光从三人身上一一扫过,笑道:“瞧你们那点出息,竟是这般抢一个犯人。” 戴胄几人彼此对视一眼,眼中都充满着毫不相让的决心,旋即直接分开视线,多年的友谊小船说翻就翻了。 李世民并未开口决定林枫的去处,他目光如深潭,缓缓道:“先不说林枫的事了,说说白虎图案的事吧。” 魏征三人对视了一眼。 戴胄上前一步,道:“若只有翠竹一人,也就罢了,可现在连御史周然身上都发现了白虎图案。” “这毫无疑问……翠竹和周然,是处于同一个秘密势力的,这个势力能不声不响的在公主殿下和御史台安插人手,估计在其他地方,也极大概率会有他们的人。” “而他们如此隐秘的藏身于朝廷之中,恐怕所图不小!” “所以陛下……” 第四十八章 卷宗内的赵德顺案! 御史台,还是林枫之前睡觉的休息室。 此时林枫坐在桌子旁,手上拿着赵德顺案的卷宗,正认真翻阅。 关于赵德顺案,林枫知道的其实并不多。 别看他一直想方设法要看卷宗,可实际上,他对赵德顺案的了解,仅限于刚穿越过来时牢头骂骂咧咧所透露的部分内容,以及后来与孙伏伽、赵十五闲聊时,套出来的内容。 但这些内容并不完整,只是一些碎片。 想要完整的知道赵德顺案,还是需要卷宗才行。 赵十五站在一旁,挠着脑袋,十分乖巧的看着义父,眼中充满着崇拜与敬佩。 林枫的智慧,深深地让营养都被肌肉给吸收的赵十五十分羡慕。 此时房内只有他们二人,魏征离开前,专门吩咐过任何人不许打扰林枫。 至于一直陪在林枫身旁的孙伏伽,则去刑部接赵德顺案唯一的知情者赵明路了。 这时,林枫放下卷宗,身体后仰,闭上眼睛,梳理着刚刚接收到的信息。 赵德顺案发生在一个半月之前。 卷宗记载,当夜亥时左右,一个刚刚忙完准备回房休息的婢女,路过赵府一个偏僻的枯井旁的路时,忽然发现那里有光亮,同时两道血淋淋的身影直接映入眼帘。 她仔细一看,赫然发现是家主赵德顺正扛着小妾周婉儿的尸首,要向枯井内抛尸。 这吓得婢女当即尖叫出声,引来了护院和其他人,使得赵德顺抛尸还未成功,就被抓了一个正着。 没多久,商州刺史江贺成就带人来了,因为人赃并获,且死者身上还插着赵德顺独有的匕首,所以江贺成直接就将赵德顺给抓了起来。 后来江贺成审理此案,问及杀人之事,赵德顺没有任何隐瞒,全都点头承认。 他说他发现小妾心术不正,有谋害自己的心思,所以他就先下手为强,用刀杀了小妾。 之后想要抛尸,可没想到竟是碰巧被婢女发现,撞破了他的事。 因为人证物证俱在,且赵德顺十分配合,再也没有任何疑点,江贺成便直接定了赵德顺死罪,上报大理寺。 可没想到,三天后,赵德顺就在大牢内自尽了。 更没想到,赵德顺死后的第二天,其子赵明路就崩溃的跑到衙门里,说周婉儿是他杀的,说赵德顺是不想让他背负杀人之罪,才主动承认罪行的。 他为赵德顺喊冤。 但赵德顺都已经死在大牢内了,若是凶手真的换人了,毫无疑问,对商州刺史江贺成来说,将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他在商州已经做了好几年的刺史了,眼看已经有上调的希望,倘若真的被人知道自己判了冤假错案,导致无辜之人死在牢内,他别说升职了,这身官袍可能都要被扒下来。 所以江贺成当即呵斥赵明路胡说八道,并且为了防止赵明路乱说,找了个缘由将赵明路关了起来,想要磨一磨赵明路,让赵明路识趣点,你好我好大家好。 同时,他也派人给原大理寺丞林枫送了些钱财,希望大理寺赶紧顺利通过审核,别查出什么问题来,然后彻底将此案结案封存。 但没想到,就在原大理寺丞林枫利用权利和人脉将此案刚结案封存不久,赵府的人竟然直接跑到了长安告起了御状! 这可是御状啊,多少年都没有一次。 李世民当即龙颜震怒,卓令御史台和刑部彻查此案,并且吩咐从严从重,严厉处置,一经查明,相干人等绝不姑息! 想到这里,林枫双手交错,两个拇指上下环绕:“这么看来,其实原大理寺丞林枫和江贺成的勾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他做的,是收了钱财,缩短了流程,加快了速度去结案……并不是直接参与打造冤案。” “那江贺成就是慌了,以为卷宗会有问题。实际上赵德顺什么都承认,且当时人证物证俱在,根据卷宗,即便是其他的大理寺丞,也会通过审核的,毕竟纸面上的证据很充足……所以在冤案本身上,现在的我其实问题并不大。” “只是因为此事影响甚大,民怨极大,再加上李世民的龙颜震怒,特令从严从重处置……皇帝的命令高于一切,这才给判了死刑。” “所以,我想要脱罪,只需要做两件事。” 林枫心念微动:“第一,如果赵德顺案真的有问题,那我就侦破此案,查明真相。” “百姓会愤怒,是因为他们以为我和江贺成勾结,故意隐瞒案子的真相,制造了冤案……所以只要我能破了案,找出真相,就能向百姓交代,消除民怒……” “第二。” 林枫眉头微松:“第二的问题则应该已经不大了,我相继破获皇宫闹鬼案和御史台纵火案,在李世民那里多少也有了些好印象,李世民的怒火只要消了,就不会从严从重处罚我。” “这最关键的两点解决了……再加上我立的功劳,功过相抵之下,死罪应该可免。” “所以……” 林枫指尖轻轻在桌子上磕着:“最重要的,还是赵德顺案本身!” 可现在为止,他还没发现卷宗有什么问题,这就有些麻烦了,难道赵德顺案的真相就是卷宗记载的…… 若真是这样,那自己就得舍得下这张脸去抱戴胄他们大腿,求大佬救命了! 林枫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焦虑只会影响他的状态,唯有冷静,才有可能从隐藏极深的文字里,找到问题! 这卷宗是魏征和戴胄亲自书写的,以他们的能力,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这就证明就算真的存在问题,也不会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所以别急……慢慢来…… 平常心,冷静! 他调整心态,继续梳理着卷宗的内容。 魏征与戴胄重查此案,见到了赵明路。 赵明路却说出了另一个故事。 据赵明路说,他父亲的小妾周婉儿屡次勾引自己,说看上了自己。 但他都严厉拒绝了,并且还警告周婉儿,若还这样做,他就将周婉儿的事告诉其父亲。 可没想到,案发前一天,周婉儿竟然伙同其弟弟周默,给赵明路设了套,制造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事,还专门下了药。 好在赵明路提前察觉到不对,没有吃下药,但因为夜晚之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经成了,周婉儿当即威胁他,如果他不听话,她就会立即大吼非礼…… 赵明路被算计,心中无比愤懑。 可他一个没经历过风浪的人,又不知该怎么做,只能悲愤拂袖离去……但没想到,在第二天,他忽然听到了周婉儿与其弟的谋划,得知他们竟然准备毒杀赵德顺,然后再通过昨夜之事控制赵明路,彻底夺走赵家的家财。 赵明路一听他们还要对他父亲动手,当即火冒三丈,动了杀心,于当夜潜入周婉儿的房间,将其杀死。 可杀了周婉儿后,赵明路就慌了,他本是一个读圣贤书的人,鸡都没杀过,更别说人了,杀人之后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惊慌之下就跑了。 “众所周知,杀人之后要藏尸,再不济也该伪装个现场,密室杀人不知道吗?放火烧尸,毁尸灭迹不知道吗?……可他什么都不干就跑了,太没经验。” 林枫吐槽了一句,缓解压力,继续梳理案情。 他跑回了房中,换掉了身上染血的衣服,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如何处理此事,可就在这时,他就听说了他父亲杀人的事。 赵明路连忙赶了过去,便见赵德顺已经被官府的人给抓了,他是一个孝顺的孩子,岂能让父亲蒙受冤屈,所以他就要说明真相。 可谁知,赵德顺却一脚将其踹到,恶狠狠地瞪着他……赵明路见状就明白了一切,父亲什么都知道,父亲是专门为他顶罪的。 自那日之后,他浑浑噩噩,终日处在痛苦之中,直到第四天早上听说了父亲死在牢内的事,他便彻底崩溃了。 这才去官府说明真相,但没想到,遇到了江贺成这个狗官。 “两个主动配合的人,问什么说什么……可结果却截然不同。” “一个死者,两个人拼命承认自己才是凶手。” 林枫睁开了眼睛,不由揉着额头:“倘若这世上的凶手都这么主动,那就好了。” 赵十五见林枫睁开眼睛,不由关心问道:“义父,如何?” 林枫摇了摇头:“魏公萧公亲自定案的卷宗,哪有那么容易找到破绽?” 林枫放下卷宗,拿起了后面附带的纸张。 这是附带的仵作验尸记录。 他目光向上看去。 上面是一系列的专业用语,林枫看了一遍后,就放到了最后面的结论。 “死者被利刃刺穿心脏,伤口处有多次刺入痕迹,导致伤口极大,已判断不出凶器具体样式,除此之外,死者再无任何外伤。” “同时,死者体内检测出毒素,但伤口处无毒,判断为口服中毒,死前已中毒。” 看着这验尸记录,林枫眯了眯眼睛。 “中毒……除了刀伤,还有毒?” “既然都用刀了,为何还要下毒?” 林枫看着验尸的结论,忽然起身,在房间内来回走动。 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什么呢…… 有什么不对劲呢…… 毒……刀…… 忽然间,林枫脚步一顿,他大脑猛然闪过一道灵光。 “难道……” 只见林枫快步返回桌子前。 直接拿起桌子上的卷宗,将其翻到了口供记载的那一页。 然后,找到了关于中毒的口供。 赵德顺是这样说的。 “毒是我下的,我原本想要神不知鬼不觉让她死去,可她似乎察觉到了,所以我只能改为用刀,将其杀害。” 他又向下翻,翻到了赵明路的口供。 “毒当然是我下的,我原本想要慢慢杀了她,可这个贱人都要害我父亲了,我等不了了,所以直接用刀出手。” 林枫看着同一件事的不同口供,就这样看了许久许久。 忽然,他啪的一下将卷宗按在桌子上,深吸一口气后,大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第四十九章 怼人! “说谎?义父,你是有什么收获吗?” 赵十五一直在紧张的看着林枫,此时见林枫发出笑声,便忍不住问道。 林枫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他露出笑意,重新恢复了往常断案的轻松洒脱模样,说道:“的确有些收获……这案子,比我原本预料的要更加有趣。” 咚咚咚。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子德,我带赵明路来了,你要现在见赵明路吗?”孙伏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林枫一听,笑道:“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他直接看向赵十五:“开门吧,我还真有一些问题,要问问他。” 嘎吱—— 门被赵十五打开,便见外面正站着几人。 为首的是身着刑部郎中官袍的孙伏伽,在孙伏伽身后,是两个刑部衙役押着的赵明路。 赵明路二十来岁的模样,体格瘦弱,胡子拉碴,整个人一副随时要饿死的样子,站在那里双腿都在打颤。 “孙郎中,你们虐待他了?”林枫道。 孙伏伽忙摆手:“可别胡说啊,我们刑部从不私下里虐待人犯,他是自己不吃饭,一天天在那里蜷着身体躺着,据说晚上还瞪着眼睛不睡觉,将看守他的狱卒都吓得心里发毛。” 林枫看着赵明路仿佛离魂的样子,若有所思。 “别说他了,子德,你卷宗看的怎么样了?”孙伏伽询问道。 林枫笑着说道:“有些发现……但具体的,还需要和这位赵公子验证一下。” 听到自己的名字,赵明路这才抬起了头,他眼圈漆黑,脸颊瘦的都要脱相了,疑惑的看着林枫。 孙伏伽介绍道;“他叫林枫,你应该知道他。” 一听到林枫二字,赵明路那仿佛离魂的无神双眼,顿时有了神采,只是那是神采,是无尽的愤怒! “是你!” 他双眼愤怒的盯着林枫:“就是你和江贺成那个狗官一起勾结,才害的我父亲惨死在狱中!” “我要杀了你!!” 他一边吼着,一边就要向林枫冲来,似乎想要用自己那双瘦弱的手,将林枫撕碎。 不过他太瘦弱了,站着都费劲,更别说摆脱衙役的控制了,只能无力的张牙舞爪。 孙伏伽忙说道:“赵明路你别冲动!这些事或许有误会……而且林枫还救了你,倘若不是林枫提前发现有人要对你不利,将你带到了衙门,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今天本官带你过来,也是为了查清楚案子的真相!” 赵明路此时哪里能听进孙伏伽的话,在他的意识里,林枫和江贺成一样,都是害死他父亲的狗官。 他根本就无法保持冷静。 孙伏伽见状,不由看向林枫,道:“子德,你看他这样子……要不我先让他去冷静一下,等他冷静了,再来见你?” 林枫摇了摇头,他来到愤怒的赵明路面前,缓缓道:“我知道你很恨我,也知道你现在根本不愿听我这个狗官的任何话。” “但我还是有几件事要说……” 赵明路恶狠狠地盯着林枫:“我和你这个狗官没什么好说的!” 林枫闻言也不恼怒,他缓缓道:“你说是你杀的周婉儿,而不是你父亲赵德顺,对吧?” 赵明路双手死死地攥着,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满是怨恨的盯着林枫,就如同看着杀父仇人,咬牙切齿道:“我拒绝对你这个狗官说任何话,孙郎中,这个狗官不是该在大牢里等死吗?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剧烈挣扎:“为什么这个死刑犯会在这里,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想让我配合这个狗官,别做梦了!” 完全不配合啊,我得想办法让他冷静冷静……林枫摸着下巴,眸光闪烁。 孙伏伽不由道:“子德,我还是先将他带出去吧,我和他好好聊聊,让他冷静了,你再问他吧……否则,这根本就问不出什么来。” 哪有时间让他冷静,他若是两天都不冷静,我脑袋就落地了……林枫深吸一口气,看着赵明路,忽然笑了起来。 林枫这一笑,让孙伏伽愣了一下,不知道都难缠成这般样子了,林枫怎么还能笑的出来。 赵明路见林枫一笑,更加气的火冒三丈:“你还笑——” “我凭什么不能笑!” 林枫直接打断赵明路的话,他看着赵明路,冷笑道:“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几个你这样的混账儿子,现在涨见识了,怎么就不能笑了?” “你说什么!?”赵明路双眼通红,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孙伏伽见到两人针锋相对的样子,浓眉下面的大眼睛里,满是忧虑。 林枫怎么能这样刺激赵明路呢,这下赵明路更不会配合了。 而赵十五则双手叉腰,站在林枫身后,怒瞪赵明路,给林枫增势……吓得孙伏伽连忙将赵十五这个大块头拉开。 “本来就够乱了,你怎么还跟着添乱!”他低声道。 赵十五理所当然:“他对义父如此无礼,我岂能容他?” 孙伏伽觉得没法和这个大块头讲理,他低声道:“别添乱了,看看子德怎么收场吧。” 两人忙看向对面针锋相对的两人。 便见林枫看着赵明路的双眼,神色中带着嘲弄,淡淡道:“你心里是不是在想……你父亲是无辜的,倘若不是我们这些狗官,你父亲根本就不会蒙冤而死?” 赵明路道:“这本就是事实!” “呵,事实?” “你认为的事实……是倘若不是我们,你父亲就不会蒙冤?” 林枫看着他:“那我倒是有几个问题要问问你了!” 赵明路死死地盯着林枫。 林枫漆黑的眸子看着他,那双眼睛,就仿佛能窥破江贺成内心所有的想法,直接开口:“第一……你说赵德顺因我们而蒙冤……那我就要问问你了,是我们强迫赵德顺说谎的?是我们强迫你父亲为你顶罪的?还是说,是我们屈打成招,让你父亲主动承认罪行的?” “卷宗记载,你父亲临死前,身上可都没有哪怕任何一个伤痕……来,你告诉我,你父亲说他杀了人,这和我有哪怕一文钱的关系吗?” 林枫一拍桌子:“我特么在那个时候,压根就不知道他是哪根葱!” 赵明路一愣,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呵!” 林枫冷呵一声,盯着他继续道:“怎么不说话,没话可说了?别着急,说完了我,接下来说说你吧。” 赵明路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一白。 林枫盯着他,直接道:“第二……明明是你杀的人,可在你父亲被江贺成抓住,要带走时……你做了什么?你明明已经到了你父亲的面前了,你明明只要开口,说人是你杀的,你父亲就不会被抓了,那你……” 林枫目光锐利,直插赵明路眼睛:“为何不说?” 赵明路脸色更加苍白,素白的手背上青筋露出。 “第三,你父亲是晚上被抓的,审判是第二天开始的,甚至第二天晚上才做出审判决定——这足足一天时间,你都有机会在你父亲被打上杀人犯的罪名之前说明真相,可你又做了什么?你眼睁睁看着你父亲成为了被冤枉的杀人犯,你毫无作为,你连一个屁都没有放!真相,你……说了吗?” 赵明路身体一晃,全身都在发抖。 他摇着头,仿佛要崩溃了:“别说了,你别说了!” “我为什么不说?” 林枫盯着他:“我要查找真相,只许你不配合我,什么也不说……我就没有说出事实的权利了?” “第四!” 林枫面无表情道:“从你父亲被抓,到你父亲于狱中身死,中间有足足三天时间……三天啊,这么多的时间,你们读书人背诵《论语》估计都能背的差不多了吧?可你,仍没有去说出真相?直到他死,直到他背负杀人之罪,死在那冰冷阴暗的大牢内,真相都没有被说出来,告诉我,这该怪我这个狗官,还是该怪你这个孝子?” 赵明路双手捂着脸,不断摇着头。 全身抖如筛糠。 林枫看着他,声音仍旧冷静的没有任何波澜:“凡事,总要有个先后顺序!你扪心自问,真正第一位将你父亲送到断头场的人,是我吗?是江贺成吗?还是说……” 林枫看着赵明路:“干脆就是你这个大孝子?” “我……我……” 赵明路崩溃的摇着头,想解释,却又仿佛所有的解释都很苍白无力,而说不出口。 林枫平静道:“别弄得好像全天下只有你最无辜……在你拿起刀想要杀人的那一刻,你就不再无辜。” “你可以怪我收受钱财,加快了案子的结案,我承认我错了,并且我也承受了相应的代价,现在屠刀还悬在我脑袋上……” “但你呢?一副你是受害者的模样,一副要撕了我,不愿配合的样子……瞧瞧你现在的样子,瘦骨嶙峋,仿佛随时都要饿死的样子,你是想让其他人都觉得,所有人都是恶人,就你是一个无辜的小羊羔吗?” “可你……” 第五十章 你在说谎! 赵明路被林枫给骂的直接蒙着脑袋,痛苦的哭了起来:“别说了,你别说了……” 这一刻,便仿佛是积压在心底一个半月的所有痛苦,轰然开闸,瞬间释放了出来。 哭声凄惨凄厉。 以至于守在外面的御史台的人,都差点以为林枫动用私刑而进来查看。 赵十五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要不要劝赵明路别哭了。 孙伏伽则眸光微动,他沉默许久,才终于明白林枫的用意。 他看向林枫,忍不住感慨道:“我还以为你心中有气,故意教训他……现在看来,是我误会你了。” “什么?”赵十五十分茫然,义父都把人家弄得哭成这般样子了,这不是教训? 孙伏伽看着嚎啕大哭的赵明路,解释道:“你也看到赵明路的情况了,他都快把自己给熬死了,他这是心病,诸多痛苦积压在心底而无法释放,这样下去,只能让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 “子德看似在处处戳他痛楚,却反而揭开了赵明路内心一直以来最大的愧疚与痛苦,赵明路想来应该一直就愧疚于子德所说的这些,他有那么多次选择,却都没有抓住……现在被子德挑明了,他哭出来了,反倒能释放他的情绪,让他不至于真的被情绪压的崩溃。” 赵十五一听,不由瞪大眼睛,他还以为义父是在收拾这个对义父没好脸色的家伙呢。 却没想到,义父竟然面冷心热,是在帮赵明路。 林枫淡淡道:“你们想多了,我就是单纯打击他,让他接下来乖乖听话,别耽误我查案。” 赵十五和孙伏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相信三个字。 “子德就是外冷内热啊!”孙伏伽感慨。 待赵明路哭了足足半刻钟后,林枫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哭完了没?你究竟还想不想要真相了?” 赵明路猛的抬起头看向林枫:“真相?” 林枫看着眼睛哭的通红,但终究是有了一丝生气,不再如刚见到时那般死气沉沉的赵明路,冷声道:“你既心里有愧,那就别大吼什么不配合……你父亲的案子存在问题,我想要找到真相,所以接下来我问你答,不许隐瞒。” 或许是林枫身上所携带的,一种特殊的令人信服的气质,又或者是孙伏伽的话让赵明路听了进去,亦或者是赵明路单纯被林枫骂怕了,对林枫有了畏惧……总之随着林枫开口,赵明路终于不再是那般抗拒了。 林枫看向赵明路,道:“卷宗上说,你是趁着夜色降临,周婉儿睡着时,偷偷潜入到她的房间,将其杀害的,是吗?” 赵明路深吸一口气,旋即点头:“没错。” “周婉儿一个人睡?” “父亲那段时间比较忙,每次忙完都深夜了,便都会在书房休息,所以那些天一直都是她自己睡。” 林枫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她睡觉,门没有用门闩锁上?” “锁上了。” “那你怎么潜入进去杀人的?” 大唐初期的窗户,普通人家以直棂窗为主,这种窗户是不可开闭的,暖和时糊上一层窗户纸就行,天气寒冷了,便会挂上帘子,用来挡风。 只有皇宫这种地方,掌握最先进的技术,窗子才开始有了开闭功能。 所以赵明路是不可能翻窗进入的。 赵明路说道:“我在门外,用匕首从门缝伸了进去,然后向上将门闩挑了起来。” 林枫看着赵明路这个读书人,挑眉道:“没想到你还有这般本事……怎么?书里还教你如何偷偷进入他人房间的手法?” 听到林枫的话,赵明路顿时脸色涨的通红。 身为一个读书人,这简直就是对他的羞辱,他说道:“这又不是多难的事,三岁孩子都能做到。” “三岁孩子?” 林枫还真好奇了:“谁家的三岁孩子都能这样开门了,这是天生的梁上君子吗?” 赵明路道:“不许你这样说!我们府里管家的孙子,正好三岁,有一天我见到他用一根棍子,将一块横在前方的木条给挑了起来……这和我用匕首挑起门闩,有什么区别?” 赵十五一听,顿时惊为天人。 人家孩子是在那玩游戏,人家是童真的玩耍。 到你这直接就转化成偷入他人房间的手段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的确是个人才,这举一反三的本事赵十五很是佩服。 “然后呢?” 林枫看着他,道:“你一下子就成功了?” 赵明路咳嗽了一声,摇头:“哪是那么容易的,我从来没试验过,一开始有些不顺手,弄了好几次才将门闩真正挑开。” 林枫想了想,道:“以你这样生疏的手法,肯定制造了一些声音吧,周婉儿就没察觉?” 赵明路摇头:“她睡的沉着呢,别说我挑起门闩的过程,就算是门闩最后不小心掉到了地上,都没把她给惊醒。” 林枫眉毛微挑:“门闩掉到了地上?卷宗里怎么没有?” 赵明路道:“这很重要吗?又不是什么特殊的事。” 林枫眯着眼睛,眸光微闪,道:“继续。” 赵明路继续道:“门闩掉了后,差点没把我吓死,我以为她肯定醒了,结果我在外面听了半天,也没听到动静,我便知道虚惊一场。” “然后我就偷偷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我轻手轻脚来到她的床榻前,撩起床纱,瞄准她的心口,用刀直接向着她的心口刺了进去。” 赵十五听得不由下意识捂住了心口,一脸复杂的看着赵明路,没想到赵明路看起来有读书人的儒雅气质,可动起手来,也是真狠。 “停!” 可这时,林枫忽然喊停。 赵明路等人疑惑的看向他,就听林枫道:“周婉儿晚上睡觉点着蜡烛?” 赵明路一脸意外:“你怎么知道?” 孙伏伽也颇为意外的看着林枫:“我竟是都不知道这件事,卷宗里应该没写吧?” 林枫笑道:“有些事,不需要白纸黑字,便能推理出来。” 还是月相问题,当时是下弦月,案发时没有月光,门窗紧闭之下,就靠外面蜡烛释放微弱亮度的灯笼,室内不说完全漆黑吧,也不会多清晰,更别说他还能瞄准位于房间最里侧,笼罩在床纱内的死者心口了。 赵明路一个杀人的,不可能带着光源进入房间,唯一的可能,就是室内本就有亮光。 如影视作品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还摸黑进去杀人?恐怕进去就会撞到桌子凳子而被发现。 赵明路听着林枫的话,见林枫竟然不需要卷宗,甚至不需要自己,就仿佛亲眼看到了自己府里的画面一样,不由对林枫,莫名的有了一些希冀。 他毫无隐瞒,道:“魏公他们只问了我动手的过程,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些……他们没提起蜡烛的事,我也就忽视了。” 林枫对赵明路会忽视蜡烛与门闩的事并不意外。 前世寻找线索时,即便有人证,也需要刑侦人员慢慢引导,人证才能想到更多的事。 因为普通人并不知道什么事是重要的,什么事是不重要的,他们有一套自己的认知,会挑自己认为重要的事说。 但往往,就会因此忽视一些细节。 再加上赵明路当时慌得不行,直接跑路了,也就更不会在意这些了。 魏征与戴胄估计从赵明路的证词里,没有发现什么不合理不符合逻辑的地方,而赵明路又没有主动说这些细节,时间又过去了那么多天,他们自然会忽视。 林枫道:“周婉儿一直都喜欢点着蜡烛睡觉吗?” 赵明路道:“她说她怕黑,所以总要点着蜡烛……但要我看,她就是亏心事办多了,疑神疑鬼。” 林枫若有所思,继续道:“从你开门,到来到她床榻前,再到行凶……这整个过程,她都没有醒来?没有发现你?” 赵明路摇头:“她睡的和死猪一样。” “死猪……” 林枫眯了眯眼睛,沉思片刻,道:“仵作的验尸记录上说,周婉儿的伤口,有很多刀伤,是多次中刀的原因……你为什么要刺这么多刀?” 赵明路道:“我力气不够,一刀没法直接刺穿她,所以我就多刺了几刀,确保能够真正杀了她。” “多刺几刀……一共多少刀?” “记不太清了,五六刀应该有。” 五六刀……林枫道:“整个过程,周婉儿都没有醒来?没有反抗?” 赵明路摇头:“没有,我的行动十分顺利。” 林枫微微点头,继续道:“仵作验尸记录上,还有一点……” 他看着赵明路,双眼紧盯,似乎要记住赵明路的每一个细节反应,道:“……周婉儿身上被检测出了毒素,她在死前已经中了毒了。” “毒,是你下的吗?” 赵明路似乎说了太多遍了,张口就来说:“当然是我下的。” “哦?为何要下毒?” 赵明路皱眉道:“卷宗里应该都有吧……这个贱人如此蛇蝎心肠,我岂能留她?” “所以我给她下了毒,原本我是想慢慢用毒杀死她,让人无法察觉的,可她却敢对我父亲出手,我怕她真的害了我的父亲,所以我只好用刀出手,这样才能更快,更有效。” 赵十五扫了扫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只觉得这些读书人狠起来,也是很恐怖。 用毒都不说了,竟然还嫌弃毒杀见效慢! 孙伏伽早就知道这些了,对此已然见怪不怪。 可就在他们或感慨,或见怪不怪时,只听砰的一声响。 林枫竟然一掌拍在桌子上,双眼双眼锐利的盯着赵明路,毫无征兆突然大喝:“你在说谎!” “赵明路!事到如今你还要说谎?你真的不希望真相到来吗?” 刷的一下。 赵明路视线陡然凝固。 正在扫鸡皮疙瘩的赵十五,茫然抬起头。 孙伏伽更是猛的看向林枫,整个人都是懵的:“子德,你说什么?说谎?赵明路在说谎?” 赵明路连忙摇头:“我没有说谎,我说的是实话!” “实话?” 林枫冷笑道:“好!那我问你!” “你说毒药是你下的,请问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毒药?” 赵明路手下意识抓着衣角,道:“买……买的。” “从哪买的?” “一个……一个游方医师,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他只在商州城摆摊一两天,然后就离开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林枫笑道:“好一个游方医师,好一个不知道去哪了……你为了想这个理由,是不是花费了很多心思,并且自以为这个理由便是魏公他们也无法验证真伪?” 赵明路不敢去看林枫眼睛,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 林枫淡淡道:“那我再问你一遍,你为何要下毒?” 赵明路不明所以:“我已经说过了,那个贱人心肠歹毒……” “心肠歹毒?你什么时候知道她心肠歹毒的?”林枫道。 赵明路道:“当然是她们算计我……” 话音一顿,他语气陡然一转:“她勾引我的时候。” 林枫看着赵明路,呵笑道:“勾引你……你就动了杀心?” “赵明路,你是读圣贤书的人,别告诉我,圣贤书里就告诉你,有女子想要自荐枕席,你就该杀人灭口!” “我……我……” 赵明路张着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再问你,她勾引你,你为何不告诉你爹?” “爹爹本就忙碌……我不想让他在这件事上浪费心神,而且,那个贱人伪装的很好,爹爹根本不知道,爹爹还很宠她,爹爹若是知道了会十分伤心,再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我爹说……并且若是这件事被别人知道,更会让我赵家门楣受辱,面上无光。” 林枫笑了:“你下毒杀人,把姨娘杀了,就面上有光了?就不会让你爹浪费心神了?你爹就不会伤心了?你就好意思和你爹说了?” “我……我……” 林枫一步上前,步步紧逼,他锐利的视线盯着赵明路的眼睛,仿佛直接看穿了赵明路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赵明路!你还要找借口吗?” 他一把抓起桌子上的卷宗,直接翻开,道:“瞪大你的眼睛看一看,这是你说的供词!” “在周婉儿算计你时,根据你的供词,你也只是愤怒而不知所措……那个时候你还只是不知所措!怎么?难道你要说你给魏公戴公的供词,是骗人的?是说谎的?” “我……我……” 林枫又上前一步,用洞穿一切的声音道:“你真正动了杀心的时候,是听说他们要杀你爹……可你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些,你怕你说了,也没人会信你,所以你为了保护你爹,只能选择先下手为强,这才是你动杀心的动机!” “也就是说,你动杀心和你动手是在同一天……既然是同一天,你都已经决定用刀杀人了,又岂会再用毒?” “是生怕不被周婉儿提前察觉到异常吗?” “再说,你一个不谙世事,只读圣贤书的人,你知道去哪买毒药吗?我现在给你一天的时间,让你去长安城内买毒药,你要是能在药房里买到毒药,我就敬你是个汉子!” 林枫指着外面,道:“你去!现在我让你去验证你的话,你去啊!” 赵明路不断向后退去:“我……我……” 他摇着头,面色苍白想要解释,却根本找不到任何解释的话。 林枫看着他,一锤定音:“别解释了,也别找借口了,事实只有一个。” “那就是——” 第五十一章 孝之一字! 听到林枫斩钉截铁说出“毒根本不是你下的”,赵明路当即如遭雷劈,呆立在原地。 他瞪大着眼睛,双手下意识握成了拳头,脸色惨白,身体发抖,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却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看着林枫指向外面的手,却根本迈不出哪怕一步。 他不断咽着吐沫,不断摇着头,可是这否认的样子,却充满了无力感。 这明显被戳穿了心事的一幕,让本就震动的孙伏伽,内心更是悚然而惊。 “难道……子德说的是真的?” “周婉儿中的毒,真的,真的不是你下的?” 孙伏伽脑瓜子嗡嗡的,赵德顺案的复查,是他跟随戴胄一起前去商州调查的。 他很清楚,关于毒的事情,戴胄和魏征也很在意。 戴胄他们在询问赵明路时,赵明路毫无迟疑,一口咬定毒就是他下的。 并且他还说出了是从游方医师那里买到的毒,可游方医师已经走了,戴胄他们没法验证。 只是赵明路将所有的事,都说的十分清楚,再加上他那晚的确动手了,有血衣为证……所以戴胄他们也就没有纠结此事。 可没想到,直到现在,孙伏伽才从林枫口中得知,这一切都是假的! 是谎言! 赵明路根本就没有动机,没有时间去下毒! 他看着赵明路,这一刻,饶是涵养极深的孙伏伽,都不由怒声道:“赵明路,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到底是想要真相大白,还是让我们也判下冤案?我们那般信任于你,结果,你却骗我们!” 赵明路张着嘴,也不知该说什么,最终……他低下了头。 “对不起……对不起……” 任凭孙伏伽如何责备,他只是不断的说着对不起。 孙伏伽看到这一幕,真的要气坏了。 砰的一下! 孙伏伽气的直接将坐凳踹翻。 赵十五见状,连忙缩了下脖子。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孙伏伽气成这个样子的。 “孙郎中,你先别生气。” 这时,林枫仍是平稳从容的声音响起:“其实,他说谎,我也能猜出原因。” 孙伏伽闻言,猛的看向林枫。 赵明路却忽然抬起头,他摇着头,眼中充满着哀求看着林枫。 林枫心硬如铁,面无表情:“自以为是的大孝子啊!可你真的孝顺吗?” “你以为你是在帮你爹吗?殊不知,你这样做,才是真正让你父亲背负冤屈!让你爹死了也留不得清白!” 赵明路一愣。 孙伏伽忍不住道:“子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赵十五也满是好奇的看着林枫。 林枫看着赵明路,平静道:“其实原因并不复杂……如赵明路所言,他的确动了杀心,的确用匕首刺杀周婉儿。” “但,也只有这些,他压根就不知道周婉儿中毒的事,压根就不知道有人给周婉儿下了毒。” “还是戴公魏公去重新查案,询问了他关于毒的事,他才知道。” “而当时魏公与戴公已经在询问他了,他突然得知此事,压根就没时间深思,所以只能临时找了理由,编了缘由……这才留下了我刚刚发现的破绽。” “否则的话……” 林枫看着赵明路:“以你这位读书人的本事,给你这么多天,你应该早就能想到毫无破绽的谎言了。” 赵明路不敢去看林枫的眼睛,低下了头。 “而你之所以这样做……” 林枫深了一口气,道:“只是为了……给你父亲顶罪。” “什么?给赵德顺顶罪?” 孙伏伽太震惊了,嗓音都尖锐了起来。 他瞪大着眼睛,不敢置信道:“赵明路要为赵德顺顶罪……这……不是赵德顺为赵明路顶罪吗?” 赵十五也呆滞了。 他发现自己的脑袋,已经转不过来了。 而赵明路,则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 林枫看着痛苦的赵明路,淡淡道:“你有什么好痛苦的?你那尚且不知清白与否的父亲,才该因为你,而感到痛苦吧?” 刷的一下,赵明路猛的睁开了眼睛。 “你说什么!?” 林枫平静道:“你在听说了周婉儿中毒之事后,你心中第一个浮现的想法,就是那毒是你父亲下的……正因此,你才会毫不迟疑的点头承认,因为你不希望你父亲死了,还要背负下毒杀人之罪,对吧?” “你觉得你这个儿子,应该为你父亲背负一切,这是你的孝心……你是不是还为自己这样的孝心而感动?” 赵明路脸色惨白,他目光躲闪,根本不敢去看林枫的眼睛……林枫的双眼太可怕了,仿佛能看穿自己一切,让他毫无遁形。 他说道:“不……不是吗?” “呵!” 林枫冷笑道:“是个屁!” “什么时候给人定罪,他娘的连证据都不需要了?老子查了那么多案子,还是第一次见过如此草率定罪的!特么还是儿子给父亲定罪的!” 林枫有满肚子的嘈要吐:“我问你……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毒是你父亲下的?你亲眼看到了?” “不!” 未等赵德顺回答,林枫直接道:“你不可能亲眼看到,你若是亲眼看到了,你就不可能再去动手杀人了!” “你已经看到你父亲下毒了,你又何必动手……就算你动手了,那你也肯定是为了替你父亲动手的,你又怎么能让你父亲为你替罪……逻辑完全不通!所以你不可能知晓你父亲下毒的事!” 赵明路抿着嘴,道:“我在动手前几天……爹爹,爹爹与周婉儿吵了一架,还动手打了周婉儿一巴掌,我从未见过爹爹如此愤怒……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认为那个毒,是你爹下的?”林枫看着他。 赵明路无声点头。 林枫都要被气笑了:“你爹可不是你,你身为儿子,你爹小妾勾引你……你没法向你爹说,并且不知道该怎么做,我能理解。” “可你爹身为一家之主,如果他真的不喜周婉儿,以他的身份,直接休了周婉儿不好吗?他何必下毒?以他的身份地位,以他的能耐,他有太多办法整治周婉儿了,何必亲自下毒?” “当然……除非周婉儿掌握了你爹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爹没办法,想要杀人灭口,这倒是有可能的。” 赵明路忙摇头:“不可能!我爹就是个生意人,对外乐善好施,十分善良,他不可能有这种需要杀人来隐藏的秘密……” 林枫道:“你瞧……你都觉她不可能掌握你爹不可告人的秘密了,你为何还会觉得比起休了她,下毒会更好呢?” “我……我……” 他脸色惨白,道:“难道,难道真的不是我爹下的毒?” 林枫平静道:“当然,这一切都还是推断,尚且没有证据证明是谁下的毒……但至少,就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你爹下毒的动机不充分。” “以逻辑来推断,如果周婉儿真的掌握你爹不可告人的秘密,你爹想要除之而后快,那他就不该打周婉儿,让人知道他对周婉儿不满……这样的话,一旦周婉儿出事,就如你一样,他一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人,你爹做生意能做成这么大规模,以他的心性能耐,他会犯这么简单的错误?” “再者,你爹是何等身份,对付一个弱女子,真的需要他亲自动手吗?他想要除掉周婉儿,制造意外让周婉儿坠崖很难吗?花钱找专业的杀手处理不好吗?自己动手……以你为你爹像你一样,无权无势,又没有心机城府吗?” “最后,以周婉儿的心思,如果真的掌握了你爹不可告人的秘密,还需要利用自己的清白,去算计你吗?她直接胁迫你爹不行吗?她不就是从你爹那里得不到好处,才不得不找的你吗?” 林枫三条有理有据的推断,直接把赵明路说懵了,他呆滞的站在那里,久久无声。 赵十五和孙伏伽,也都听得目瞪口呆,连连点头。 “这么说来……赵德顺下毒的可能性,真的不高。”孙伏伽深吸一口气,道。 林枫看着赵明路:“在你父亲嫌疑很低的情况下,你却因为自己那自以为是的判断,刻意说谎隐瞒,你以为你很孝顺,你以为你为你爹掩盖了罪行。” “却不知,你爹反而可能因此蒙冤!” “你觉得,九泉之下的赵德顺,会因为儿子怀疑他做出下毒之事,而欣慰吗?” 赵明路仿佛承受不住这个事实,忍不住向后退去,忽然一个趔趄,直接瘫坐到了地上。 第五十二章 被利用的父子之情! 这一刻的赵明路,简直都要崩溃了。 如林枫所言,他故意隐瞒毒药的事,真的以为自己在为父亲顶罪,真的还为自己这般孝心而自我感动。 可结果,林枫却毫不留情的将真相揭露,让他知道,他那哪是孝顺啊,分明是在打心底,就将他爹打上了下毒杀人的标签。 他才是那个最不信任自己父亲的人! 他崩溃的哽咽了起来,不断打自己巴掌,骂自己糊涂,骂自己愚蠢。 赵十五忍不住道:“要不要阻止他?” 林枫摇头,平静道:“让他发泄一下吧,他不过了心中那道坎,以后也没法冷静地配合我们查明真相。” 赵十五挠了挠脑袋,点了点头。 孙伏伽看向林枫,道:“既然毒药不是赵明路下的,赵德顺下的概率也不高,那会是谁下的?赵德顺真的是为赵明路顶罪吗?” 林枫缓缓道:“谁下的毒,暂时我也不确定,卷宗里的线索还是太少了。” “至于赵德顺是否为赵明路顶罪……” 林枫看着痛哭的赵明路,道:“应该如此。” 赵明路抬起头,哽咽的看着林枫。 林枫道:“卷宗记载,一个半月之前,婢女是先发现了光亮,这才发现了赵德顺要抛尸的。” “可你们想想……今天是初八,一个半月之前,是二十三,正是另一种月相出现的时刻。” 孙伏伽心中一动:“与昨夜正好相反,上半夜没月亮,下半夜才有?” 林枫点头:“这叫下弦月……所以发现赵德顺时,没有月光,而枯井又位置偏僻,不可能有灯笼照亮,也就是说……那里是十分漆黑的。” “赵德顺什么都不做,站在那里,都不会有人发现他。” “可是婢女却看到了光……什么光?赵德顺的灯笼。” “试问,一个要抛尸的人,背着那么一具尸体,站在阴暗处,明明听到有人来了,却还打着灯笼而不熄灭,这正常吗?” 孙伏伽一边听着,一边赞同点头:“的确不正常。” 林枫继续道:“所以很明显,他是故意的,他故意选择下人去往下人房的路旁,故意打着灯笼,甚至故意在亥时——那个下人们干完活要回去休息的时间点抛尸。” “为的就是希望被人发现,直接抓个现行,从而让所有人只会怀疑他,而不会去怀疑他的儿子。” 赵明路越听哭声越大。 孙伏伽也不由感慨点头:“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林枫继续道:“还有死者的伤口……仵作说伤口被多刀刺入,导致伤口极大,已经无法根据伤口分辨凶器样式。” “我想,这也是赵德顺做的,他不知道怎么知晓了赵明路杀人的事,为了避免因为凶器被怀疑到他儿子身上,所以他用自己的匕首,又重复多次插刀,彻底破坏了伤口,并且将自己匕首留在死者身上。” “从而做实了人证物证俱在的铁证。” 孙伏伽闻言,彻底没话说了。 他摇着头,这一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赵德顺。 出于刑部的身份,他觉得赵德顺这种做法十分愚蠢,隐瞒事实真相,罪大恶极! 可出于父亲的身份,他又感到心酸。 “还有那毒药……” 林枫道:“如果毒药真的不是赵德顺下的,那就很明显,他认为毒药是赵明路下的,所以才十分果断的承认。” 说到这里,林枫意味不明道:“如果这毒药真的是赵德顺下的还好。” “如果不是……那就真的有些可笑了。” 众人都看向他。 便见林枫眯着眼睛:“父亲以为儿子下的毒,承认是他下的毒,儿子以为是父亲下的毒,承认是他下的毒……好一对父子情深,但结果,他们两个都被当成了凶手,可真正的下毒者,却反而逍遥法外了。” 赵十五听到这话,不由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倘若真的如此,那岂不是还有一个真正的法外之徒,躲在暗处? 孙伏伽也脸色骤变。 “还有……” 林枫看向赵明路,道:“你说你整个行凶过程,周婉儿都没有醒,你说她睡的和死猪一样……她真的是单纯的睡着了吗?” “什么?”赵明路哭声戛然而止,茫然看向林枫。 孙伏伽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你怀疑?” 林枫呵笑道:“你们想想……一个晚上疑神疑鬼,必须要点着蜡烛才能安心睡觉的人,会连门闩掉落地上的声音都无法惊醒吗?” “而且,再怎么睡的沉的人,当中了刀后……只要不是直接毙命,都该惊醒挣扎吧?” “赵明路你不是专业杀手,你甚至都没有杀过鸡,你又有多大力气,多好的运气能一击毙命的?” 赵明路不由咽了口吐沫,道:“所以……你,你的意思是说?” 林枫点头,目光深邃而闪烁着精芒:“我怀疑,在你动手之前……她就已经死了!中毒而死!” 刷的一下。 赵明路陡然瞪大了眼睛。 孙伏伽也是脸色巨变,赵十五更是头皮发麻。 几人都被林枫的话给吓到了。 倘若真的是在赵明路下手之前,周婉儿就已经死了。 倘若毒真的不是赵德顺下的…… 岂不就是说,赵德顺也罢,赵明路也罢……这两个主动认凶之人,其实都是冤枉的! 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他们所有人都被凶手耍的团团转!? 孙伏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道:“可若是周婉儿在赵明路动手之前就死了,仵作应该能发现问题吧?” 林枫淡淡道:“倘若周婉儿恰巧就在赵明路动手之前不久才毒发身亡的呢?时间如此短,体温还没凉呢,仵作又如何分辨得出?” 古代就是这一点不好,科学水平太低,很多事都没法利用精密的仪器来验证,林枫所能依靠的,只有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依靠现有的确定的线索,去推理可能的真相。 孙伏伽点着头:“的确有这种可能性。” “不!这种可能性极大!” 赵明路看着林枫,忽然道:“周婉儿夜晚睡眠非常不好,我父亲虽然一开始很宠爱她,但并不会整夜都在她房里睡。” “因为我父亲白天太辛苦,晚上经常会打呼噜,那呼噜声一响,周婉儿就睡不好觉,第二天会十分憔悴……所以我父亲心疼她,都不会在那休息一整夜。” “当时门闩掉下,我吓了个半死,以为她会醒……可她却没醒,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不正常呢。” 林枫看向他,叹息道:“这些事,魏公他们询问你时,你怎么不说?” 赵明路满是歉意:“我以为这些不重要……而且我就没想过毒药的事,再说我以为毒是我父亲下的,我又岂会在这上面多话?” 孙伏伽颇为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哎,你啊!” 他又看向林枫,道:“其实关于周婉儿的死,与毒是否有关系,魏公他们也考虑过。” 林枫看向他。 便听孙伏伽道:“只是仵作无法验出,而赵明路又主动承认毒是他下的,既然毒是他下的,刀也是他出的,那便和毒是否有关,都没什么区别了,所以魏公和戴公才没有深究此事。” 林枫点了点头,他能理解,凶手是同一人,手法如何并不影响结果。 可没想到……赵明路竟然在说谎! 林枫视线看向白纸黑字的卷宗,又看着愧疚不已的赵明路,叹息道:“父为子,子为父,连死亡与清白都可以放弃……真是好一对父子之情,可偏偏就是这父子之情,使得真相差点被掩盖。” 孙伏伽也摇着头,他怎么都没想到,查了两次的赵德顺案,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倘若没有林枫,真相真的就要就此掩盖了! 赵明路闭着眼睛,全身都因为自己的错误而痛苦颤抖,忽然间,他猛的睁眼看向林枫,竟是直接向林枫跪了下去:“无论凶手是谁,父亲都是因我而死,都是为我而顶罪……可我,我竟是如此糊涂,差点害的父亲就此背上下毒的罪名。” “林枫,你既然能从卷宗上发现这些,就代表你定有能力侦破此案。” 他额头触地,咣的磕头,泪流满面,恳求道:“求你破案,求你找出凶手……求你让真相大白!” “至少,至少让我父亲,九泉之下能够瞑目。” 孙伏伽和赵十五见状,都内心沉重的,看向林枫。 林枫看着额头上磕出一块红色印子的赵明路,看着赵明路眼中的痛苦与恳求,他不由回想起前世,那些受害者家属们眼中的神情。 赵明路与他们,在这一刻,仿佛跨越时空,重合了。 前世与今生,有如镜子的两面,他还是他,所追求的,仍是真相大白四个字。 一切变了,又仿佛没变。 “起来吧。” 第五十三章 亲赴商州! 一个时辰后。 魏征与戴胄一起返回了御史台,回到后堂,他们就迫不及待召见林枫。 林枫走进后堂,便见魏征和戴胄正坐在上座之上,魏征喝着水,手持《论语》,仿佛在默读。 戴胄则转着两颗铁球,视线瞥向一旁不能说话的魏征,似乎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自得一笑。 听到脚步声,两人同时抬起头,见到林枫到来,魏征点头示意,不苟言笑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温和之色。 戴胄则直接开口,道:“子德,卷宗看的怎么样了?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话虽如此说,但两人的表情都没有任何期待。 魏征向林枫点头后,便重新低头看着手中的书,戴胄则继续转动手中铁球,笑眯眯的看着林枫。 很明显,两人都不觉得林枫能发现什么,毕竟那卷宗是他们亲自写的,赵明路认罪态度极好,什么都主动招了,卷宗内证据完全能形成闭环,即便是林枫,他们也不认为林枫能从一个铁案里,发现什么问题。 不过即便林枫发现不了问题也没什么,他们刚刚在见李世民时,已经为林枫说情了。 林枫在这个案子里,不是主犯,虽有收受钱财不按规矩办事的错,但林枫接连破案,立下了两个大功,也算戴罪立功了。 再加上林枫破案能力极强,对找出翠竹组织的事定有极大作用,李世民对人才向来看重,又有萧瑀、魏征和戴胄三人同时为林枫求情,李世民便已经松口了。 虽不能让林枫官复原职,可死刑已免,稍微贬个官就当惩罚了。 而且在戴胄看来,这完全不算什么惩罚啊……林枫被贬职了,是不是在大理寺就会很没面子?人活着谁不想有个好颜面?在大理寺没面子,那自己邀请林枫来刑部,林枫是不是得感激涕零? 自己再给林枫许个诺,只要林枫好好干,多破案子,自己会在极短时间内让林枫恢复与大理寺丞同样的品级,甚至还能再提拔。 到那时,还怕林枫不动心? 魏征因为赌约没法开口,这还不是自己怎么说怎么算? 戴胄心里的算盘打的嘎嘎响,他一脸笑容的看着林枫,就等林枫苦恼摇头了。 然后,他就听到林枫道:“的确发现问题了。” 戴胄哈哈一笑:“没事,发现问题也没事,其实啊,本官已经为你——” 话还没说完,戴胄眼睛突然猛的一瞪,他猛的意识到自己听到的好像是发现问题了。 “发现问题了!?” 他陡然挺直脊背,无比惊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勾勾的看着林枫,道:“你说什么?你发现问题了?” 手握《论语》的魏征,也是动作一顿,他猛的抬起头,视线瞬间从书页上移到了林枫身上,脸上同样露出了无比意外的神情。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能”三个字。 只是魏征按照赌约,不能开口,便只能焦急的看着戴胄,让戴胄开口。 戴胄忙道:“怎么回事?你发现什么问题了?” 林枫当即取出卷宗,将自己发现的关于毒药的问题,说了出来。 同时也结合着赵明路刚刚的话,证明了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 他说完后,就乖巧的站在那里,等待着两位大佬的点评。 可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林枫不由抬起头,疑惑的看向两位评委。 结果就发现,两位大佬仿佛石化一样,直接定在了原地。 窗外风声呼啸,窗内却静的落针可闻。 气氛陡然沉静压抑了起来。 过了好半晌。 砰! 忽然,一道巨响响起。 只见戴胄手中的铁球,直接砸到了桌子上,将桌子直接砸出了一个坑。 脾气暴躁,眼睛里进不得沙子的戴胄,直接气的胡子都站了起来,怒火中烧:“他赵明路怎么敢……怎么就敢欺骗我们!?” “本官原本对毒物之事,也很在意……可赵明路却那般直言,毒就是他下的!” “本官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在骗我们!” 魏征心疼的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坑,深吸一口气,也顾不得什么赌约了。 他皱眉道:“他当时说的煞有介事,无论周婉儿是毒死还是刀杀,都是他所为,所以我们就没有深究。” “可没想到……” 魏征深吸一口气,叹息道:“他竟然会以为是他父亲下的毒,会为了保全他父亲的名声而故意说谎……” “他真是……” 魏征张了半天嘴,最后将书重重放到桌子上:“本官都不知道该说他孝顺,还是该说他可恶了。” 连魏征这个最善喷人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赵明路了,可想而知,这件事让魏征是多么的无语。 戴胄抱着膀子,气的脸色通红,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去臭骂赵明路。 即便赵明路是杀人凶手,可他们自认对赵明路已经十分好了。 他们亲赴商州,亲自调查此案,从始至终都没有对赵明路用刑,从始至终甚至都没说过赵明路一句重话。 可结果呢? 他们换来的,却是谎言! 两人心寒的坐在那里,半晌无声。 别都不说话啊,时间就是生命,我脑袋上还有一把刀悬着呢……林枫见两位大佬气的都说不出来,只好咳嗽了一声,决定亲自推进案情,道:“目前这个案子,疑点颇多。” 戴胄与魏征下意识看向他。 就听林枫道:“毒是谁下的?” “赵德顺当时的供词是为了替赵明路顶罪,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所以他的供词完全没有可信度。” “他说是他下的毒,但根据逻辑推理,这句话是谎话的可能性极高!” “可若不是赵德顺,那又是谁?目的是什么?为何要毒杀周婉儿?” “又为何刚毒杀了周婉儿,赵明路就正好去亲自动手杀周婉儿了?是巧合?还是说,他们都步入了第三者精心布置的陷阱里?” “更别说赵德顺在牢里,真的是自尽身亡吗?他本就已经决定为赵明路顶罪了,本就知道自己必死了,他既然不怕死,又何必要畏罪自尽?” 说到这里,林枫抬起头看向两人,缓缓道:“此案还有太多没有解开的谜题,距离真相,还差的很远啊。” 戴胄与魏征闻言,都沉默的坐在那里。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亲自处理的案子,竟然还有这么多问题。 两人皱眉对视,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无法掩藏的恼火和后怕。 这个案子,是他们两人联手亲自查的。 因为御状的问题,许多百姓都关注着。 结果,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们以为的真凶,竟然有极大可能不是真正导致死者死去的凶手。 这让他们脸面往哪放? 亏得赵明路还没死,否则的话,他们岂不是要和江贺成那个狗官一样,也制造冤案了? 一想到他们差点制造冤案,差点名声扫地,两人就有一股寒意直冲脑海。 若不是林枫今天发现了问题,他们真的可能就要遗臭万年了! 戴胄深吸一口气,压下这股恼火,他看向林枫,道:“你准备怎么办?” 林枫早已有了想法,此时闻言,直接道:“卷宗里的内容有限,且很多细节都主观客观被忽略了,只从卷宗内,我无法获得更多的线索。” “所以,若想要侦破此案,便只有一个办法。” 戴胄道:“什么办法?” “赶赴商州,亲自去赵府查探!” 戴胄和魏征再度对视一眼,魏征沉思片刻,旋即点头:“本官赞同。” “本官坚守了一辈子的公平正义,决不允许在我手中,出现冤案!” 戴胄见魏征这个古板的家伙都点头了,他更没的说,直接道:“我也赞同……我会去向陛下说明此事,向陛下请求重查此案。” 魏征沉声点头:“要快,这个案子已经过去一半个月了,只怕就算有线索,都不好找了,我们得抓紧时间。” “我知道!” 戴胄不由牙疼,他已经可以想象,当他向李世民说明自己等人疏忽的问题后,李世民会怎么骂他了。 但再被骂的狗血淋头,他也得说,魏征不允许手中出现冤案,他就能允许吗? 他可不希望以后被人戳脊梁骨。 见魏征和戴胄都同意了,林枫也松了口气,这代表自己的性命倒计时,终于不再是两天了。 他终于不用看着脖子上的屠刀数日子了。 心情轻松下来,林枫忽然想起戴胄刚刚没说完的话,他好奇道:“戴公刚才说已经为我……为我什么?” 戴胄一听,表情不由有些尴尬。 他想的是林枫无路可走时,自己以伟岸的形象出现。 可谁知道,现在林枫有路可走,反倒是自己差点成为了制造冤案的人了。 而且若不是林枫,自己可能就要因为这个冤案而遗臭万年了。 这还伟岸个屁啊! 太特么尴尬了! 他咳嗽了一声,道:“重查此案要紧,这些事后面再说。” 说完,他当即直接起身,大步离去。 看着戴胄的背影,林枫怎么觉得这背影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呢。 他疑惑的看向魏征。 便见魏征重新拿起《论语》,本着食言就食言到底的觉悟,淡淡道:“有些人想要做英雄,却差点变成了被英雄拯救的狗熊,再不跑,脸往哪放?” 第五十四章 牢中的线索 刑部大牢。 商州刺史江贺成被从牢房中带了出来。 江贺成一边挣扎,一边满脸灰败:“我就剩两天活头了,你们还折磨我干什么。” “少废话!”赵十五一脚将江贺成踹进了审讯室内。 江贺成挣扎起身,刚要开口求饶,可恍然间视线扫到眼前之人,他整个人直接一愣。 “林枫?” “你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你的衣服,怎么不是囚服?” 站在他对面,背对着他的林枫,轻笑道:“一眼就看出我的衣服不是囚服,江贺成,看来你观察能力还是很敏锐的。” 说着,林枫转过了身,看向江贺成。 江贺成不解林枫怎么能穿正常衣袍,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林枫平静看着他:“我争取到了重查赵德顺案的机会,若是你表现良好,也许还能有其他的结果。” 江贺成猛的瞪大眼睛,眼中充满激动之色:“真的?” 林枫淡淡道:“我骗你有什么用,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你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若是有任何隐瞒,都可能会导致我们无法破案,最终还是要惨死于此。” 江贺成连忙点头:“我说,我什么都说,只要能让我活命,我什么都说。” 戴胄已经告诉林枫,李世民允许他重查此案了,李世民给他十天的时间,让他侦破此案。 只要林枫能查明真相,李世民就算林枫戴罪立功,功过相抵,官复原职。 现在孙伏伽正为他处理前往商州的事宜,在出发之前,林枫决定来见一见江贺成。 虽然这个狗官判错了案,但未必就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 有些人,有些线索,要看你怎么问,怎么引导。 林枫看着他,道:“将你知道的,关于赵德顺案的全部,都告诉我。” 江贺成为了活命,没有任何隐瞒,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我哪知道赵德顺是为赵明路顶罪啊,但凡我知道,我都不可能走到这一步,我马上就要升官了,我怎么能让他们挡我的路?这都是他们父子的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也是无辜的!” 林枫没理睬江贺成的苦水,他是否无辜,自有大唐律例审判。 江贺成给的内容,与魏征他们的卷宗内容相差不多,基本上没什么不同。 不过不要紧,林枫想知道的,也不是这些。 林枫看向他,忽然质问:“赵德顺被关押三天就死了,是不是你滥用私刑?是不是你见他赵家家财万贯,起了贪墨之心,最终折磨他致死?” 江贺成猛的瞪大眼睛,他连忙摇头,慌忙举手发誓:“我发誓,绝不是我做的,这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没有对赵德顺进行过任何严刑拷打,这一点所有狱卒都能作证!” 林枫看着他,眯眼道:“他一个犯了死罪的犯人,你为什么不动刑?你对一个杀人犯如此和善?我对你习惯也打听过,你最喜欢的事不是开审之前先打十大板杀杀犯人的威风吗?” 江贺成忙道:“我原本其实也想动刑来着,但陆辰鹤劝我别这么干,他说赵德顺身子骨不好,别给打死了,而且赵德顺十分配合,问什么承认什么,也没必要去拷问。” 林枫问道:“陆辰鹤是谁?” 江贺成道:“是长史,我的佐官。” “他和赵德顺认识?” “商州城内谁不认识大富商赵德顺呢?” “他为什么要为赵德顺说话?” 江贺成道:“也不算为他说话吧,毕竟赵德顺真的是我见过的最懂事的犯人了,只要问的,都主动说,一点也不隐瞒。” 林枫沉思片刻,继续道:“既然你没有动刑,赵德顺在牢内也没有受到折磨,那他为什么会死?谁杀的他?” 江贺成道:“他不是自尽的吗?” 林枫看着他的眼睛,不放过江贺成任何的细微动作:“谁能作证他就是自尽的?有人看到了?” 江贺成摇头:“虽然没人看见,可他就是自杀的啊,他身上除了脑袋撞墙留下的伤口,没有任何外伤,且他住的是单独的牢房,钥匙只有一个,而那钥匙一直有人守着。” “有人守着……确定一整夜一直有人盯着,钥匙就没有被人偷偷拿走的机会?” “钥匙就挂在墙壁上,下面就是桌子,很多狱卒都在那里坐着,若是想要偷偷拿走钥匙,肯定有人会发现。” 林枫大脑迅速梳理着江贺成的答案,与卷宗上的内容对比,然后继续快速询问,不给江贺成任何思考的时间:“我听说赵德顺死后,在尸首旁留下了血字?” “是有血字,是一个【吕】字。” 林枫双眼锐利的盯着他,就如前世面对面审问犯人一样,给江贺成巨大的精神压迫:“为什么是【吕】字。” “他正妻姓吕,也许是他临死前,忽然想起了他那死去的娘子,认为终于能团聚了。” 江贺成在回答时,神态自然,语气充满了理所当然,很明显他就是这样认为的。 “他的家人也都是这样认为的?” “是啊。” 林枫大脑不由出现当时的画面。 阴暗的大牢内,赵德顺趴在墙壁下,墙壁上是一片血迹,他脑袋上血肉模糊,指尖沾着脑袋上的鲜血,在冰冷的地面上,于临死前,写下了活在世上的最后一个字——吕! 这是他留个这个世界最后的信息。 吕——真的是指他的娘子吗?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但这就真的是真相吗? 林枫眉头微蹙…… “我听说,赵德顺死时,尸体还有其他异样?” “也没什么特殊异样……若是硬要说的话,除了血字,也就鼻子里插着两根枯草。” “为什么鼻子里要插枯草?” 江贺成猜测道:“我觉得这就是意外,他就是睡在枯草堆上的,也许是撞墙自杀倒下后,枯草不小心进到鼻子里了。” 是不小心进到鼻子里的? 还是……赵德顺故意为之? 可若是故意为之,两根枯草又能代表着什么? 血字,枯草……意外还是刻意? 林枫一边沉思,一边道:“除此之外,他的尸首还有什么异样?” “没有了。”江贺成摇头道:“我觉得血字和枯草都不算什么,一个巧合进了鼻子,一个纪念亡妻,多正常。” 林枫没理睬江贺成,不过现在线索太少,他也没法推理,只能先暂时放下。 他又看向江贺成,道:“在赵德顺被关押期间,可有谁见过他?临死前,又有谁见过他?” 江贺成直接摇头:“没有,一个都没有。” “为何没有?你不允许?” “这可和我没关系啊!” 江贺成忙道:“赵德顺死志已有,似乎是不希望看到家人哭哭啼啼,所以专门请求我不许他的任何家人来见他。” “原本我还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冷血,现在我明白了,他啊,估计是怕他那个软弱的儿子看到他后,就会说出真相,所以他才会以这种方法,断了赵明路的念想,让赵明路知道他有多坚定。” 说到这,江贺成再度骂骂咧咧:“我若是知道赵德顺的想法是这个,我就让赵明路见他了……否则,也不至于他死后,赵明路才说出真相,弄得我做什么都迟了。” 林枫目光深邃,让江贺成看不出林枫的想法,不知道林枫是赞同他的猜测,还是不赞同。 他继续问道:“赵德顺从被抓到寻死前,可做过什么异常的事?” 江贺成皱眉想了想,道:“没什么异常吧,天天都很沉默,死的时候也是突然去寻死,毫无任何预兆。” 这样看来的确看起来没什么不对劲的……倘若不知道可能存在第三者,也就罢了。 可林枫有很大概率确定存在第三者,那么赵德顺的寻死,在他看来,越是没有异常,反而代表着问题可能越大。 “线索还是太少了,看来有必要去关押赵德顺的大牢去瞧瞧,那个血字……我得亲自去看看,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清洗掉。” 林枫思索片刻,问出了最后的问题:“赵明路主动投案后,其家人是什么反应?被你抓了后,有没有人去探望过他?” 说起赵明路,江贺成就气得不行。 他说道:“他家人当然是吃惊,意外,不敢相信了!” “毕竟赵明路在他们眼中,那可是读书的苗子,是未来的状元郎,怎么可能会做出杀人的事来。” “他们一个劲的劝赵明路别冲动,赶紧回去,我也说了让赵明路回去,可赵明路非要说他爹不能死了还蒙受冤屈,非说人是她杀的,还直接拿出了血衣的证据。” “她家人见状,直接就懵了,我也懵了……” 林枫能够想象当时的情况,继续道:“然后呢?” 江贺成没好气道:“还有什么然后,我让赵明路回去,他不干,还说我若不给他爹翻案,他就去别的官府自首……我没办法,只好将他关起来,别让他再乱说了,免得弄得人尽皆知。” “但结果我一关赵明路,他家人不高兴了……竟然去告御状了,我怎么就忘了他们赵家生意做的红火,人脉也是不弱的呢!” 说到这里,他悔的不行,直拍大腿。 在他们眼里,你把人家爹弄死了,儿子也抓起来了,明摆着要将人家父子俩一锅端,人家能愿意才怪。 而且他们不愿相信人是赵明路杀的,他们去告御状,也是希望将事情闹大,朝廷能派厉害的大官好好调查,而不是被江贺成这个狗官给随意摆弄。 “赵明路被关进大牢后,有谁去探望过他吗?” 江贺成道:“当然,他可是赵家唯一的儿子,那是香饽饽,他家人都去了。” “具体都有谁?” “我想想。” 江贺成道:“他姨娘赵氏,他堂妹赵嫣然,他姑姑一家三口,以及死去的周婉儿的弟弟周默……还有,没了,他们家就这些人了,都去见过他。” 林枫问道:“他们说了什么?” 江贺成摇头:“这我哪知道,我那么忙,哪能天天跟在他们屁股后面。” “真不知道?”林枫锐利的盯着他。 江贺成咽了口吐沫,微微低下头:“就偷听了一下……他姨娘问他怎么那么傻,他堂妹哭着说有什么执念未做的,她能帮着完成,他姑姑一家问他究竟是不是他杀的人,周默则让他给其姐偿命。” “还有吗?” “没了,真的没了,我就是想知道他所谓的杀人是不是真的……确定是真的了,就没再偷听了。” 林枫深深看了他一眼,看的江贺成浑身不自在,只觉得从里到外都被看穿了,这才点了点头,思绪收束,整理着刚刚得到的卷宗内没有记载的些许杂乱信息,道:“我知道了。” 江贺成闻言,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问的满头是汗。 他一边擦汗,一边心里骂娘。 第五十五章 赵德顺鬼魂回来了? 翌日。 官道之上。 尘土飞扬,十余骑护卫着两辆马车,沿着官道一路向前。 驾着第一辆马车的赵十五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血红的落日挂在树梢之上,眼看就要天黑了。 他说道:“魏公,天色将晚,前方五里处有一座小镇,要在里面过夜吗?” 马车内,魏征仍正襟危坐,身体随着马车的晃动而摇摆,他听到赵十五的声音,说道:“距离商州州城还有多远?” 赵十五道:“差不多还有三十里。” 魏征沉思片刻,便开口道:“陛下只给子德十天时间,在路上我们已然耽误了两天,不能再耽搁了,直接赶路,深夜入城,本官有陛下之令,不必担心城门关闭与宵禁之事。” 赵十五一听,自然不敢忤逆:“是!” 他当即赶着马车,趁着还有点阳光,加速前行。 林枫昨日在询问完江贺成后,便直接出发前往商州了。 因戴胄还要处理翠竹案和纵火案的后续事宜,没法离开,所以这一次的调查,魏征负责坐镇,林枫负责主查。 孙伏伽代表着刑部,赵十五代表着捧哏……他是自己要求带上的,一方面是用着习惯了,林枫需要个听话的助手,另一方面则是林枫亲眼见识过赵十五的武艺。 赵十五膀大腰圆,功夫不弱,有他在身边,林枫安全感很足。 虽然他前世当刑警时,也有不弱的身手,但一来自己这副身体太瘦弱了,用不出三成的本事,二来多一个人保护总归是好的。 毕竟想要自己死的人,似乎有些多…… 除了昨夜在一个小镇留宿,以及路上让马匹休息饮水外,他们一直都在赶路。 好在商州距离长安并不远,今夜就能抵达。 林枫坐在马车里,一边保护自己脑浆别被晃出来,一边听着坐在对面的孙伏伽介绍着即将要见到的人。 “江贺成被捉拿后,吏部尚未找到合适的接替人选,所以现在商州是由长史陆辰鹤暂时代理州事。” “我们去到商州后,就要与他接洽,由他配合我们重新调查赵德顺案。” 陆辰鹤……林枫在询问江贺成时,听到过这个名字。 以江贺成的习惯,任何犯人开审之前,都要先打十大板,这叫杀威棍,让犯人明白处境,不敢隐瞒和乱说。 江贺成原本也要对赵德顺这样做的,不过陆辰鹤阻止了他。 林枫道:“这个陆辰鹤怎么样?” 孙伏伽道:“之前我们来调查时,我见过他,他很懂人情世故,做事有理有据,在商州有着不差的评价。” 林枫点了点头。 孙伏伽看向握着唐律,一路上都认真研读,十分刻苦的林枫,眼中充满着敬佩,怪不得林枫能有如此破案能力,瞧瞧人家都在干啥? 这么辛苦的赶路,都手不离唐律,这样的人不厉害,天理不容啊! 他说道:“用不用我再为你介绍一下赵家的情况?” 赵明路已经简单说过了,但林枫想了想,还是觉得可以听听孙伏伽的介绍,第一人视角和第三方视角会有不同的侧重点,也许就能发现点赵明路未曾注意到的地方。 他点头道:“那就有劳孙郎中了。” 孙伏伽笑了笑,道:“赵家是有名的富商,在商州更是第一富商。” “赵德顺乐善好施,脾气好,名声一直不错,他只有一个正室和两个妾室,正室在赵明路出生后没多久就去世了,因此赵明路一直被妾室赵氏所照顾养大,两人就如同亲生母子一样,感情极好。” “还有一个妾室,就是已死的周婉儿,周婉儿是三年前被赵德顺娶进家门的。” 林枫道:“那个妾室赵氏……这么多年,一直没孩子?” 孙伏伽点头:“没有。” 怪不得能如亲生母子……林枫点了点头。 他又回想起江贺成所说的,赵氏去牢里看望赵明路时说的话,她说赵明路怎么这么傻…… 是指赵明路杀人傻,还是投案自首傻? 林枫沉思片刻,旋即示意孙伏伽继续。 孙伏伽道:“赵德顺还有一个妹妹赵茜,妹妹招了一个入赘的夫婿叫周松林,都一同住在赵府,他们生了一个儿子,叫赵方,现年八岁。” “这就是他们家的情况,很简单,赵明路是赵德顺独子,一直备受赵德顺期待,赵德顺不让赵明路参与任何生意经营,只让他好好读书,希望他以后能有所作为。” “而赵明路也没让赵德顺失望,他拜了商州城最有名的大儒崔琰为师,眼看有光宗耀祖的机会了,却未成想……” 孙伏伽叹息道:“出现了这样的事。” 真有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伤感……林枫一边点头,一边回想江贺成所说的,赵茜夫妇去牢中看望赵明路时说的话。 他们在问……赵明路是否真的杀了人。 是不敢相信赵明路会杀人呢,还是期待赵明路杀了人呢? 这差别可是很大啊! 林枫眯了眯眼睛,道:“赵茜是招了入赘的……那她在赵府的地位,应该很高吧?” 孙伏伽点头:“除了赵德顺、赵明路,就是赵茜地位最高了,而且赵茜脾气不好,为人……” 孙伏伽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为人也比较蛮横,所以在赵府内,很多人都畏惧她。” 能让孙伏伽在背后说她为人蛮横,林枫已经能想象到这个赵茜,有多不招人喜欢了。 他想了想,道:“好像还少个人。” 他记得江贺成说,似乎还有个什么妹妹也去探监过。 孙伏伽点头:“对,还有个赵嫣然,她是赵明路堂妹,他父亲是赵德顺堂弟,两个多月前她父亲乘坐马车,马车失控坠崖而亡,只剩下她一人。” “赵德顺顾念亲情,念她一个女子无依无靠,便将其接到了赵府。” 林枫指尖捏着快要被他翻烂的唐律,微微点头。 孤儿,被赵德顺接到赵府,赵德顺可以说是她唯一的依仗,结果赵德顺死了,赵茜又是个蛮横的主,林枫觉得,这位赵嫣然姑娘,处境可能会有些差。 而她在牢内,看望赵明路时,还说赵明路费否有未解心愿,要帮忙完成……自己处境不好,还想着帮赵明路完成心愿,还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赵府人不多,可看起来关系也很复杂啊……他目光看向车窗之外,看着那最后一抹如血残阳隐入地面,眸光微闪。 赵明路姨娘,堂妹赵嫣然,姑姑赵茜,姑父周松林,表弟赵方……若真有隐藏极深的第三者,能下毒,又能准确知晓赵明路作案,且还要让赵德顺适时发现的……只有身在赵府内的人。 而卷宗显示,当晚案发前后,下人们都有不在场证明,他们都至少三两人在一起做工,也就是说,他们没法去监视赵明路……赵明路作案又是脑子一热做出的决定,无法事先预知,不能亲眼看到赵明路作案,就没法适时让赵德顺知情,这样的话,就无法将一切都做的恰到好处。 所以,这些有不在场证明的下人,嫌疑就很低了。 换言之,倘若真的有隐藏的第三者,这五个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主人,嫌疑最大。 只是……会是谁呢? ………… 深夜赶路,速度不得不放慢,等林枫他们赶到赵府时,已经快丑时了。 整座商州州城,都静悄悄的。 可唯独赵府……此刻却闹哄哄的。 外面门口还有刺史府的衙役看守。 林枫挑眉:“这是知道我们要来,提前等候了?” 魏征一边整理着衣着,一边道:“不会,本官未曾命人通知他们,他们不会知道我们要来,即便是听到了些风声,也绝不可能料到我们会连夜入城。” 林枫眯了眯眼睛:“这倒是有趣了,看来赵府内似乎发生了什么。” 说着,他就要下车查看。 “等一下!” 可这时,魏征却忽然严厉的叫住了他。 然后在林枫疑惑的注视下,魏征伸出手,轻轻抚平林枫因乘坐马车而褶皱的衣袍,又正了正林枫的幞头,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眼中的严厉才化作春风般的温和,道:“可以了。” 林枫:“……” 他怎么忘记魏征的强迫症了。 一边想着,林枫的视线一边看向了孙伏伽。 只见孙伏伽趁着魏征给林枫整理衣服的机会,匆忙整理衣着,见林枫看来,一脸从容道:“身为朝廷命官,时刻代表着朝廷威严,自当时刻正衣冠。” 魏征十分满意的颔首:“孙郎中有御史之姿。” 孙伏伽忙道:“下官不及魏公十之一二,惭愧惭愧。” 林枫:“……” 他眼角直抽,决定无视这两个家伙,直接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后,视野更好,能清晰看到赵府之内灯火通明,人影攒动,这样子,怎么都不像是入夜后该有的正常模样。 林枫给赵十五使眼色,赵十五当即来到两个守门衙役面前,掏出令牌,道:“我等奉陛下之令,重查赵德顺案。” 这两个衙役见状,连忙行礼。 赵十五看向林枫,林枫笑着看向两人,道:“请问,这赵府,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第五十六章 送一个鬼做见面礼! 赵德顺鬼魂回来了? 听到这话,赵十五眼睛一瞪,鸡皮疙瘩瞬间就起来了。 刚刚从马车下来的魏征和孙伏伽闻言,脚步也都一顿,两人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意外之色。 经历过皇宫闹鬼案的他们,对鬼神之说自是不信的。 但此时此刻,却有人说赵德顺鬼魂回来了…… 他们不由看向林枫,孙伏伽道:“子德,这是?” 林枫看着赵府内人来人往的热闹样子,笑呵呵道:“真是有趣……怎么就这么巧呢,我们刚要来,赵德顺的鬼魂就回来了,这是专门来向我们喊冤的吗?” 孙伏伽眸光微动:“你的意思是?” 林枫道:“去瞧瞧就知道了,走吧,我最喜欢做的就是抓鬼了,我倒要看看,这个鬼比起皇宫鬼影来,要如何?” 说着,林枫便大步走了进去。 衙役们自然不敢阻拦。 孙伏伽看向魏征,魏征看着林枫自信的身影,露出一丝笑意:“上一次子德在皇宫破获闹鬼案时,本官没在现场,着实有些可惜,不过今日,看来本官能亲眼看到抓鬼的场面了。” 他一边笑着,一边也大步前行。 有衙役亲自带路,很快他们就到了闹鬼的地方。 这是赵府的后院,主人休息的地方。 刚进院子,便见一个身着官袍的男子,正带着一行人连忙赶来,看到魏征后,他连忙一拜:“见过魏公!” 魏征上一次来查过案,所以商州众人对魏征都很熟悉。 魏征微微点头:“诸位不必多礼,本官连夜来此,仍是为了周婉儿被杀之案。” “因林枫查出卷宗有异,周婉儿被杀之案或有其他隐情,所以陛下卓令本官与林枫前来商州,再查此案。” 魏征一如既往,除了面对林枫时带着点笑容,话多一点,对其他人,都是不苟言笑,惜字如金。 几句话就将来意直接介绍完毕,也不管别人能否迅速消化这些。 不过商州长史陆辰鹤却反应迅捷,他忙道:“下官必好好配合魏公,查明此案。” 魏征颔首,他向右迈出一步,露出了身后的林枫,道:“此案的问题乃是林枫发现的,所以这一次,林枫负责此案的主查之责,你们需全力配合……林枫,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说完,魏征就不再多说,将现场直接交给林枫。 魏征就是魏征,做事毫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林枫心中赞慨,他上前一步,来到魏征身旁,目光看向陆辰鹤等人。 只见陆辰鹤四十来岁的模样,身材比较魁梧,但和赵十五比起来,仍算小个子。 他面对魏征时,十分恭敬顺从,即便是面对自己这个和他原上司商州刺史勾结的人,也仍是笑呵呵的表情,孙伏伽的评价没错,的确十分懂得人情世故。 在他身后,应该就是赵府众人了。 有一三十多岁的美妇人,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柔弱,此刻正被丫鬟搀扶着,看向自己的神色,柔弱中带着不喜。 在美妇人左侧,俏生生站立着一个妙龄少女,女子容颜清秀美丽,虽不及长乐公主,却也十分出彩,在人群中十分扎眼。 这个少女,也在秀眉微蹙的看着自己。 而美妇人右侧,则是一家三口……他们与美妇人隔了一步的距离,除了那个撅着屁股玩蚂蚁的少年外,此刻都在用不满的目光看着自己。 看来这赵府不太欢迎我啊……林枫一边叹息原大理寺丞林枫干的好事,一边猜测这些人的身份。 那个三十多岁的美妇人,想来就是赵德顺现在仅剩的妾室赵氏。 特别漂亮的妙龄女子,应当就是那个被赵德顺接来的赵明路堂妹赵嫣然。 而那一家三口,毫无疑问,就是赵明路姑姑一家了。 在林枫打量他们的时候,那一家三口中的女子,也就是赵明路的姑姑赵茜,忽然开口:“魏公,案子如果有了新的发现,你们来重查,民妇能理解。” “但民妇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要让他林枫来查?” “难道魏公不知道就是林枫与江贺成勾结,才让我赵家落得现在这悲惨境地吗?” “他林枫一个案犯,有什么资格来查案?” 赵明路姑姑身材肥胖,嘴唇薄削,凤眉倒竖,一看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不愧是孙伏伽在背后都无法说好的人,果然脾气够暴。 其丈夫周松林连忙拉住赵茜,道:“娘子,别胡说,这是朝廷的旨意,我们遵从就是。” “松开!” 赵茜怒喝一声:“这世上一切都讲究一个理字吧,我们赵家已经够惨了,为什么不让我说?” “我就是求一个道理,求一个原因,求一个是非公道,魏公,难道这都不行吗?” 周松林看起来很是软弱,赵茜一生气,就不敢说话了。 赵德顺妾室与赵嫣然,都只是看着没说话,很明显,他们也在默认赵茜的质疑。 林枫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想想赵明路刚看到自己时的态度,就能想象自己的形象在赵家人眼中有多差了。 他们没对自己吐口水已经很有素质了。 陆辰鹤脸色微变,忙说道:“住口!陛下之令,魏公亲自坐镇,岂是你这个妇道人家能质疑的!” “来人,将其带走!” 赵茜一听,脸色直接一变,她似乎没想到陆辰鹤会直接翻脸,她忙道:“我就是想要个理由,我哪错了。” 赵家其他人,也都跟着慌了。 在家蛮横也就罢了,在魏公面前还敢如此蛮横……陆辰鹤没理赵茜,忙看向魏征,道:“魏公,你看这……” 他把烫手的山芋扔给了魏征。 魏征见状,眉头微蹙,视线看向林枫,询问林枫的意见。 面对朝廷命官,和面对普通百姓,魏征的要求是不同的。 对普通百姓,他更多的是有着宽容的态度,固然赵茜这个妇道人家质疑朝廷之令不对,可林枫接下来要重新查案,若是一开始就和赵家结仇,那后面还怎么查? 而且人家是苦主,有资格有理由质疑林枫。 孙伏伽也感觉到分外棘手,赵家众人摆明了对林枫态度不善,倘若赵茜真的被抓走了,可以想象,接下来林枫的查案之路,绝对不会顺畅。 可如果不抓,岂不是相当于堕了林枫的颜面了? 魏征刚说林枫负责,结果林枫一个字都还没来得及说呢,就被质疑了,然后质疑他的人还没有任何后果……谁还会尊重林枫?谁还会配合林枫查案? 一时间,连饱读诗书的孙伏伽,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这棘手的情况了。 好像怎么做都不对。 便是赵十五这个肌肉比头脑发达的呆子,都感受到气氛的异常了。 这是什么困难模式的开局……好在我运气不错,碰到了个鬼,否则还真的不好处理了。 林枫看向陆辰鹤,道:“陆长史还请稍等一下。” 众人一听,都下意识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看向赵茜,道:“你无法理解为什么必须是我来主查此案?” 赵茜对陆辰鹤和魏征畏惧,但对林枫这个赵家的仇人,可一点都不怵,她双手叉腰,冷笑道:“你一个与江贺成勾结的狗官,我质疑你还需要理由吗?” 林枫见状也不恼,他说道:“你的确不需要理由,但我可以让你知道,为什么必须是我。” 说完,他直接转身,不再搭理赵茜,而是看向陆辰鹤:“我听说赵德顺的鬼魂回来了?” 陆辰鹤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林枫上一瞬还和赵茜对峙呢,下一瞬就将话题转到了鬼魂身上。 不过他处事八面灵活,而且见魏征和孙伏伽都没异样,便眸光微动,笑道:“没错,就在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前。” “赵氏正在房间里休息,忽然听到了敲门声,她被敲门声惊醒,迷迷糊糊循声看去……” “就见窗外通红一片,血光冲天,同时一道身影在窗前左右游荡,飘飘荡荡,同时还不断喊着她的名字。” 林枫闻言,视线看向美妇人赵氏。 赵氏脸色本就苍白,此时再回想刚刚的事,娇躯都颤了起来,她接着陆辰鹤的话,道:“妾身看到外面的身影,直接就被吓坏了,而就在那时,门忽然开了。” “一道阴冷刺骨的风突然灌入,同时血红的光芒之中,我家老爷……他,他飘进来了。” 林枫抓住了关键,道:“飘?脚未沾地?” 陆辰鹤说了一遍在窗外飘飘荡荡,赵氏也说飘了进来……这飘字,实在是不能不让林枫在意。 赵氏点着头:“没错,就是飘进来了,他是飘在半空中的。” “他穿着的仍是死时的囚服,囚服上沾满了鲜血,而且他的额头上……额头上也是血红一片。” “他披头散发,就这种在无尽的血光中,飘到了我的面前。” 只是听着赵氏说起这些来,赵十五就忍不住头皮发麻,大块头的他,不由靠近了孙伏伽,孙伏伽瞥了一眼赵十五,暗自感到好笑,没想到这么魁梧的赵十五,竟还会怕鬼怪之说。 林枫一边听着赵氏讲述,一边走进了后面的赵氏房间之中。 而这时,林枫发现门口地面上有着不少鲜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见林枫看向鲜血,赵氏脸色苍白的都和她的衣服一样了:“这鲜血……是随着,随着老爷的出现而一起出现的,鲜血汩汩向前流动,好像有生命一样。” 不仅飘着进来,身后有血光,地面上还淌着鲜血……这还真是将闹鬼的要素都凑齐了,林枫都不得不为这次的鬼怪点个赞了。 这氛围感,比皇宫闹鬼案真实多了。 他蹲下来,用食指抹了一下鲜血,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凉的,有血腥味。 “是真的鲜血。” 林枫眯了眯眼睛,看向赵氏,目光在赵氏衣袍上的几点血迹停了一下——衣服上都沾了血点子了,这不得直接吓傻了啊。 他都能想象到那画面有多恐怖了…… 他继续道:“你老爷鬼魂怎么飘的?” 赵氏站在门口,抬起头向上看去,道:“就是那样飘飘荡荡的,他离地两尺左右的高度,从门口径直向里面飘去。” 林枫与赵氏并立,向里面看去,赵氏的房间不算大,进入门后,就是一张桌子和几把凳子,桌子上有着水壶水杯。 桌子附近挨着墙壁的位置,放置了几个柜子。 越过桌子,向里便是一个屏风,屏风后面就是床榻和梳妆柜。 梳妆柜上有一个小箱子,箱子被打开着,里面放着一些瓶瓶罐罐,应当是一些胭脂水粉,或者装药所用。 此时屏风倒着,所以从门这里,可以直接看到床榻。 林枫道:“屏风什么时候倒的?” 赵氏道:“敲门声将我惊醒时,屏风就已经倒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倒的,因为屏风倒了,所以我才能一眼看到窗外的影子。” “你老爷鬼影是飘的直线,还是飘的曲线?” “啊?”赵氏一愣,想了想:“好像,好像是直着来的。” 直着…… 林枫若有所思。 孙伏伽这时走了过来,低声道:“子德,你想要破解赵德顺鬼魂之谜?” 林枫一边检查现场,一边平静道:“不现场给他们抓个鬼,他们如何能明白必须是我来查案?” “这赵茜你也看到了,就不是个讲理的人,说再多在她看来估计都是借口,既如此……” 第五十七章 藏在哪里? 孙伏伽听到林枫的话,这才恍然。 他就说以林枫的伶牙俐齿,当时质疑林枫的赵明路,直接被林枫给骂哭了,怎么面对这个赵茜,反而没有解释。 现在看来,林枫心里早有谱了,赵明路是读书人,而且心有愧疚,容易骂醒,但这个蛮横的赵茜……林枫明显知道浪费口水没用,所以干脆直接用事实证明。 孙伏伽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林枫摇了摇头:“我先找找线索再说。” 他转头看向柔弱的赵氏,道:“你夫君鬼魂最后停在了何处?” 赵氏颤抖的抬起手,道:“就在……就在我的床榻前三尺远的地方。” “床榻前三尺?” 林枫走了过去,找了一个位置,道:“这里?” 赵氏道:“再往后挪一挪。” 林枫向后挪了半步:“这次呢?” “就是那里。” 林枫低下头,看向地面,只见他脚下十分干净。 他想了想,又抬起头,向头顶上方看去,便看到一个横着的房梁正安静的躺在那里。 林枫眸光微微闪烁,他说道:“赵十五。” “义父,有什么吩咐?” 林枫在赵十五耳畔低声说了些什么。 赵十五当即麻利的搬了一把凳子垫在脚下,魁梧的他,直接一蹦,双手就抓住了横梁,双臂用力,肌肉青筋盘绕,做引体向上的动作,脑袋直接到了横梁上方,视线向横梁看去。 没多久,赵十五跳了下来。 他在林枫耳边说了些什么。 林枫眯了眯眼睛,似有些许惊讶,但很快就恢复平静,微微颔首。 陆辰鹤看到这一幕,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林枫看向门口方向,正好看到了陆辰鹤的神情,他笑道:“看来陆长史似乎有些想法?” 陆辰鹤忙摆手:“就是瞎想,瞎想而已。” 林枫笑了笑,他看向赵氏,道:“你夫君鬼魂从门进来时,就有两尺来高的飘在空中?” 赵氏想了想,说道:“是。” 林枫右手拇指与食指下意识轻轻摩挲,点了点头,继续道:“你夫君鬼魂回来看你,没说些什么?不会就是单纯想你了,来吓吓你吧?那你夫君这性子可有些恶劣啊。” 赵氏被林枫吓得面色更加苍白起来,赵嫣然不由搀扶着赵氏,瞪了林枫一眼:“你这人怎么故意吓人。” “伯母,他就是故意在吓唬你,根本没什么鬼的。”赵嫣然安慰着赵氏。 赵氏拍了拍赵嫣然的手背,以感谢赵嫣然,她看向林枫,道:“他一直重复两句话。” “什么话?”林枫追问。 魏征等人也侧耳过来。 赵氏道:“他不断的重复……我的宝贝呢,为何不在我的身侧?” 我的宝贝呢,为何不在我的身侧? 林枫想了想,似笑非笑道:“你夫君这是提醒你们,给他陪葬的时候,不给他放好东西啊,你们是不是苛待你们夫君了?” 赵氏连忙摇头:“没有……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是妹妹说夫君向来朴素,所以要从简的。” 赵茜一听,肥胖的脸上横眉冷竖:“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这么一说,你就听了,谁让你不坚持,大哥怎么不来找我呢?” “还不是怨你?” 赵氏摇着头:“我……我,我一个妾,哪能做主啊。” 赵茜双手叉腰:“都是你的错,少找借口。” 赵嫣然不由道:“姑妈,这当时的确是你做主的……” “住口!” 赵茜十分强势:“你一个外人,哪有你插嘴的份!” 赵嫣然眼眶不由红了下来,她低下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这样子,还真有点我见犹怜的感觉。 好一出家庭狗血剧……林枫咳嗖一声,道:“先不说陪葬的事。” 他看向赵氏,好奇道:“你夫君说他的宝贝?他都有什么好东西,死了还如此在意?” 赵氏摇头:“我也不知道,夫君的东西除非他主动给我看,否则我从来不过问。” 赵嫣然抬起头,不由看向赵茜,赵茜一瞪眼睛:“看我干什么,我也不知道什么宝贝不宝贝的。” 这些人的心思都很有趣啊……林枫思索了片刻,目光又仔细看了一眼这个房间,确定没什么特殊之处后,转身来到了房外。 赵氏的房间只有一扇窗户,窗户靠近门一侧,是一个柱子。 另一侧则是一棵正在绽放的桂花树。 桂花飘香,香味弥漫。 一阵夜风吹来,林枫不由打了个寒颤,下半夜的夜晚真是够冷的。 “阿嚏。” 赵嫣然这时突然咳嗽了一声,赵茜满脸嫌弃道:“从来我赵府开始,你就感染了风寒,这都两个多月了,也没见好转……我都在想,我们赵府现在这般样子,是不是你这个病秧子给影响的。” 赵嫣然素白的脸蛋上,更加苍白,她低着头,暗自抹泪,没有说话。 赵氏叹息了一声,轻轻拍着赵嫣然的手背,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陆辰鹤见魏征皱眉,直接喝道:“赵茜,行了啊,少说点话,魏公他们正在断案,无关紧要的话少说。” 赵茜明显畏惧官府的人,虽然心有不满,但的确不敢轻易开口了。 耳边终于清净了……林枫看向赵氏:“你在房里看到的窗外影子,是如何飘的?” 赵氏忙抬起手,在窗前指着:“就是这样,从左到右,然后又从右到左,之后突然消失,然后门就开了。” 从左到右,从右到左? 还真是飘来飘去。 林枫想了想,他又看向赵氏:“最后你夫君是怎么离开的?” 赵氏摇了摇头,道:“我身体不好,胆子也小,直接就被吓晕了,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的……还是有婢女晚上出恭,路过我的房门,发现我房门开着,地面上都是鲜血,这才尖叫出声,将我唤醒的。” 林枫脸上并没有露出意外之色,似乎他早就料到会是如此。 他转身看向陆辰鹤,道:“陆长史。” 陆辰鹤十分客气,忙道:“林公子有什么吩咐?” 林枫现在的身份比较特殊,说官员吧,不是,他现在还是戴罪之身,说是囚犯吧,又能连他这个长史都能吩咐,所以陆辰鹤干脆叫林枫林公子,这个称呼不好不坏。 林枫说道:“你们过来后,有没有搜查过赵府?” 陆辰鹤忙道:“自是搜查了。” “不瞒林公子,本官对什么鬼怪之说是全然不信的,所以来这第一件事,本官就是命人搜查赵府,想要找出那装鬼之人或者装鬼之物……可是也真奇怪了,我们搜查了整个赵府,都没有找到任何装鬼的东西。” “什么染血的囚服……完全没有。” 林枫说道:“所有房间都搜查过了?” “都搜查过了。” “房间之外的地方呢?比如花园,比如假山?” 陆辰鹤道:“也让人搜过了,也没发现。” “那是否有发现什么特殊的灰烬?”林枫继续问道。 陆辰鹤眸光微动:“你是怀疑……那些衣物被烧了?” 林枫道:“若是找不到,也有被毁掉的可能性。” 陆辰鹤仍是摇头:“也没有。” 林枫微微点头,他转身看向赵府的人,道:“今夜可有人离开过?” 赵府管家忙道:“没有任何人离开,我们的门一直都紧闭着,门口也有人守着。” 赵十五听到这些,不由道:“这就奇怪了……没人离开,还什么都没搜到……那这个鬼哪去了?” 孙伏伽也皱起了眉头。 林枫沉思片刻,看向赵氏:“闹鬼的时候,你可知是什么时辰?” 赵氏回忆了一下:“我似乎听到了打更人的声音……好像是子时。” “子时……” 林枫又道:“那婢女是什么时候发现你昏厥的?” 赵氏道:“应该不到子时一刻吧。” “就是子时一刻!” 一道清清冷冷的,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枫循声看去,发现说话的人,正是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蹲在地上玩蚂蚁的赵茜之子赵方。 他一度以为这孩子脑袋有问题,毕竟赵方八岁,正该是对一切都好奇的年龄,可这么精彩的抓鬼之事他却丝毫不好奇,非要玩蚂蚁。 他笑呵呵看向赵方,道:“你怎么知道?” 赵方很是奇怪:“我就是知道,为什么要问原因?” 呃……林枫被问住了。 赵明路的姑父周松林忙道:“犬子从小就对时间十分敏感,他就算睡着了,醒来时,也能清楚的道出时间。” 呦呵……时间方面有特殊能力的神童? 孙伏伽看向林枫,与林枫一起推理,他说道:“子时左右鬼魂出现,子时一刻就被人发现了……算上在屋子里的时间,其实给这个鬼的时间并不多。” “处理后续事务的时间更不多。” “这么点时间,什么都来不及做。” “没有灰烬就不是烧毁,衣物不同其他,根本不是短时间内能烧完的,这也能证明不是烧毁,同时也没人从门出去过……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深吸一口气,道:“装鬼之物仍在赵府之中,可官府已经搜完了,没有发现啊……那这些东西能藏在哪里呢?” 他来回踱着步,显得有些焦虑:“藏在什么地方,是绝对搜查不到的?” 其实在看到林枫的检查过程后,有了些许抓鬼经验的孙伏伽,已经能猜出大致的装鬼手法是什么了。 他这几天也不是白白跟在林枫后面浪费时间的。 可这手法……还需要装鬼之物的配合,才能验证。 否则,根本揪不出装鬼之人! 必须得找到决定性的装鬼证物……才能帮助林枫揪出那个鬼,从而让林枫将鬼当礼物送给赵家众人。 但,藏在哪了呢…… 孙伏伽焦虑不已,怎么都想不通,陆辰鹤也皱眉凝神,他不断将视线放在房梁和外面的柱子与桂花树上,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可也同样因为找不到证物而发愁。 林枫站在门口,大脑飞速运转着,他也在思考一些问题,不过他和孙伏伽等人想的东西不同。 他没有纠结于东西藏在哪里。 第五十八章 林枫出手!(四千大章,求追读) 凌晨的夜晚,越发寒冷。 在场的众人都有些抵不住寒意了,站在那里哆哆嗦嗦。 可因为那个可恶的鬼还没有抓住,谁也没法离开,只能裹紧衣服。 陆辰鹤也缩了缩脖子,微微裹了一下衣服,视线在其他人身上游移了一圈……忽然间,陆辰鹤只觉得脑海里陡然闪过一抹灵光。 他眼睛陡然瞪大,眸中精光瞬间一闪,道:“本官明白了!” 他这一嗓子威力可不小,直接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孙伏伽道:“陆长史,你说你明白了?明白什么了?” 只见陆辰鹤激动道:“本官明白闹鬼的手法,以及那鬼将装鬼之物都藏在哪了?” 听到陆辰鹤的话,众人都不由露出惊喜和愕然之色。 “陆长史明白了?” “不愧是陆长史,果然厉害!” “这鬼究竟是怎么装的?” 衙役们和赵府众人纷纷开口。 孙伏伽则面色微变,他不由转头看向林枫,低声道:“子德,你想明白了没有?陆辰鹤都要破案了。” 赵十五也有些担忧的看向林枫。 他们都知道,林枫是想通过抓鬼之事,来证明为什么周婉儿的案子必须他不可的! 但若是案子被陆辰鹤给破解了,那林枫的目的岂不就达不到了? 便是魏征,都不由将视线落在了林枫身上。 却见林枫神色没有任何慌张,他笑着说道:“能破案就是好事,早一刻让真相大白,总比晚一刻要强……既然陆长史知道了一切,那就由他揭晓真相便好。” 孙伏伽闻言,不由道:“可若是让他破案了,赵府的人如何服你?” 林枫却是意味深长道:“这个案子,可没那么简单……我们不妨先听听陆长史的分析。” “而且,我也未必非要用这个案子让他们服我啊,你忘记我把赵明路也带回来了?只要赵明路出面,赵府的人顿时就会明白为什么必须是我了。” “所以,别那么紧张。” 林枫笑吟吟的看着一脸找到真相而无比自得的陆辰鹤,道:“让我们先瞧瞧这位代理州事的陆长史的本事。” 这时,陆辰鹤似乎感受到了林枫的视线,他看向林枫,笑呵呵道:“林公子,可能本官要先林公子一步找出真相了。” 林枫笑道:“无妨,只要是真相大白,就比什么都好。” 赵茜面带冷笑看了林枫一眼,然后看向陆辰鹤,尊敬道:“陆长史,你别和他废话了……他刚刚还问的有模有样,让我真以为他能破案呢,现在看来,徒有虚表!” “还是陆长史厉害,轻松就找出真相了……陆长史快说说,这闹鬼案是怎么回事吧。” 赵府众人也都支持点头,陆辰鹤见状,他背脊挺得笔直笔直的,下巴微扬,开口道:“首先,本官是绝对不相信什么鬼怪之说的,所谓的鬼,肯定是人在装鬼。” “基于此,本官在到来这里后,直接就将重点转移到寻找线索,推测出那个人是如何装鬼的。” 说着,他余光偷偷看向魏征,见魏征微微颔首,他下巴顿时抬得更高了。 “所以,本官第一件事做的,就是命人守住赵府的前后门,不允许任何人进出,以免那装鬼之人能偷跑出去,毁掉线索。” “同时,本官卓令所有人,对赵府进行搜查,任何一个房间,任何一处地方都不许放过,便是那枯井茅房也进行了检查,确保没有任何疏忽之地!” “而就在我们刚检查完……” 他看向林枫,道:“你们就来了。” 林枫笑了笑:“这还真是赶巧了。” 陆辰鹤也感慨道:“谁说不是呢。” “不过那时本官的所有心思都在搜查装鬼之物上,还没有想明白那个人究竟是怎么装鬼的,直到……林公子你的到来,让本官茅塞顿开!” 他转过身,看向赵氏,道:“林公子询问过鬼的出现,你说,那个鬼一开始是在窗外飘来飘去,然后又飘进房间里的,并且在你榻前停了下来。” 脸色苍白的赵氏点着头。 陆辰鹤继续道:“飘来飘去,又飘到了你的床榻之前……这个鬼之所以伪装的十分像鬼,重点就在那个飘字。” “所以,只要解决了这个飘的手法,便不难拆穿他的装鬼手段。” “而这时,我听到了林公子询问你那鬼走的是直线还是曲线。” 赵氏想了想,点头道:“我回答的是直线。” “没错,就是直线!” 陆辰鹤声音突然变大,宽大的官袍在夜风下猎猎作响。 “就是这个直线,让本官终于明白了那个鬼的手法了!” 陆辰鹤毫无任何墨迹,直接道:“而正巧那时,林公子又向你询问,那个鬼最终停在了何地。” 说着,陆辰鹤直接绕开地上的血,进入了房间内。 他来到了床榻前的横梁下方,道:“你说,鬼最终停在了这里。” 赵氏再度点头:“没错。” 陆辰鹤笑了,道:“在那一刻,在见到林公子关注的重点,以及你的回答后,本官终于什么都明白了。” “那个鬼所用的手法,其实十分简单……他不过是借用了这横梁,以及一些结实的绳子罢了。” 绳子? 横梁? 赵府众人十分茫然。 孙伏伽则连连点头,其实这些,他也想到了。 这个手法并不算难。 陆辰鹤直接解释:“很简单……那个鬼,只需要提前将一根不太粗的绳子绑在横梁上,然后将绳子穿过一个圆环之类的东西,再将绳子的另一头,绑在门口上面的横梁上,但这次要绑的比另一端高一些。” “之后,他只需要在自己的身上系上一根绳子,将绳子的上方绑在圆环上,然后借助圆环在绳子上的滑动,因为绳子一高一低,定能轻松滑动……这样就能制造出悬浮在空中的效果了。” “当时屋内没有烛火,只有外面的光照进来,你能看到的视野有限,所以位于房梁那么高的绳子……” 他看向赵氏,道:“你很难发现。” 赵氏瞪大眼睛,满脸意外:“真的是这样吗?” 陆辰鹤点头道:“这有两点可以佐证。” “第一,为什么那个鬼飘直线……因为他是被绳子绑着的,他只能借助绳子,从一端来到另一端,而绳子是直的,他怎么可能会飘曲线?” “第二,这根房梁,是距离你床榻最近的房梁了,再向前,因为没有房梁了,所以绳子也就没法继续延伸了,故此,他只能停在这里,而没法继续向前。” 听着陆辰鹤的推理,众人都不由露出恍然之色。 周松林不由拍手,道:“原来是这样……原来那鬼,是借助了横梁与绳子,才制造的飘浮效果……怪不得他最终会停在这里。” “陆长史,你太厉害了,这么快就破解了闹鬼之谜了。” 蛮横的赵茜,此时也露出一抹惊叹:“好厉害,这么快就破解了!” 赵府其他人也都跟着点着头,窃窃私语。 魏征和孙伏伽对视了一眼,同样微微点头,虽然陆辰鹤破案对林枫不利,但不能不说,陆辰鹤是真的有些本事的! 陆辰鹤见状,颇有些自得的扬起了头,他视线瞥了林枫一眼,脸上带着笑意,看来今天这案子,要给自己做嫁衣了。 可没人发现,赵十五这一刻,却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什么话想说,但见林枫没开口,又只能憋着,这让他有些难受。 “那外面飘着的鬼呢?” 赵氏询问道。 陆辰鹤道:“那就更简单了,靠窗户的那一侧是一棵桂花树,靠门这里又有柱子。” “所以那个装鬼之人只需要将绳子两端绑在桂花树上和柱子上,用刚刚相同的手法,足以制造出左右飘荡的效果。” 破解了! 一切都明白了。 赵氏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她苍白的脸色,似乎因为不是鬼魂而终于有了一些红润。 她说道:“原来是这样……竟然是人装鬼的。” 陆辰鹤道:“这世上哪有鬼,赵夫人一开始就不该相信鬼怪之说的。” 赵氏脸色有些发红:“妾身……妾身是亲眼看到了,实在是被吓到了。” 陆辰鹤点头:“本官能理解。” 众人都对陆辰鹤表示敬佩。 可这时,孙伏伽却皱眉道:“装鬼手法破解了,但那装鬼之物呢?那最明显的染血囚服呢?又藏在哪了?” “找不到这些东西,总是少些决定性的证据。” 众人一听,也都忙看向陆辰鹤。 陆辰鹤闻言,脸上笑意越来越多,下巴也越抬越高。 这个手法其实并不困难,他相信林枫和孙伏伽他们肯定也猜到了,毕竟还是林枫调查给他的启发。 但那最关键的装鬼之物,却只有自己想明白了,这才是他今夜最得意的地方! 他目光扫过众人,说道:“其实一开始本官也想不明白,毕竟本官派人搜遍了整座宅邸,任何犄角旮旯都找过了,都没有找到装鬼之物,特别是那件染血囚服。” “而直到……” 他话音一转,笑道:“直到刚刚被寒冷的夜风吹得我裹紧衣服,本官才陡然惊醒!” 他看向孙伏伽,看向林枫,最终看向魏征,道:“为什么我们找不到那件最关键的染血囚服的藏身之地呢?为什么我们翻遍了整座宅邸都没找到它的影子呢?” “因为——我们一开始就错了,我们以为那个装鬼之人肯定会将关键的证物藏起来,以免自己被发现!” “可事实却是……” 他故意顿了一下,引得所有人好奇心如猫挠一般,才开口:“那个装鬼之人,压根就没有将那染血囚服给藏起来!他压根就不需要藏起来啊!” 听着陆辰鹤的话,众人都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 陆辰鹤道:“还没明白吗?他仍旧穿在身上啊!这夜晚这么冷,所有人都添加了很厚的外套……这样的话,即便那个装鬼之人将染血囚服穿在身上,有外套的阻挡,我们也发现不了啊!而等我们什么都找不到,放松警惕之后,他再寻个机会将其处理掉,那就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觉了。” “这也是为何,我们搜遍了整座府邸,都没有找到囚服……因为它就被穿在身上,就没藏起来,怎么可能搜到!” 孙伏伽猛的瞪大眼睛:“穿在身上……这……这……” 他踱着步,走了两步,忽然抬起头:“没错,若是穿在身上,的确不会被发现!” “竟然穿在身上!”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那个装鬼之人,压根就不需要脱下来呢!” “好狡猾!” “再狡猾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陆长史猜出来了!” 衙役们和赵府下人们,都惊叹不已,议论纷纷。 饶是孙伏伽和魏征,都不得不点头赞许。 陆辰鹤听着众人的吹捧,看见魏征都对自己点头,脸上自得之色更浓,他看向林枫,道:“林公子,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白忙活那么半天,案子让本官给破了。” 还未等林枫开口,那对林枫不满的赵茜,直接讽刺道:“陆长史向他道什么歉,自己没本事,还在那里装模作样!” “还是陆长史厉害,那装鬼之人如此狡猾,如此诡计多端,都被陆长史猜到了!陆长史在民妇心中,简直就是神探,探案无双!” 赘婿周松林忙追着自己娘子的步伐,看向林枫,摇头叹息道:“林公子……你……哎,机会就在眼前,只可惜,林公子没抓住啊。” 赵茜一把将周松林拽了回来,嗤笑道:“叹息什么叹息,自己没本事,就别揽那瓷器活,还要证明周婉儿的案子为何非你不可……现在不用证明了,就不该让你来主查!我看还是魏公来查吧,你就哪凉快哪呆着去!” 还真是一点口德也不留啊……林枫原本觉得这个时候开口不合适,但赵茜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自己再不开口,就真的要被鄙视了。 看来,只能对不起陆辰鹤了……林枫看向赵茜,呵笑一声,忽然道:“聒聒噪噪,吵吵嚷嚷,目光短浅,你以为你听到的就是真相?连什么是真相都不知道,就在那里大言不惭,吠吠狂叫,还自以为听得多明白……说你一桶水不满,半桶水乱晃,都是对那半桶水的诋毁!” “你——你说什么!?”赵茜直接被林枫给骂懵了。 第五十九章 揭晓真相,鬼在心中! 林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不仅将一向蛮横的赵茜给说懵了。 也将其他人的视线,都顿时给抓了过来。 原本属于陆辰鹤的焦点位,刹那间就转换到了林枫身上。 林枫刚刚的话,声音并不低,所以附近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让他们既是惊讶于林枫如此伶牙俐齿,又意外于林枫说陆辰鹤的真相不是真相! 明明陆辰鹤的推断有理有据,最后关于怎么都搜查不到的囚服的推断,更是连孙伏伽和魏征都说服了。 怎么林枫却说那不是真相? 若这不是真相,那又什么是真相? 魏征看向孙伏伽,见孙伏伽不解摇头,魏征眸光微深,也看向林枫。 陆辰鹤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虽然林枫刚刚是在斥责赵茜,但何尝不是在质疑自己寻找到的真相? 他看向林枫,皱眉道:“林公子,恕本官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说本官找到的真相不是真相……那敢问林公子,本官究竟哪里错了?” 气氛顿时沉闷了几分。 赵茜也满是怒意的盯着林枫。 林枫神色不变,他缓缓道:“陆长史,我不是针对你,接下来我所说的话,都是针对案子本身,就事论事,还望陆长史能见谅。” 陆辰鹤八面玲珑,虽然林枫刚刚的话让他有些堕了面子,但林枫现在明显是在对他释放善意,他自然不会继续冷着脸,擅长人情世故的他直接笑呵呵道:“林公子放心,本官什么都明白,本官也是想知道真相究竟如何。” 林枫微微点头,不吊他们胃口,说道:“此案有三大疑点。” “第一,装鬼之人所用的装鬼之物,在哪里?你们搜查了整个府邸,任何地方都查过了,却都没有找到。” 赵茜冷冷道:“陆长史都说过了,被那装鬼之人仍旧穿在身上,所以才搜不到的!你耳朵不好使吗?” 还会反击了……林枫淡淡道:“真的被穿在身上吗?” 他看向赵府众人,道:“赵府所有人都在这里,不如我们现场彼此验证一下,看看是否有谁穿着那件染血囚服?” 听到林枫的话,赵茜眉头皱了一下,他看向陆辰鹤,陆辰鹤仍旧对自己的推断抱有信心,他点头道:“这是最好的验证之法!” 魏征看了一眼林枫,当即道:“男女各去两个房间之内,进行验证。” 随着魏征下令,赵府众人顿时分散开来。 男子去了一个房间,女子去了另一个房间。 而这些主人,也各自带着婢女或者家丁,分别去验证。 过了没多久,房门打开。 赵府所有人都返回了。 陆辰鹤忙问道:“怎么样?” 赵府众人皆是摇头:“没有!” “没有发现染血的囚服!” “没有发现任何染血之物。” 陆辰鹤当即定在原地,双眼瞪大,满是不敢置信的神情:“没有……怎么会没有?” 赵茜也是怔住了:“为什么会没有?难道……陆长史真的猜错了!?” 魏征和孙伏伽,也是满脸意外。 在陆辰鹤说出推测时,他们真的以为那就是真相,毕竟除了穿在身上外,他们也真的想不到任何其他的能够藏匿的法子了。 陆辰鹤猛的看向林枫,焦急道:“林公子,真的没有染血囚服……可若是没有,那囚服会被藏在哪?我确定搜查的时候绝对不会有疏漏。” 众人闻言,也都忙看向林枫。 林枫笑道:“这个疑点稍后我会解释,现在说说第二个疑点。” “这第二个疑点,便是陆长史刚刚所说的装鬼手法。” 陆辰鹤皱眉道:“这一次总该没错了吧?本官的手法,可是得到了赵夫人证明的。” 其他人也都点着头。 陆辰鹤所推理的手法,环环相扣,完全符合现场的情况,无论怎么想,也都挑不出毛病。 “而且。” 陆辰鹤也说道:“本官能够想到这个手法,也是受到了林公子你的启发,这难道还能有错?” 林枫闻言,却是道:“陆长史凭什么就认为我不会错呢?” “什么?”陆辰鹤一愣。 林枫缓缓道:“推理终究是推理,在没有得到实际的证据证明之前,推理都有错误的可能,我也一样。” “而且我们探案,往往也都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若是求证方面出现了问题,那么即便这个假设看起来再如何是真相,它也是错的。” “就如……” 林枫看向他:“你刚刚所说的装鬼手法。” 说到这里,林枫直接转身,进入房间,来到了距离床榻前最近的那根横梁下方。 他说道:“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在我听到赵夫人说那个鬼就停在这里时,我曾低下头看过地面。” 陆辰鹤想了想,旋即道:“是有这么回事。” 林枫道:“其实我一开始的想法,和陆长史的推理一样,我也曾想过,那个鬼是依靠绳子,将自己绑住,然后借助绳子的滑动,制造出飘浮的效果的。” “可是,当我看到地面后,我就否定了自己这个猜测。” 陆辰鹤不解道:“为何?这地面有什么问题吗?” 林枫说道:“陆长史请看……这地面,是否干净。” “当然干净。” “既然干净……那这不就是最大的问题了?” 陆辰鹤更茫然了。 林枫看向赵氏,道:“赵夫人,你这房间里,下人们平常打扫的勤快吗?” 赵氏忙点头:“当然勤快,天天都要打扫。” “那这个呢?”林枫抬起手,指向自己头顶的横梁:“她们也天天爬上去打扫吗?” 赵氏摇了摇头:“这个倒是不会,爬上爬下的不方便,也容易受伤,所以我们府里都是逢年过节,才会统一对所有房间的横梁进行仔细打扫。” 林枫点了点头,商人宅邸终究不是皇宫大殿,不需要天天那么清扫。 他看向陆辰鹤,道:“陆长史也听到了,这个房间平常并不会打扫横梁,而最近也没有什么大的节庆……也就是说,纵使房间看起来再干净,可横梁之上也必然会附着灰尘。” “如你刚刚的推断,那个装鬼之人是依靠绳子滑动的,那么陆长史不妨想一想,当绳子被绑在横梁上,随着装鬼之人借助绳子滑动时,绳子必然受到力量的牵引,绝对会蹭动灰尘,结果……” 林枫脚尖轻轻点着地面,道:“必会有些许的灰尘落下,导致地面上沾着一些灰尘。” “可是,现在这地面……却十分的干净啊。” 刷的一下! 陆辰鹤瞳孔陡然一缩,整个人如遭雷劈! 听着林枫的话,陆辰鹤再去看地面,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林枫说不对了! 地面没有灰尘,也就代表着,没有灰尘落下! 同样的,也就代表着……那横梁上,不会有绳子绑着! 代表着……自己的推断,完全错了! 错了,竟然真的错了! 陆辰鹤脸色发白,整个人一副受到重大打击的模样。 赵茜忽然开口:“万一……万一那装鬼之人十分谨慎小心呢?他专门擦干净了灰尘呢。” 陆辰鹤猛的抬起头:“对,还有这个可能。” 林枫说道:“这一点,我自然也想到了……所以我才让赵十五爬到横梁上去查看。” 陆辰鹤猛的看向赵十五,他清楚的记得赵十五曾经站着凳子查看过横梁的情况……正是那一幕,让陆辰鹤才彻底笃定自己的推断的。 他以为赵十五是发现了什么……难道不是? “赵十五,说说你发现了什么吧。”林枫开口。 终于能说话了……赵十五深吸一口气,道:“义父让我查看横梁上的情况,让我去看看横梁上是否有灰尘被擦掉的痕迹。” “可是……” 他看向众人,摇头道:“没有……横梁之上布满了灰尘,但灰尘上,没有任何痕迹,除了我的痕迹外……什么都没有。” “也就是说……” 他看向陆辰鹤:“没有绑过绳子的痕迹!” 没有绑过绳子的痕迹…… 陆辰鹤不由闭上了眼睛,哪怕他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可真正听到结果时,仍是不由备受打击。 这是真真切切的事实了,代表自己的推断真的错了! 自己刚刚那自以为环环相扣,自以为十分完美的,对装鬼手法的判断,错了!错的离谱! 孙伏伽等人也都震动的说不出话来。 毕竟刚刚,他们也都是这样的想法。 可现在,事实却证明,都是错的! 那这个鬼又是怎么飘动的? 人总不可能真的飞起来吧? 赵茜脸色越发难看,却也只能咬着牙,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事实证明陆辰鹤真的错了,事实也证明自己真的是拿着错误的真相当真理……林枫骂的没错! 林枫看了一眼赵茜,赵茜直接脸色一僵,再不敢与林枫对视,移开了视线。 林枫笑了笑。 孙伏伽看向林枫,深吸一口气,道:“若不是借助绳子,那他还能怎么飘进来?” 其他人也都忙看向林枫,陆辰鹤也道:“是啊!若不是绳子……总不能真的会飞吧?” 林枫笑了笑:“和第一个疑点一样,一会儿再说,接下来我们说第三个疑点。” “还有什么疑点?”陆辰鹤问道,自己也就推理出这两件事啊。 林枫看向陆辰鹤,道:“陆长史刚刚的推断里,少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什么事?” “血光!” “血光?”陆辰鹤一怔。 林枫点了点头,他看向赵氏:“赵夫人刚刚说,在你夫君的鬼魂出现时,外面是一片血光,对吗?” 赵氏一想到那副画面,脸色就无比的苍白,她握紧了素白的手,点头道:“没错,就是血光……如血海一般,血光照在窗户上,照在门内,十分恐怖。” 林枫看向陆辰鹤:“这血光可也是闹鬼案一个十分重要的因素,可陆长史刚刚没有说血光是如何出现的。” 陆辰鹤皱了皱眉,道:“本官……一时忽视了。” “那现在陆长史可能猜出,这血光是怎么出现的?” 陆辰鹤摇了摇头,叹息道:“不行,本官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出来。” 林枫并不意外,他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呢?能想象到血光是如何出现的吗?” 孙伏伽心中一动,不由回想起皇宫闹鬼案里,那个血色的鬼影……他看向林枫,道:“难道……是和宫里的闹鬼案一样。” “也是用火把……用红色的东西,照出来的?” 林枫说道:“这是个办法……” 可他话音忽然一转:“可有一点,孙郎中要知道。” “当时是子时了……这里可和宫里当时的情况不同。” “宫里的火光,是因为陛下派人守在宫外,所以火把自然而然就该有。” “但这里呢?夜晚休息之下,也就门口这么两盏不太亮的灯笼悬挂而已……可这点烛光,根本造不成那种大片血影的效果。” “必须得是很亮的火把,且是很多火把才能有那种十分明显的血海滔天的血光……可还是那句话,深夜了。” 林枫缓缓道:“在这本不该出现光亮的地方,突然有这么明显的火光出现,这该有多么突兀和异常?” “这是生怕不被人发现吗?” 孙伏伽皱了皱眉头。 林枫继续道:“而且还有一点……赵夫人被吓晕了,是半夜出恭的婢女路过,发现异常的。” “也就是说,这门外经常会有人走动……那个鬼难道就不怕他还没来得及装鬼,就直接被人发现了吗?” 孙伏伽被问住了。 他紧皱眉头,道:“这么一说,果真是有些问题,暴露的风险太大了。” 陆辰鹤忽然道:“有没有可能他有同伙为他望风呢?” 林枫说道:“那陆长史认为,那同伙的作用是什么?” 陆辰鹤自然道:“当然是起到提醒的作用,发现有人来了,尽快帮助灭火,免得被人发现。” 林枫笑了:“那陆长史似乎忽略了一件事。” “什么事?” “装鬼者真正的意图……别忘了,他是要装鬼的,他费尽心思制造出血光来,就是为了让自己装鬼更加真实,结果在这时若是有人来了,直接把火给灭了,血光瞬间消失……” 林枫笑道:“这还怎么装鬼?这不是明摆着告诉赵夫人这里面有事嘛?” “这……” 陆辰鹤完全被问住了。 孙伏伽想了想,道:“那是不是有办法,可以控制半夜来出恭的人?让他们不要在子时到子时一刻之间出来?” 林枫笑道:“人有三急,这是最控制不住的事,谁能控制下人不准在这个时候有尿意,或者坏肚子?再说,若真的这样下了命令,那就明摆着有事了,我们现在就能根据这个抓人了。” 孙伏伽也完全想不通了,林枫的话虽然在较真,但确实有道理,那个装鬼之人在装鬼时,必须要确保不发生任何意外,就必须得较真! 他看向赵府的人,问道:“你们的下人……要出恭,都会走这条路吗?” 蛮横专制的赵茜点了点头:“我爱干净,不许下人们在房内用夜壶,所以下人们只能去外面的茅厕。” “这条路是距离茅房最近的路。” 那就代表婢女的到来不是巧合,是必然,是绝对无法避免的。 几十个下人,他们是否起夜,完全就是个未知数,而一旦起夜,必经此路! 别说在外面制造血光了,就算在房间里装鬼,都可能被人在外面通过打开的门发现。 这事情怎么反而更加的复杂了! 孙伏伽百思不得其解,其他人也都是眉头都快皱成川字了。 了解越多反而未解之谜也越多了! 陆辰鹤不由看向林枫,道:“林公子,你还是为我们解惑吧,这三个疑点,真的现在一个我都想不通。” 其他人也都连忙点头,便是赵茜,都忍不住露出好奇之色的看向林枫。 林枫见状,却是说道:“在此之前,其实我有个疑问,想问问陆长史。” 陆辰鹤一愣:“什么?” 林枫说道:“为什么陆长史非要去搜查什么装鬼之物呢?” 陆辰鹤被林枫说蒙了:“我要抓装鬼之人啊。” “抓装鬼之人……很合理,但是……” 林枫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长道:“请问陆长史,你为什么会认为……今夜就有那个装鬼之人呢?” “什么?” 陆辰鹤愣住了。 他有些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其他人也都瞪大着眼睛,他们好像有些理解,但又好像没理解。 林枫不由叹息一声,道:“陆长史,我们刚到这里,就看到你带人在大肆搜查……连我,都被你给先入为主的带跑偏了,你啊……” 林枫看着茫然的陆辰鹤,摇了摇头。 他说道:“你们不是问那三个疑点的答案是什么吗?” 众人一听,忙看向林枫。 连想不明白的陆辰鹤,都下意识抬起了头。 就听林枫缓缓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众人都懵了。 他们听着林枫竟然说不知道三个字,完全傻眼了。 着实是,他们没想到林枫会这样回答。 林枫看着发懵的众人,淡淡道:“很意外?不可能发生的事,你们非要让我找方法,我怎么可能找得到?” “想想那三个疑点吧,我刚刚已经用事实分析过了,它们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种矛盾!” “装鬼之物藏起来了却搜遍府邸找不到,没有借助绳子等机关却能凭空漂浮,以及要用火把布置血光却没法避免被人发现的可能性……你们就不觉得它们很矛盾吗?你们就不觉得这根本就是做不到的吗?” “所以……” 林枫深吸一口气,道:“你们为什么就没想过……你们想破脑袋都想不到方法,真的是你们太笨了吗……还是说问题的本身就不存在,所以答案也不存在呢?” 问题的本身不存在,所以答案也不存在…… 众人想着这句话,只觉得脑子嗡嗡的。 大脑有一种眩晕的感觉。 连孙伏伽和魏征,都觉得有种颠倒的错觉。 不是他们不理解林枫的话,而是他们觉得这似乎有些太过于荒谬,太可笑了! 如果真的如林枫所言,问题本身就不存在,那岂不是代表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装鬼之人,所以根本就不存在藏起来的装鬼之物,不存在飘浮手法,甚至连血光也不存在? 这……这真的未免太荒谬了,那他们都在干什么啊?他们想破脑袋都在想什么啊?衙役搜遍府邸又在搜什么? 陆辰鹤表情都要绷不住了。 所有人都神情异样。 林枫看着他们,平静道:“在我们刑狱里,有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当所有的不可能都以线索逻辑排除后,那所剩下的推测,即便它听起来再不可能,它也是真相。” 说着,林枫直接转过身,看向被婢女搀扶的柔弱的赵氏,缓缓道:“赵夫人,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赵氏有些紧张的点着头:“你问。” 林枫道:“第一个问题,这个所谓的鬼,从始至终……都只有赵夫人一人看到了,再也没有第二个目击者,是吧?” 赵氏点着头:“没错,因为那个时候太晚了,大家都休息了。” 林枫笑道:“赵夫人不必给我解释,只需要回答是与否就行了。” 赵氏素白的手指下意识抓紧手臂,她微微点头。 林枫继续道:“第二个问题,赵夫人从见到鬼影出现在窗外,一直到鬼进入你的房间为止……这么长的时间,赵夫人是否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连尖叫声,求救声都没有发出过?” 赵氏抿着嘴,点了点头。 林枫道:“正常来说,一个人半梦半醒间,看到了鬼影,应该会被吓得尖叫吧?为什么赵夫人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你附近的房间都有人,只要你大喊出声,他们不可能听不见,不可能不过来救你,你为何不发出声音呢?” 赵氏道:“因为……因为我当时被吓坏了,忘了喊了。” “合理,人被极度惊吓时,的确有的时候会忘记一些事。” 林枫态度很和善,可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第三个问题,我在问赵夫人你看到的老爷鬼魂是否从门外也是离地两尺飘进来时,你的回答是肯定的。” “那我就好奇了……你家老爷个子是矮的和一个孩子一样吗?离地两尺了,还能从门飘进来?” “他难道是蹲着飘进来的?” 众人一愣,赵嫣然说道:“伯伯和孙郎中差不多高。” 林枫笑了:“那就更不可能是站着飘进来的,赵夫人可以回答我,你老爷是怎么离地两尺,还能从门飘进来的吗?” 赵氏瞪大着眼睛,似乎没想到这一点:“妾身可能看错了。” “看错了?” 林枫继续道:“第四个问题。” 他看向赵氏的衣服,眯着眼睛道:“赵夫人能解释一下,你衣服上那些零星的血点是怎么沾上的吗?” 赵氏一愣,继而忙低下头。 而当她看到衣服上的血点时,整个人直接如遭雷劈。 “我……我……” 林枫缓缓道:“赵夫人的鞋子十分干净,代表你进出门都是有意避开地上的鲜血的,那我就很好奇了,赵夫人衣服上的血点又是如何出现的?” “原本我在看到这些血迹时,还曾自己脑补过理由,以为是那装鬼之人直接飘到了你头顶上方,然后从他脑门上洒落下来的些许血迹……可你却说,他停在了距离你三尺远的地方。” “这么远的地方,我想怎么都不至于将血迹洒到你身上吧?” “再说……” 林枫目光看向干净的地面,道:“整个地面上,都看不到任何血点的痕迹,这代表即便真的有人装鬼,他也不会往下滴血。” “那么赵夫人能解释一下,你衣服上的血怎么来的吗?” 赵氏脸色惊慌的张着嘴,却半晌无声。 而其他人看到这里,早已经是目瞪口呆。 陆辰鹤傻了,赵茜瞪大了眼睛,孙伏伽和魏征等人,也是一脸的震惊。 若说之前林枫的话,他们还没完全理解,无法彻底相信,那林枫在问出这些明显有强烈指向性的问题后,他们再不明白,也就未免太蠢了。 “真的,真的如此,本官这一晚都干了些什么啊?”陆辰鹤表情开裂。 孙伏伽有些可怜的看着陆辰鹤,希望陆辰鹤别被打击到,他太了解陆辰鹤的感觉了,和林枫一起查案,被打击才是家常便饭。 更别说陆辰鹤刚刚还自以为高光的破案了,真是想想就替他尴尬。 不过,没想到闹鬼的真相竟是这样……孙伏伽感慨的看向林枫。 只见林枫看着手足无措的赵氏,深吸一口气,道:“我曾经说过,世上的鬼,大抵分为两种,一种是有人装鬼,一种……是人心有鬼。” 第六十章 态度转变! 鬼在赵夫人心中……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都表情复杂的看向赵夫人。 这一刻,便是普通的赵府下人都明白了。 说什么装鬼之人,找什么装鬼之物……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场闹剧。 根本就没有装鬼之人,根本就没有闹鬼之事! 这一切,都是赵氏的谎言! 他们所有人,都被骗了! 陆辰鹤只觉得心都寒了,他忍不住看向赵氏:“赵夫人,你将本官骗的好惨!本官听信你的话,真以为有那装鬼之人,到赵府后,就费尽心思的搜查,甚至连茅房都没放过……结果……” 他摇着头,都要骂娘了:“本官脸都丢光了,你说,本官这一晚上忙了个啥?” 赵茜一听,质问道:“你真的在骗我们?你究竟想干什么?” 赵嫣然也带着不敢置信的神情看着赵氏。 赵氏单薄的身躯微微发抖,她牙齿咬着唇,只是摇头,却不说话。 林枫见赵氏不开口,缓缓道:“赵夫人,你可知在陆长史孙郎中他们费尽心思去寻找那所谓的装鬼之物的藏身之地时,我在想些什么?” 赵氏紧张的抬起头,看向林枫。 然后,她就对上了一双漆黑的,深邃的,仿佛能看穿她全部心思的眼睛,这让她顿时一惊,忙又低下了头。 林枫抬起手,指向门口,道:“我关注的是……它!” 众人循着林枫手指看去,便见林枫指着的正是那滩猩红的鲜血。 “血?”孙伏伽疑惑道。 林枫点了点头,说道:“在我意识到有人装鬼的可能性极低后,我就在考虑如何才能找出证据,来证实我对赵夫人说谎的推测。” 他看向赵氏,道:“赵夫人你真的很聪明,在我询问你那鬼是飘直线还是曲线时,你顿了一下,我想那时,你就已经明白我问这话的意图了。” “所以你故意误导我,说走直线……甚至还专门让我站在横梁下,告诉我鬼就停在那里。” “从而让我去误以为鬼是用绳子进行飘动的,这样的话,我们就会向着装鬼的事调查,而无法怀疑到你的身上。” 陆辰鹤闻言,重重点着头,他就是这样被误导的! 甚至在刚刚,还自以为是的发表了那样的破案言论。 结果呢? 丢脸至极! 和林枫一比,简直是无地自容! 在这一刻,陆辰鹤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便是魏征这样正直严肃的人,都愿意将周婉儿案子的重查交给林枫了,林枫在断案上的本事,真的太厉害了。 反正自己是远远不及。 林枫继续道:“为了不被人识破你的谎言,你费尽心思误导我们思绪,并且遇到无法解释的地方,你直接用‘晕了、没注意、吓傻了’来搪塞,不能不说,即便我知道这些话是借口,但也偏偏没法反驳你,毕竟我没证据证实你的话是借口。” “只是……” 林枫话音一转,看向赵氏:“很可惜,你除了说谎外,终究还是做了一件事!” 他指着地上的鲜血:“你为了让闹鬼的事更真实,为了达成让所有人都相信赵德顺鬼魂真的回来的谎言……你在地上洒了这些看起来触目惊心的鲜血。” “这些鲜血可不是那不存在的装鬼之物,它是真正存在的……也就是说,装鬼之物没有,但装血的器皿一定存在!” 装血的器皿!? 众人顿时恍然,对啊!这个血没有容器是绝对带不过来的! 既然有血,就一定有容器! 我们在为虚无缥缈的装鬼之物发愁时,林枫竟是已经在考虑唯一的物证了……孙伏伽心中无比的感慨,既敬佩,又叹息,越是和林枫接触,越觉得自己差的太多了。 他当即看向陆辰鹤,道:“陆长史,你们在搜查赵府的时候,可曾发现了装血的容器?” 陆辰鹤却是皱着眉头:“没有发现……其实我们在寻找装鬼之物时,也曾想过血液的事,毕竟这也算装鬼之物的一种,但我们厨房菜窖什么的都找过了,甚至连书房的花瓶都翻过了,也没有发现带血的容器。” “没有?” 孙伏伽眉头一皱。 怎么会没有呢? 没理由没有的啊! 他不由看向林枫,其他人也都同样茫然看向林枫。 却见林枫神色不变,他缓步在赵氏房间内走动,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们找不到很正常。” “毕竟赵氏如此聪慧,既然想过有人可能会调查装鬼之人,又岂会给自己留下这么容易发现的破绽?” “那装血的容器,若这么容易被找到,她还怎么维持自己的谎言?” 陆辰鹤与孙伏伽对视了一眼,皆点了点头。 陆辰鹤道:“林公子说的有理……只是我们哪都没找到,那她用来装血的器皿被她藏在哪了?” 林枫看向仍旧低着头的赵氏,他说道:“这正是我一开始所不解的,这血量可不少,你究竟是用什么装载的它,又是如何将其藏的如此隐秘,连官府几乎掘地三尺都找不到?” “直到……” 林枫忽然越过屏风,来到了床榻前的梳妆台前,他目光看向梳妆台上的小箱子,缓缓道:“直到我看到了这些……我才意识到这些东西的存在太不应该,继而对一切恍然大悟。” 众人一听,都连忙伸长脖子看去。 魏征更是发动身份卡效果,占据了视野最有利的区域。 然后……他们就看到,林枫从那小箱子里,拿出了一个扁圆柱体的小瓷瓶。 “那是?” 孙伏伽猜测道:“好像是胭脂水粉的瓶子?” 林枫点头:“就是装胭脂水粉的瓶子。” 孙伏伽皱眉道:“子德,你该不是想说……那些鲜血,是装在这些小瓶子里的吧?” 林枫笑道:“为什么不呢?” 孙伏伽一愣:“难道真的是?可这也太小了吧?” 其他人也都是一怔。 林枫缓缓道:“赵德顺身死到今日,也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我又听闻赵夫人对赵德顺感情甚好……所以,正常来说,赵夫人对赵老爷感情那么好,赵老爷死去又不久,那赵夫人怎么都不该用这些胭脂水粉打扮自己吧?” 赵嫣然说道:“当然了,伯父尸骨未寒,伯母终日以泪洗面,怎么可能会涂抹胭脂水粉?” 林枫笑了:“这就对了……赵夫人不会打扮,那这一箱子明显被人动过后随意放置的胭脂水粉就很明显太奇怪了。” “一个多月都不曾打扮过的人,为何装胭脂水粉的箱子会打开?为何里面的瓶子有明显被人动过的痕迹?” “想到这些,我才终于明白……” 林枫将手中的瓷瓶打开,然后瓶口向下倒置,道:“它里面装的应该不是胭脂水粉,而是……鲜血吧。” 啪嗒!啪嗒! 随着瓶口倒置,就见一滴一滴的鲜血,从那小瓷瓶中滴出,落在地面上,顿时化作一个个血花。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震惊的难以用语言来形容此时的心情。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赵氏竟然会用这些平常装胭脂水粉的如此小的瓶子,来装这些鲜血! 这么多的鲜血,得用多少个小瓶子才能装得下啊! 怪不得衙门的人怎么找都找不到装血的器皿,他们怎么可能会想到,赵氏会用装胭脂水粉的小瓶子,来装鲜血? 陆辰鹤猛的抬起头看向赵氏,其他人也都瞪大眼睛看向赵氏,只见身躯单薄的赵氏,全身都在发抖,她脸色惨白,素手紧紧握着衣角,宛若被风霜捶打随时会凋零的莲花。 林枫说道:“这些小瓶子瓶口不大,想要快速将鲜血都倒出来,需要用力向下敲动瓶底,或者直接用力甩动才行……所以我想,赵夫人你身上的那些血点,应该就是你在倒这些鲜血时,不小心沾上的吧?” 赵氏闭上了眼睛,终于不再沉默了,她点着头,声音沙哑道:“应是如此,妾身当时太着急了,生怕被人发现,所以慌忙之下,未曾注意到衣服上竟沾了血点。” 她承认了! 这一刻,真相已经彻底明了! 证据完善,案件已破! 陆辰鹤叹息一声,他看向林枫,心悦诚服,忍不住道:“林公子……本官服了!本官自以为在侦破案件上,有些本事,可今日一见林公子断案,本官方知什么叫真正的断案如神。” “在本官还在为虚无的装鬼之物发愁时,林公子明明已经被本官给带偏了,却还能迅速发现事实的真相……本官和林公子一比,当真是云泥之别啊。” 听到陆辰鹤这发自肺腑的感慨之言,赵府众人的神情,也都有了明显的变化。 身躯单薄的赵氏,根本不敢与林枫对视。 容颜俏丽的赵嫣然,大眼睛则满是好奇的看着林枫,似乎在想,这世上怎么有这么聪明又厉害的人。 周松林目光躲闪,神情颇为忌惮的看着林枫。 哪怕是赵茜,在这一刻,都铁青着脸移开视线,不敢对林枫再露出那般敌意的视线了。 就连赵方这个奇葩小孩,也都将注意力从蚂蚁身上,移到了林枫身上,且难得有了好奇之色。 所有人对林枫的态度,已然随着林枫查出闹鬼的真相,悄然发生了变化。 孙伏伽看到这一幕,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林枫接下来在赵府的查案,不会有太大问题了。 魏征看着林枫,也面露笑意,眼中充满着欣慰与满意。 虽然这一次的鬼没有抓到,那手法也不如皇宫闹鬼案里小孔成像那样精妙,但同样无比的精彩,同样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回去后,他相信戴胄肯定会因没有亲自见证这一幕而捶胸顿足的! “伯母,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谎?” 这时,赵嫣然的声音忽然响起,她满是无法理解的神情。 赵茜更是双手叉腰,恶狠狠盯着赵氏,道:“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说谎说我兄长的鬼魂回来了,究竟有什么阴谋?” 周松林咳嗽了一声,支持自己的娘子:“嫂子,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你有什么想法你直接和我们说嘛,为什么非要说这样的谎言呢?” 赵方似乎觉得接下来的事会很无趣,重新撅起屁股捅蚂蚁窝。 赵氏抿着嘴,她说道:“我……我……” 林枫见赵氏不知该如何开口,便道:“她不是已经告诉过我们了?” “什么?” 众人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道:“赵夫人刚刚说过……她说赵德顺的鬼魂,一直重复两句话。” “我的宝贝呢,为何不在我的身侧?” 林枫看向他们,道:“我想,这就是她的目的吧,她应该是看你们给赵德顺的陪葬太寒酸了……怎么说赵德顺都是商州首富,一手打造了如今的财富,结果他死了,你们都不将赵德顺平常喜欢的宝贝放进去陪葬,她身为娘子,这是看不进去了吧。” 赵氏抿着嘴,眼眶发红,道:“不止是如此。” “今日上午,妾身和嫣然去老爷的藏宝室,想睹物思人,整理一下老爷生前最喜欢的那些东西。” “可谁知……当妾身与嫣然到藏宝室后,却发现藏宝室内空无一物,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 说着,她抬起头,看向赵茜,道:“下人说……是你,将里面所有东西都拿走了。” 赵茜抱着膀子,冷声道:“那是我兄长留给我的,我拿走天经地义……怎么,你还想这些东西都给你?你一个妾室哪来的脸敢说这样的话!” 赵氏被赵茜怼的脸色苍白,她全身都在发抖,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气的。 赵嫣然赶紧抓紧赵氏,防止赵氏摔倒,赵氏才继续道:“老爷下葬时,你不允许我们给老爷太多的陪葬品。” “现在就连老爷生前的所有东西,你也全都拿走了,一件也没留下……我真的忍不了了,老爷那样一个喜欢华贵物品的人,他九泉之下怎么能安息?” “所以……所以……” 赵氏闭上眼睛,道:“所以我只好用这样的手段,希望能用老爷的鬼魂,为老爷要回一些东西,至少……让老爷的陪葬品,不要那样寒酸。” 赵茜冷笑道:“借口!这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另外,我兄长那些宝贝,你一件也别想拿走!那是我的,都是我的!你一个妾室,这么多年也没说为我兄长诞下一个子嗣,也就兄长善良,要是我,早就将你赶走了!现在兄长没了,我还留你在赵家吃口饭,已经算很有良心了!你还想要睹物思人?也不瞧瞧你配见到那些宝贝吗?” “这赵府现在我做主!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枫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招赘婿了,这蛮横的样子啊,太想一巴掌拍过去了……他看向孙伏伽,示意孙伏伽管管。 可孙伏伽也只能无奈摇头,清官难断家务事,再说他们也没立场出手。 古代妾室地位太低了,赵茜没有外嫁,是招的赘婿,理论上赵家没男丁了,她就是主人,所以她对赵氏的呵斥,外人真的没权利去管。 “我可还没死呢,什么时候赵府是由姑姑一个妇道人家做主了!” 而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赵府众人都是一愣。 林枫则眼眸亮起,对啊,怎么把赵明路这小子给忘记了。 别人没法插手,赵明路可太有理由插手了。 只见赵明路大步从后方走来,他路过林枫时,停了一下,十分庄重的向林枫行了一礼,然后才来到赵茜面前,道:“姑姑,我觉得我应该有资格,去处理我爹的后事,以及我爹的遗物吧?” “将至,你怎么会在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明路,字将至,是由赵德顺专门花重金请人为赵明路起的,源自《荀子.修身》中“道阻且长,行则将至,行而不辍,则未来可期”,饱含赵德顺父亲对儿子的期待。 赵茜看着突然出现的赵明路,整个人无比的意外,赵府其他人,也都或惊讶,或惊喜,或喜极而泣的看向赵明路。 赵氏眼眶发红,看着瘦削的赵明路,看着赵明路那深陷的眼窝,瘦的脱相的脸颊,满是心疼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是姨娘没用,让你在牢里吃苦了。” 还真是亲如亲生母子,自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见到赵明路的第一句话,却是在心疼为她站出来做主的赵明路……林枫将这一幕看在心里,暗暗点头。 同时视线观察着其他人的表情与反应。 赵明路的突然出现,完全出乎赵府所有人的预料,或许能从这些人的第一反应里,看出些许门道来。 赵茜肥胖的脸上满是惊愕和意外,见不到一点高兴的神情……看来赵明路的归来,对赵茜来说,不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 结合在牢房里,赵茜询问赵明路是否真杀了人……林枫眯了眯眼睛,心中有些感慨。 大户人家就是这样啊,虽然有着惊人的财富,可在那财富面前,很多亲情也都会因此而淡漠了。 周松林眼睛有些躲闪,似乎有些怕赵明路,林枫若有所思。 而赵方……真是个怪少年,毫无反应,仍旧在玩蚂蚁。 至于漂亮姑娘赵嫣然,则喜极而泣,看向赵明路的神情充满着激动与高兴,似乎漂泊的船只有了能够依靠的港口……也是,她一个外人,赵茜对她十分不喜,赵明路回来了,她的日子至少会好过不少。 其他的下人们,则多数都是惊喜的,看得出来赵明路在下人心中的地位不低。 林枫将所有人的反应都收归眼底,暗自揣摩。 身为赵家唯一男丁的赵明路一出现,赵茜的嚣张气焰顿时消减了不少,不过她仍旧在努力维持自己的强势与体面。 “将至,你不懂,我也是有苦心的。” 可赵明路都是差点死过一次的人了,也不是以前那个容易被忽悠和欺负的软弱读书人了。 “我不懂?那就请姑姑当着所有人的面好好说一说,究竟什么可笑的苦心需要对我爹后事如此苛刻?” “你……” 一场姑姑与侄子之间的战斗,瞬间爆发! 赵十五躲在一旁傻笑,看的津津有味:“真是精彩啊,不愧是大户人家……在别的地方都看不到这么精彩的斗争。” 可他正看的起劲呢,却忽然被林枫给拉走了,他茫然的看向林枫:“义父,你不看戏?” 林枫翻了个白眼:“瞧瞧他们的第一反应就够了,这种家庭狗血剧没什么好看的。” “义父,那我们这是?” 赵十五见林枫抓着他向门外走,茫然道。 便见林枫眯着眼睛,道:“趁着所有人都被吸引到这里,我们去周婉儿案发现场瞧一瞧。” 他深夜抵达,赵府的人绝对无法预料到他会这个时候到来,也就是说……如果真的存在下毒第三者,也定是无法预料到他会这个时候到达的,趁着赵家人都被牵制住,正是自己去现场的好机会。 若等到明天早上,可能那个第三者就会根据自己刚刚表现出的能力,偷偷做些什么了。 所以现在趁着所有人毫无防备,去现场刚刚好。 赵十五一听是正事,当即没有二话,大步就走出了门外。 可忽然间,他却见林枫停在了门口。 “义父?” 赵十五疑惑看去。 就见林枫来到窗前,蹲了下来,从地上捡起了一个东西。 赵十五凑近看了看,道:“棉花团?” 只见林枫手中,正捏着一个指肚大小的棉花团。 赵十五问道:“这棉花团有什么问题吗?” 林枫摇了摇头:“不知道,刚刚人多,有人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没注意到这棉花团。” 赵十五想了想:“闹鬼之事都是赵氏编撰的,那就不存在装鬼之人了,这棉花团应当没什么问题吧?” 林枫想了半天,却也想不通一个小棉花团有什么用,而且赵十五说的没错,这次是没有真正的装鬼之人,也就不可能有道具。 “或许是我太疑神疑鬼,想多了。” 第六十一章 第三者! 周婉儿的房间在一个单独的小院子里,看得出来,赵德顺当初的确很宠周婉儿。 毕竟连赵氏,都没有单独的院子。 这个小院子不大,院中有一棵桂花树,此时正值桂花盛开的时节,一进入院子,就能闻到满院的桂花香。 林枫想到周氏房间门口也有一棵桂花树,他看向被赵十五随手薅来的小丫鬟,好奇道:“你们家老爷很喜欢桂花吗?” 小丫鬟有些怯生生的,听到林枫的话,这才抬起头,说道:“因为少爷的娘亲生前很喜欢桂花,所以在大夫人去世后,老爷种了很多桂花树,来睹物思人。” 林枫笑道:“看来赵老爷还是个深情之人。” 小丫鬟忙点头,说道:“三夫人也很喜欢桂花,她喜欢用桂花做的胭脂水粉,喜欢吃桂花糕……很多人都说,老爷之所以之前那么疼爱三夫人,是因为三夫人的喜好和大夫人很像。” “三夫人?”林枫道:“周婉儿吗?” 小丫鬟点着头。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拎着灯笼来到了房门前。 自从周婉儿死后,这里就成为赵家的禁地了,房门锁着,外面也没有灯笼,此时已经没有月光,黑漆漆的,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林枫看着门上的锁,道:“自从周婉儿死后,就一直上锁了?” 小丫鬟点头:“姑姑说这里不吉利,命我们上锁,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除了当时来查案的魏公他们,没人再来过。” 林枫微微点头,这是个好消息,至少代表这里还和案发时一样。 当然,若是真的有第三者的话,可能说不得暗中来过多少次了,但总归能让林枫看到第一案发现场,这已经是极好的了。 小丫鬟拿出钥匙开锁,推开了门。 随着嘎吱声响,些许灰尘从门上飘落,好在房子空置时间不算太长,灰尘也没有那么多。 小丫鬟有些害怕,眼睛都不敢往里面看,她说道:“进去后,就能看到床榻上的血,很恐怖的。” 林枫看出了小丫鬟的胆怯,他笑道:“你就在门口等着吧,若是有事我再唤你。” “多谢林公子。” 小丫鬟双眼亮起,连忙开口。 林枫笑了笑,与赵十五拎着灯笼走了进去。 刚进门,就能看到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水杯水壶,用手指轻轻一抹,便能看到指尖上沾着薄薄一层灰尘。 和御史台那常年没人打扫的灰尘不同,这里也就一个多月没人打扫,灰尘并不厚。 林枫抬起灯笼,让房间更亮一些,便能发现这里的格局和赵氏房间格局没多大区别。 靠近墙壁的地方是几个柜子,床榻前有一个屏风,挨着床榻的是一个梳妆台。 唯一和赵氏房间不同的,是这里的墙壁上,挂着几个小竹篓,竹篓里放着一些已经枯萎的桂花。 不过有一个竹篓却是空的,不知道是里面的桂花被人拿走了,还是周婉儿就没有放桂花。 花枝枯萎,花瓣飘落,满地都是。 “还真是十分喜欢桂花啊。” 林枫感慨的点着头,来到床榻前。 目光向床榻看去,第一眼就是触目惊心的鲜血痕迹,不过鲜血早已干涸,被子上的血迹已经变成黑红色。 根据血迹的情况,林枫能推测出,死者当时是向上躺着,然后被人直接用刀刺入,拔刀时,鲜血猛然溅出。 “与赵明路说的一致……” 林枫思索片刻,旋即将目光看向床榻旁的梳妆台。 只见梳妆台上也放着一个小箱子。 将箱子打开,里面是排列整齐的胭脂水粉,在胭脂水粉旁,还有很多香囊。 林枫随手拿起一个香囊,闻了闻,有些淡淡的桂花香。 他将其打开,果然……这里面装满了桂花,不过时间太久了,桂花已经凋零,香味也都快散尽了。 他又随手打开几个胭脂水粉的瓶子,正如小丫鬟所说,都是桂花香味的。 周婉儿生前就是个行走的桂花人吧……林枫将一切放回原位,又见到箱子旁有一些纸张。 他随手将这些纸张拿起,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目光向上看去。 “今日赵茜又找我麻烦,气死我了!等我向老爷告状的!” “赵嫣然这个外人笨手笨脚打碎了我一个花瓶,我把她给骂哭了,她发誓以后会赔我三个一样的。” “老爷今天许诺要送我一双玉镯子,我要记下来,免得老爷反悔。” 看着纸张上的内容,林枫眉毛一挑:“日记?不对,更像是备忘录。” “这周婉儿有将重要的事记下来的习惯?” 林枫仔细看了纸张上的内容,一共十几张纸,密密麻麻的全是宅斗和赵德顺许诺的事情,看的林枫都有些发晕。 看完之后,他默默将这些纸放了回去,沉默片刻,给出了一个评价:“是个宅斗小作精。” 缓缓吐出一口气,林枫站在床榻前,向房间看去。 整个房间没什么特殊的地方,看起来就是个平平常常的案发现场,一切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一个半月了,别说有第三者可能来清理线索,就算没有第三者,时间也会掩埋很多线索。 赵十五见林枫不说话,不由道:“义父,怎么样?” 林枫摇了摇头,刚要迈步向外走去,忽然间,他视线再度看向了那个空着的竹篓。 其他竹篓都有桂花,唯独这个竹篓没有……这是否代表着什么? 这个时候,但凡是任何看起来可能存在异常情况的事,林枫都得格外注意。 他看向门外,向不敢进来的小丫鬟喊道:“周婉儿房间内有一个竹篓没有桂花,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小丫鬟茫然道:“不知道啊……三夫人不允许我们轻易进她房间,她房间都是她自己布置的。” 林枫想了想,道:“在周婉儿被杀后,你们进来时,这个竹篓就空着吗?” “奴婢没太注意……”小丫鬟认真的回想了一下,忽然道:“我好像瞄过一眼,当时似乎就是空着的。” 林枫点了点头,他目光看着竹篓,视线沿着竹篓向上看去,一根横梁正好就在竹篓所在墙壁的正上方。 他想了想,视线又向横梁下方的地面看去。 地面沾着灰尘,但灰尘厚度与其他地方一样,没有什么特殊的。 林枫右手大拇指与食指微微摩挲,这是他思考时下意识的动作,赵十五已经见过林枫做过太多次这样的小动作了,顿时闭住了嘴,屏住呼吸,不敢打扰林枫。 林枫的大脑,已经有如走马灯一样,飞速的将所有关于周婉儿被杀案的事情,赵德顺死于牢中的事情,以及来到赵府后,所见到的每一个人,每一幕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同时无数疑问开始浮现。 “如果竹篓内原本有桂花,为何现在没有了?” “如果不是周婉儿做的,那会是谁做的?” “为什么非要取走桂花?” “桂花上面是横梁……横梁,赵氏装鬼也是用横梁骗人……” 他无意识的在房间内踱着步,一个未曾在意过的细节,与之前想不通的一些事,在此时,风马牛不相及,却又蛮不讲理的产生了联系。 “难道……” 林枫倏地止步,猛然看向上方的横梁,道:“赵十五,去看看,就如在赵氏房间一样。” 赵十五一听,自是二话不说,直接搬来了一个凳子。 他迅速踩上凳子,双臂一伸就抓住了横梁,然后做引体向上的动作,将脑袋伸到横梁的上方,视线向上看去。 林枫高举灯笼,让赵十五可以借助灯笼的亮度,看清横梁上的情况。 下一刻,林枫只见赵十五的双眼陡然瞪大,整个人的表情充满着意外。 “如何?”林枫忙问道。 赵十五低下头看向林枫,道:“义父,有痕迹……很大一块痕迹!” 林枫眼中精光陡然一闪,诸多未解之谜,似乎在这一刻,陡然通畅,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果然如此。” 赵十五跳了下来,忙看向林枫,道:“义父,这……这是怎么回事?” 林枫站在横梁下,转头看向染血的床榻,漆黑的眸子仿佛在这一刻穿越了时空,重新看到了赵明路动手的那个黑夜。 他看到了赵明路惊慌的挑起门闩,看到了赵明路紧张的提着匕首来到床榻前,然后看到了赵明路动手杀人,之后慌忙逃离…… 最后,他抬起头,看向头顶的横梁,他看到了……一道人影,趴在这里,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冷漠的注视这一切。 第六十一章 第三者! 周婉儿的房间在一个单独的小院子里,看得出来,赵德顺当初的确很宠周婉儿。 毕竟连赵氏,都没有单独的院子。 这个小院子不大,院中有一棵桂花树,此时正值桂花盛开的时节,一进入院子,就能闻到满院的桂花香。 林枫想到周氏房间门口也有一棵桂花树,他看向被赵十五随手薅来的小丫鬟,好奇道:“你们家老爷很喜欢桂花吗?” 小丫鬟有些怯生生的,听到林枫的话,这才抬起头,说道:“因为少爷的娘亲生前很喜欢桂花,所以在大夫人去世后,老爷种了很多桂花树,来睹物思人。” 林枫笑道:“看来赵老爷还是个深情之人。” 小丫鬟忙点头,说道:“三夫人也很喜欢桂花,她喜欢用桂花做的胭脂水粉,喜欢吃桂花糕……很多人都说,老爷之所以之前那么疼爱三夫人,是因为三夫人的喜好和大夫人很像。” “三夫人?”林枫道:“周婉儿吗?” 小丫鬟点着头。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拎着灯笼来到了房门前。 自从周婉儿死后,这里就成为赵家的禁地了,房门锁着,外面也没有灯笼,此时已经没有月光,黑漆漆的,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林枫看着门上的锁,道:“自从周婉儿死后,就一直上锁了?” 小丫鬟点头:“姑姑说这里不吉利,命我们上锁,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除了当时来查案的魏公他们,没人再来过。” 林枫微微点头,这是个好消息,至少代表这里还和案发时一样。 当然,若是真的有第三者的话,可能说不得暗中来过多少次了,但总归能让林枫看到第一案发现场,这已经是极好的了。 小丫鬟拿出钥匙开锁,推开了门。 随着嘎吱声响,些许灰尘从门上飘落,好在房子空置时间不算太长,灰尘也没有那么多。 小丫鬟有些害怕,眼睛都不敢往里面看,她说道:“进去后,就能看到床榻上的血,很恐怖的。” 林枫看出了小丫鬟的胆怯,他笑道:“你就在门口等着吧,若是有事我再唤你。” “多谢林公子。” 小丫鬟双眼亮起,连忙开口。 林枫笑了笑,与赵十五拎着灯笼走了进去。 刚进门,就能看到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水杯水壶,用手指轻轻一抹,便能看到指尖上沾着薄薄一层灰尘。 和御史台那常年没人打扫的灰尘不同,这里也就一个多月没人打扫,灰尘并不厚。 林枫抬起灯笼,让房间更亮一些,便能发现这里的格局和赵氏房间格局没多大区别。 靠近墙壁的地方是几个柜子,床榻前有一个屏风,挨着床榻的是一个梳妆台。 唯一和赵氏房间不同的,是这里的墙壁上,挂着几个小竹篓,竹篓里放着一些已经枯萎的桂花。 不过有一个竹篓却是空的,不知道是里面的桂花被人拿走了,还是周婉儿就没有放桂花。 花枝枯萎,花瓣飘落,满地都是。 “还真是十分喜欢桂花啊。” 林枫感慨的点着头,来到床榻前。 目光向床榻看去,第一眼就是触目惊心的鲜血痕迹,不过鲜血早已干涸,被子上的血迹已经变成黑红色。 根据血迹的情况,林枫能推测出,死者当时是向上躺着,然后被人直接用刀刺入,拔刀时,鲜血猛然溅出。 “与赵明路说的一致……” 林枫思索片刻,旋即将目光看向床榻旁的梳妆台。 只见梳妆台上也放着一个小箱子。 将箱子打开,里面是排列整齐的胭脂水粉,在胭脂水粉旁,还有很多香囊。 林枫随手拿起一个香囊,闻了闻,有些淡淡的桂花香。 他将其打开,果然……这里面装满了桂花,不过时间太久了,桂花已经凋零,香味也都快散尽了。 他又随手打开几个胭脂水粉的瓶子,正如小丫鬟所说,都是桂花香味的。 周婉儿生前就是个行走的桂花人吧……林枫将一切放回原位,又见到箱子旁有一些纸张。 他随手将这些纸张拿起,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目光向上看去。 “今日赵茜又找我麻烦,气死我了!等我向老爷告状的!” “赵嫣然这个外人笨手笨脚打碎了我一个花瓶,我把她给骂哭了,她发誓以后会赔我三个一样的。” “老爷今天许诺要送我一双玉镯子,我要记下来,免得老爷反悔。” 看着纸张上的内容,林枫眉毛一挑:“日记?不对,更像是备忘录。” “这周婉儿有将重要的事记下来的习惯?” 林枫仔细看了纸张上的内容,一共十几张纸,密密麻麻的全是宅斗和赵德顺许诺的事情,看的林枫都有些发晕。 看完之后,他默默将这些纸放了回去,沉默片刻,给出了一个评价:“是个宅斗小作精。” 缓缓吐出一口气,林枫站在床榻前,向房间看去。 整个房间没什么特殊的地方,看起来就是个平平常常的案发现场,一切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一个半月了,别说有第三者可能来清理线索,就算没有第三者,时间也会掩埋很多线索。 赵十五见林枫不说话,不由道:“义父,怎么样?” 林枫摇了摇头,刚要迈步向外走去,忽然间,他视线再度看向了那个空着的竹篓。 其他竹篓都有桂花,唯独这个竹篓没有……这是否代表着什么? 这个时候,但凡是任何看起来可能存在异常情况的事,林枫都得格外注意。 他看向门外,向不敢进来的小丫鬟喊道:“周婉儿房间内有一个竹篓没有桂花,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小丫鬟茫然道:“不知道啊……三夫人不允许我们轻易进她房间,她房间都是她自己布置的。” 林枫想了想,道:“在周婉儿被杀后,你们进来时,这个竹篓就空着吗?” “奴婢没太注意……”小丫鬟认真的回想了一下,忽然道:“我好像瞄过一眼,当时似乎就是空着的。” 林枫点了点头,他目光看着竹篓,视线沿着竹篓向上看去,一根横梁正好就在竹篓所在墙壁的正上方。 他想了想,视线又向横梁下方的地面看去。 地面沾着灰尘,但灰尘厚度与其他地方一样,没有什么特殊的。 林枫右手大拇指与食指微微摩挲,这是他思考时下意识的动作,赵十五已经见过林枫做过太多次这样的小动作了,顿时闭住了嘴,屏住呼吸,不敢打扰林枫。 林枫的大脑,已经有如走马灯一样,飞速的将所有关于周婉儿被杀案的事情,赵德顺死于牢中的事情,以及来到赵府后,所见到的每一个人,每一幕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同时无数疑问开始浮现。 “如果竹篓内原本有桂花,为何现在没有了?” “如果不是周婉儿做的,那会是谁做的?” “为什么非要取走桂花?” “桂花上面是横梁……横梁,赵氏装鬼也是用横梁骗人……” 他无意识的在房间内踱着步,一个未曾在意过的细节,与之前想不通的一些事,在此时,风马牛不相及,却又蛮不讲理的产生了联系。 “难道……” 林枫倏地止步,猛然看向上方的横梁,道:“赵十五,去看看,就如在赵氏房间一样。” 赵十五一听,自是二话不说,直接搬来了一个凳子。 他迅速踩上凳子,双臂一伸就抓住了横梁,然后做引体向上的动作,将脑袋伸到横梁的上方,视线向上看去。 林枫高举灯笼,让赵十五可以借助灯笼的亮度,看清横梁上的情况。 下一刻,林枫只见赵十五的双眼陡然瞪大,整个人的表情充满着意外。 “如何?”林枫忙问道。 赵十五低下头看向林枫,道:“义父,有痕迹……很大一块痕迹!” 林枫眼中精光陡然一闪,诸多未解之谜,似乎在这一刻,陡然通畅,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果然如此。” 赵十五跳了下来,忙看向林枫,道:“义父,这……这是怎么回事?” 林枫站在横梁下,转头看向染血的床榻,漆黑的眸子仿佛在这一刻穿越了时空,重新看到了赵明路动手的那个黑夜。 他看到了赵明路惊慌的挑起门闩,看到了赵明路紧张的提着匕首来到床榻前,然后看到了赵明路动手杀人,之后慌忙逃离…… 最后,他抬起头,看向头顶的横梁,他看到了……一道人影,趴在这里,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冷漠的注视这一切。 第六十二章 金钗之谜! 原本只是推断有第三者,哪怕这个推断有再大的概率,可推断终究只是推断,没有实际的证据能证明这一切,林枫就不敢完全向这个方向调查。 就如刚刚的闹鬼案一样,就是因为陆辰鹤太过主观,一开始就认定有人装鬼,直接导致出发点就错了,与真相南辕北辙! 查案,最忌讳过于主观的判断! 但现在,一切都可以确定了。 在案发当晚,在赵明路杀人之时,就有一个人,在盯着赵明路,冷冷的看着赵明路杀人跑路,之后不紧不慢的跳了下来。 林枫低头看了一眼地面。 这里没有灰尘……按理说,房梁上有那么多灰尘,装鬼绑绳子都会蹭动一些灰尘落下,可一个人趴在上面,地上都没有灰尘。 这只能证明……那个人下来后,还十分冷静的处理了地面上的灰尘,不留一点破绽。 至于横梁上的痕迹……他没必要处理,毕竟也没法处理,除非将灰尘擦干净,可若是擦干净了,也同样代表着异常。 而且赵明路和赵德顺相继主动认罪,毫无任何证据证明有第三者的存在,他根本就不用担心有人会闲着没事爬到横梁上查探情况。 终究……给了自己这一个半月之后才到来的人,一个识破真相的机会。 一个冷血,阴险,极度冷静与谨慎小心的形象,出现在林枫脑海里。 “赵德顺父子被这样一个人算计……落得那样的下场,倒也不值得意外了。” 林枫从横梁上收回了视线。 赵十五眨着眼睛,道:“义父的意思……难道说,真的有第三者?当晚就藏在这横梁之上?” 林枫点了点头,看着憨厚的义子,他说道:“记得不要对任何人说横梁上的事情,这个冷血又理智的第三者现在被缠在赵氏房中,对我们的调查毫不知情,这是我们的机会。” “否则若被他察觉到危险,恐怕会做出什么事来。” 赵十五一听,心中一凛,连忙道:“义父放心,我嘴最严了。” 林枫笑了笑,旋即迈步向外走去:“行了,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走吧。” 赵十五忙跟上林枫,低声问道:“义父,这第三者会是谁呢?” 林枫眯着眼睛,抬起头,看着那漆黑的夜幕,道:“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证据啊……这横梁只能证明有第三者,但无法证实第三者的身份,所以我们最需要的是证据,还得是铁证,否则这个阴险谨慎的家伙,绝不会轻易就范的。” 赵十五一听,顿时愁眉苦脸:“这都一个半月了,那第三者还如此谨慎,还能找到证据了吗?” 林枫笑道:“又不用你动脑子,你发愁什么。” “放心吧。” 林枫摆着手:“凡事做过,必留痕迹,我既然能发现他存在的线索,就必能找到指认他的铁证……也许。” 他忽然眯了下眼睛,意有所指:“证据就在眼前,我们却没察觉到那就是证据呢?” 赵十五挠了挠脑袋,完全跟不上林枫的思路。 好在他的任务不是动脑,自己只需要保护义父,听令行事就好了,想通了这些,他也就不纠结了。 两人离开房间,让小丫鬟将房门锁上,重新返回了赵氏的房间。 却见这里已经不再热闹,下人和衙门的人,都离开了。 只剩下柔弱的赵氏,容貌姣好的赵嫣然,身体瘦削的赵明路,以及正坐在那里安静喝水的魏征与孙伏伽。 见到林枫回来,赵明路忙说道:“恩公。” 恩公? 林枫笑道:“闲着没事,我就和十五去周婉儿的房间转了一圈。” 孙伏伽放下水杯,忙问道:“怎么样?发现了什么吗?” 林枫摇了摇头,叹息道:“都一个半月了,人来人往的,就算有线索也给掩盖了。” 孙伏伽虽早有预料,却仍是不由叹了口气:“这个案子想要查清楚,不容易啊。” 说着,他起身来到林枫身前,道:“闹鬼案已经破了,魏公说赵氏虽然说谎有错,但念她是为了死去的夫君,且没有造成什么后果,这又是赵家的私事,便不处理赵氏,让衙门的人回去了。” 林枫并不意外,魏征虽然是大喷子,将满朝文武喷的脸红脖子粗,但对百姓,还是很宽容的。 再说这一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赵茜不对在先。 这又是人家赵府的私事,赵明路这个主人都不在意,魏征自然也不会找赵氏麻烦。 赵明路道:“恩公,魏公,孙郎中,时辰不早了,你们一路奔波,到了府里又忙到这时,还是先去休息吧,我已经吩咐下人为你们准备了客房。” 魏征看向林枫,林枫打了个哈欠,精神不济,大脑已经跟不上思路了,林枫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魏征便道:“那就休息吧。” ………… 翌日,巳时,长安城。 鸿胪客馆。 刑部尚书戴胄上完早朝后,便直接来到了这里。 经过通报,他见到了昨日下午才抵达长安城的蒙舍诏使臣。 蒙舍诏位于洱海六诏之南,因此也被称之为南诏,最后一统六诏成立南诏国的,就是这个蒙舍诏。 随着戴胄进入堂内,蒙舍诏使臣连忙主动上前,向戴胄行礼。 蒙舍诏是小国,面对大唐上国之人,一点也不敢放肆。 戴胄笑呵呵回礼,礼数周全,尽显大唐之礼,他看向蒙舍诏使臣团的领头者蒙舍诏大王子,道:“本官匆忙而来,未曾提前递上拜帖,无礼之处,还望王子谅解。” 蒙舍诏大王子忙摆手:“但凡有任何能帮到戴尚书的,小王定全力以赴。” 戴胄本就是直性子,闻言也不再寒暄,两人入座后,他就开口道:“不知大王子是否还记得几个月前,你们给我大唐进献的贡品。” “自是记得,那些贡品都是本王亲自挑选,然后父王最终决定的。” 蒙舍诏大王子有些紧张,道:“可是这些贡品,不符圣上心思?” 戴胄忙摆手:“大王子不必紧张,陛下很是喜欢,而且陛下还将其中几件,赏赐给了陛下最疼爱的长乐公主殿下。” “其中就有一枚金钗,备受公主殿下喜爱,而本官这次叨扰,就是为了这枚金钗。” 说着,戴胄从怀中取出了一幅画,将画展开,里面正是翠竹费尽心思要偷走的金钗。 那枚金钗就是南诏进献的,在破了闹鬼案后,便由长乐公主交还给了李世民保管,戴胄取不来那枚钗子,只好用画代替。 戴胄将画递给蒙舍诏大王子,道:“敢问大王子,可还记得这枚金钗?” 蒙舍诏王子认真看了一下,旋即点头:“自是记得,不瞒戴尚书,本王对其印象还挺深刻的。” “哦?”戴胄好奇:“为何?” 蒙舍诏王子道:“当时我正为给大唐进献的贡品发愁,不知该送些什么,然后就听人说,有这样一个西域商人,经常往来大唐诸国之中,有不少好东西。” “所以我就找到了这个西域商人,最终从他那里买下了几件东西,其中就包括这枚金钗。” 西域商人? 戴胄眉毛微挑,没有插话,安静的倾听。 蒙舍诏王子继续道:“我是一个粗人,对这些钗子首饰什么的,并不了解,但当时我带了夫人前去,夫人一眼就看上了这枚金钗。” “夫人说这枚金钗工艺精致,雕琢精美,且是凤凰腾飞的图案,一看便知绝对来自中原之地,能受中原贵女喜爱,所以我才买下了此物。” 戴胄想了想,说道:“那个西域商人,可有对这枚金钗说过什么?” 蒙舍诏王子笑道:“他自是吹嘘了一番,为了让我们重金买下,甚至还编了个传说。” “传说?” 戴胄眸光微闪,道:“什么传说?” 蒙舍诏王子没想到戴胄会对那听起来就可笑的传说在意,他说道:“那个西域商人说,这枚金钗是中原汉王朝开国皇后吕后命人打造的。” 吕后?刘邦的皇后吕雉? 后来掌权多年的妖后? 戴胄眸光微动,他忽然有种感觉,也许这个传说,能揭晓翠竹他们那个组织,为何想方设法都要得到这枚金钗的秘密。 他正襟危坐,表情更加认真起来,便听蒙舍诏王子继续道:“他说吕后在汉高祖死后,一手遮天,掌控朝廷,积累了无数财富……然后吕后自觉大限将至,她因为掌权时,肆意滥杀,担心自己死后,吕家会因此遭遇灭顶之灾。” “故此,她便在死前,命人打造了十二枚金钗,并且将其交给了十二个吕家年轻人,之后让这十二人隐姓埋名,分散各地。” “若有朝一日吕家真的遭遇灭顶之灾,就由这十二人重新聚集,依靠十二枚金钗,便可找到吕后为吕家准备的无尽财富。” “依靠这些财富,吕家足以世代昌盛,甚至能拉起一支大军,就算报仇夺权也不是不可能。” “呵!”戴胄听到此,冷笑道:“妖后误国,妒悍称制,使得外戚乱朝……她还想吕家复仇夺权?当真做梦!” 蒙舍诏王子没敢搭话。 戴胄看向他,道:“然后呢?吕家后人成功了吗?” 蒙舍诏王子摇头:“这些小王就不知道了,那个西域商人就说了这些,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传说,我也没怎么在意。” “不过……他告诉我,他还有一枚金钗。” 戴胄瞪大眼睛:“还有一枚?还在那个西域商人手中?” 蒙舍诏王子摇头道:“他已经卖掉了。” “卖掉了?” 戴胄忙问道:“卖给了谁?” 蒙舍诏王子皱眉想了半天,才说道:“他当时提了一嘴,似乎是卖给了和他关系很好的一个商人,那个商人是大唐人,好像……” 他想了半天,眼前忽然一亮,道:“好像家住商州……” “家住……商州!?” 刷的一下! 双眼瞳孔陡然一缩! 第六十二章 金钗之谜! 原本只是推断有第三者,哪怕这个推断有再大的概率,可推断终究只是推断,没有实际的证据能证明这一切,林枫就不敢完全向这个方向调查。 就如刚刚的闹鬼案一样,就是因为陆辰鹤太过主观,一开始就认定有人装鬼,直接导致出发点就错了,与真相南辕北辙! 查案,最忌讳过于主观的判断! 但现在,一切都可以确定了。 在案发当晚,在赵明路杀人之时,就有一个人,在盯着赵明路,冷冷的看着赵明路杀人跑路,之后不紧不慢的跳了下来。 林枫低头看了一眼地面。 这里没有灰尘……按理说,房梁上有那么多灰尘,装鬼绑绳子都会蹭动一些灰尘落下,可一个人趴在上面,地上都没有灰尘。 这只能证明……那个人下来后,还十分冷静的处理了地面上的灰尘,不留一点破绽。 至于横梁上的痕迹……他没必要处理,毕竟也没法处理,除非将灰尘擦干净,可若是擦干净了,也同样代表着异常。 而且赵明路和赵德顺相继主动认罪,毫无任何证据证明有第三者的存在,他根本就不用担心有人会闲着没事爬到横梁上查探情况。 终究……给了自己这一个半月之后才到来的人,一个识破真相的机会。 一个冷血,阴险,极度冷静与谨慎小心的形象,出现在林枫脑海里。 “赵德顺父子被这样一个人算计……落得那样的下场,倒也不值得意外了。” 林枫从横梁上收回了视线。 赵十五眨着眼睛,道:“义父的意思……难道说,真的有第三者?当晚就藏在这横梁之上?” 林枫点了点头,看着憨厚的义子,他说道:“记得不要对任何人说横梁上的事情,这个冷血又理智的第三者现在被缠在赵氏房中,对我们的调查毫不知情,这是我们的机会。” “否则若被他察觉到危险,恐怕会做出什么事来。” 赵十五一听,心中一凛,连忙道:“义父放心,我嘴最严了。” 林枫笑了笑,旋即迈步向外走去:“行了,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走吧。” 赵十五忙跟上林枫,低声问道:“义父,这第三者会是谁呢?” 林枫眯着眼睛,抬起头,看着那漆黑的夜幕,道:“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证据啊……这横梁只能证明有第三者,但无法证实第三者的身份,所以我们最需要的是证据,还得是铁证,否则这个阴险谨慎的家伙,绝不会轻易就范的。” 赵十五一听,顿时愁眉苦脸:“这都一个半月了,那第三者还如此谨慎,还能找到证据了吗?” 林枫笑道:“又不用你动脑子,你发愁什么。” “放心吧。” 林枫摆着手:“凡事做过,必留痕迹,我既然能发现他存在的线索,就必能找到指认他的铁证……也许。” 他忽然眯了下眼睛,意有所指:“证据就在眼前,我们却没察觉到那就是证据呢?” 赵十五挠了挠脑袋,完全跟不上林枫的思路。 好在他的任务不是动脑,自己只需要保护义父,听令行事就好了,想通了这些,他也就不纠结了。 两人离开房间,让小丫鬟将房门锁上,重新返回了赵氏的房间。 却见这里已经不再热闹,下人和衙门的人,都离开了。 只剩下柔弱的赵氏,容貌姣好的赵嫣然,身体瘦削的赵明路,以及正坐在那里安静喝水的魏征与孙伏伽。 见到林枫回来,赵明路忙说道:“恩公。” 恩公? 林枫笑道:“闲着没事,我就和十五去周婉儿的房间转了一圈。” 孙伏伽放下水杯,忙问道:“怎么样?发现了什么吗?” 林枫摇了摇头,叹息道:“都一个半月了,人来人往的,就算有线索也给掩盖了。” 孙伏伽虽早有预料,却仍是不由叹了口气:“这个案子想要查清楚,不容易啊。” 说着,他起身来到林枫身前,道:“闹鬼案已经破了,魏公说赵氏虽然说谎有错,但念她是为了死去的夫君,且没有造成什么后果,这又是赵家的私事,便不处理赵氏,让衙门的人回去了。” 林枫并不意外,魏征虽然是大喷子,将满朝文武喷的脸红脖子粗,但对百姓,还是很宽容的。 再说这一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赵茜不对在先。 这又是人家赵府的私事,赵明路这个主人都不在意,魏征自然也不会找赵氏麻烦。 赵明路道:“恩公,魏公,孙郎中,时辰不早了,你们一路奔波,到了府里又忙到这时,还是先去休息吧,我已经吩咐下人为你们准备了客房。” 魏征看向林枫,林枫打了个哈欠,精神不济,大脑已经跟不上思路了,林枫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魏征便道:“那就休息吧。” ………… 翌日,巳时,长安城。 鸿胪客馆。 刑部尚书戴胄上完早朝后,便直接来到了这里。 经过通报,他见到了昨日下午才抵达长安城的蒙舍诏使臣。 蒙舍诏位于洱海六诏之南,因此也被称之为南诏,最后一统六诏成立南诏国的,就是这个蒙舍诏。 随着戴胄进入堂内,蒙舍诏使臣连忙主动上前,向戴胄行礼。 蒙舍诏是小国,面对大唐上国之人,一点也不敢放肆。 戴胄笑呵呵回礼,礼数周全,尽显大唐之礼,他看向蒙舍诏使臣团的领头者蒙舍诏大王子,道:“本官匆忙而来,未曾提前递上拜帖,无礼之处,还望王子谅解。” 蒙舍诏大王子忙摆手:“但凡有任何能帮到戴尚书的,小王定全力以赴。” 戴胄本就是直性子,闻言也不再寒暄,两人入座后,他就开口道:“不知大王子是否还记得几个月前,你们给我大唐进献的贡品。” “自是记得,那些贡品都是本王亲自挑选,然后父王最终决定的。” 蒙舍诏大王子有些紧张,道:“可是这些贡品,不符圣上心思?” 戴胄忙摆手:“大王子不必紧张,陛下很是喜欢,而且陛下还将其中几件,赏赐给了陛下最疼爱的长乐公主殿下。” “其中就有一枚金钗,备受公主殿下喜爱,而本官这次叨扰,就是为了这枚金钗。” 说着,戴胄从怀中取出了一幅画,将画展开,里面正是翠竹费尽心思要偷走的金钗。 那枚金钗就是南诏进献的,在破了闹鬼案后,便由长乐公主交还给了李世民保管,戴胄取不来那枚钗子,只好用画代替。 戴胄将画递给蒙舍诏大王子,道:“敢问大王子,可还记得这枚金钗?” 蒙舍诏王子认真看了一下,旋即点头:“自是记得,不瞒戴尚书,本王对其印象还挺深刻的。” “哦?”戴胄好奇:“为何?” 蒙舍诏王子道:“当时我正为给大唐进献的贡品发愁,不知该送些什么,然后就听人说,有这样一个西域商人,经常往来大唐诸国之中,有不少好东西。” “所以我就找到了这个西域商人,最终从他那里买下了几件东西,其中就包括这枚金钗。” 西域商人? 戴胄眉毛微挑,没有插话,安静的倾听。 蒙舍诏王子继续道:“我是一个粗人,对这些钗子首饰什么的,并不了解,但当时我带了夫人前去,夫人一眼就看上了这枚金钗。” “夫人说这枚金钗工艺精致,雕琢精美,且是凤凰腾飞的图案,一看便知绝对来自中原之地,能受中原贵女喜爱,所以我才买下了此物。” 戴胄想了想,说道:“那个西域商人,可有对这枚金钗说过什么?” 蒙舍诏王子笑道:“他自是吹嘘了一番,为了让我们重金买下,甚至还编了个传说。” “传说?” 戴胄眸光微闪,道:“什么传说?” 蒙舍诏王子没想到戴胄会对那听起来就可笑的传说在意,他说道:“那个西域商人说,这枚金钗是中原汉王朝开国皇后吕后命人打造的。” 吕后?刘邦的皇后吕雉? 后来掌权多年的妖后? 戴胄眸光微动,他忽然有种感觉,也许这个传说,能揭晓翠竹他们那个组织,为何想方设法都要得到这枚金钗的秘密。 他正襟危坐,表情更加认真起来,便听蒙舍诏王子继续道:“他说吕后在汉高祖死后,一手遮天,掌控朝廷,积累了无数财富……然后吕后自觉大限将至,她因为掌权时,肆意滥杀,担心自己死后,吕家会因此遭遇灭顶之灾。” “故此,她便在死前,命人打造了十二枚金钗,并且将其交给了十二个吕家年轻人,之后让这十二人隐姓埋名,分散各地。” “若有朝一日吕家真的遭遇灭顶之灾,就由这十二人重新聚集,依靠十二枚金钗,便可找到吕后为吕家准备的无尽财富。” “依靠这些财富,吕家足以世代昌盛,甚至能拉起一支大军,就算报仇夺权也不是不可能。” “呵!”戴胄听到此,冷笑道:“妖后误国,妒悍称制,使得外戚乱朝……她还想吕家复仇夺权?当真做梦!” 蒙舍诏王子没敢搭话。 戴胄看向他,道:“然后呢?吕家后人成功了吗?” 蒙舍诏王子摇头:“这些小王就不知道了,那个西域商人就说了这些,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传说,我也没怎么在意。” “不过……他告诉我,他还有一枚金钗。” 戴胄瞪大眼睛:“还有一枚?还在那个西域商人手中?” 蒙舍诏王子摇头道:“他已经卖掉了。” “卖掉了?” 戴胄忙问道:“卖给了谁?” 蒙舍诏王子皱眉想了半天,才说道:“他当时提了一嘴,似乎是卖给了和他关系很好的一个商人,那个商人是大唐人,好像……” 他想了半天,眼前忽然一亮,道:“好像家住商州……” “家住……商州!?” 刷的一下! 双眼瞳孔陡然一缩! 第六十三章 盗贼! 商州,赵府。 林枫看着满桌子的饭菜,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带的大馕。 孙伏伽与魏征对视了一眼,也咬着馕。 赵明路满是茫然的看着林枫等人,忍不住道:“恩公,你们为什么不吃啊?” 林枫笑容慈祥:“由奢入俭难,我们要坚持朴素的生活态度,你想吃就吃吧,不用管我们。” 孙伏伽瞥了林枫一眼,又咬了一口大馕……说的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可事实却是他们怕死。 林枫昨夜偷偷与孙伏伽、魏征碰面,告知了他们第三者的事。 两人当即表示震惊,感慨,赞叹林枫当真是料事如神,竟然真的猜对了! 然后林枫就告诉他们,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在赵府内的一切都要小心谨慎,特别是吃喝上,尽量只吃自己携带的。 毕竟周婉儿就是被毒死的,万一那个第三者担心暴露,丧心病狂下走极端也给他们下毒,那他们死的就真的太冤了。 所以,这才有了现在……他们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不能动筷,只能咬着干巴巴的烤馕。 林枫一边用力嚼着馕,一边看向赵明路,道:“赵公子,周婉儿在你赵府的人缘如何?” 孙伏伽闻言,眸光微闪,顿时明白林枫的意思。 林枫昨夜已经确定有第三者了,那现在就存在一个问题——第三者杀周婉儿的动机是什么? 赵明路好歹有个合理的动机,可第三者呢? 他为何非要杀周婉儿? 是与周婉儿结过仇? 还是有其他目前未知的缘由? 听到林枫的话,赵明路先将嘴中的食物咽下,又将碗筷放好,这才正襟危坐,说道:“她喜好奢侈,性格乖张善妒,其他人都不是太喜欢她。” 看着赵明路如此认真的回话,林枫也默默放下了手中的烤馕,前世习惯一边吃饭一边讨论案情了,忘记了古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他继续道:“能举例吗?详细到每个人身上。” 赵明路想了想,道:“我姨娘这里……赵婉儿刚嫁来时,父亲对她很是疼爱,几乎天天都陪着她,可我父亲偶尔到姨娘那休息,她都会不高兴,总是缠着父亲,让父亲哄她。” 善妒外加占有欲强的磨人小妖精? 林枫点了点头,示意赵明路继续。 “我姑姑那里就更别说了,姑姑为人强势,总喜欢掌控一切,对宅内事务总喜欢指指点点,她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还喜好奢侈,非贵重首饰不戴,非名贵药材不吃……我姑姑对她意见极大,但她仗着父亲的宠爱,根本不理睬姑姑。” “所以两人经常吵架,每一次都吵得不可开交。” 这属于针尖对麦芒了。 两个都不省油的灯碰到一起,林枫可以想象赵宅有多热闹。 “赵嫣然呢?”林枫问道。 赵明路道:“嫣然刚被父亲接回来时有些怯懦,对谁都很小心翼翼,生怕被不喜,所以她反而是一开始能和周婉儿相处的比较愉快的人,但时间一长,嫣然也就看出来周婉儿的秉性了,周婉儿对嫣然当丫鬟一样指手画脚,嫣然慢慢也就远离周婉儿了。” 这是人缘绝缘体吧? 人缘能差成这样也是个人才。 林枫不由回想起周婉儿房间梳妆台上的那些纸张上的宅斗内容,这也侧面验证了赵明路的话。 他指尖轻轻点了点桌案,沉思片刻,笑道:“这么说,其实除了你之外,你们家其他人,对周婉儿,也都是有不满的,换句话说……若有第三者,从动机上说,她们都有可能。” 赵明路脸色微变,他忙道:“姨娘不会的,嫣然也肯定不会的。” 这话说的……你不如直接把你姑姑身份证号念出来,告诉我她最有可能得了。 林枫看向赵明路,道:“你别急着反驳。” “你姨娘那里,周婉儿一来,就抢走了你父亲的所有宠爱,甚至你父亲对你姨娘好一点,她都妒忌的又吵又闹……你觉得你姨娘心里会没有恨意?不会觉得周婉儿夺走了她的相公?” “而只要周婉儿死了,你相公就定会回到她身边,你觉得她希不希望周婉儿从此消失呢?” 赵明路一怔:“这……” 林枫继续道:“你姑姑更别说了,她分明将自己当成宅内的话事人了,结果以前都相安无事,忽然冒出了一个不听话的周婉儿,挑战她的权威,还天天跟她对着干。” 林枫看着赵明路:“从昨晚你姑姑的表现能看出来,她甚至都不希望你这个亲人回来跟她夺权,所以你觉得你姑姑希不希望这个不听话的周婉儿消失?” 想起姑姑昨夜的事,赵明路神情不由有些黯然。 “而赵嫣然……” 林枫想了想,道:“她一个孤苦伶仃的姑娘,突遭人生意外,正是最胆怯最茫然的时候……然后她来到了你们赵宅,本以为能够投入一个温暖的地方,却未曾想被周婉儿当婢女使唤,指手画脚……” “她会不会因这诸多遭遇而心生恨意?会不会希望这个坏女人周婉儿直接消失?” 赵明路沉默了许久,才叹息出声:“这么说来,怎么感觉好像每个人都有嫌疑。” 林枫笑了笑:“我还没说你那个目光躲闪,一肚子心眼的姑父呢。” “你姑父明显做过什么亏心事,见到你和我都表现的很心虚,他也许和周婉儿也有一些瓜葛。” “不过……” 他话音一转:“有动机不代表真的就会做这件事,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有底线,有良知,不会完全凭借喜好去伤人性命。” “我说这些只是提醒你……接下来无论面对赵府任何人,都要谨言慎行,关于案子的事不要透露分毫,以免影响我们接下来查案。” 赵明路忙重重点头:“恩公放心,我明白!” 林枫微微颔首,他拿起腰间的水袋,喝了一大口水,将嘴中的烤馕渣冲进胃里,道:“你之前说在周婉儿死前,你爹曾打过周婉儿一巴掌,还发了很大的火,因为这件事你才怀疑毒是你爹下的,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说你爹很宠周婉儿吗?若你爹不宠她,她一个妾室也不至于骄纵成这样。” 赵明路刚抓起筷子,就又默默放下了。 他说道:“这源于一次盗窃之事。” “盗窃?”林枫眉头微挑,猜测道:“周婉儿偷东西了?” 赵明路点了点头。 “在周婉儿死前三天,她偷偷进入了我爹的藏宝室,想要偷我爹那些值钱的宝贝,结果被发现了。” 林枫不解:“你爹不是对她很好吗?应该不会让她差钱到需要偷盗的份上吧?” 赵明路点头:“我爹对她一向大方,首饰什么都是最贵重的,吃穿用度也都是最好的,她自己的确不缺钱。” “但是……” 赵明路看向林枫,道:“恩公还记得周婉儿的弟弟吗?就是那个和周婉儿一起算计我,甚至要一起设计害我爹的那个混蛋。” 林枫点了点头:“当然。” 这个奇葩他怎么可能忘记……毕竟不是每个弟弟,都能和姐姐一起算计姐姐的儿子辈,还要用药,将姐姐的清白给交出去。 赵明路道:“周婉儿之所以去偷东西,都是为了她那个混蛋弟弟周默。” “周默是个赌鬼,平常就喜欢去赌坊赌钱,可偏偏他没什么财运,赌一次输一次,输了也不收手,还到处借钱继续赌,然后继续输的精光。” “等到没钱后,债主要债,他便会来到我们赵家,向他姐姐求救,周婉儿虽然对其他人苛刻,但对她那唯一的弟弟很是关心,只要周默来要钱,她就给。” “她手中没钱了,就将我父亲给她买的首饰送给周默,让周默去当了换钱。” 林枫安静听着,倒不意外周婉儿和周默的关系,在后世这种情况也不少见。 “可周默就是一个无底洞,周婉儿只凭自己的首饰都不够了,她只能去求我父亲,她还找各种借口谎言,说周默生病了,说周默如何……让我父亲帮助。” “我父亲对她十分宠爱,自然不会多想,也就出手帮助周默。”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谎言与借口终有被拆穿的那一天,我父亲最后还是知道了真相。” 林枫点了点头,赵德顺能将生意做的这么大,岂是能被人轻易哄骗的? “这让我父亲十分生气,我父亲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嗜赌成性之人,他最看不上的就是赌鬼。” 赵明路说道:“所以我父亲直接断了周婉儿的钱财,警告周婉儿不许再帮周默那个赌鬼,若是周默肯回头,我父亲愿意给周默找一个好的营生,若周默不知悔改仍继续赌,那就当周默死了。” 林枫听到这里,对赵德顺这个未曾面对面接触的人,不由心生好感。 他的面前,仿佛出现了这样一个疼爱子嗣,有着分明是非观,以及果断与善良之人。 赵德顺看似无情的拒绝了周婉儿,实际上也是在帮周默。 以赵德顺的人生阅历,如何不明白赌是一个怎样的深渊,他这样说,也是希望周婉儿强制让周默断了赌,回到正常的人生轨迹,并且即便周婉儿这样欺骗了他,他也愿意给周默提供营生。 只可惜,有些人是扶不起的,他们根本就不明白他人的良苦用心。 而这样的一位历经商场沉浮,如此果决果断之人……林枫眯了眯眼睛,真的会在牢内自尽吗? 赵明路继续道:“我父亲不给周婉儿钱财了,可周默不知悔改,仍继续赌,继续输,输的欠了无数的债,他来向周婉儿求救,但周婉儿也没钱财了,最终……” 他看向林枫:“周婉儿动了盗窃的心思。” 林枫点了点头,他说道:“周婉儿辜负了你爹的期望,没听你爹的话,所以你爹气急之下打了她?” 赵明路却是摇头:“若仅仅如此,以我爹对周婉儿的疼爱,还不至于动手打她。” “哦?” 林枫有些愕然:“周婉儿还做什么了?” 赵明路道:“她要偷东西,却没成功,被下人给发现抓住了,当我爹问她时,周婉儿竟然否认,她说她不是去偷东西的,她说她是去抓贼的。” “她说在藏宝室内,还有一个其他的贼,她是看到那个贼进去才跟着进去的。” 林枫陡然坐直了身体,目光一闪,道:“还有一个贼?” 赵明路道:“假的,她骗人的,当时她被抓时,手里就拿着好几个贵重的首饰,谁家抓贼的人会顺手偷点东西?” “再说,我父亲听后,也派人去搜了,结果别说贼了,连个苍蝇都没有。” “她这屡次三番的欺骗我父亲,还指责我父亲就是眼睁睁看她弟弟死而不救,这才彻底激怒我父亲,让我父亲打了她一巴掌。” 一切的来龙去脉都清楚了,周婉儿与赵德顺之间感情出现裂缝,甚至动了杀心的动机也明白了。 但……周婉儿说的那个贼,真的是谎话吗? 孙伏伽看向林枫,低声道:“子德,你怎么看?” 很明显,孙伏伽也有些怀疑。 林枫沉思道:“着实是不能不让人在意啊……毕竟,就在周婉儿说出还有另一个贼之后的三天,她就被杀了。” “而且既然她都被抓了一个现行,人赃并获了,这个时候,她也没必要去找什么还有另一个贼的借口,这个笨拙的借口谁能信……再说,她了解赵德顺,知道赵德顺最不喜的就是欺骗,本来偷东西已经够让赵德顺不喜了,她又何必继续说这么容易去验证的谎言去激怒赵德顺呢?” 除非…… 林枫眯了眯眼睛,除非……她在说真话。 他看向赵明路,问道:“周婉儿指认另一个贼时,可曾说出那个贼是谁?” 赵明路愣了一下,这才明白林枫的意思,他忍不住道:“恩公,你该不是怀疑真的有这个贼吧?” 林枫摸着下巴道:“多了解死者生前的情况,总归没错的。” 赵明路想了半天,才说道:“她说她就看到了个影子,还没来得及抓贼,就被发现了。” “所以她也不知道那个贼是谁?” “不知道。” 林枫若有所思。 真的不知道吗?还是说当时不知道,但后来猜出来是谁了? 不行,线索还是太少了。 根本无法组成完整的逻辑链条,没法进行更深层次的推理。 林枫皱眉思索,想着能否从侧面,或者逻辑上,找出些问题。 他正思索间,便听孙伏伽的声音响起。 孙伏伽看向赵明路,道:“周婉儿要救弟弟,可彻底惹恼你爹了,再也没有任何钱财来源,为了救周默……所以她们才会将主意打到你的身上。” 赵明路点着头:“应该如此。” 为了救周默,才将主意打到赵明路的身上…… “不对!” 林枫脑海忽然闪过一抹灵光,他陡然看向赵明路,道:“我记得你在卷宗里的供词,周婉儿姐弟算计你后,你是不知所措,怒而离开的,你没有说你还给了他们钱财。” 赵明路愣了一下,旋即道:“他们当时只是说让我以后乖乖听话,的确没向我索要什么钱财……不过也可能是我气的直接就离开了,我走的太快,他们没来得及开口。” 林枫却是摇头:“这世上赌坊的钱财是最不能欠的,稍微迟一下,赌场就敢卸了周默的腿。” “而且周默都被逼到不得不将他姐的清白给你,用来胁迫你了……他既然都成功将你吓到了,怎么可能不向你要钱还账?” “即便是你快速离开了,他当时没来得及开口,之后也肯定会迅速追上你索要的,那种情况下,你根本不敢不给。” 赵明路怔了半晌,皱眉道:“还真是这样……他当时向我要,我脑袋乱成那样,未必敢拒绝。” “那就奇怪了……”孙伏伽不解道:“他是为了钱财,才和他姐算计你的,可为何没有直接向你索要钱财?” “只有一种可能!” 林枫想到了什么,直接挺直腰背,眸光闪烁:“他在那个时候,已经得到了一笔钱,能够解决燃眉之急了……所以对赵明路,周默和周婉儿才没有直接索要,他们想要的是长期控制赵明路,而非是为了短期利益。” 一直在一旁安静倾听的魏征,这时不由开口:“可周婉儿的钱财不是都被断了吗?她又哪来的钱财给周默?” 林枫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道:“或许……是某个小偷主动送上的呢?” 小偷? 主动送上? 刷的一下! 孙伏伽脑海里猛的闪过一抹灵光,他忙看向林枫,道:“难道!?” 第六十三章 盗贼! 商州,赵府。 林枫看着满桌子的饭菜,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带的大馕。 孙伏伽与魏征对视了一眼,也咬着馕。 赵明路满是茫然的看着林枫等人,忍不住道:“恩公,你们为什么不吃啊?” 林枫笑容慈祥:“由奢入俭难,我们要坚持朴素的生活态度,你想吃就吃吧,不用管我们。” 孙伏伽瞥了林枫一眼,又咬了一口大馕……说的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可事实却是他们怕死。 林枫昨夜偷偷与孙伏伽、魏征碰面,告知了他们第三者的事。 两人当即表示震惊,感慨,赞叹林枫当真是料事如神,竟然真的猜对了! 然后林枫就告诉他们,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在赵府内的一切都要小心谨慎,特别是吃喝上,尽量只吃自己携带的。 毕竟周婉儿就是被毒死的,万一那个第三者担心暴露,丧心病狂下走极端也给他们下毒,那他们死的就真的太冤了。 所以,这才有了现在……他们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不能动筷,只能咬着干巴巴的烤馕。 林枫一边用力嚼着馕,一边看向赵明路,道:“赵公子,周婉儿在你赵府的人缘如何?” 孙伏伽闻言,眸光微闪,顿时明白林枫的意思。 林枫昨夜已经确定有第三者了,那现在就存在一个问题——第三者杀周婉儿的动机是什么? 赵明路好歹有个合理的动机,可第三者呢? 他为何非要杀周婉儿? 是与周婉儿结过仇? 还是有其他目前未知的缘由? 听到林枫的话,赵明路先将嘴中的食物咽下,又将碗筷放好,这才正襟危坐,说道:“她喜好奢侈,性格乖张善妒,其他人都不是太喜欢她。” 看着赵明路如此认真的回话,林枫也默默放下了手中的烤馕,前世习惯一边吃饭一边讨论案情了,忘记了古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他继续道:“能举例吗?详细到每个人身上。” 赵明路想了想,道:“我姨娘这里……赵婉儿刚嫁来时,父亲对她很是疼爱,几乎天天都陪着她,可我父亲偶尔到姨娘那休息,她都会不高兴,总是缠着父亲,让父亲哄她。” 善妒外加占有欲强的磨人小妖精? 林枫点了点头,示意赵明路继续。 “我姑姑那里就更别说了,姑姑为人强势,总喜欢掌控一切,对宅内事务总喜欢指指点点,她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还喜好奢侈,非贵重首饰不戴,非名贵药材不吃……我姑姑对她意见极大,但她仗着父亲的宠爱,根本不理睬姑姑。” “所以两人经常吵架,每一次都吵得不可开交。” 这属于针尖对麦芒了。 两个都不省油的灯碰到一起,林枫可以想象赵宅有多热闹。 “赵嫣然呢?”林枫问道。 赵明路道:“嫣然刚被父亲接回来时有些怯懦,对谁都很小心翼翼,生怕被不喜,所以她反而是一开始能和周婉儿相处的比较愉快的人,但时间一长,嫣然也就看出来周婉儿的秉性了,周婉儿对嫣然当丫鬟一样指手画脚,嫣然慢慢也就远离周婉儿了。” 这是人缘绝缘体吧? 人缘能差成这样也是个人才。 林枫不由回想起周婉儿房间梳妆台上的那些纸张上的宅斗内容,这也侧面验证了赵明路的话。 他指尖轻轻点了点桌案,沉思片刻,笑道:“这么说,其实除了你之外,你们家其他人,对周婉儿,也都是有不满的,换句话说……若有第三者,从动机上说,她们都有可能。” 赵明路脸色微变,他忙道:“姨娘不会的,嫣然也肯定不会的。” 这话说的……你不如直接把你姑姑身份证号念出来,告诉我她最有可能得了。 林枫看向赵明路,道:“你别急着反驳。” “你姨娘那里,周婉儿一来,就抢走了你父亲的所有宠爱,甚至你父亲对你姨娘好一点,她都妒忌的又吵又闹……你觉得你姨娘心里会没有恨意?不会觉得周婉儿夺走了她的相公?” “而只要周婉儿死了,你相公就定会回到她身边,你觉得她希不希望周婉儿从此消失呢?” 赵明路一怔:“这……” 林枫继续道:“你姑姑更别说了,她分明将自己当成宅内的话事人了,结果以前都相安无事,忽然冒出了一个不听话的周婉儿,挑战她的权威,还天天跟她对着干。” 林枫看着赵明路:“从昨晚你姑姑的表现能看出来,她甚至都不希望你这个亲人回来跟她夺权,所以你觉得你姑姑希不希望这个不听话的周婉儿消失?” 想起姑姑昨夜的事,赵明路神情不由有些黯然。 “而赵嫣然……” 林枫想了想,道:“她一个孤苦伶仃的姑娘,突遭人生意外,正是最胆怯最茫然的时候……然后她来到了你们赵宅,本以为能够投入一个温暖的地方,却未曾想被周婉儿当婢女使唤,指手画脚……” “她会不会因这诸多遭遇而心生恨意?会不会希望这个坏女人周婉儿直接消失?” 赵明路沉默了许久,才叹息出声:“这么说来,怎么感觉好像每个人都有嫌疑。” 林枫笑了笑:“我还没说你那个目光躲闪,一肚子心眼的姑父呢。” “你姑父明显做过什么亏心事,见到你和我都表现的很心虚,他也许和周婉儿也有一些瓜葛。” “不过……” 他话音一转:“有动机不代表真的就会做这件事,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有底线,有良知,不会完全凭借喜好去伤人性命。” “我说这些只是提醒你……接下来无论面对赵府任何人,都要谨言慎行,关于案子的事不要透露分毫,以免影响我们接下来查案。” 赵明路忙重重点头:“恩公放心,我明白!” 林枫微微颔首,他拿起腰间的水袋,喝了一大口水,将嘴中的烤馕渣冲进胃里,道:“你之前说在周婉儿死前,你爹曾打过周婉儿一巴掌,还发了很大的火,因为这件事你才怀疑毒是你爹下的,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说你爹很宠周婉儿吗?若你爹不宠她,她一个妾室也不至于骄纵成这样。” 赵明路刚抓起筷子,就又默默放下了。 他说道:“这源于一次盗窃之事。” “盗窃?”林枫眉头微挑,猜测道:“周婉儿偷东西了?” 赵明路点了点头。 “在周婉儿死前三天,她偷偷进入了我爹的藏宝室,想要偷我爹那些值钱的宝贝,结果被发现了。” 林枫不解:“你爹不是对她很好吗?应该不会让她差钱到需要偷盗的份上吧?” 赵明路点头:“我爹对她一向大方,首饰什么都是最贵重的,吃穿用度也都是最好的,她自己的确不缺钱。” “但是……” 赵明路看向林枫,道:“恩公还记得周婉儿的弟弟吗?就是那个和周婉儿一起算计我,甚至要一起设计害我爹的那个混蛋。” 林枫点了点头:“当然。” 这个奇葩他怎么可能忘记……毕竟不是每个弟弟,都能和姐姐一起算计姐姐的儿子辈,还要用药,将姐姐的清白给交出去。 赵明路道:“周婉儿之所以去偷东西,都是为了她那个混蛋弟弟周默。” “周默是个赌鬼,平常就喜欢去赌坊赌钱,可偏偏他没什么财运,赌一次输一次,输了也不收手,还到处借钱继续赌,然后继续输的精光。” “等到没钱后,债主要债,他便会来到我们赵家,向他姐姐求救,周婉儿虽然对其他人苛刻,但对她那唯一的弟弟很是关心,只要周默来要钱,她就给。” “她手中没钱了,就将我父亲给她买的首饰送给周默,让周默去当了换钱。” 林枫安静听着,倒不意外周婉儿和周默的关系,在后世这种情况也不少见。 “可周默就是一个无底洞,周婉儿只凭自己的首饰都不够了,她只能去求我父亲,她还找各种借口谎言,说周默生病了,说周默如何……让我父亲帮助。” “我父亲对她十分宠爱,自然不会多想,也就出手帮助周默。”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谎言与借口终有被拆穿的那一天,我父亲最后还是知道了真相。” 林枫点了点头,赵德顺能将生意做的这么大,岂是能被人轻易哄骗的? “这让我父亲十分生气,我父亲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嗜赌成性之人,他最看不上的就是赌鬼。” 赵明路说道:“所以我父亲直接断了周婉儿的钱财,警告周婉儿不许再帮周默那个赌鬼,若是周默肯回头,我父亲愿意给周默找一个好的营生,若周默不知悔改仍继续赌,那就当周默死了。” 林枫听到这里,对赵德顺这个未曾面对面接触的人,不由心生好感。 他的面前,仿佛出现了这样一个疼爱子嗣,有着分明是非观,以及果断与善良之人。 赵德顺看似无情的拒绝了周婉儿,实际上也是在帮周默。 以赵德顺的人生阅历,如何不明白赌是一个怎样的深渊,他这样说,也是希望周婉儿强制让周默断了赌,回到正常的人生轨迹,并且即便周婉儿这样欺骗了他,他也愿意给周默提供营生。 只可惜,有些人是扶不起的,他们根本就不明白他人的良苦用心。 而这样的一位历经商场沉浮,如此果决果断之人……林枫眯了眯眼睛,真的会在牢内自尽吗? 赵明路继续道:“我父亲不给周婉儿钱财了,可周默不知悔改,仍继续赌,继续输,输的欠了无数的债,他来向周婉儿求救,但周婉儿也没钱财了,最终……” 他看向林枫:“周婉儿动了盗窃的心思。” 林枫点了点头,他说道:“周婉儿辜负了你爹的期望,没听你爹的话,所以你爹气急之下打了她?” 赵明路却是摇头:“若仅仅如此,以我爹对周婉儿的疼爱,还不至于动手打她。” “哦?” 林枫有些愕然:“周婉儿还做什么了?” 赵明路道:“她要偷东西,却没成功,被下人给发现抓住了,当我爹问她时,周婉儿竟然否认,她说她不是去偷东西的,她说她是去抓贼的。” “她说在藏宝室内,还有一个其他的贼,她是看到那个贼进去才跟着进去的。” 林枫陡然坐直了身体,目光一闪,道:“还有一个贼?” 赵明路道:“假的,她骗人的,当时她被抓时,手里就拿着好几个贵重的首饰,谁家抓贼的人会顺手偷点东西?” “再说,我父亲听后,也派人去搜了,结果别说贼了,连个苍蝇都没有。” “她这屡次三番的欺骗我父亲,还指责我父亲就是眼睁睁看她弟弟死而不救,这才彻底激怒我父亲,让我父亲打了她一巴掌。” 一切的来龙去脉都清楚了,周婉儿与赵德顺之间感情出现裂缝,甚至动了杀心的动机也明白了。 但……周婉儿说的那个贼,真的是谎话吗? 孙伏伽看向林枫,低声道:“子德,你怎么看?” 很明显,孙伏伽也有些怀疑。 林枫沉思道:“着实是不能不让人在意啊……毕竟,就在周婉儿说出还有另一个贼之后的三天,她就被杀了。” “而且既然她都被抓了一个现行,人赃并获了,这个时候,她也没必要去找什么还有另一个贼的借口,这个笨拙的借口谁能信……再说,她了解赵德顺,知道赵德顺最不喜的就是欺骗,本来偷东西已经够让赵德顺不喜了,她又何必继续说这么容易去验证的谎言去激怒赵德顺呢?” 除非…… 林枫眯了眯眼睛,除非……她在说真话。 他看向赵明路,问道:“周婉儿指认另一个贼时,可曾说出那个贼是谁?” 赵明路愣了一下,这才明白林枫的意思,他忍不住道:“恩公,你该不是怀疑真的有这个贼吧?” 林枫摸着下巴道:“多了解死者生前的情况,总归没错的。” 赵明路想了半天,才说道:“她说她就看到了个影子,还没来得及抓贼,就被发现了。” “所以她也不知道那个贼是谁?” “不知道。” 林枫若有所思。 真的不知道吗?还是说当时不知道,但后来猜出来是谁了? 不行,线索还是太少了。 根本无法组成完整的逻辑链条,没法进行更深层次的推理。 林枫皱眉思索,想着能否从侧面,或者逻辑上,找出些问题。 他正思索间,便听孙伏伽的声音响起。 孙伏伽看向赵明路,道:“周婉儿要救弟弟,可彻底惹恼你爹了,再也没有任何钱财来源,为了救周默……所以她们才会将主意打到你的身上。” 赵明路点着头:“应该如此。” 为了救周默,才将主意打到赵明路的身上…… “不对!” 林枫脑海忽然闪过一抹灵光,他陡然看向赵明路,道:“我记得你在卷宗里的供词,周婉儿姐弟算计你后,你是不知所措,怒而离开的,你没有说你还给了他们钱财。” 赵明路愣了一下,旋即道:“他们当时只是说让我以后乖乖听话,的确没向我索要什么钱财……不过也可能是我气的直接就离开了,我走的太快,他们没来得及开口。” 林枫却是摇头:“这世上赌坊的钱财是最不能欠的,稍微迟一下,赌场就敢卸了周默的腿。” “而且周默都被逼到不得不将他姐的清白给你,用来胁迫你了……他既然都成功将你吓到了,怎么可能不向你要钱还账?” “即便是你快速离开了,他当时没来得及开口,之后也肯定会迅速追上你索要的,那种情况下,你根本不敢不给。” 赵明路怔了半晌,皱眉道:“还真是这样……他当时向我要,我脑袋乱成那样,未必敢拒绝。” “那就奇怪了……”孙伏伽不解道:“他是为了钱财,才和他姐算计你的,可为何没有直接向你索要钱财?” “只有一种可能!” 林枫想到了什么,直接挺直腰背,眸光闪烁:“他在那个时候,已经得到了一笔钱,能够解决燃眉之急了……所以对赵明路,周默和周婉儿才没有直接索要,他们想要的是长期控制赵明路,而非是为了短期利益。” 一直在一旁安静倾听的魏征,这时不由开口:“可周婉儿的钱财不是都被断了吗?她又哪来的钱财给周默?” 林枫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道:“或许……是某个小偷主动送上的呢?” 小偷? 主动送上? 刷的一下! 孙伏伽脑海里猛的闪过一抹灵光,他忙看向林枫,道:“难道!?” 第六十四章 惊悚的推测! 众人跟着林枫走出房门,还没走多远,就见赵氏和赵嫣然走了过来。 赵嫣然步伐平稳,手中端着一盘糕点,糕点淡粉之色,看起来香甜软糯。 两人来到众人身前,赵氏微微欠身:“昨夜之事,妾身纵有理由却也深知做的不对,妾身深感愧疚,若无魏公、孙郎中、林公子和赵勇士,妾身必深陷错误之中无法自拔,诸位恩公还请受妾身一拜。” 说着,赵氏就要行大礼。 魏征道:“赵夫人不必如此,你为夫君之心本官明白,此乃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可赵氏仍是固执的行了一个大礼,这才直起身来。 她声音轻柔,道:“妾身自知能力孱弱,难以报答诸位恩公,唯有借这些许厨艺,聊表妾身之感激。” 她看向那些糕点,轻声道:“这是妾身亲手所做的桂花糕,还望诸位恩公能尝尝。” 听到赵氏的话,魏征和孙伏伽不由看向林枫,他们可还记得林枫说过,绝不能轻易吃赵府任何东西。 林枫神色不变,笑呵呵道:“赵夫人的好意我们就心领了,只是我们刚刚已经吃的很饱了,实在是吃不下了。” 赵氏闻言,自是不好勉强,只得点头道:“那等恩公们饿了,妾身再为恩公们准备。” 林枫笑着点了点头,看着那桂花糕,道:“赵夫人手艺这么好,经常做桂花糕吗?” 赵氏轻声点头:“老爷生前十分喜欢桂花糕,所以妾身经常做。” 林枫看着桂花糕的卖相,即便没吃,也知道肯定十分好吃,他笑道:“赵老爷生前很有口福。” 他又看向端着桂花糕的赵嫣然,笑道:“赵姑娘也会做吗?” 赵嫣然忙摇头:“嫣然手笨,伯母教过我几次,可我都没学会,现在也只能在一旁看着伯母辛苦。” 赵氏温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地方,嫣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是我所不及的。” 赵氏还真是够温柔的……林枫点了点头,他刚要找理由离开,视线突然看到一道熟悉的影子。 商州长史陆辰鹤大步走了过来,他满头大汗,神情带着一些焦急之色,连忙向魏征行礼:“魏公。” 魏征微微点头。 然后陆辰鹤直接看向林枫,脸色沉重道:“林兄弟,有件事本官不知道是否和案子有关。” 林枫见陆辰鹤表情不对,收敛笑容,问道:“什么事?” 陆辰鹤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枫,沉声道:“周婉儿的弟弟——周默,上吊自尽了。” “什么!?” “周默自尽了?” 孙伏伽和赵明路两人几乎同时意外出声。 赵十五也瞪大了眼睛:“死了?” 赵氏和赵嫣然则不由捂住了嘴,差点叫出声来。 他们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给惊到了。 林枫也是瞳孔微微跳了一下,周默死了? 自己刚要去找周默验证自己的推理,结果他就死了? 林枫眸光闪烁片刻,他问道:“怎么回事?” 陆辰鹤看向他,道:“今早,有人前来衙门报案,说有人上吊自尽了,本官听到报案,便连忙带人去查探。” “结果发现……上吊之人,竟然是周默。” “他在自己的住处,于昨夜,在横梁之下自缢身亡。” 林枫眼眸不由眯起。 昨夜自己刚到,结果当晚周默就自尽了…… 他早不自尽,晚不自尽,偏偏要等到自己来了才自尽? 这未免太巧了吧? 林枫大脑疯狂转动,他看向陆辰鹤,道:“周默尸首现在在哪?” 陆辰鹤一边擦汗,一边忙道:“周默尸首在城南一个废弃的房子里,他就是在那里自缢的,这段时间他一直住在那,本官在发现死者是周默后,就命人封锁了现场,不许任何人进出……” 他看向林枫,道:“毕竟周婉儿的案子还没结束,周默也算是相关人员,本官不知道他的死是否和周婉儿的案子有关。” “所以知道此事后,我便匆忙来此,来告诉你这件事……你瞧我这一身汗,我都快急死了,生怕耽误林兄弟你查案。” 说着,他不由看向站在桂花树下的赵嫣然,有些不好意思道:“嫣然姑娘,能让本官去树荫下吗?本官现在热的全身都是汗,实在是有些难受。” 赵嫣然一听,忙移开位置,道:“当然可以。” 陆辰鹤来到了树荫下,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活过来了。” 林枫看着陆辰鹤一身大汗,道:“陆长史辛苦了。” 陆辰鹤忙摆手:“林兄弟千万别这么说,本官也希望尽快能破案,毕竟这也算本官治下的案子。” 林枫微微颔首,他沉吟片刻,道:“带我去看看周默吧。” ………… 两刻钟后。 城南,一间废弃的破旧房屋孤零零伫立在这里。 此时房屋外围了不少百姓,百姓看向里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衙役守住门口,不允许百姓进入。 而房屋内,林枫等人刚刚抵达。 一进来,林枫就看到了躺在地面上的周默尸首。 同时,看到了仍旧绑在横梁上的绳子。 绳子下面有一个翻倒的凳子。 看起来,的确是自缢现场。 林枫快步来到周默尸首旁,蹲下身来,检查周默的尸首。 他目光看向周默的脖子,便见周默脖子处只有一道明显的勒痕,勒痕位于舌骨与甲状软骨之间,正下方颜色最深,沿着两侧向上逐渐变浅。 以林枫前世的断案经验来看,这勒痕的确符合自缢的情况。 与被人从后面勒死再制造自缢的情况,完全不同。 不过他终究不是法医,只凭经验也可能会错,他向陆辰鹤问道:“仵作怎么说?” 陆辰鹤道:“仵作说,周默死亡时间在寅时到卯时之间,伤痕八字不交,且尸斑分布于上、下肢的远端,没有挣扎打斗过的痕迹,符合自缢的特点。” 连仵作也认为是自缢身亡吗? 孙伏伽眉头不由皱起,哪怕现场的一切,都证明这是自缢身亡,可孙伏伽仍旧很难相信。 毕竟,这太巧了! 他们一来,林枫刚推断出相应的线索,需要周默来验证,结果周默就自缢身亡了……这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而且寅时到卯时之间,正是林枫破解了赵府闹鬼案之后……这个时间点实在是让他没法不多想。 可偏偏,仵作验出来,周默就是自缢身亡的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不由看向林枫,却见林枫已经起身,来检查这个破旧的房子了。 房顶有几处瓦片碎了,导致阳光直接就能照射进来。 房里家徒四壁,连个做饭的家伙事都没有。 这里只有一张草席,一把倒地的破凳子,还有两个破碗。 而此时,一个破碗里还装着一个鸡腿,另一个破碗里则剩下半碗酒。 在破碗附近,有一坛倒着的酒壶,和一些鸡骨头。 林枫拎起酒壶……酒壶还剩下点酒水,没有完全喝完。 他思索片刻,看向紧挨着破碗的草席,只见草席的末方,扔着一些香囊。 香囊? 林枫来到这些香囊前,看着这些香囊……他忽然想起,自己夜探周婉儿房间时,就在周婉儿房间梳妆台上的箱子里,也看到了一些香囊。 那些香囊和这里的香囊很像。 林枫捡起一个香囊闻了闻,有淡淡的桂花香。 的确是周婉儿给周默的……古代的香囊有驱邪避灾的意思,看来周婉儿对周默,是真的倾尽全力的好。 他站起身来,看着这个堪比乞丐住的地方,问道:“周婉儿死后,周默过的很不好?” 陆辰鹤点头,道:“周默好赌,哪怕周婉儿死了,也仍旧嗜赌如命,输了钱,他就借钱,没钱还账,他就和以前一样去赵府索要。” “可周婉儿都没了,赵府的人岂会再搭理他,每一次他都被赵府护院给赶出来。” “最后,为了还债,只得把房子什么的都卖了……也就落得现在这样无家可归的下场。” 林枫点了点头,没有一点意外,赌鬼赌到最后,都是这样的下场。 孙伏伽眉头不展,他不由看向林枫,忍不住露出担忧之色,道:“子德,周默自缢了……这该怎么办?你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线索,一下子就又断了。” “断了?” 可谁知,林枫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他眯着眼睛,意味深长道:“我怎么觉得刚好相反呢?” “什么?” 孙伏伽一愣,忙看向林枫。 只见林枫注视着周默的尸首,意味不明道:“有些事,是不需要用语言来验证真伪的……很多时候,一个人的死亡,就能证明很多事。” 孙伏伽有些茫然:“你的意思难道是说……周默不是自缢的,是被杀的?” 林枫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看向孙伏伽,低声道:“孙郎中,有些事要麻烦你。” 孙伏伽一听,不由回想起林枫此前断案时的诸多超乎想象的手段,他忙道:“什么事?” 林枫在孙伏伽耳边低声道:“找人去一趟赌坊……” 孙伏伽猛的抬起头,继而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眼眸陡然亮起,不由道:“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林枫轻笑道:“那就麻烦孙郎中了。” 孙伏伽毫不迟疑,当即道:“放心!” 说罢,他便快步离去。 看着孙伏伽离开的背影,林枫眼眸微眯。 他知道,那个第三者,定是已经察觉到危险了……所以才会忍不住时隔一个半月之后,再度出手。 不能不说,这个第三者当真出手狠辣,又稳又准又狠,完全符合在周婉儿案子上,给林枫的认知。 可是……林枫偏就不怕他动手,时隔一个半月,很多线索都被掩埋了,饶是林枫也难以找到太多线索,若是那第三者什么都不做,林枫反而会有些发愁,不知道自己的方向是对是错。 现在好了……第三者出手了,那就毫无疑问证明林枫的思绪没错。 他做的事越多,给林枫的线索就越多。 现在他们就仿佛在下一盘棋,戴胄与魏征甚至都没看到对手的存在,就输了……可自己正在与之博弈! “周默之前没有死,代表他知道的事情应该不多,否则第三者不会留他的命到现在。” 林枫摸着下巴,心中分析:“可我一来,他却死了……是因为我昨夜表现出来的断案能力,让第三者感受到了威胁?” “所以,哪怕周默知道的不多,也不希望周默给我提供哪怕一丝一毫的线索” “那这是否证明……其实周默,还是知道点什么?至少能为我提供一些思路?” 林枫看向陆辰鹤,道:“陆长史,能帮我找来周默的供词吗?” 陆辰鹤当即道:“衙门里就有一份,本官这就让人为林兄弟取来。” 说着,他便去吩咐衙役,命衙役立即去取卷宗。 林枫感谢过陆辰鹤后,便走出房间,坐在门口的石头上,仰头看向头顶的苍穹。 苍穹辽阔,万里无云。 林枫只觉得内心也跟着神清气爽了起来,他大脑不由自主的开始自动处理分析着这个案子。 周默身死……赵德顺父子被利用父子之情,主动去成为了凶手,从而让真正的凶手隐藏在暗中……还有突然出现的贼,那个贼既然是周婉儿在藏宝室遇到的,就代表他也在找着什么。 可他在找什么呢? 而且……这些事,怎么有种十分熟悉的既视感,就仿佛刚刚才见到过。 可是在哪里见过呢? 林枫思索了片刻,忽然间,林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豁然起身,双眼猛的一瞪! 他想到这熟悉的既视感是哪里来的了! 周默的自缢身亡,毫无任何破绽……这与绿娥被翠竹算计,毫无破绽板上钉钉地成为最大的嫌疑人,何其相似? 而赵德顺父子因亲情被利用……这又与周然利用郑峰的孝心与吴敏邢对子嗣的爱意,何其相似? 更重要的是,皇宫闹鬼案里,翠竹就是个偷盗者! 赵府,也有一个盗贼! 更别说…… 这个案子,白虎组织的原大理寺丞林枫也参与了。 虽然原大理寺丞林枫是被江贺成给坑的,江贺成给了钱,他不按规矩办事,提前结案,结果因为赵家的御状被查到了。 看起来十分的倒霉,甚至都不知道周婉儿是谁。 但现在……林枫不由询问自己,真的是这样吗? 这是不是太巧了? 赵府发生的这一切,与白虎组织那些人惯用的手法,以及偷盗的目的,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世上的巧合怎么就都能被自己遇到? 可如果不是巧合,这就又有一个问题了。 如果这里面真的有白虎组织参与……那原大理寺丞林枫会落得被判死刑的下场,是不是就不合理了? 他明知道凶手不是赵德顺,还去帮江贺成……这不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往坑里跳吗? 他疯了吗? 好好的大理寺丞不做,要主动往他们组织挖的坑跳? 他是故意寻死? 不对,他偷天换日,早就跑了啊! 不合理! 逻辑说不通啊! 除非…… 林枫眯了眯眼睛,他想到了一种可能:“除非……他必须要这样做,必须要跳进这个坑!” “他明知这个坑跳进去必死无疑,可还要跳……这只能证明他没得选,他不跳会死的更惨!” “跳了,他还能通过偷天换日逃走,不跳……连偷天换日的机会都没有!!!” 林枫想到这里,头皮都不由有些发麻! 肾上腺素飙升,鸡皮疙瘩都站起来了。 一个令他感到心悸的猜测,陡然浮上心头! ——这个大理寺丞的身份存在大问题! 那个家伙该不会利用大理寺丞的身份,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吧? 现在还没有暴露,可一旦暴露,就会直接炸的粉身碎骨? 所以他必须提前假死脱身! 若当真如此……那自己现在顶着这个大理寺丞林枫的身份,岂不是也十分危险? 就算破了赵婉儿被杀案,官复原职,也可能立即原地爆炸! 不行! 林枫来回踱步,眸光剧烈闪烁,他必须确认这件事是否和白虎组织,和原大理寺丞林枫有关。 他绝不能走到那一步! 如果真的与白虎组织有关,那自己以前的计划就不能用了,必须得改变计划! 他必须得提前曝光自己的身份了! 必须要在雷还未爆之前,直接脱身! 否则自己就死的太冤了! 好在……林枫松了口气,现在自己已不再是曾经那个一无所有的死囚犯了,自己和戴胄、魏征都有不错的关系,魏征与戴胄也都很器重他。 并且只要能破了这个案子,他就能无罪脱身了……这个时候他主动说明自己的身份,就不存在为了脱离死罪而说谎的可能,魏征他们即便再不能接受,也会接受。 而自己的本事已经得到完全展现,再有戴胄和魏征对自己的看重,即便脱离这个身份,想来他们也绝对会招揽自己……这样的话,自己也有立足的机会了。 想到这些,林枫长出了一口气。 好在,现在想到这些还不算迟,好在自己已经有退路了。 不过,现在最主要的是确定……这个案子究竟是否和白虎组织有关,那个贼究竟是否是白虎组织的人! “必须得尽快揪出这个家伙,不能再拖下去了!” 林枫心中充满危机,急迫感陡然降临。 而他正蹙眉思索中,孙伏伽的身影出现了。 林枫见状,忙问道:“怎么样?” 孙伏伽看向林枫,说道:“已经问过了……当时周默欠了赌坊掌柜的钱,但他及时还上了——就在赵婉儿死的前一天!” 就在赵婉儿死的前一天…… 林枫瞳孔微微放大。 原本挺的笔直的背脊,陡然放松。 “呼……” 他长出了一口气。 孙伏伽的回答,完全验证了他之前的逻辑推理与猜测! 周婉儿果然知道了那个贼的身份! 果然威胁了那个贼,从那个贼的身上得到了钱财! 但却不知,她获得了钱财,却为自己敲响了丧钟! 因果关系成立,逻辑推理没有问题! 也就是说…… 第六十四章 惊悚的推测! 众人跟着林枫走出房门,还没走多远,就见赵氏和赵嫣然走了过来。 赵嫣然步伐平稳,手中端着一盘糕点,糕点淡粉之色,看起来香甜软糯。 两人来到众人身前,赵氏微微欠身:“昨夜之事,妾身纵有理由却也深知做的不对,妾身深感愧疚,若无魏公、孙郎中、林公子和赵勇士,妾身必深陷错误之中无法自拔,诸位恩公还请受妾身一拜。” 说着,赵氏就要行大礼。 魏征道:“赵夫人不必如此,你为夫君之心本官明白,此乃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可赵氏仍是固执的行了一个大礼,这才直起身来。 她声音轻柔,道:“妾身自知能力孱弱,难以报答诸位恩公,唯有借这些许厨艺,聊表妾身之感激。” 她看向那些糕点,轻声道:“这是妾身亲手所做的桂花糕,还望诸位恩公能尝尝。” 听到赵氏的话,魏征和孙伏伽不由看向林枫,他们可还记得林枫说过,绝不能轻易吃赵府任何东西。 林枫神色不变,笑呵呵道:“赵夫人的好意我们就心领了,只是我们刚刚已经吃的很饱了,实在是吃不下了。” 赵氏闻言,自是不好勉强,只得点头道:“那等恩公们饿了,妾身再为恩公们准备。” 林枫笑着点了点头,看着那桂花糕,道:“赵夫人手艺这么好,经常做桂花糕吗?” 赵氏轻声点头:“老爷生前十分喜欢桂花糕,所以妾身经常做。” 林枫看着桂花糕的卖相,即便没吃,也知道肯定十分好吃,他笑道:“赵老爷生前很有口福。” 他又看向端着桂花糕的赵嫣然,笑道:“赵姑娘也会做吗?” 赵嫣然忙摇头:“嫣然手笨,伯母教过我几次,可我都没学会,现在也只能在一旁看着伯母辛苦。” 赵氏温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地方,嫣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是我所不及的。” 赵氏还真是够温柔的……林枫点了点头,他刚要找理由离开,视线突然看到一道熟悉的影子。 商州长史陆辰鹤大步走了过来,他满头大汗,神情带着一些焦急之色,连忙向魏征行礼:“魏公。” 魏征微微点头。 然后陆辰鹤直接看向林枫,脸色沉重道:“林兄弟,有件事本官不知道是否和案子有关。” 林枫见陆辰鹤表情不对,收敛笑容,问道:“什么事?” 陆辰鹤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枫,沉声道:“周婉儿的弟弟——周默,上吊自尽了。” “什么!?” “周默自尽了?” 孙伏伽和赵明路两人几乎同时意外出声。 赵十五也瞪大了眼睛:“死了?” 赵氏和赵嫣然则不由捂住了嘴,差点叫出声来。 他们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给惊到了。 林枫也是瞳孔微微跳了一下,周默死了? 自己刚要去找周默验证自己的推理,结果他就死了? 林枫眸光闪烁片刻,他问道:“怎么回事?” 陆辰鹤看向他,道:“今早,有人前来衙门报案,说有人上吊自尽了,本官听到报案,便连忙带人去查探。” “结果发现……上吊之人,竟然是周默。” “他在自己的住处,于昨夜,在横梁之下自缢身亡。” 林枫眼眸不由眯起。 昨夜自己刚到,结果当晚周默就自尽了…… 他早不自尽,晚不自尽,偏偏要等到自己来了才自尽? 这未免太巧了吧? 林枫大脑疯狂转动,他看向陆辰鹤,道:“周默尸首现在在哪?” 陆辰鹤一边擦汗,一边忙道:“周默尸首在城南一个废弃的房子里,他就是在那里自缢的,这段时间他一直住在那,本官在发现死者是周默后,就命人封锁了现场,不许任何人进出……” 他看向林枫,道:“毕竟周婉儿的案子还没结束,周默也算是相关人员,本官不知道他的死是否和周婉儿的案子有关。” “所以知道此事后,我便匆忙来此,来告诉你这件事……你瞧我这一身汗,我都快急死了,生怕耽误林兄弟你查案。” 说着,他不由看向站在桂花树下的赵嫣然,有些不好意思道:“嫣然姑娘,能让本官去树荫下吗?本官现在热的全身都是汗,实在是有些难受。” 赵嫣然一听,忙移开位置,道:“当然可以。” 陆辰鹤来到了树荫下,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活过来了。” 林枫看着陆辰鹤一身大汗,道:“陆长史辛苦了。” 陆辰鹤忙摆手:“林兄弟千万别这么说,本官也希望尽快能破案,毕竟这也算本官治下的案子。” 林枫微微颔首,他沉吟片刻,道:“带我去看看周默吧。” ………… 两刻钟后。 城南,一间废弃的破旧房屋孤零零伫立在这里。 此时房屋外围了不少百姓,百姓看向里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衙役守住门口,不允许百姓进入。 而房屋内,林枫等人刚刚抵达。 一进来,林枫就看到了躺在地面上的周默尸首。 同时,看到了仍旧绑在横梁上的绳子。 绳子下面有一个翻倒的凳子。 看起来,的确是自缢现场。 林枫快步来到周默尸首旁,蹲下身来,检查周默的尸首。 他目光看向周默的脖子,便见周默脖子处只有一道明显的勒痕,勒痕位于舌骨与甲状软骨之间,正下方颜色最深,沿着两侧向上逐渐变浅。 以林枫前世的断案经验来看,这勒痕的确符合自缢的情况。 与被人从后面勒死再制造自缢的情况,完全不同。 不过他终究不是法医,只凭经验也可能会错,他向陆辰鹤问道:“仵作怎么说?” 陆辰鹤道:“仵作说,周默死亡时间在寅时到卯时之间,伤痕八字不交,且尸斑分布于上、下肢的远端,没有挣扎打斗过的痕迹,符合自缢的特点。” 连仵作也认为是自缢身亡吗? 孙伏伽眉头不由皱起,哪怕现场的一切,都证明这是自缢身亡,可孙伏伽仍旧很难相信。 毕竟,这太巧了! 他们一来,林枫刚推断出相应的线索,需要周默来验证,结果周默就自缢身亡了……这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而且寅时到卯时之间,正是林枫破解了赵府闹鬼案之后……这个时间点实在是让他没法不多想。 可偏偏,仵作验出来,周默就是自缢身亡的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不由看向林枫,却见林枫已经起身,来检查这个破旧的房子了。 房顶有几处瓦片碎了,导致阳光直接就能照射进来。 房里家徒四壁,连个做饭的家伙事都没有。 这里只有一张草席,一把倒地的破凳子,还有两个破碗。 而此时,一个破碗里还装着一个鸡腿,另一个破碗里则剩下半碗酒。 在破碗附近,有一坛倒着的酒壶,和一些鸡骨头。 林枫拎起酒壶……酒壶还剩下点酒水,没有完全喝完。 他思索片刻,看向紧挨着破碗的草席,只见草席的末方,扔着一些香囊。 香囊? 林枫来到这些香囊前,看着这些香囊……他忽然想起,自己夜探周婉儿房间时,就在周婉儿房间梳妆台上的箱子里,也看到了一些香囊。 那些香囊和这里的香囊很像。 林枫捡起一个香囊闻了闻,有淡淡的桂花香。 的确是周婉儿给周默的……古代的香囊有驱邪避灾的意思,看来周婉儿对周默,是真的倾尽全力的好。 他站起身来,看着这个堪比乞丐住的地方,问道:“周婉儿死后,周默过的很不好?” 陆辰鹤点头,道:“周默好赌,哪怕周婉儿死了,也仍旧嗜赌如命,输了钱,他就借钱,没钱还账,他就和以前一样去赵府索要。” “可周婉儿都没了,赵府的人岂会再搭理他,每一次他都被赵府护院给赶出来。” “最后,为了还债,只得把房子什么的都卖了……也就落得现在这样无家可归的下场。” 林枫点了点头,没有一点意外,赌鬼赌到最后,都是这样的下场。 孙伏伽眉头不展,他不由看向林枫,忍不住露出担忧之色,道:“子德,周默自缢了……这该怎么办?你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线索,一下子就又断了。” “断了?” 可谁知,林枫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他眯着眼睛,意味深长道:“我怎么觉得刚好相反呢?” “什么?” 孙伏伽一愣,忙看向林枫。 只见林枫注视着周默的尸首,意味不明道:“有些事,是不需要用语言来验证真伪的……很多时候,一个人的死亡,就能证明很多事。” 孙伏伽有些茫然:“你的意思难道是说……周默不是自缢的,是被杀的?” 林枫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看向孙伏伽,低声道:“孙郎中,有些事要麻烦你。” 孙伏伽一听,不由回想起林枫此前断案时的诸多超乎想象的手段,他忙道:“什么事?” 林枫在孙伏伽耳边低声道:“找人去一趟赌坊……” 孙伏伽猛的抬起头,继而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眼眸陡然亮起,不由道:“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林枫轻笑道:“那就麻烦孙郎中了。” 孙伏伽毫不迟疑,当即道:“放心!” 说罢,他便快步离去。 看着孙伏伽离开的背影,林枫眼眸微眯。 他知道,那个第三者,定是已经察觉到危险了……所以才会忍不住时隔一个半月之后,再度出手。 不能不说,这个第三者当真出手狠辣,又稳又准又狠,完全符合在周婉儿案子上,给林枫的认知。 可是……林枫偏就不怕他动手,时隔一个半月,很多线索都被掩埋了,饶是林枫也难以找到太多线索,若是那第三者什么都不做,林枫反而会有些发愁,不知道自己的方向是对是错。 现在好了……第三者出手了,那就毫无疑问证明林枫的思绪没错。 他做的事越多,给林枫的线索就越多。 现在他们就仿佛在下一盘棋,戴胄与魏征甚至都没看到对手的存在,就输了……可自己正在与之博弈! “周默之前没有死,代表他知道的事情应该不多,否则第三者不会留他的命到现在。” 林枫摸着下巴,心中分析:“可我一来,他却死了……是因为我昨夜表现出来的断案能力,让第三者感受到了威胁?” “所以,哪怕周默知道的不多,也不希望周默给我提供哪怕一丝一毫的线索” “那这是否证明……其实周默,还是知道点什么?至少能为我提供一些思路?” 林枫看向陆辰鹤,道:“陆长史,能帮我找来周默的供词吗?” 陆辰鹤当即道:“衙门里就有一份,本官这就让人为林兄弟取来。” 说着,他便去吩咐衙役,命衙役立即去取卷宗。 林枫感谢过陆辰鹤后,便走出房间,坐在门口的石头上,仰头看向头顶的苍穹。 苍穹辽阔,万里无云。 林枫只觉得内心也跟着神清气爽了起来,他大脑不由自主的开始自动处理分析着这个案子。 周默身死……赵德顺父子被利用父子之情,主动去成为了凶手,从而让真正的凶手隐藏在暗中……还有突然出现的贼,那个贼既然是周婉儿在藏宝室遇到的,就代表他也在找着什么。 可他在找什么呢? 而且……这些事,怎么有种十分熟悉的既视感,就仿佛刚刚才见到过。 可是在哪里见过呢? 林枫思索了片刻,忽然间,林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豁然起身,双眼猛的一瞪! 他想到这熟悉的既视感是哪里来的了! 周默的自缢身亡,毫无任何破绽……这与绿娥被翠竹算计,毫无破绽板上钉钉地成为最大的嫌疑人,何其相似? 而赵德顺父子因亲情被利用……这又与周然利用郑峰的孝心与吴敏邢对子嗣的爱意,何其相似? 更重要的是,皇宫闹鬼案里,翠竹就是个偷盗者! 赵府,也有一个盗贼! 更别说…… 这个案子,白虎组织的原大理寺丞林枫也参与了。 虽然原大理寺丞林枫是被江贺成给坑的,江贺成给了钱,他不按规矩办事,提前结案,结果因为赵家的御状被查到了。 看起来十分的倒霉,甚至都不知道周婉儿是谁。 但现在……林枫不由询问自己,真的是这样吗? 这是不是太巧了? 赵府发生的这一切,与白虎组织那些人惯用的手法,以及偷盗的目的,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世上的巧合怎么就都能被自己遇到? 可如果不是巧合,这就又有一个问题了。 如果这里面真的有白虎组织参与……那原大理寺丞林枫会落得被判死刑的下场,是不是就不合理了? 他明知道凶手不是赵德顺,还去帮江贺成……这不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往坑里跳吗? 他疯了吗? 好好的大理寺丞不做,要主动往他们组织挖的坑跳? 他是故意寻死? 不对,他偷天换日,早就跑了啊! 不合理! 逻辑说不通啊! 除非…… 林枫眯了眯眼睛,他想到了一种可能:“除非……他必须要这样做,必须要跳进这个坑!” “他明知这个坑跳进去必死无疑,可还要跳……这只能证明他没得选,他不跳会死的更惨!” “跳了,他还能通过偷天换日逃走,不跳……连偷天换日的机会都没有!!!” 林枫想到这里,头皮都不由有些发麻! 肾上腺素飙升,鸡皮疙瘩都站起来了。 一个令他感到心悸的猜测,陡然浮上心头! ——这个大理寺丞的身份存在大问题! 那个家伙该不会利用大理寺丞的身份,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吧? 现在还没有暴露,可一旦暴露,就会直接炸的粉身碎骨? 所以他必须提前假死脱身! 若当真如此……那自己现在顶着这个大理寺丞林枫的身份,岂不是也十分危险? 就算破了赵婉儿被杀案,官复原职,也可能立即原地爆炸! 不行! 林枫来回踱步,眸光剧烈闪烁,他必须确认这件事是否和白虎组织,和原大理寺丞林枫有关。 他绝不能走到那一步! 如果真的与白虎组织有关,那自己以前的计划就不能用了,必须得改变计划! 他必须得提前曝光自己的身份了! 必须要在雷还未爆之前,直接脱身! 否则自己就死的太冤了! 好在……林枫松了口气,现在自己已不再是曾经那个一无所有的死囚犯了,自己和戴胄、魏征都有不错的关系,魏征与戴胄也都很器重他。 并且只要能破了这个案子,他就能无罪脱身了……这个时候他主动说明自己的身份,就不存在为了脱离死罪而说谎的可能,魏征他们即便再不能接受,也会接受。 而自己的本事已经得到完全展现,再有戴胄和魏征对自己的看重,即便脱离这个身份,想来他们也绝对会招揽自己……这样的话,自己也有立足的机会了。 想到这些,林枫长出了一口气。 好在,现在想到这些还不算迟,好在自己已经有退路了。 不过,现在最主要的是确定……这个案子究竟是否和白虎组织有关,那个贼究竟是否是白虎组织的人! “必须得尽快揪出这个家伙,不能再拖下去了!” 林枫心中充满危机,急迫感陡然降临。 而他正蹙眉思索中,孙伏伽的身影出现了。 林枫见状,忙问道:“怎么样?” 孙伏伽看向林枫,说道:“已经问过了……当时周默欠了赌坊掌柜的钱,但他及时还上了——就在赵婉儿死的前一天!” 就在赵婉儿死的前一天…… 林枫瞳孔微微放大。 原本挺的笔直的背脊,陡然放松。 “呼……” 他长出了一口气。 孙伏伽的回答,完全验证了他之前的逻辑推理与猜测! 周婉儿果然知道了那个贼的身份! 果然威胁了那个贼,从那个贼的身上得到了钱财! 但却不知,她获得了钱财,却为自己敲响了丧钟! 因果关系成立,逻辑推理没有问题! 也就是说…… 第六十五章 你只需让真相大白,其余的交给我! 刚刚对白虎组织的推断,让林枫顿生巨大的危机感。 这让他一刻都不敢耽搁。 好在,孙伏伽带来了好消息,这足以让林枫补全一部分的推理链条。 他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还有另一件拜托你问的事呢?怎么样?” 孙伏伽在林枫耳边说了些什么。 林枫眯了眯眼睛,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他说道:“之前只是推断,现在倒是能彻底确定了……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手法,但真相肯定如此。” 孙伏伽不由感慨点头,他看向林枫,赞叹道:“子德,你又让我涨了不少见识,我真没想到,事实还能这样去判断。” 林枫笑了笑:“孙郎中可别这么说,我也只是经验丰富一些,脑子转的快一点罢了。” 孙伏伽仍是摇头,但他心胸开阔,也不纠结这些,他说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等周默的供词,我得仔细的瞧瞧。” 正说话间,有衙役快步赶来。 他来到林枫面前,道:“林公子,这是你需要的供词。” 看着衙役满头大汗的模样,林枫点头道:“辛苦了。” 他接过供词,目光直接向上看去。 这是魏征他们上一次来查探时,对周默的询问。 周婉儿是周默的姐姐,且赵明路要杀周婉儿,也是因为周婉儿姐弟要害赵德顺,魏征和戴胄自然不会错过周默。 不过周默一问三不知,且并没有真的做出对赵德顺实际伤害的事,因此也没理由处理周默,就将周默给放了。 林枫看向供词。 视线在上面迅速掠过,没多久,他就看完了所有供词。 一切正如魏征在来时路上所说的那样,周默什么都不知道,参与的程度极低。 但若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林枫右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脑海里不断闪过刚刚看到的周默的回答,忽然间眸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连忙翻开供词,找到了一页,目光向上看去。 “魏征问:你为何要与你姐姐谋害赵德顺?” “周默道:赵德顺不给我钱,要让我被打死,我姐很生气,说要杀赵德顺,那我就听我姐的呗,反正赵家那么富有,若杀了赵德顺,再掌控赵明路,那我以后就再也不怕没钱花了。” “魏征又问:你和你姐准备怎么谋害赵德顺?” “周默道:不知道,我姐没说,她说她已经有了万全之策,我就等着好消息就行了。” “魏征道:万全之策?什么万全之策?” “周默道:不知道,我姐没说。”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我姐没说。” “那你姐说什么了?” “我姐什么都没说。” 满篇都是类似的对话,周默说的最多的两句话就是“不知道”和“我姐没说”。 怪不得周默能活到昨日……他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但……有的时候,不知道,也能透漏出一些关键的信息来。 林枫眸光闪烁,嘴角微扬,他已经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 林枫长出一口气,他将这几页供词交还给衙役,旋即找到了陆辰鹤,道:“陆长史,看来这里是发现不了什么了,我们也别在这耽搁时间了。” “接下来……我想去看看赵德顺生前所在的牢房。” 陆辰鹤一听,当即点头:“好,本官这就带你去。” ………… 刺史衙门大牢。 大牢内终日见不到阳光,空气里充满了潮湿阴冷的气息。 走在大牢内,牢房里传出的臭味都辣眼睛,使得林枫不得不捂着口鼻,暗道还是刑部的大牢体验感更好。 很快,他们到了一间狭窄的牢房前。 狱卒将牢房门打开,陆辰鹤道:“这就是赵德顺生前被关押的牢房。” 林枫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借助火把的光亮,他一眼就看到了墙壁上的鲜血,以及地面上漆黑的血迹。 陆辰鹤道:“大牢这地方,没人愿意收拾……所以这些血迹都留下了。” 林枫点头:“这是好事,否则我连现场都没机会看到了。” 说话同时,林枫来到了这滩血迹前,蹲下身来。 视线找了片刻,便发现了那个赵德顺死前留下的“吕”字。 唐时的吕字与后世不同,也是上下两个口,但两个口中间带着一撇,连接着两个口。 林枫看着这个吕字,眉头微蹙,他说道:“孙郎中,你觉不觉得这个吕字有些别扭?” 孙伏伽也凑了过来,道:“是不太美观,两个口的距离有些远,像是孩提刚练字时,掌握不好距离的分寸,但赵德顺当时是濒死状态,他写的不美观也正常吧?” 林枫点了点头:“也是,当时他都要死了,用尽全身力气写下这个字,还追求什么美观和书法标准?”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注视着那触目惊心的血迹。 看着这满地的血迹,看着赵德顺临死前留下的字,林枫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前身。 ——同样都是以头撞墙。 唯一不同的,是自己穿越来了,显得前身好像没死成。 可赵德顺,再也爬不起来了。 这一刻,他竟忽然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悲伤感。 如果这里面真的涉及了白虎组织,那赵德顺与前身的遭遇,又有什么区别? 都是白虎组织的牺牲品罢了。 他不由摸了摸前额,这里的伤口现在还没好,有时还会隐隐作痛。 这种寻死的方法,真的很痛苦。 林枫深吸一口气,压下这些杂乱的思绪,分析着目前已知的诸多信息。 “周婉儿的死已经确定有第三者,那就说明赵德顺的死……很可能也是因为那个第三者。” “可江贺成明明说赵德顺生前没见过任何外人。” 林枫转过身看向陆辰鹤,问道:“赵德顺死前一直都没见外人吗?” 陆辰鹤点头:“没错,赵德顺专门拜托江刺史,不允许任何家人来探望。” 林枫眉头微蹙。 第三者就在赵府,可赵府的人却没有来看望过赵德顺,赵德顺前几天还好好的,为何第三天突然寻死? 根据仵作的检查结果,没有任何外伤,也没中毒,看起来很像是自尽。 但赵德顺真的有必要自尽吗? 既然已经决定要顶罪了,反正都是死,为何非要自尽去死呢? 还有……赵德顺不见家人,这件事也有些奇怪。 即便要顶罪,也没有必要不见家人啊,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儿子有多挣扎绝望?他这样关心呵护自己的儿子,就没想过开解一下赵明路?万一赵明路想不通去自首呢? 更别说赵家那么大的家业,怎么都该交代一下后事吧? 林枫站起身来,转身看向这个牢房。 牢房不大,地面上有些杂草,除此之外什么都没用。 阴暗潮湿,臭气熏天。 他看向那些杂草,道:“赵德顺死的时候,鼻子里有两根草……就是这些杂草?” 陆辰鹤忙点头:“正是。” 林枫眯了眯眼睛,漆黑的眸子里,充满着让人看不真切的情绪。 他就这样沉默了许久,旋即转身,向外走去:“看来这里的确没什么线索,我们走吧。” ………… 一刻钟后,热闹的州城街道上。 小贩们沿街叫卖,百姓们讨价还价。 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驱散了大牢里的阴冷与潮湿。 林枫与赵明路一起同行,落后于众人。 一边走,林枫一边随口问道:“有没有清点过你爹的遗物,有没有缺少的东西?” 赵明路说道:“我在昨晚就从姑姑那里,把我爹生前喜欢的宝贝都夺回来了,我清点过,并未缺少任何东西。” “姑姑比较抠门,宝贝也都是捂着,所以并未肆意挥霍。” 林枫微微点头,心中却是有着疑问。 赵德顺的东西都在,一件都没少。 那这是否意味着,那个贼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都这么长时间了,赵府肯定被那个贼翻个遍了,可他却仍旧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没找到? 是被赵德顺藏起来了? 林枫看向赵明路,道:“你父亲除了藏宝室外,有没有其他的藏宝贝的地方?比如暗格,密室之类的?” 赵明路有些茫然:“不知道啊,应该没有吧,我没听我爹说过。” 林枫眯着眼睛。 他想了想,道:“你觉得你爹是一个怎样的人?” 赵明路回想起自己的父亲,脸上便不由露出一丝伤怀与痛苦。 他声音里带着悲伤:“父亲长得有些胖,无论面对任何人,都会带着笑容,仿佛这世上就没有任何事,是能让我父亲伤心的,所以无论是家人,还是外面的人,都很喜欢我父亲。” 笑容是做生意的第一利器! 林枫能理解赵德顺为何能将生意做的这么大了。 “可是……” 赵明路话音一转,声音低沉道:“父亲对任何人都带着笑容,唯独对我,总是板着脸,不苟言笑,很少对我笑。” 林枫看向他。 只见赵明路仰着头,眼中有泪花闪烁:“但我却不怪父亲,因为我知道,他都是为了我好。” “我娘亲去世的早,父亲又忙里忙外,很少有时间陪我,他是担心没人管着我,我会学坏。” “所以他总是对我很严厉,他不让我接触生意上的事,说当商人是最没出息的事,商人一辈子都会被人瞧不起,他希望我读书,纵使我没机会参加科举,可只要我成为读书人,未来就有机会出人头地,至少不会被人用嫌恶的目光注视着。” 林枫点了点头,在士农工商的阶级观念下,商人的确地位最低,而且唐朝的科举制度,也禁止商人出身参加科举,这无异于将商人的地位再度进行打击。 但这没什么,不能参加科举也不是什么问题,便是才华横溢,名满天下的诗仙李白,也终生没有参加过科举,但这影响他受世人敬仰吗?所以赵德顺说的没错,让赵明路读书,终是有出人头地,受人敬仰的机会。 “我理解父亲,我也不希望父亲在外面那么忙碌还要为我分心,所以我即便再没有天赋,也拼命的读书。” “哪怕在我多次找名家拜师受挫,次次被拒之门外时,我也未曾停下脚步。” 赵明路看向林枫,道:“我知道自己其实不是读书的料,但我不想让父亲失望啊,所以一次失败,我就两次,三次……终于在我都不记得失败了多少次后……” 他露出了一丝笑容:“我的努力与坚持,打动了恩师,我终于有了名家为师了。” 林枫想起来时马车上,孙伏伽给他的介绍。 他说道:“大儒崔琰吗?” 赵明路点着头,提起他的恩师,他满脸都是尊敬:“恩师是商州城最有名的大儒了,我真的没想过,有朝一日能拜到恩师名下,所以恩师能收下我当学生,对我而言,是莫大的激励。” “我将此事告诉我父亲时,我还记得父亲当时有多高兴,他甚至在当夜直接喝多了……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喝过那么多酒了。” 林枫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老父亲对儿子有出息,并且有着一个十分光明的前景而高兴不已的画面。 这种画面,总是让人觉得很温馨。 但,温馨也不过刹那间。 赵明路说到这里,泪水便忍不住的从脸颊两侧滑落:“可我刚拜师没多久,父亲甚至都没听过恩师夸过我的文章……就,就发生了这些事。” “他再也不可能听到恩师夸奖我的文章了,他再也无法看到我读书被人敬仰的样子了,我再也没法让他自豪了……” 说着,他不由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林枫轻轻拍了拍赵明路的肩膀,没有说话。 有些事,没法安慰,有些人也不用安慰。 经历了生死轮回的赵明路,林枫相信他自己能走出来。 过了一会儿,赵明路果真止住了泪水,他有些歉意的看向林枫:“恩公,我,我刚刚太激动了。” 林枫笑着:“人之常情。” 赵明路看向林枫的视线,更多了感激与温情。 这时,赵明路看到路边有人卖胭脂,他说道:“姨娘的胭脂都装了血了,我去给姨娘买点新的胭脂。” 林枫微微点头:“去吧,你姨娘对你很好,应该孝顺。” 赵明路重重点头,便快步离去。 孙伏伽这时走了过来,看着赵明路的背影,感慨道:“赵德顺有这样的儿子,纵使九泉之下,也该欣慰吧?” 林枫点了点头:“赵家不会因为这次的变故而毁掉的,有赵明路在,赵家就不会垮。” 孙伏伽也十分赞同。 “孙郎中。” 林枫忽然看向孙伏伽,道:“你帮我秘密去查一件事。” 孙伏伽一听,眸光陡然一闪,他忙道:“你有发现了?” 林枫将手指放在嘴前,道:“别声张。” 孙伏伽连忙点头,道:“查什么?” 林枫在孙伏伽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孙伏伽满脸的茫然:“这是?” “去查吧,我想应该不会出错。” 孙伏伽虽不明白为什么要查这些,但出于对林枫的信任,他当即点头:“交给我,今夜之前出结果!” 林枫提醒道:“别动用明面上的人。” 孙伏伽笑着说道:“还是你心眼子多,让一些人暗中前来,配合我们……你放心,不会被其他人知晓的。” 林枫自是放心点头。 他抬起头,双眼有些放空,犹豫了一下,道:“其实,我差不多已经知晓整个案子的来龙去脉了。” 孙伏伽猛的看向林枫:“你破案了?” 林枫在孙伏伽惊愕的注视下,微微点了点头。 可孙伏伽还未来得及激动,就听林枫压低声音道:“但我很犹豫要不要揭晓啊。” “啊?” 孙伏伽愣住了:“为何?” 林枫摇了摇头,他看向走路也是一丝不苟的魏征,道:“我得和魏公聊聊。” ………… 赵府门口。 林枫与魏征站在石狮子前。 “……所以,就是这样……” 林枫看向魏征,道:“魏公,你给拿拿主意吧,要不要揭晓真相?” 衣衫板正,背脊笔直,一丝不苟的魏征听到林枫的话,忽然上前一步,他抬起手,轻轻抚平了林枫衣衫上的褶皱,又正了正林枫的幞头。 第六十五章 你只需让真相大白,其余的交给我! 刚刚对白虎组织的推断,让林枫顿生巨大的危机感。 这让他一刻都不敢耽搁。 好在,孙伏伽带来了好消息,这足以让林枫补全一部分的推理链条。 他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还有另一件拜托你问的事呢?怎么样?” 孙伏伽在林枫耳边说了些什么。 林枫眯了眯眼睛,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他说道:“之前只是推断,现在倒是能彻底确定了……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手法,但真相肯定如此。” 孙伏伽不由感慨点头,他看向林枫,赞叹道:“子德,你又让我涨了不少见识,我真没想到,事实还能这样去判断。” 林枫笑了笑:“孙郎中可别这么说,我也只是经验丰富一些,脑子转的快一点罢了。” 孙伏伽仍是摇头,但他心胸开阔,也不纠结这些,他说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等周默的供词,我得仔细的瞧瞧。” 正说话间,有衙役快步赶来。 他来到林枫面前,道:“林公子,这是你需要的供词。” 看着衙役满头大汗的模样,林枫点头道:“辛苦了。” 他接过供词,目光直接向上看去。 这是魏征他们上一次来查探时,对周默的询问。 周婉儿是周默的姐姐,且赵明路要杀周婉儿,也是因为周婉儿姐弟要害赵德顺,魏征和戴胄自然不会错过周默。 不过周默一问三不知,且并没有真的做出对赵德顺实际伤害的事,因此也没理由处理周默,就将周默给放了。 林枫看向供词。 视线在上面迅速掠过,没多久,他就看完了所有供词。 一切正如魏征在来时路上所说的那样,周默什么都不知道,参与的程度极低。 但若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林枫右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脑海里不断闪过刚刚看到的周默的回答,忽然间眸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连忙翻开供词,找到了一页,目光向上看去。 “魏征问:你为何要与你姐姐谋害赵德顺?” “周默道:赵德顺不给我钱,要让我被打死,我姐很生气,说要杀赵德顺,那我就听我姐的呗,反正赵家那么富有,若杀了赵德顺,再掌控赵明路,那我以后就再也不怕没钱花了。” “魏征又问:你和你姐准备怎么谋害赵德顺?” “周默道:不知道,我姐没说,她说她已经有了万全之策,我就等着好消息就行了。” “魏征道:万全之策?什么万全之策?” “周默道:不知道,我姐没说。”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我姐没说。” “那你姐说什么了?” “我姐什么都没说。” 满篇都是类似的对话,周默说的最多的两句话就是“不知道”和“我姐没说”。 怪不得周默能活到昨日……他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但……有的时候,不知道,也能透漏出一些关键的信息来。 林枫眸光闪烁,嘴角微扬,他已经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 林枫长出一口气,他将这几页供词交还给衙役,旋即找到了陆辰鹤,道:“陆长史,看来这里是发现不了什么了,我们也别在这耽搁时间了。” “接下来……我想去看看赵德顺生前所在的牢房。” 陆辰鹤一听,当即点头:“好,本官这就带你去。” ………… 刺史衙门大牢。 大牢内终日见不到阳光,空气里充满了潮湿阴冷的气息。 走在大牢内,牢房里传出的臭味都辣眼睛,使得林枫不得不捂着口鼻,暗道还是刑部的大牢体验感更好。 很快,他们到了一间狭窄的牢房前。 狱卒将牢房门打开,陆辰鹤道:“这就是赵德顺生前被关押的牢房。” 林枫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借助火把的光亮,他一眼就看到了墙壁上的鲜血,以及地面上漆黑的血迹。 陆辰鹤道:“大牢这地方,没人愿意收拾……所以这些血迹都留下了。” 林枫点头:“这是好事,否则我连现场都没机会看到了。” 说话同时,林枫来到了这滩血迹前,蹲下身来。 视线找了片刻,便发现了那个赵德顺死前留下的“吕”字。 唐时的吕字与后世不同,也是上下两个口,但两个口中间带着一撇,连接着两个口。 林枫看着这个吕字,眉头微蹙,他说道:“孙郎中,你觉不觉得这个吕字有些别扭?” 孙伏伽也凑了过来,道:“是不太美观,两个口的距离有些远,像是孩提刚练字时,掌握不好距离的分寸,但赵德顺当时是濒死状态,他写的不美观也正常吧?” 林枫点了点头:“也是,当时他都要死了,用尽全身力气写下这个字,还追求什么美观和书法标准?” 一边说着,林枫一边注视着那触目惊心的血迹。 看着这满地的血迹,看着赵德顺临死前留下的字,林枫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前身。 ——同样都是以头撞墙。 唯一不同的,是自己穿越来了,显得前身好像没死成。 可赵德顺,再也爬不起来了。 这一刻,他竟忽然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悲伤感。 如果这里面真的涉及了白虎组织,那赵德顺与前身的遭遇,又有什么区别? 都是白虎组织的牺牲品罢了。 他不由摸了摸前额,这里的伤口现在还没好,有时还会隐隐作痛。 这种寻死的方法,真的很痛苦。 林枫深吸一口气,压下这些杂乱的思绪,分析着目前已知的诸多信息。 “周婉儿的死已经确定有第三者,那就说明赵德顺的死……很可能也是因为那个第三者。” “可江贺成明明说赵德顺生前没见过任何外人。” 林枫转过身看向陆辰鹤,问道:“赵德顺死前一直都没见外人吗?” 陆辰鹤点头:“没错,赵德顺专门拜托江刺史,不允许任何家人来探望。” 林枫眉头微蹙。 第三者就在赵府,可赵府的人却没有来看望过赵德顺,赵德顺前几天还好好的,为何第三天突然寻死? 根据仵作的检查结果,没有任何外伤,也没中毒,看起来很像是自尽。 但赵德顺真的有必要自尽吗? 既然已经决定要顶罪了,反正都是死,为何非要自尽去死呢? 还有……赵德顺不见家人,这件事也有些奇怪。 即便要顶罪,也没有必要不见家人啊,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儿子有多挣扎绝望?他这样关心呵护自己的儿子,就没想过开解一下赵明路?万一赵明路想不通去自首呢? 更别说赵家那么大的家业,怎么都该交代一下后事吧? 林枫站起身来,转身看向这个牢房。 牢房不大,地面上有些杂草,除此之外什么都没用。 阴暗潮湿,臭气熏天。 他看向那些杂草,道:“赵德顺死的时候,鼻子里有两根草……就是这些杂草?” 陆辰鹤忙点头:“正是。” 林枫眯了眯眼睛,漆黑的眸子里,充满着让人看不真切的情绪。 他就这样沉默了许久,旋即转身,向外走去:“看来这里的确没什么线索,我们走吧。” ………… 一刻钟后,热闹的州城街道上。 小贩们沿街叫卖,百姓们讨价还价。 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驱散了大牢里的阴冷与潮湿。 林枫与赵明路一起同行,落后于众人。 一边走,林枫一边随口问道:“有没有清点过你爹的遗物,有没有缺少的东西?” 赵明路说道:“我在昨晚就从姑姑那里,把我爹生前喜欢的宝贝都夺回来了,我清点过,并未缺少任何东西。” “姑姑比较抠门,宝贝也都是捂着,所以并未肆意挥霍。” 林枫微微点头,心中却是有着疑问。 赵德顺的东西都在,一件都没少。 那这是否意味着,那个贼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都这么长时间了,赵府肯定被那个贼翻个遍了,可他却仍旧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没找到? 是被赵德顺藏起来了? 林枫看向赵明路,道:“你父亲除了藏宝室外,有没有其他的藏宝贝的地方?比如暗格,密室之类的?” 赵明路有些茫然:“不知道啊,应该没有吧,我没听我爹说过。” 林枫眯着眼睛。 他想了想,道:“你觉得你爹是一个怎样的人?” 赵明路回想起自己的父亲,脸上便不由露出一丝伤怀与痛苦。 他声音里带着悲伤:“父亲长得有些胖,无论面对任何人,都会带着笑容,仿佛这世上就没有任何事,是能让我父亲伤心的,所以无论是家人,还是外面的人,都很喜欢我父亲。” 笑容是做生意的第一利器! 林枫能理解赵德顺为何能将生意做的这么大了。 “可是……” 赵明路话音一转,声音低沉道:“父亲对任何人都带着笑容,唯独对我,总是板着脸,不苟言笑,很少对我笑。” 林枫看向他。 只见赵明路仰着头,眼中有泪花闪烁:“但我却不怪父亲,因为我知道,他都是为了我好。” “我娘亲去世的早,父亲又忙里忙外,很少有时间陪我,他是担心没人管着我,我会学坏。” “所以他总是对我很严厉,他不让我接触生意上的事,说当商人是最没出息的事,商人一辈子都会被人瞧不起,他希望我读书,纵使我没机会参加科举,可只要我成为读书人,未来就有机会出人头地,至少不会被人用嫌恶的目光注视着。” 林枫点了点头,在士农工商的阶级观念下,商人的确地位最低,而且唐朝的科举制度,也禁止商人出身参加科举,这无异于将商人的地位再度进行打击。 但这没什么,不能参加科举也不是什么问题,便是才华横溢,名满天下的诗仙李白,也终生没有参加过科举,但这影响他受世人敬仰吗?所以赵德顺说的没错,让赵明路读书,终是有出人头地,受人敬仰的机会。 “我理解父亲,我也不希望父亲在外面那么忙碌还要为我分心,所以我即便再没有天赋,也拼命的读书。” “哪怕在我多次找名家拜师受挫,次次被拒之门外时,我也未曾停下脚步。” 赵明路看向林枫,道:“我知道自己其实不是读书的料,但我不想让父亲失望啊,所以一次失败,我就两次,三次……终于在我都不记得失败了多少次后……” 他露出了一丝笑容:“我的努力与坚持,打动了恩师,我终于有了名家为师了。” 林枫想起来时马车上,孙伏伽给他的介绍。 他说道:“大儒崔琰吗?” 赵明路点着头,提起他的恩师,他满脸都是尊敬:“恩师是商州城最有名的大儒了,我真的没想过,有朝一日能拜到恩师名下,所以恩师能收下我当学生,对我而言,是莫大的激励。” “我将此事告诉我父亲时,我还记得父亲当时有多高兴,他甚至在当夜直接喝多了……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喝过那么多酒了。” 林枫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老父亲对儿子有出息,并且有着一个十分光明的前景而高兴不已的画面。 这种画面,总是让人觉得很温馨。 但,温馨也不过刹那间。 赵明路说到这里,泪水便忍不住的从脸颊两侧滑落:“可我刚拜师没多久,父亲甚至都没听过恩师夸过我的文章……就,就发生了这些事。” “他再也不可能听到恩师夸奖我的文章了,他再也无法看到我读书被人敬仰的样子了,我再也没法让他自豪了……” 说着,他不由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林枫轻轻拍了拍赵明路的肩膀,没有说话。 有些事,没法安慰,有些人也不用安慰。 经历了生死轮回的赵明路,林枫相信他自己能走出来。 过了一会儿,赵明路果真止住了泪水,他有些歉意的看向林枫:“恩公,我,我刚刚太激动了。” 林枫笑着:“人之常情。” 赵明路看向林枫的视线,更多了感激与温情。 这时,赵明路看到路边有人卖胭脂,他说道:“姨娘的胭脂都装了血了,我去给姨娘买点新的胭脂。” 林枫微微点头:“去吧,你姨娘对你很好,应该孝顺。” 赵明路重重点头,便快步离去。 孙伏伽这时走了过来,看着赵明路的背影,感慨道:“赵德顺有这样的儿子,纵使九泉之下,也该欣慰吧?” 林枫点了点头:“赵家不会因为这次的变故而毁掉的,有赵明路在,赵家就不会垮。” 孙伏伽也十分赞同。 “孙郎中。” 林枫忽然看向孙伏伽,道:“你帮我秘密去查一件事。” 孙伏伽一听,眸光陡然一闪,他忙道:“你有发现了?” 林枫将手指放在嘴前,道:“别声张。” 孙伏伽连忙点头,道:“查什么?” 林枫在孙伏伽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孙伏伽满脸的茫然:“这是?” “去查吧,我想应该不会出错。” 孙伏伽虽不明白为什么要查这些,但出于对林枫的信任,他当即点头:“交给我,今夜之前出结果!” 林枫提醒道:“别动用明面上的人。” 孙伏伽笑着说道:“还是你心眼子多,让一些人暗中前来,配合我们……你放心,不会被其他人知晓的。” 林枫自是放心点头。 他抬起头,双眼有些放空,犹豫了一下,道:“其实,我差不多已经知晓整个案子的来龙去脉了。” 孙伏伽猛的看向林枫:“你破案了?” 林枫在孙伏伽惊愕的注视下,微微点了点头。 可孙伏伽还未来得及激动,就听林枫压低声音道:“但我很犹豫要不要揭晓啊。” “啊?” 孙伏伽愣住了:“为何?” 林枫摇了摇头,他看向走路也是一丝不苟的魏征,道:“我得和魏公聊聊。” ………… 赵府门口。 林枫与魏征站在石狮子前。 “……所以,就是这样……” 林枫看向魏征,道:“魏公,你给拿拿主意吧,要不要揭晓真相?” 衣衫板正,背脊笔直,一丝不苟的魏征听到林枫的话,忽然上前一步,他抬起手,轻轻抚平了林枫衣衫上的褶皱,又正了正林枫的幞头。 第六十六章 贼人入网,这一夜就如那一夜! 听着魏征的话,林枫只觉得心狠狠地跳了几下,就仿佛被某种情绪给触动了一般。 这一刻,林枫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有些人,纵使千百年后,仍会被人尊敬爱戴。 他真的太有人格魅力了! 有了魏征的话,林枫心头悬着的石头当即被挪开了,他轻笑道:“既如此,那我就好好准备一下。” 魏征微微点头:“放心去做,一切有我。你准备何时揭晓真相?” 林枫想了想,道:“我能知晓是谁,但我没有铁证……这个人十分狡诈,无比谨慎,不说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半月,该有的线索都被掩盖了,单说此人的谨慎,就未曾留下过下毒的痕迹。” 魏征眉头微蹙,感到了棘手,道:“那要怎么办?” 林枫眯了眯眼睛,明显已有想法:“我得让这人自己露出马脚来……” 魏征见林枫已有计划,便不再多说,他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本官跟你来此,就是给你撑腰,为你托底,帮你解决所有麻烦的。” “有本官在,你不必因案子之外的事分心。” 林枫重重点头,当魏征不喷人时,真的太让人有安全感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魏征道:“好了,我们进府吧。” 两人进入赵府,来到正堂。 便见这里已经坐满了人,赵家人都在这里。 连蛮横的赵茜与贼眉鼠眼的赘婿周松林也都在。 不过那个奇怪的少年赵方却没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去哪个犄角旮旯又捅蚂蚁窝去了。 “林公子,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 林枫一进入,赵氏便忙不迭起身询问。 赵嫣然美眸看向林枫,即便是想要装作毫不在意的赵茜,也都将耳朵对向了林枫。 林枫将众人的反应收归眼底,然后叹了口气,道:“没有发现什么新的线索。” “周默的确是自缢身亡的,他一死,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赵老爷生前所在的牢房,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众人一听,都不由露出失望之色。 赵氏抿了抿嘴,温声道:“林公子不必着急,查案的事急不得,慢慢来。” 林枫微微点头。 赵氏看了一眼天色:“都午时了,林公子你们肯定饿了吧,妾身这就吩咐后厨准备饭菜。” 林枫摇了摇头:“查不出线索,我也没什么胃口,就不吃了。” 赵氏还想劝说,却听林枫突然道:“赵夫人,你可知赵老爷生前,都有哪些交好的友人吗?” “友人?” 赵氏有些茫然的看向林枫:“林公子这是?” 林枫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赵氏想了想,便说道:“老爷与人为善,和谁都能称兄道弟,不说别的地方,单单是商州城,友人就不少。” 朋友满天下的社牛么……林枫道:“这些生意上的伙伴,还有那些酒肉朋友不算,还有什么关系更好的朋友吗?” 想了想,林枫加了个条件,道:“是那种逢年过节能够彼此来往,互送礼物,且你家老爷高兴或不高兴时,能一喝一夜的友人。” 赵氏皱眉思索半晌,摇了摇头:“这个……好像没有。” 都是酒肉朋友吗,相交满天下,知己无一人……林枫蹙眉思索片刻,旋即道:“还请赵夫人帮我写一份名单……就是你夫君这些所谓友人的名单。” “名单上标注清楚他们的身份,与你夫君是如何结识的,最近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赵氏有些不明所以,但见林枫神色认真,便道:“我这就去准备。” 她看向赵嫣然,道:“嫣然,你来帮我磨墨吧,这样速度能更快一些。” 赵嫣然连忙起身:“好。” “我也去吧。” 赵明路这时也起身:“我也知道父亲的一些朋友,父亲曾和我提过几人,能在我面前被父亲提起的,想来与父亲关系应该不会太差。” 林枫点头:“那就辛苦你们了。” 赵明路道:“本就是我的事,何谈辛苦,只要能帮助破案就好。” 说完,他便迅速和赵氏离开 孙伏伽见状,不由道:“子德,你这是?” 林枫指尖轻轻磕着桌面,目光环顾在场的众人,轻笑道:“总归没有新的线索,那不如拓展一下思路,也许会有收获。” 孙伏伽觉得林枫在忽悠自己,但他没有证据。 魏征则深深看了林枫一眼,没有说话。 等到赵夫人他们返回后,天色都要黑了。 赵夫人一脸歉意:“人实在太多了,很多事妾身也记得不太清楚了,还要询问其他人,没想到有嫣然和将至帮助,还是耽搁到了这个时候。” 林枫摇了摇头,说道:“有名单就好,赵夫人辛苦了。” 他接过书册,打开一看……好家伙,密密麻麻十几页。 几十个人名在上面。 仅仅商州就有几十个酒肉朋友,这赵德顺也是够忙的。 他粗略看了一眼,然后将书册合上,起身道:“有了这些名单,或许就能从中发现些什么新的线索……魏公,孙郎中,咱们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吧。” 魏征闻言,与林枫对视一眼,旋即微微颔首,道:“好。” 林枫四人离开正堂,没走多远,林枫忽然看到一棵桂花树下,正有一个屁股在那撅着。 仔细看去,正是奇葩少年赵方在那捅蚂蚁窝。 他让魏征等人先走,然后来到了赵方身旁,林枫蹲了下来,看着赵方十分认真的捅着蚂蚁窝,他笑道:“这蚂蚁窝这么好玩?怎么你一天到晚都在捅它?” 林枫对赵方很感兴趣,这个少年有着时间方面的特殊天赋,总是冷冷清清的,似乎对一切都不好奇。 赵方头也不抬道:“不好玩。” “不好玩你为何还要一直捅它?”林枫更好奇了。 赵方说道:“因为大黄死了。” “大黄?” “一条狗。” “你们府里的狗?” “不是,是一条野狗。” “它怎么死了?” “被郑掌柜给抓起来杀了。” “郑掌柜?你们赵家聘请的掌柜?” 赵方摇头,不再说话,似乎觉得这个话题很无聊。 林枫耸了耸肩,他想了想,忽然道:“在你们赵府,你最喜欢谁?” 赵方仍旧用树杈捅着蚂蚁,声音冷冷清清道:“哥哥。” “赵明路?”林枫倒是不意外,毕竟赵明路真的品性不错,他说道:“第二喜欢的呢?” “没有。” “没有?你娘亲?你父亲呢?不喜欢?” 赵方摇头。 林枫问道:“为什么不喜欢?” 赵方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为什么要有原因?” 林枫被问住了,他看着少年,少年似乎完全没有继续交谈的想法了,背对着林枫,继续撅着捅蚂蚁窝。 林枫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和少年计较,起身返回自己房间。 他知道,黑夜降临,牛马蛇神要登台了! ………… 夜色降临,宛若寒霜的月华洒落大地,一片苍白。 赵嫣然和赵氏走出房间,看向丫鬟,赵氏神情担忧道:“魏公他们还不用饭吗?他们这都辛苦一天也没吃饭了,怎么扛得住啊?查案要紧,身体更要紧。” 丫鬟忙道:“这次魏公他们没有拒绝,他们让我们给送饭了。” 赵氏闻言,这才松了口气,连忙道:“魏公他们是为我赵府案子而来的,我们可不能怠慢了他们,让后厨好好准备饭菜,切不可怠慢。” 丫鬟点头:“是。” 她转身快步离去。 赵嫣然扶着赵氏返回房间,轻声道:“伯母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赵氏点了点头,她坐在床榻上,说道:“查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行的,林公子他们太拼了,我是真的担心他们身体熬不住。” “好在他们终于用饭了。” 赵嫣然眼中有着好奇:“也不知道林公子他们是否查到了线索。” 赵氏看向窗外,轻声道:“希望老爷能保佑林公子他们早日找到线索,破解此案,让一切真相大白。” 她看向赵嫣然,柔声道:“时辰也不早了,嫣然你回去休息吧,这些天一直陪着我,辛苦你了。” 容颜俏丽的赵嫣然柔柔一笑:“都是我该做的。” ………… 夜色更深。 一道人影出现在客房外的阴影中,他隐没在黑暗之中,仿佛与黑暗化为一体。 一双冷漠的眼睛,正冷冷注视着客房的门。 此时,拎着食盒的丫鬟敲响了房门。 嘎吱—— 门被打开。 孙伏伽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他看向丫鬟,露出温和笑意,接过食盒,道:“麻烦你们了,这么晚还要劳烦你们送饭。” 小丫鬟连忙摇头:“这都是我们该做的,是孙郎中你们太辛苦啦。” 孙伏伽轻笑说道:“查案本就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更别说我们只有几天时间,耽搁不得。” 小丫鬟一听,便忙道:“那奴婢不打扰孙郎中你们查案了。” 孙伏伽点了点头,旋即便关上门,返回了房间。 小丫鬟踏着轻快的步伐离去,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现阴影里还站着一个人。 在小丫鬟离开后,这道身影从阴影中走出,看向客房的窗户。 只见窗纸上,正倒映着四道身影,孙伏伽将食盒放在桌子上,似乎向其他人说了什么,他们便都站了起来,向食盒靠近。 看到这一幕,这道身影缓缓后退,隐没于黑暗之中。 ………… 商州城北。 郑记当铺。 一根细长的铁丝伸进了锁孔内,随着那铁丝来回挪动,便听咔的一声响起。 锁开了。 将锁取下,双手一推,紧闭的门便缓缓打开。 一道全身都裹在黑袍之内的身影,瞬间闪入了房间之中。 他迅速转身,将门关闭。 整个过程动作十分迅捷,毫无拖泥带水,一看就知是老手了。 比起赵明路偷入周婉儿房间那笨拙的样子,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他转过身,借助月光,看着眼前的房间。 这是一个摆满了诸多物品的房间,乃是郑记当铺的藏宝室,里面装的都是当铺收来的各种值钱珍贵的物件。 他迅速来到架子前,目光掠过这些珍宝。 散发光亮的夜明珠,澄澈透亮的翡翠镯,做工精细的玉如意……诸多珍贵的物件,却都没有获得他哪怕一瞬的注意。 他的视线扫过这些珍宝,便无情的离开了。 仿佛这些扔到外面会引起哄抢的珍宝,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他看到架子上有小盒子时,才会动手翻动这些盒子。 不过当他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后,哪怕那些东西再值钱,也很快就被他给无情忽视了。 就这样,整个架子的珍宝,都被他检查了一遍,可似乎都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皱了皱眉头,目光不由移向靠着墙壁的箱子,那是唯一没有检查的地方了。 没有任何耽搁,他快步走了过去。 看着这个箱子,一只白皙的手从黑色的袖口内伸出,抓住了箱盖,然后用力将其翻开。 刷! 可就在这时。 在他掀开箱子的刹那间,一抹银光陡然一闪。 一把横刀竟然瞬间从箱子中窜出,直接刺向黑袍人。 黑袍人当即慌忙向后退去,同时双手向前一伸,两把匕首从宽大的袖口中滑出,被他抓住,直接交叉,抵挡这把横刀。 砰! 金石交戈之音响起,一道火花迸射而出。 黑袍人直接被震得向后倒退了两步。 他面带惊色的看着箱子,却见箱子里,正站着一人。 这人不是别人,赫然是身材魁梧,长相凶人的赵十五。 赵十五手持横刀,指着黑袍人,咧嘴笑道:“义父真乃神人也!说你今夜必会来这里送上门,你果真来了!” 黑袍人闻言,神情陡变。 这时,一道笑吟吟的声音自他头顶响起:“怪不得你那么喜欢在横梁上看戏,这看戏的视野真的不错,一丁点的细节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听到这声音,黑袍人忙抬起头。 噗……同时,一道火光自他上方亮起。 只见他的头顶上方正是一道横梁,而横梁上,正有两人。 一个是不苟言笑的魏征。 一个便是拿起火折子点燃蜡烛,笑呵呵说话的林枫。 火光映红了林枫的脸庞,火焰在他眸中跳动,他看着黑袍人,缓缓道:“这一夜就如那一夜,不过看戏的人变成了我,而戏中的戏子成为了你。” “不知你在毁了三个人一生的那一夜,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你也会落入同样的境地?” 那黑袍人闻言,忽然将手中匕首向林枫投掷而去。 砰! 可赵十五早就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的匕首,见他投掷,直接一刀掷出,击飞了威胁林枫的匕首。 但那道身影却当机立断,趁此机会直接冲到了窗前,毫不迟疑的用力向窗户撞去。 砰! 窗户被撞碎,黑袍人瞬间翻出了房间。 赵十五见状就要去追,却听林枫淡淡道:“别急,她跑不掉。” 赵十五一听,脚步一顿,向那被撞碎的窗户看去,就见窗外一片火光。 仿佛是火海一样,将黑暗彻底驱逐。 他忙来到窗前,只见黑袍人正站在窗外,而黑袍人的对面,则是十几个手持火把的男子。 他们封锁了所有逃离的路,直接将黑袍人的路给堵死了。 林枫跳了下来,又与赵十五配合,将魏征扶了下来。 而后他慢悠悠向外走去,道:“走吧,该去见一见我们这位朋友了。” 走出房门,便见黑袍人握着仅剩的一个匕首,正无比谨慎的盯着对面的人,见林枫走出,他顿时死死地盯着林枫。 因为对方戴着兜帽,林枫看不见黑袍人的长相,但却能看到那双哪怕夜色里,也十分明亮却又无比冰冷的眼睛。 这双眼睛,就如他在周婉儿房间时,那仿若穿越时空所看到的眼睛一样。 冷漠,理智。 纵使到了这一刻,他仍未从黑袍人眼中看到丝毫的惊恐与慌乱。 “他是谁?” 赵十五看着黑袍人,忍不住道:“义父,他就是杀害周婉儿真正的凶手吗?” 正拍打着衣服上灰尘的魏征闻言,也不由看向林枫。 却见林枫轻笑道:“除了她……又有谁会在这深夜里,偷偷潜入到这里寻找着某件宝贝呢?” 说着,林枫看向一个护卫,道:“立即去找孙郎中,告诉他不用演了,让他带着所有相关人员都过来吧。” “该是让这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了。” 护卫得令,连忙快步离去。 趁着这个时间,林枫看向黑袍人,见黑袍人仍旧站在那里不动,将自己隐藏在宽大的黑袍之内。 他笑了笑,缓缓道:“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准备让我们看看你的真面目吗?” 第六十六章 贼人入网,这一夜就如那一夜! 听着魏征的话,林枫只觉得心狠狠地跳了几下,就仿佛被某种情绪给触动了一般。 这一刻,林枫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有些人,纵使千百年后,仍会被人尊敬爱戴。 他真的太有人格魅力了! 有了魏征的话,林枫心头悬着的石头当即被挪开了,他轻笑道:“既如此,那我就好好准备一下。” 魏征微微点头:“放心去做,一切有我。你准备何时揭晓真相?” 林枫想了想,道:“我能知晓是谁,但我没有铁证……这个人十分狡诈,无比谨慎,不说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半月,该有的线索都被掩盖了,单说此人的谨慎,就未曾留下过下毒的痕迹。” 魏征眉头微蹙,感到了棘手,道:“那要怎么办?” 林枫眯了眯眼睛,明显已有想法:“我得让这人自己露出马脚来……” 魏征见林枫已有计划,便不再多说,他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本官跟你来此,就是给你撑腰,为你托底,帮你解决所有麻烦的。” “有本官在,你不必因案子之外的事分心。” 林枫重重点头,当魏征不喷人时,真的太让人有安全感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魏征道:“好了,我们进府吧。” 两人进入赵府,来到正堂。 便见这里已经坐满了人,赵家人都在这里。 连蛮横的赵茜与贼眉鼠眼的赘婿周松林也都在。 不过那个奇怪的少年赵方却没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去哪个犄角旮旯又捅蚂蚁窝去了。 “林公子,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 林枫一进入,赵氏便忙不迭起身询问。 赵嫣然美眸看向林枫,即便是想要装作毫不在意的赵茜,也都将耳朵对向了林枫。 林枫将众人的反应收归眼底,然后叹了口气,道:“没有发现什么新的线索。” “周默的确是自缢身亡的,他一死,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赵老爷生前所在的牢房,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众人一听,都不由露出失望之色。 赵氏抿了抿嘴,温声道:“林公子不必着急,查案的事急不得,慢慢来。” 林枫微微点头。 赵氏看了一眼天色:“都午时了,林公子你们肯定饿了吧,妾身这就吩咐后厨准备饭菜。” 林枫摇了摇头:“查不出线索,我也没什么胃口,就不吃了。” 赵氏还想劝说,却听林枫突然道:“赵夫人,你可知赵老爷生前,都有哪些交好的友人吗?” “友人?” 赵氏有些茫然的看向林枫:“林公子这是?” 林枫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赵氏想了想,便说道:“老爷与人为善,和谁都能称兄道弟,不说别的地方,单单是商州城,友人就不少。” 朋友满天下的社牛么……林枫道:“这些生意上的伙伴,还有那些酒肉朋友不算,还有什么关系更好的朋友吗?” 想了想,林枫加了个条件,道:“是那种逢年过节能够彼此来往,互送礼物,且你家老爷高兴或不高兴时,能一喝一夜的友人。” 赵氏皱眉思索半晌,摇了摇头:“这个……好像没有。” 都是酒肉朋友吗,相交满天下,知己无一人……林枫蹙眉思索片刻,旋即道:“还请赵夫人帮我写一份名单……就是你夫君这些所谓友人的名单。” “名单上标注清楚他们的身份,与你夫君是如何结识的,最近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赵氏有些不明所以,但见林枫神色认真,便道:“我这就去准备。” 她看向赵嫣然,道:“嫣然,你来帮我磨墨吧,这样速度能更快一些。” 赵嫣然连忙起身:“好。” “我也去吧。” 赵明路这时也起身:“我也知道父亲的一些朋友,父亲曾和我提过几人,能在我面前被父亲提起的,想来与父亲关系应该不会太差。” 林枫点头:“那就辛苦你们了。” 赵明路道:“本就是我的事,何谈辛苦,只要能帮助破案就好。” 说完,他便迅速和赵氏离开 孙伏伽见状,不由道:“子德,你这是?” 林枫指尖轻轻磕着桌面,目光环顾在场的众人,轻笑道:“总归没有新的线索,那不如拓展一下思路,也许会有收获。” 孙伏伽觉得林枫在忽悠自己,但他没有证据。 魏征则深深看了林枫一眼,没有说话。 等到赵夫人他们返回后,天色都要黑了。 赵夫人一脸歉意:“人实在太多了,很多事妾身也记得不太清楚了,还要询问其他人,没想到有嫣然和将至帮助,还是耽搁到了这个时候。” 林枫摇了摇头,说道:“有名单就好,赵夫人辛苦了。” 他接过书册,打开一看……好家伙,密密麻麻十几页。 几十个人名在上面。 仅仅商州就有几十个酒肉朋友,这赵德顺也是够忙的。 他粗略看了一眼,然后将书册合上,起身道:“有了这些名单,或许就能从中发现些什么新的线索……魏公,孙郎中,咱们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吧。” 魏征闻言,与林枫对视一眼,旋即微微颔首,道:“好。” 林枫四人离开正堂,没走多远,林枫忽然看到一棵桂花树下,正有一个屁股在那撅着。 仔细看去,正是奇葩少年赵方在那捅蚂蚁窝。 他让魏征等人先走,然后来到了赵方身旁,林枫蹲了下来,看着赵方十分认真的捅着蚂蚁窝,他笑道:“这蚂蚁窝这么好玩?怎么你一天到晚都在捅它?” 林枫对赵方很感兴趣,这个少年有着时间方面的特殊天赋,总是冷冷清清的,似乎对一切都不好奇。 赵方头也不抬道:“不好玩。” “不好玩你为何还要一直捅它?”林枫更好奇了。 赵方说道:“因为大黄死了。” “大黄?” “一条狗。” “你们府里的狗?” “不是,是一条野狗。” “它怎么死了?” “被郑掌柜给抓起来杀了。” “郑掌柜?你们赵家聘请的掌柜?” 赵方摇头,不再说话,似乎觉得这个话题很无聊。 林枫耸了耸肩,他想了想,忽然道:“在你们赵府,你最喜欢谁?” 赵方仍旧用树杈捅着蚂蚁,声音冷冷清清道:“哥哥。” “赵明路?”林枫倒是不意外,毕竟赵明路真的品性不错,他说道:“第二喜欢的呢?” “没有。” “没有?你娘亲?你父亲呢?不喜欢?” 赵方摇头。 林枫问道:“为什么不喜欢?” 赵方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为什么要有原因?” 林枫被问住了,他看着少年,少年似乎完全没有继续交谈的想法了,背对着林枫,继续撅着捅蚂蚁窝。 林枫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和少年计较,起身返回自己房间。 他知道,黑夜降临,牛马蛇神要登台了! ………… 夜色降临,宛若寒霜的月华洒落大地,一片苍白。 赵嫣然和赵氏走出房间,看向丫鬟,赵氏神情担忧道:“魏公他们还不用饭吗?他们这都辛苦一天也没吃饭了,怎么扛得住啊?查案要紧,身体更要紧。” 丫鬟忙道:“这次魏公他们没有拒绝,他们让我们给送饭了。” 赵氏闻言,这才松了口气,连忙道:“魏公他们是为我赵府案子而来的,我们可不能怠慢了他们,让后厨好好准备饭菜,切不可怠慢。” 丫鬟点头:“是。” 她转身快步离去。 赵嫣然扶着赵氏返回房间,轻声道:“伯母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赵氏点了点头,她坐在床榻上,说道:“查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行的,林公子他们太拼了,我是真的担心他们身体熬不住。” “好在他们终于用饭了。” 赵嫣然眼中有着好奇:“也不知道林公子他们是否查到了线索。” 赵氏看向窗外,轻声道:“希望老爷能保佑林公子他们早日找到线索,破解此案,让一切真相大白。” 她看向赵嫣然,柔声道:“时辰也不早了,嫣然你回去休息吧,这些天一直陪着我,辛苦你了。” 容颜俏丽的赵嫣然柔柔一笑:“都是我该做的。” ………… 夜色更深。 一道人影出现在客房外的阴影中,他隐没在黑暗之中,仿佛与黑暗化为一体。 一双冷漠的眼睛,正冷冷注视着客房的门。 此时,拎着食盒的丫鬟敲响了房门。 嘎吱—— 门被打开。 孙伏伽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他看向丫鬟,露出温和笑意,接过食盒,道:“麻烦你们了,这么晚还要劳烦你们送饭。” 小丫鬟连忙摇头:“这都是我们该做的,是孙郎中你们太辛苦啦。” 孙伏伽轻笑说道:“查案本就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更别说我们只有几天时间,耽搁不得。” 小丫鬟一听,便忙道:“那奴婢不打扰孙郎中你们查案了。” 孙伏伽点了点头,旋即便关上门,返回了房间。 小丫鬟踏着轻快的步伐离去,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现阴影里还站着一个人。 在小丫鬟离开后,这道身影从阴影中走出,看向客房的窗户。 只见窗纸上,正倒映着四道身影,孙伏伽将食盒放在桌子上,似乎向其他人说了什么,他们便都站了起来,向食盒靠近。 看到这一幕,这道身影缓缓后退,隐没于黑暗之中。 ………… 商州城北。 郑记当铺。 一根细长的铁丝伸进了锁孔内,随着那铁丝来回挪动,便听咔的一声响起。 锁开了。 将锁取下,双手一推,紧闭的门便缓缓打开。 一道全身都裹在黑袍之内的身影,瞬间闪入了房间之中。 他迅速转身,将门关闭。 整个过程动作十分迅捷,毫无拖泥带水,一看就知是老手了。 比起赵明路偷入周婉儿房间那笨拙的样子,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他转过身,借助月光,看着眼前的房间。 这是一个摆满了诸多物品的房间,乃是郑记当铺的藏宝室,里面装的都是当铺收来的各种值钱珍贵的物件。 他迅速来到架子前,目光掠过这些珍宝。 散发光亮的夜明珠,澄澈透亮的翡翠镯,做工精细的玉如意……诸多珍贵的物件,却都没有获得他哪怕一瞬的注意。 他的视线扫过这些珍宝,便无情的离开了。 仿佛这些扔到外面会引起哄抢的珍宝,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他看到架子上有小盒子时,才会动手翻动这些盒子。 不过当他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后,哪怕那些东西再值钱,也很快就被他给无情忽视了。 就这样,整个架子的珍宝,都被他检查了一遍,可似乎都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皱了皱眉头,目光不由移向靠着墙壁的箱子,那是唯一没有检查的地方了。 没有任何耽搁,他快步走了过去。 看着这个箱子,一只白皙的手从黑色的袖口内伸出,抓住了箱盖,然后用力将其翻开。 刷! 可就在这时。 在他掀开箱子的刹那间,一抹银光陡然一闪。 一把横刀竟然瞬间从箱子中窜出,直接刺向黑袍人。 黑袍人当即慌忙向后退去,同时双手向前一伸,两把匕首从宽大的袖口中滑出,被他抓住,直接交叉,抵挡这把横刀。 砰! 金石交戈之音响起,一道火花迸射而出。 黑袍人直接被震得向后倒退了两步。 他面带惊色的看着箱子,却见箱子里,正站着一人。 这人不是别人,赫然是身材魁梧,长相凶人的赵十五。 赵十五手持横刀,指着黑袍人,咧嘴笑道:“义父真乃神人也!说你今夜必会来这里送上门,你果真来了!” 黑袍人闻言,神情陡变。 这时,一道笑吟吟的声音自他头顶响起:“怪不得你那么喜欢在横梁上看戏,这看戏的视野真的不错,一丁点的细节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听到这声音,黑袍人忙抬起头。 噗……同时,一道火光自他上方亮起。 只见他的头顶上方正是一道横梁,而横梁上,正有两人。 一个是不苟言笑的魏征。 一个便是拿起火折子点燃蜡烛,笑呵呵说话的林枫。 火光映红了林枫的脸庞,火焰在他眸中跳动,他看着黑袍人,缓缓道:“这一夜就如那一夜,不过看戏的人变成了我,而戏中的戏子成为了你。” “不知你在毁了三个人一生的那一夜,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你也会落入同样的境地?” 那黑袍人闻言,忽然将手中匕首向林枫投掷而去。 砰! 可赵十五早就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的匕首,见他投掷,直接一刀掷出,击飞了威胁林枫的匕首。 但那道身影却当机立断,趁此机会直接冲到了窗前,毫不迟疑的用力向窗户撞去。 砰! 窗户被撞碎,黑袍人瞬间翻出了房间。 赵十五见状就要去追,却听林枫淡淡道:“别急,她跑不掉。” 赵十五一听,脚步一顿,向那被撞碎的窗户看去,就见窗外一片火光。 仿佛是火海一样,将黑暗彻底驱逐。 他忙来到窗前,只见黑袍人正站在窗外,而黑袍人的对面,则是十几个手持火把的男子。 他们封锁了所有逃离的路,直接将黑袍人的路给堵死了。 林枫跳了下来,又与赵十五配合,将魏征扶了下来。 而后他慢悠悠向外走去,道:“走吧,该去见一见我们这位朋友了。” 走出房门,便见黑袍人握着仅剩的一个匕首,正无比谨慎的盯着对面的人,见林枫走出,他顿时死死地盯着林枫。 因为对方戴着兜帽,林枫看不见黑袍人的长相,但却能看到那双哪怕夜色里,也十分明亮却又无比冰冷的眼睛。 这双眼睛,就如他在周婉儿房间时,那仿若穿越时空所看到的眼睛一样。 冷漠,理智。 纵使到了这一刻,他仍未从黑袍人眼中看到丝毫的惊恐与慌乱。 “他是谁?” 赵十五看着黑袍人,忍不住道:“义父,他就是杀害周婉儿真正的凶手吗?” 正拍打着衣服上灰尘的魏征闻言,也不由看向林枫。 却见林枫轻笑道:“除了她……又有谁会在这深夜里,偷偷潜入到这里寻找着某件宝贝呢?” 说着,林枫看向一个护卫,道:“立即去找孙郎中,告诉他不用演了,让他带着所有相关人员都过来吧。” “该是让这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了。” 护卫得令,连忙快步离去。 趁着这个时间,林枫看向黑袍人,见黑袍人仍旧站在那里不动,将自己隐藏在宽大的黑袍之内。 他笑了笑,缓缓道:“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准备让我们看看你的真面目吗?” 上架感言 要上架了,首先感谢书友老爷们的支持,若是没有你们的支持,我绝对没法以这样的成绩走到这一步。 然后感谢我的编辑琉星愿意签我,给我争取推荐。 上架时间中午十二点,会五章三万字同时发出,让大家一口气看个够! 下面是我的一些碎碎念。 ………… 其实我早就想发个单章和大家聊聊了。 这本书是我看了一些破案剧后,内心久久不能平复,总觉得不够爽,便心怀一腔热血,直接就扎了进来。 因此,在开始的时候,仅凭热血和一个灵感,便开始落笔,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些问题。 有人设上的不讨喜,有唐朝背景上的吐槽,有对主角选择的质疑,有诸多各种各样的问题。 这些问题让我一度很沮丧,觉得是不是没救了,但我不甘就这样放弃啊。 所以我从头改起。 大家不喜欢一些角色的人设,我大幅度的删改其内容。 一些读者指出的问题,我也咔咔一顿改。 除了实在是没法改的,以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改的,能改的我都改了。 而效果也很明显,随着我的改完,吐槽开始少了,成绩开始快速增长。 所以说,你们都是我的指路明灯啊! 对此我特别感谢初期给我指出问题,但没有抛弃我的朋友,咣咣给你们躬身。 我知道,这本书还存在一些问题,有烂梗的问题,有文笔的问题。 烂梗的话,到了赵德顺案大家也看到了,我已经不写了,我确实不适合搞笑,就不勉强自己了。 文笔的话,我会努力学习,努力成长,希望到这本书的后面,大家能看到我的变化。 这本书其实不容易写,每一个案子都是一次头秃的过程,我想写的有反转,我想案子有意思,我想在里面体现人性的善与恶,我还要让大家能以最快的速度记住案子里的所有人,既要伏笔不明显,又要最后有反转,还要为接下来的故事做铺垫,让所有案子到最后都能成为一盘大棋上的棋子,这真的太难了。 难到我最近经常失眠。 我本就是一个情绪容易受到影响的人,随着成绩变好,我就更怕让大家失望,所以我只能逼自己努力点,再努力点。 每一章内容在发出之前,我都要至少检查修改两遍以上,尽可能的将我目前所能写出的最好样子呈现出来。 这样会很累,但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点击发送章节,因为我太怕看到大家失望的评论了。 好在,一切付出都有正向的回馈。 今天,就是检验一切的时候了。 为了上架爆更,我这个假期一天都没休息,从早到晚一直码字,终于写出了这三万多字,今天全部都发出来,希望能让大家一口气看的舒坦! 上架之后,我会努力每天更新至少七八千字以上,以最快的速度写完一个又一个案子,不让大家追的难受。 最后,求一个订阅! 求几张月票! 希望这本书能陪大家走过接下来数月乃至一年两年的时光。 ………… 最后的最后,推两本群里小伙伴的书,我们经常互相鼓励。 李至安的《大明:我能召唤第四天灾》 喜欢历史和第四天灾的小伙伴可以看一看。 南山旧客《水浒:魂穿镇关西》 喜欢水浒的小伙伴可以瞧瞧去。 上架感言 要上架了,首先感谢书友老爷们的支持,若是没有你们的支持,我绝对没法以这样的成绩走到这一步。 然后感谢我的编辑琉星愿意签我,给我争取推荐。 上架时间中午十二点,会五章三万字同时发出,让大家一口气看个够! 下面是我的一些碎碎念。 ………… 其实我早就想发个单章和大家聊聊了。 这本书是我看了一些破案剧后,内心久久不能平复,总觉得不够爽,便心怀一腔热血,直接就扎了进来。 因此,在开始的时候,仅凭热血和一个灵感,便开始落笔,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些问题。 有人设上的不讨喜,有唐朝背景上的吐槽,有对主角选择的质疑,有诸多各种各样的问题。 这些问题让我一度很沮丧,觉得是不是没救了,但我不甘就这样放弃啊。 所以我从头改起。 大家不喜欢一些角色的人设,我大幅度的删改其内容。 一些读者指出的问题,我也咔咔一顿改。 除了实在是没法改的,以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改的,能改的我都改了。 而效果也很明显,随着我的改完,吐槽开始少了,成绩开始快速增长。 所以说,你们都是我的指路明灯啊! 对此我特别感谢初期给我指出问题,但没有抛弃我的朋友,咣咣给你们躬身。 我知道,这本书还存在一些问题,有烂梗的问题,有文笔的问题。 烂梗的话,到了赵德顺案大家也看到了,我已经不写了,我确实不适合搞笑,就不勉强自己了。 文笔的话,我会努力学习,努力成长,希望到这本书的后面,大家能看到我的变化。 这本书其实不容易写,每一个案子都是一次头秃的过程,我想写的有反转,我想案子有意思,我想在里面体现人性的善与恶,我还要让大家能以最快的速度记住案子里的所有人,既要伏笔不明显,又要最后有反转,还要为接下来的故事做铺垫,让所有案子到最后都能成为一盘大棋上的棋子,这真的太难了。 难到我最近经常失眠。 我本就是一个情绪容易受到影响的人,随着成绩变好,我就更怕让大家失望,所以我只能逼自己努力点,再努力点。 每一章内容在发出之前,我都要至少检查修改两遍以上,尽可能的将我目前所能写出的最好样子呈现出来。 这样会很累,但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点击发送章节,因为我太怕看到大家失望的评论了。 好在,一切付出都有正向的回馈。 今天,就是检验一切的时候了。 为了上架爆更,我这个假期一天都没休息,从早到晚一直码字,终于写出了这三万多字,今天全部都发出来,希望能让大家一口气看的舒坦! 上架之后,我会努力每天更新至少七八千字以上,以最快的速度写完一个又一个案子,不让大家追的难受。 最后,求一个订阅! 求几张月票! 希望这本书能陪大家走过接下来数月乃至一年两年的时光。 ………… 最后的最后,推两本群里小伙伴的书,我们经常互相鼓励。 李至安的《大明:我能召唤第四天灾》 喜欢历史和第四天灾的小伙伴可以看一看。 南山旧客《水浒:魂穿镇关西》 喜欢水浒的小伙伴可以瞧瞧去。 第六十七章 真相揭晓,一个偷天换日的故事!(求首订!) 赵嫣然赵姑娘—— 当林枫说出这个名字时,赵十五猛的瞪大了眼睛,嘴巴登时张的老大,整个人完全是不敢置信的表情:“谁!?” “义父你说她是谁!?赵嫣然赵姑娘?” “那个贼人……毒害了周婉儿的第三者,是赵姑娘!?” 第六十七章 真相揭晓,一个偷天换日的故事!(求首订!) 赵嫣然赵姑娘—— 当林枫说出这个名字时,赵十五猛的瞪大了眼睛,嘴巴登时张的老大,整个人完全是不敢置信的表情:“谁!?” “义父你说她是谁!?赵嫣然赵姑娘?” “那个贼人……毒害了周婉儿的第三者,是赵姑娘!?” 第六十八章 一切的来龙去脉! 听着林枫的话,现场静悄悄的。 长史陆辰鹤忍不住偷偷咽了口吐沫,看向林枫的神色中,充满着震撼的神情。 哪怕昨夜已经亲眼见过林枫破解闹鬼案的真相,已经在心里对林枫的能力有了极高的评价。 可陆辰鹤还是忍不住感到内心震动,不由觉得自己对林枫那所谓的极高评价,仍旧还是低估了林枫。 第六十八章 一切的来龙去脉! 听着林枫的话,现场静悄悄的。 长史陆辰鹤忍不住偷偷咽了口吐沫,看向林枫的神色中,充满着震撼的神情。 哪怕昨夜已经亲眼见过林枫破解闹鬼案的真相,已经在心里对林枫的能力有了极高的评价。 可陆辰鹤还是忍不住感到内心震动,不由觉得自己对林枫那所谓的极高评价,仍旧还是低估了林枫。 第六十九章 隐藏最深的秘密! 林枫的话音,就仿佛是这深夜的寒风一样,吹在众人耳中,让所有人心里感到发凉,手脚感到冰冷。 现场一阵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被这个假赵嫣然无比阴险狠毒的算计给吓到了。 第六十九章 隐藏最深的秘密! 林枫的话音,就仿佛是这深夜的寒风一样,吹在众人耳中,让所有人心里感到发凉,手脚感到冰冷。 现场一阵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被这个假赵嫣然无比阴险狠毒的算计给吓到了。 第七十章 还有另一个同谋! 夜风呼啸,吹动着众人的衣衫猎猎作响。 可在场所有人,此时都怔怔的看着林枫,脑海中掀起巨大的波澜,久久无法平静下来,根本就顾不得那夜风的吹拂。 这一刻,他们的内心有多震动,有多震撼,他们已经说不出来了。 但他们知道,今夜的事,他们永远都不会忘记。 第七十章 还有另一个同谋! 夜风呼啸,吹动着众人的衣衫猎猎作响。 可在场所有人,此时都怔怔的看着林枫,脑海中掀起巨大的波澜,久久无法平静下来,根本就顾不得那夜风的吹拂。 这一刻,他们的内心有多震动,有多震撼,他们已经说不出来了。 但他们知道,今夜的事,他们永远都不会忘记。 第七十一章 血字真正的用意! 风呼呼的吹,直接将所有人脑子都吹懵了。 随着林枫的话响起,整个现场刹那间陷入了无比诡异的寂静之中。 所有人的表情都是懵的。 他们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林枫说什么? 陆辰鹤是这个假赵嫣然的同伙,会放掉这个假赵嫣然? 这……这特么是怎么一回事啊? 第七十一章 血字真正的用意! 风呼呼的吹,直接将所有人脑子都吹懵了。 随着林枫的话响起,整个现场刹那间陷入了无比诡异的寂静之中。 所有人的表情都是懵的。 他们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林枫说什么? 陆辰鹤是这个假赵嫣然的同伙,会放掉这个假赵嫣然? 这……这特么是怎么一回事啊? 第七十二章 最关键的两个破绽! 听着林枫的话,所有人视线都刷的一下,瞬间落在了陆辰鹤身上。 泪流满面的赵明路,眼中充满着痛苦与愤恨。 他恨假赵嫣然,他恨那个隐藏在衙门里的狗官,他也恨他自己……毕竟若不是为了他,他父亲也不会坐牢,不坐牢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事,也就不会自尽身亡了。 第七十二章 最关键的两个破绽! 听着林枫的话,所有人视线都刷的一下,瞬间落在了陆辰鹤身上。 泪流满面的赵明路,眼中充满着痛苦与愤恨。 他恨假赵嫣然,他恨那个隐藏在衙门里的狗官,他也恨他自己……毕竟若不是为了他,他父亲也不会坐牢,不坐牢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事,也就不会自尽身亡了。 第七十三章 绝妙之策——特殊事用特殊法! 听着林枫的话,赵十五只觉得体内的血液,都仿佛燃烧了一般,直冲大脑。 他以前苦练武艺,总觉得这个世道只有用拳头,才能出人头地,才能被他人畏惧,才能被他人尊敬。 可现在,他才知道,在真正的智慧面前,拳头算个屁。 第七十三章 绝妙之策——特殊事用特殊法! 听着林枫的话,赵十五只觉得体内的血液,都仿佛燃烧了一般,直冲大脑。 他以前苦练武艺,总觉得这个世道只有用拳头,才能出人头地,才能被他人畏惧,才能被他人尊敬。 可现在,他才知道,在真正的智慧面前,拳头算个屁。 第七十四章 朱雀! 随着林枫声音响起,众人全都将视线放在了陆辰鹤身上。 他们的目光,都不由带着一丝怜悯与可怜了。 毕竟陆辰鹤与假赵嫣然不同,假赵嫣然即便最后被林枫也算计的主动送上门,可林枫终究是有实际证据,有周婉儿给周默留下的密信的。 第七十四章 朱雀! 随着林枫声音响起,众人全都将视线放在了陆辰鹤身上。 他们的目光,都不由带着一丝怜悯与可怜了。 毕竟陆辰鹤与假赵嫣然不同,假赵嫣然即便最后被林枫也算计的主动送上门,可林枫终究是有实际证据,有周婉儿给周默留下的密信的。 第七十五章 揭晓!宝物真正藏身之处! 听到林枫的话,所有人视线刷的一下,齐齐落在了林枫身上。 假赵嫣然一脸不敢置信:“你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你刚来仅仅一天而已!你还要查案,还要算计我们,你来回奔波,根本就没有停下来过……你怎么可能知晓我们找了两个多月都未曾找到的宝贝下落?” 第七十五章 揭晓!宝物真正藏身之处! 听到林枫的话,所有人视线刷的一下,齐齐落在了林枫身上。 假赵嫣然一脸不敢置信:“你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你刚来仅仅一天而已!你还要查案,还要算计我们,你来回奔波,根本就没有停下来过……你怎么可能知晓我们找了两个多月都未曾找到的宝贝下落?” 第七十六章 摊牌!新的案子! 听着林枫说出“完美”二字,在场众人心中,都不由生出一股拨云见日,夜尽天明的畅快之感。 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就仿佛是黑夜再漫长,可终究会过去一样。 第七十六章 摊牌!新的案子! 听着林枫说出“完美”二字,在场众人心中,都不由生出一股拨云见日,夜尽天明的畅快之感。 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就仿佛是黑夜再漫长,可终究会过去一样。 第七十七章 林枫出手,一招破局! 林枫等人抵达鸿胪驿馆时,已经过了子夜。 不过哪怕时辰不早了,可鸿胪驿馆内,仍旧能看到人影匆匆。 火把的光亮驱散黑暗,远远看着,鸿胪驿馆上空都火红一片。 众人下了马车,便见驿馆大门正被数十披甲执锐的将士看守,这些将士各个虎背熊腰,目光锐利,一看便知是精锐之士。 见到林枫等人到来,直接喝道:“来者何人?” 魏征走到最前方,道:“本官魏征,今夜刚返达长安,听闻驿馆发生了意外,故此前来探查,还请通报此案的主查之官,就说魏征求见。” 听到魏征的大名,这些将士们顿时转换态度,不敢再那般蛮横。 不过还未等他们开口,门内突然传出了一道声音:“魏公?” 接着就见一个身披铠甲的年轻人大步走了出来,他来到将士前方,见来人果真是魏征,忙行礼道:“魏公,您不是去商州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案子已经查明,本官便回来了。”魏征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有些意外,道:“竟是你来亲自守门?” 林枫在魏征开口时,便观察着这个年轻人,只见此人身材魁梧,和赵十五相比都丝毫不差,他有着一些抬头纹,一笑起来抬头纹便聚集在眼睛上方,形成一个个横条,看起来有些喜感。 同时,林枫总觉得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有些面熟,好像在哪看到过这个面相……忽然,他眸光一动,想了起来。 这么重的抬头纹,这不正是前不久才分开的程咬金的特点嘛。 越是这样想,他就越觉得眼前的人和程咬金相像。 魏征余光见林枫打量着年轻人,他知道林枫不是真正的大理寺丞,可能不认识年轻人,便低声道:“他叫程处默,程咬金长子,现在是左金吾卫中郎将。” 还是魏公贴心,主动帮我介绍……林枫心里很是感动,虽然魏征一路都没和他怎么说话,看起来好像冷落他一样,但他知道,魏征其实已经相信他了。 否则不至于他说来这里,哪怕是子夜,魏征也毫不犹豫带他来,见到陌生脸庞,更是贴心告知他身份。 程处默看起来有些憨厚,但那小眼睛又不时会转一下,仿佛在动什么脑筋,和程咬金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林枫心中感慨,真不愧是父子啊。 “使臣在我大唐驿馆内出事,陛下十分震怒。” 程处默叹气道:“陛下听闻案子发生,直接就命令我们金吾卫包围驿馆,连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直到案子侦破,才允许驿馆内的人出去,否则哪怕是老死,若案子不破,也得死在里面。” 魏征与林枫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凝重。 李世民这样做,恐怕是动了真怒,怪不得连堂堂刑部尚书的戴胄,都没法离开驿馆半步。 魏征道:“谁负责此案的主查任务?” 程处默道:“大理寺卿萧公。” 他看向魏征:“三司中,魏公你去商州查案了,刑部尚书戴公又是嫌疑人,也就只有萧公亲自出马了。” 林枫微微点头,并不意外。 使臣死在大唐的驿馆里,这对大唐的形象,必然会有所影响,这个时候,李世民派出大理寺卿萧瑀查案,最为合适。 既是萧瑀经验丰富,更容易查出真相,也是为了安抚蒙舍诏的其他使臣,让他们知道大唐很重视这件事,毕竟三品重臣的大理寺卿都亲自出马了。 魏征说道:“萧公休息了没?” 程处默摇头,眉头不展:“哪有心思休息?陛下就给了三天时间查案,这都过去快一天半了,萧公愁的饭都不吃,哪还能睡得着。” 林枫心中一动,他说道:“案子没有进展?” 一天半了,这时间也不算少了。 怎么还能愁的睡不着? 程处默听到林枫的话,好奇看向林枫,道:“这位是?” 其实他早就注意到林枫了,魏征和林枫说悄悄话时,他就看到了,不过魏征在面前,他也不好直接开口询问。 毕竟他老爹程咬金可专门叮嘱过,遇到魏征,必须要身板笔直,直视前方,说话要注意分寸,绝不能做出无礼行为,否则就等着被骂哭吧。 林枫拱手笑道:“大理寺丞林枫。” “林枫?” 程处默双眼猛的一亮,他好奇看向林枫,眼睛里眼珠直转,道:“你就是那个在极短时间内,破获了皇宫闹鬼案和御史台纵火案的林枫?是那个被很多人称之为神探在世的林枫?” 我都这么出名了吗? 林枫一脸谦逊,道:“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不敢称神探。” “真的是伱!” 程处默激动道:“你断案能力那么强,或许你能帮到萧公破案!” 他看向林枫,眼中都是希冀,道:“你是不知道,不仅萧公压力大,我们压力也大啊,兄弟们都在这站一天半了,这深秋的晚上,死冷寒天的,大家也都不好受。” “你若是能帮忙尽快破案,那你就是我们的救星。” 程处默和程咬金一样,都很会说话,林枫对他们的第一印象十分不错。 林枫笑道:“若是萧公愿意让我帮忙,那我自然会竭尽全力去查案。” 程处默一听,当即道:“我相信萧公肯定愿意……魏公,林寺丞,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禀报萧公。” 说着,他便快步离去。 看着程处默风一样消失的背影,林枫笑道:“程中将性格不错。” 孙伏伽点头道:“和程将军一样人缘好。” 没多久,就听一阵脚步声从门后响起。 很快,几道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走在最前方的是身着官袍,身材微胖的萧瑀。 萧瑀身后有着两人,一人是刚刚进去的程处默,另一人林枫倒也熟悉,就是那个曾经对他态度很不好,但随着自己破了皇宫闹鬼案后,便仿佛哑了的痘痘兄韩克己。 萧瑀看到魏征几人,脸上不由带着意外和惊喜,他忙道:“魏公,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算算路上的时间,你们在商州最多也就能待一日吧?” 魏征道:“虽然只有一日,但子德已经彻底破解了赵德顺案,抓住了赵德顺案背后的真凶,揪出了藏在商州刺史衙门里的内鬼,找到了他们制造这一切阴谋所为的珍宝……商州所有事都已做完,我们也就回来了。” 听着魏征的话,萧瑀愣了一下。 韩克己也有些发懵。 林枫他们去商州,破解赵德顺案,他们能理解。 可那揪出藏在商州刺史衙门里的内鬼是怎么回事? 找到了真凶制造那一切阴谋所为的珍宝又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还未听到完整详细的讲述,可只是听这几句话,他们就能想象到赵德顺案的背后有多复杂! 而这么复杂赵德顺案,这么多件事……林枫竟然只在一天时间,就做完了! 抓了真凶,找到珍宝,破了案子……这,这是不是有些过于迅速了? 萧瑀眼睛里,难掩惊色的看着林枫。 韩克己更是目瞪口呆,看向林枫的神色中,充满了警惕和惊悚。 他忽然觉得,原本自己那板上钉钉的寺正之位,好像有些悬了。 便是程处默,也都是一脸震撼的表情,刚刚他并未具体询问赵德顺案,还以为林枫他们就是简单破了个凶杀案呢,可现在一看,好家伙,这要是算简单,那这世上还有复杂的案子了吗? 魏公这是故意帮我扬名吗……林枫笑着看向众人,说道:“运气比较好,破案还算顺利。” 萧瑀深吸一口气,旋即直接咧嘴大笑:“好!子德,做得好!不愧是我大理寺的人!” 林枫在萧瑀看来,是大理寺丞,那林枫做得越好,就代表自己眼光越好,大理寺的能人越多! 他说道:“既然你已经破解了赵德顺案,那就代表你可以官复原职了,陛下将使臣被杀案交给我大理寺负责,你身为大理寺的一员,可以直接参与查案。” 官复原职……韩克己脸都青了,看着魏征和萧瑀重视林枫的样子,看着林枫一来,萧瑀就迫不及待让林枫查案的样子,韩克己心越来越凉。 只觉得这夜色再凉,都不如自己的心哇凉。 他仿佛听到寺正的职位正在向他辞别。 痘痘兄看起来打击好像有些大啊……林枫视线扫过韩克己,旋即看向萧瑀,道:“萧公,这个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使臣是怎么死的?” 林枫就是为了这个案子来的,既然能以大理寺丞的身份直接参与其中,那他就不用魏征帮忙开路了。 萧瑀闻言,直接道:“走,我们先进驿馆,一边走本官一边说。” 众人跟着萧瑀进入了驿馆中,萧瑀边走边说:“死者是蒙舍诏大王子,名叫张掖逻,于前天巳时二刻中毒身亡。” 前天……今晚已经过了子夜了,前天巳时,岂不就是自己在商州的那天早上? 林枫点了点头,时间不算久,而且案发后李世民就让金吾卫包围了驿馆,禁止任何人进出,线索应该不会被破坏的太多,算是好事。 不过……巳时二刻?时间是不是有些过分准确了? 一般来说,仵作能把时间估摸到一两个时辰之内,都算是极其优秀,经验丰富了。 而巳时二刻,将时间说的如此准确,这是连后世那么高的科技水平,都做不到的。 他向萧瑀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魏征和孙伏伽也好奇的看向萧瑀。 萧瑀毫无隐瞒,道:“因为他刚死,就被人发现了。” 林枫看向萧瑀,等待更详细的讲述。 萧瑀说道:“当时戴尚书正好和张掖逻交谈完毕,然后戴尚书告辞离开,可就在戴尚书离开后不久,守在门口的蒙舍诏侍卫突然听到正堂内发出砰的声响,好像茶杯摔到了地上。” “他们连忙进去查看……就发现,张掖逻捂着心口趴在地上,表情十分痛苦,他们慌忙进去,可到达张掖逻身旁时,张掖逻已经七窍流血而死了。” 几人说话间,已经到了正堂。 林枫视线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茶杯碎片。 他说道:“张掖逻当时就倒在那里?” 萧瑀点头:“他痛苦之下不小心将茶杯扫到了地上,他的尸首就在茶杯碎片的左侧。” 林枫快步来到茶杯碎片旁,听着萧瑀的话,看向茶杯左侧,果然在这里看到了一些血迹。 萧瑀说张掖是七窍流血而死的……这死状有些凄惨恐怖啊。 萧瑀和魏征也都走了过来,开始观察现场。 林枫想了想,道:“也就是说,在侍卫站在门口查探时,张掖逻还没有死,可等侍卫抵达时,他就死了?” 萧瑀点头:“不错,正因有人亲眼看着他身死,所以时间才如此准确。” 林枫摸着下巴,视线看向桌子。 只见桌子上,此时还剩下一个茶杯,茶杯里装着不多的水。 他说道:“这是戴尚书所用的茶杯?” 萧瑀说是戴胄离开不久,张掖逻就死了的,那么现场若能被保留,茶杯就只会是戴胄的。 萧瑀点头:“不错。” 他继续道:“戴尚书刚离开,张掖逻就中毒身亡了,蒙舍诏的使臣怀疑是戴尚书所为,所以就连忙追了上去,而那时戴尚书还未离开驿馆,就被留下了。” 林枫并不意外,这和戴胄府里的管家讲述的差不多。 他想了想,道:“仵作怎么说?” 萧瑀取来一张纸,交给林枫:“这是仵作的验尸结果。” 林枫目光向上看去,萧瑀在一旁讲述:“仵作在张掖逻身上没有检查到任何伤口,说明张掖逻所中之毒,不是受到带毒的利器导致的。” “之后仵作与太医署的太医联手,对张掖逻所中之毒进行了分析,最终得出结论,张掖逻所中之毒是一种很罕见的南疆之毒,名叫绯红之毒。” “绯红之毒?” 林枫有些茫然,这涉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萧瑀为林枫解释:“绯红之毒是一种很特殊的毒,只能通过嘴进入体内,绯红之毒无色无味,遇水就能迅速溶解,一旦进入嘴里,便会迅速扩散,自动进入胃中。” “而中毒者心口处的的血管会在毒发时直接炸开,染红前襟,绯红之名因此而来。” 这毒有些厉害啊,这是哪怕没有刻意去吃,可只要嘴沾上就会中毒……中毒后血管还会炸开,怪不得死前会那么痛苦……林枫想了想,道:“毒力如何?多久会发作?” 萧瑀道:“毒力很强,根据剂量的不同,毒发时间也不同。” “若是剂量足够大,立即就会毒发身亡。” “若是剂量没有那么大,那就需要点时间扩散蔓延,但最多也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林枫明白萧瑀的意思了,他说道:“也就是说,这个毒,只能是张掖逻死之前一个时辰内下的?” 萧瑀点头:“就是如此。” 林枫这时反而好奇了,他看向萧瑀,都:“萧公,你们既然都能将下毒时间确定在一个时辰内了,我想应该能直接找到嫌疑人吧?审问一番,调查一番,一天半的时间,也该有差不多的结果了吧?” “怎么你们还如此愁眉不展,好像一点进展都没有?” 魏征和孙伏伽也都觉得奇怪。 一个时辰的时间不算长,能够接触张掖逻,有机会给张掖逻下毒的人绝不会多。 所以嫌疑人的范围一下就能确定。 一天多的时间调查这些人,怎么都能有些收获。 可程处默却说萧瑀都愁的茶饭不思,觉都不睡了,这是为何? 萧瑀叹息一声,道:“我们的确找到嫌疑人了,在这一个时辰内,有机会接触到张掖逻食物,和张掖逻单独接触的人,只有四个。” “哪四个?”林枫一边思索,一边问道。 萧瑀说道:“一个是鸿胪寺丞秦问,一个是驿馆厨子钱多载,一个是驿馆侍从周孟,最后一个就是戴尚书了。” 不用林枫继续发问,萧瑀就将这四人的情况分别介绍了一遍。 “秦问在戴尚书来之前半个时辰,见过张掖逻,身为鸿胪寺丞,他的任务就是招待蒙舍诏使臣,所以他来的理由很充分,整个过程就是和张掖逻喝了一杯茶,聊了一下后续的觐见事务,便离开了。” “而驿馆厨子钱多载,则为张掖逻准备了早饭……张掖逻是死前一个时辰吃的饭。” “而侍从周孟,则是负责端菜,张掖逻的饭菜都是他端去的。” “至于戴尚书……” 萧瑀看向林枫,道:“是为了金钗之事而来,期间与张掖逻喝了一杯茶,交谈了两刻钟离去。” 听着萧瑀的讲述,林枫脑海里,开始出现这些人与张掖逻见面的顺序和画面。 大脑开始处理刚刚接收到的诸多杂乱的线索与信息。 秦问是为了公务前来,单独见面,喝了一杯茶离去,戴胄也是类似的缘由。 因为是单独见面,所以没人知道他们是否偷偷下了毒。 驿馆厨子和侍从,则一个负责做饭,一个负责端饭,都有机会在食物里下毒。 绯红之毒只能从口入,怀疑他们也十分正常。 想到这里,林枫忽然道:“为何只有一个人送菜?” 在赵府吃早饭时,都有好几个婢女轮流端菜,这样才能防止吃饭之前菜就凉了。 这驿馆之内,为了体现对他国使臣的重视,更应该看起来隆重才是。 一个人根本就撑不起来隆重的感觉。 萧瑀解释道:“因为鸿胪寺前一晚款待了使臣团,使得张掖逻喝的太多了,第二天早上头疼,便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去前堂用饭。” “他的饭菜,是单独给他送到房里的,所以一个侍者用食盒便足够了。” 林枫点了点头,又问道:“他的饭菜,和其他人的一样吗?” 萧瑀摇了摇头:“他前一夜被款待时,十分喜欢几种美食,所以早上专门希望还能再吃那些美食,因此厨子是单独给他做的,和其他人不一样。” 与其他人的饭菜不同……林枫眯了眯眼睛,道:“那他的食物还有剩下的吗?” 萧瑀点头:“自是有的,他宿醉后,胃口不太好,都有剩余。” “验过毒吗?” “验过了。”萧瑀道:“因为都有剩余,所以完全可以对这些食物进行验毒,结果……” 他看向林枫,摇头道:“没有在食物上发现任何的毒药残留。” 孙伏伽一怔:“食物里没毒?那他是怎么中毒的?” “难道……” 他不由看向桌子上的茶杯,道:“难道是在见秦寺丞和戴尚书时喝茶,茶里有毒?” 众人都看向萧瑀。 可是萧瑀脸色仍十分凝重,摇头道:“茶水我们也验过了,也没有毒。” “而且秦寺丞和戴尚书喝的茶,都是与张掖逻从同一个茶壶里倒出来的,若是茶水有毒,他们也早该毒发了。” 孙伏伽彻底想不明白了,眉头紧皱,十分不解:“食物也没毒,茶水也没毒,那他是怎么中毒的?他难道除了早饭与喝茶,还吃了其他东西?” 萧瑀摇头:“我们也问过使臣团的侍卫了,这些侍卫一直在一旁跟随张掖逻,他们说张掖逻那一个时辰内,除了早饭与茶水外,没有吃任何其他东西。” 孙伏伽摇着头,完全想不通了。 萧瑀叹息道:“情况就是这样……我们也是怎么都想不通,这四人都有嫌疑,但经过查探后,又都没有嫌疑。” “因此,凶手究竟是谁,怎么下毒的,我们毫无头绪。” 说着,萧瑀忙看向林枫,胖乎乎的脸上不由露出希冀之色,道:“子德,你对这个案子可有什么想法?” 听到萧瑀的话,众人不由看向林枫。 魏征和孙伏伽脸上也带着希冀,他们是亲眼见过林枫那恐怖的推理断案能力的,哪怕这个使臣被杀案听起来很矛盾,可他们觉得这个案子仍旧没法与赵德顺案的复杂相比。 林枫既然能轻松解决赵德顺案,这个案子绝对难不住林枫。 他们对林枫有信心。 程处默则是眨着眼睛,那看似憨厚,但不时会闪过精明的眼睛里,充满着好奇之色。 这几天他听得最多的就是皇宫闹鬼案和御史台纵火案,神探林枫之名不断在耳边响起,现在终于能亲眼见识一下林枫的本事了,也不知道林枫是否和传言中那样厉害。 韩克己则带着一抹冷笑,这个案子现在明显陷入了僵局,所有人都有嫌疑,但所有人也都没有嫌疑,他想了一天半,头发都快想没了,也没想到破局的方法。 而林枫刚到这里才多久?半刻钟都没有。 只是听萧瑀简单介绍了这个案子,就能找到破局之法了? 他才不相信林枫真的那么厉害。 众人或期待,或好奇,或不信的视线就这般齐齐落在了林枫身上。 完全是所有人下意识的举动,就让林枫成为了焦点与中心。 这时,他们就见林枫嘴角忽然微微上扬了几分,他目光看向众人,轻轻一笑:“我还真有一些想法。” 什么!? 他真有想法! 韩克己当即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程处默也是瞳孔微微放大……他竟然真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破局之法?神探之名果然不是吹的! 魏征和孙伏伽则毫无意外,只觉得这太正常了。 萧瑀则大喜过望,心道不愧是他大理寺的人。 他忙道:“什么想法?” 众人都紧紧地盯着林枫。 便听林枫说道:“萧公,我是听明白了,你们所查的,都是他吃过的食物,他喝过的茶水,一切能够进入他嘴中的东西。” 萧瑀点头:“没错。” “可是……” 林枫话音忽然一转,道:“你们忽视了一样东西。” “这样东西不是食物,不是茶水,但同样会导致他中毒!” 萧瑀愣了一下:“什么?” 林枫眯着眼睛,烛火在他眸中跳动,闪烁着光芒,他缓缓道:“餐具!” “餐具!?” 众人一愣。 林枫看着他们,说道:“筷子,汤勺,饭碗,茶杯……一切可以与食物接触的东西,一切能够进入他嘴里的东西。” 他看向萧瑀,道:“若筷子上沾毒,那他吃饭时,筷子上的毒就会自动进入他嘴中。” “如果汤勺有毒,他喝汤时,也会让他中毒。” “同理……饭碗,茶杯都有可能,只需要在他的饭碗边缘,茶杯边缘抹上毒,那他在吃饭,在喝茶时,嘴就会直接与毒接触,进入嘴中。” “而这种毒,只是抹在餐具表面的,随着他吃完,可能毒直接就被吃光了,即便还留存,在食物中估计也很少,所以你们很难从食物中检测出毒来!” 林枫看向众人,笑了笑,道:“为什么你们从任何食物里都找不到毒?毒就不在食物里,你们怎么可能找得到?”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全都愣住了。 韩克己脸色骤变,他瞪大着眼睛,瞳孔剧烈颤抖! 即便他想从林枫的推测里挑毛病,可他却挑不出来! 因为这有极大的可能,甚至就是唯一的可能! 只有餐具,才可能是除了食物外,唯一让张掖逻中毒的东西!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没想到!? 这么简单的事,自己怎么就偏偏没想到!? 他不由锤了锤自己的脑袋。 程处默看着暖光下的林枫,只觉得林枫好像披着一身光芒编织的披风:“神探!这绝对是神探啊!” “萧公他们这么多人,一天半都没想通的难题,林枫一来就想明白了,一来就找到了破局的方向,太强了!” “原来传言都是真的!林枫真的太神了!” 魏征和孙伏伽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容,他们并不惊讶,毕竟这可是一天破了赵德顺案的林枫。 林枫能找到破局之法,他们觉得本就该如此! 而萧瑀,则在一愣之后,不大的眼睛迅速睁开,众人难得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完整的瞳孔。 “碗筷,茶杯,汤勺……” 萧瑀念着,忽然激动的来回踱步,脸上充满着兴奋之色:“对啊,对啊,对啊!” 他连续说了三个“对啊”! 他忽然站定,看向林枫,道:“子德,你说的对!这些东西,是不需要食物就能下毒的!怪不得我们一直都找不到他中毒的来源,原来是这些东西!” 说着,他直接扭头看向下属,道:“立即将张掖逻当日所用的所有餐具,全部找出来,立即让仵作和太医署的人进行验毒!” 下属自是不敢耽搁,连忙跑着离开。 萧瑀收回视线,他深吸一口气,平复着自己激动的内心,看向林枫,发自内心道:“子德,多亏你回来了,你若是不回来,可能我们到最后都想不到这些。” 林枫笑道:“这不算什么,是萧公你们被食物中毒的表象所迷惑了,一心钻到食物里,钻了牛角尖。” 就和陆辰鹤找装鬼之人一样,一开始方向就错了,然后就在错误的路上一路狂奔,但不知距离真相却越来越远。 萧瑀闻言却是摇头:“没想到就是没想到,你不用为我们找借口,这就是你的本事。” “若是此案能因此破解……” 萧瑀看着林枫,认真道:“那你就是首功!本官会亲自为你向陛下表功!” (本章完) 第七十八章 真相揭晓!下毒者是他!(两合一,万字大章) 有了方向,大理寺的人便快速行动了起来。 趁着这个间隙,林枫说道:“萧公,将戴尚书他们四人的口供给我看看吧。” 这些东西一直被萧瑀带着,他一听,就忙将供词交给了林枫。 林枫视线落在纸张上面。 口供的内容主要是那一个时辰内,每一个人都做了什么。 厨子在专心做饭,侍从在一旁等待,饭做好了就立即去送饭,鸿胪寺丞之前一直没在驿馆内,到了驿馆后就立即见了张掖逻,沟通过程喝了一杯茶,离开后不久,戴胄就来了。 这和萧瑀之前介绍的没什么区别。 而且因为这些人在做这些事的时候,都没有人证能证明他们的话,所以都存在说谎的可能性。 但又因为食物和茶水里没有检测到毒药成分,因此嫌疑程度又减轻了。 可现在,自己又提出了餐具的可能性,而餐具的话,碗筷之类的,厨子和侍从都能接触到,茶杯秦问与戴胄也能接触到,他们的嫌疑又因此开始增加了。 不过萧瑀让人搜过几人的身,也搜过厨子和侍从的房间,结果并未搜到任何携带毒药的东西…… 看着这些供词,林枫眼眸微眯,大脑不断筛查着每一个人的话,从逻辑,从诸多侧面细节,来判断他们的话是否有虚假的。 可结果……情况很不乐观。 林枫深吸一口气,将供词还给了萧瑀,他沉思片刻,说道:“萧公,带我去张掖逻的房间看看吧,这里看来找不到什么特殊的线索了,我去看看他吃早饭的地方。” 萧瑀一听,自然不会拒绝。 很快,萧瑀就带着林枫等人,来到了张掖逻的房间。 推开门,一间宽敞的房间映入眼帘。 萧瑀道:“就是这里。” 林枫微微点头,走进了房间中,目光向四周环顾,房间很宽敞。 走进门,就是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放着茶具,四周有着凳子。 不远处是一个书架,书架上摆放着一些书和花盆等装饰品,这是用来向外邦使臣展现大唐文化的方式。 书架挨着几个柜子,用来装使臣的行李。 然后向里便是一个床榻,床榻很大,容纳两人休息都不会拥挤。 墙壁上悬挂一些字画,字是名家的字,画是山水画。 房间打扫的很干净,地面上尘埃不染,看得出来鸿胪寺招待使臣,是十分用心和认真的。 他一边观察房间,一边道:“张掖逻身死前后,他房间可有什么东西丢失过?” 萧瑀摇了摇头:“没有,所有东西都在。” “他所带的行李并不多,本官已经让蒙舍诏的侍卫清点过了,什么都没少。” 萧瑀一边说着,一边来到了柜子旁,他翻开一个柜子,道:“他的东西都在里面,没人动过。” 林枫走了过去,将柜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摆在柜子盖上。 只有两个包袱,一个包袱里装的都是衣服,一共有五件衣服,足以用来换洗。 另一个包袱里,装的则是几个钱袋,钱袋里装着一些小的珠宝和铜板。 林枫翻了翻衣物,又看了看钱袋,确定这些东西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微微点了点头,将其放了回去。 他站在柜子旁,目光环视房间,确定房中没有被他忽略的地方,开口问道:“萧公,不知这一次蒙舍诏来的使臣,除了张掖逻外,还有哪些?” 萧瑀毫无隐瞒,直接说道:“除了大王子张掖逻,还有蒙舍诏大相陆克多,以及大将军细沙罗。” “大相?大将军?”林枫挑眉道:“都是重臣啊。” 萧瑀点头,道:“蒙舍诏是小国,向我大唐朝见,只有这样的阵仗才能显出他们的诚意,而且他们来此,也是有求于我大唐,因此这样的人员配置不算意外。” 林枫想了想,道:“那他们与张掖逻关系如何?自身性格如何?” 萧瑀不由道:“你怀疑他们?” 林枫摇头:“倒也不是,就是了解一下张掖逻身边的人,一会儿我准备见一下他们,或许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线索……所以我得先知道他们的情况,免得一会儿出差错。” 萧瑀明白林枫的意思,接下来若是真的能在餐具里查出毒药来,也还得想办法确定是谁利用餐具下的毒。 距离彻底侦破下毒案,还有不少的路要走。 他没有任何迟疑,直接道:“大相陆克多颇有智慧,为人有些城府心机,面对他时,要谨慎一些。” “细沙罗身为武将,就和寻常武将一样,性子直,脾气有些暴躁,动不动就容易生气……这一次张掖逻身死,我们又将驿馆封闭,不许他们乱动,细沙罗很是不满,你一会儿若见他,要小心他的脾气。” “至于他们和张掖逻的关系如何,这本官就不太清楚了,毕竟他们刚来大唐不久,即便是鸿胪寺的人与他们接触的也不多……不过表面上来看,他们对张掖逻都很恭敬。” 一个心机深沉的老狐狸,一个脾气暴躁的火药桶,一个有资格继承王位的大王子……这个配置,倒的确不赖,该沉稳时沉稳,该冲动时冲动,诸多场合都能应对了。 林枫点头:“我明白了。” 这时,房门被打开,侍卫们陆续将张掖逻用过的餐具,以及吃过的饭菜都端了过来。 林枫让他们将这些东西摆在桌子上。 很快,桌子就被摆的快满了。 众人走上前去,林枫看向正在检查餐具的仵作与太医,问道:“多久能出结果?” 太医想了想,道:“至少两刻钟。” 林枫点了点头:“不急,你们慢慢验证。” 说完,他便看向桌子上的饭菜,向萧瑀问道:“萧公,这就是张掖逻早上吃的东西?” 萧瑀点头:“就是这些。” 林枫看向这些饭菜,不由挑眉:“这个蒙舍诏大王子吃的有些杂啊。” 只见桌子正中间,摆放着一大盆水煮羊肉,羊骨头半截露在外面,许多胡椒花椒漂浮在汤水之上,可以想象这盆水煮羊肉会有多麻。 一旁有两碟小菜,小菜以野菜为主。 还有一些胡饼,满满当当的堆在盘子里。 一碗混沌被吃了一半。 最后还有一个小盘子,盘子里是一滩红色的东西,也不知道原本是什么。 见林枫看着那滩看不出来是什么的盘子,萧瑀介绍道:“这是酥山,以‘酥’为底制作而成,需要在冰窖中冻好,雕刻出图案,那红色是用红色的花瓣打碎提炼而成的颜色,刚做好时十分精致,是我们大唐招待外邦使臣很重要的一道菜肴。” 林枫只是听着,都要流口水了。 对于酥山,他还真的听说过,据说酥山就是唐代的冰淇淋,所谓的酥,是奶油酥油之类的东西,算是一种乳制品。 林枫伸出指尖,在盘子上抹了一下,然后放在鼻前嗅了嗅,还真别说,真的有些冰淇淋的感觉。 随手擦了擦指尖上的冰淇淋,看着这半桌子的饭菜,主食主菜甜品应有尽有,林枫不由感慨……真不愧是王子,就是会吃啊。 这些菜都已经被检查过,没有毒,林枫便也不在这上面多耗费时间。 他看向萧瑀,道:“萧公,张掖的尸首在哪?” 萧瑀道:“就在隔壁房间,我们不好一直将他的尸首扔在正堂,可案子没破,又不能乱动……便只好先将其单独放置。” 林枫很理解:“带我去看看吧。” 很多时候,尸首传递的线索,会比他人的供词更准确。 萧瑀自然不会拒绝,直接带着林枫等人到了隔壁房间。 推开门,林枫就看到了地面上的尸首。 火光照耀下,真的有些渗人。 张掖逻一脸狰狞,面容扭曲,七窍流血,心口处还有着一滩明显的血迹,在昏暗的烛光照耀下,着实有些可怖。 看着那扭曲的面容,可以想象……死的时候,张掖逻会有多痛苦。 林枫走了过去,查看张掖逻的情况。 蹲下身来,目光扫过张掖逻的尸身,只见张掖逻衣服上沾了一点灰尘,手上头发上都有些许灰尘,想来是在前堂地上痛苦打滚时沾上的。 林枫将张掖逻的衣服掀开,看了一眼心口处……果然如萧瑀说的那样,血管都爆开了,鲜血淋漓。 “这毒真是够厉害的啊,下毒者究竟和张掖逻什么仇什么怨?用这么痛苦的毒药。”林枫说道。 萧瑀他们自然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这时,林枫从张掖逻的袖子里,发现了一张手帕。 古人无论男女,都会随身带着手帕,用以去灰、擦嘴、除汗,免得在人前表现的不得体。 看着手帕干净的样子,他摇了摇头,有些感慨:“主人满身是血,本该为主人脏了自己的手帕反倒这般干净……这世事,总是这样颠倒矛盾。” 听着林枫的话,魏征等人也都有些唏嘘。 见过了太多案子,看过了太多人间悲剧,他们对林枫的话,也便更有感触。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世事总是如此残酷。 林枫视线看着张掖逻扭曲的表情,看着那双仍旧残留着痛苦而怒睁的眼睛,摇了摇头,他伸出手为张掖逻合上了双眼。 “行了。” 林枫起身,道:“这尸首也看不出什么来,还是去见见蒙舍诏的大相和大将军吧,希望他们能给我一些线索,帮助我找出真凶,让张掖逻能真正瞑目。” 时间紧迫,萧瑀自然不会耽搁,他说道:“自从张掖逻出事后,所有人就都被控制了起来,蒙舍诏大相和大将军也被我们关在了房间里,不允许他们进出,不久之前他们还让人向我们询问案情进展,现在应该还未休息。” 林枫点头:“我们去见他们吧。” 几人穿过长廊,没走多远,就到了一个正在点燃蜡烛的房间前。 房外有金吾卫把守。 房间里能看到几道身影来回走动。 靠近门口,便能听到一道大嗓门的声音:“大唐当真是太欺负人了!我们王子被贼人残忍杀害,可他们不仅不给我们一个交代,还将我们困在这里,不让我们参与调查,我蒙舍诏即便再弱小,也受不得这样的欺负!” “大相,伱平常不是最有头脑,很有办法吗?怎么这两天什么也不说,就任由他们欺辱我等?” 林枫闻言,脚步微顿,他看向萧瑀,萧瑀有些不好意思,道:“这就是那个暴脾气的大将军细沙罗,细沙罗对我们控制他们自由,阻止他们亲自参与调查很不满,但没办法……案子没有查明之前,这个驿馆里所有人都有嫌疑,连戴尚书都被关在房间里呢,岂能让他们行动自由?” 林枫笑道:“那个有些智慧的大相不是一直都没开口吗?这说明还是有明白人的。” 萧瑀点了点头:“陆克多的确什么都没说,一直很配合。” 这时,众人听到房间里传出一道平稳的声线:“大唐已经派出了大理寺卿亲自调查,而且大唐圣上只给了他们三天时间,这说明大唐也希望早日找出真凶,你和我都不擅长查案,掺和进去又有什么用?不如耐心等着,若三天之后仍没有结果,我们再开口也不迟。” “那个时候,想必大唐会给我们一个让我们满意的交代。” 砰! 拍桌子的声音响起:“本将就是不服!大王子死在驿馆里,本就是大唐的责任,无论凶手是谁,大唐都必须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我们大王子不能就这样白白死在这!” 听着两人的交谈,萧瑀等人脸色都是微变。 他国使臣死在大唐驿馆里,当真是无论凶手是谁,对大唐来说,都是一个声望上的打击。 大唐一直被称之为天朝上国,受到外邦来朝。 结果这样的天朝上国,竟然连使臣都保护不了,让使臣死在了长安城的驿馆内,而且还是这般痛苦的死去! 纵使抓住了凶手,那也难以掩盖大唐的失误。 这件事若处理不好,后续很可能会影响大唐与蒙舍诏的两国关系,甚至影响大唐和其他诸国的关系。 这还是能找到凶手的情况,若是三天时间到了,都找不到凶手,那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件简单的凶杀案那么简单了。 这是关乎两国邦交的大事。 孙伏伽脸色凝重,身为学富五车,遍读史册的他,他太清楚这件事后续,会有多麻烦。 若是与大唐敌对势力借此煽动,影响会更恶劣。 一直冷静的魏征,此时眉头都不由皱起。 便是程处默,此刻都失去了看热闹的兴趣,内心颇为沉重。 林枫视线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他能感受到众人的沉重情绪,他想了想,说道:“后续的事,后面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真凶,若是连真凶都找不到,那才是真正的麻烦事。” 听到林枫的话,萧瑀忙道:“没错,至少先将真凶找到。” 说着,他便命人打开了门。 门一打开,房间里顿时噤声,林枫等人走了进去。 进入房间,林枫便看到房间内共有六人。 坐在主座上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他神情沉稳,面容沉静,此刻正端着茶杯,看得出来必是心性稳重之辈,想来就是老狐狸大相陆克多了。 在陆克多身侧,有站着,有坐着的人,他们都穿着蒙舍诏的服饰,应是陪同官员。 而在他们的对面,则坐着一个身材魁梧,面带胡须,双眼炯炯宛若铜铃的男子,这个男子一看林枫等人进来,当即怒目以视,不满情绪怎么都遮掩不住,脸色因怒而涨的通红,甚至手指都发红,就仿佛是螃蟹一样一红就全身都红……看来他就是火药桶大将军细沙罗了。 见林枫等人进入,大相陆克多立即将茶杯放到桌子上,然后起身拱手,态度和煦:“萧寺卿,你们深夜来访,可是案子有进展了?” 细沙罗一听,当即起身:“真的有进展了?” 看着两人的反应,林枫心道得亏自己发现了萧瑀他们的疏漏之处,否则就这么两句话,足以让萧瑀他们尴尬的不行。 萧瑀明显也想到了这些,面带感激的看了林枫一眼,然后微微颔首:“的确有了一些新的猜想。” 细沙罗忙道:“什么新的猜想?” 萧瑀也不隐瞒他们,毕竟再不给出点新的进展,蒙舍诏这些使臣真的会认为他们都是废物。 而且找到了凶手后,还需要和这些使臣处理后续事务,不宜将他们得罪的太深,让他们太不满。 他说道:“我们大理寺最擅长断案的寺丞林枫刚刚从外地返回,回来后,他提出了一个我们未曾考虑到的下毒之法。” “什么下毒手法?”细沙罗追问道,陆克多也好奇看来。 萧瑀面对他们,总算能因为案情有了进展可以直起腰来了,他说道:“子德说,我们为什么没法从张掖逻的食物里发现毒药的痕迹,是因为凶手压根就没有将毒药下到食物里。” “不在食物里?”细沙罗一愣:“那还能是在哪?” “餐具上!” 萧瑀直接道:“碗筷,汤勺,茶杯,所有张掖逻能沾到嘴的东西,都有嫌疑!” 听到萧瑀的话,细沙罗愣了愣,他挠着脑袋,不由看向陆克多。 陆克多漆黑的眼眸微微闪烁了下,他不由道:“这的确是我们未曾想过的……餐具,对啊,这些东西也是可以下毒的!” 他视线顿时看向萧瑀身旁的这些人,道:“不知哪位是林寺丞?竟能如此快的想到这一点。” 林枫轻轻一笑,上前一步,拱手道:“不才,正是本官。” 陆克多和细沙罗的视线同时落在了林枫身上,林枫能感受到他们上下打量的目光,他神情不变,任由他们打量。 陆克多看着林枫不凡的气质,不由点头道:“的确是人中龙凤。” “谬赞谬赞。” 细沙罗道:“既然你这么厉害,那还不赶紧找出真凶,为我大王子报仇!” 林枫抬了下眼皮,武府就是粗鄙,哪有老狐狸说话好听。 萧瑀这时开口道:“子德此来见你们,就是为了了解一些消息,看看能否找到更多的线索。” 陆克多闻言,忙道:“林寺丞尽管询问,我们一定知无不言。” 林枫自然不会客气,他直接道:“敢问大相,你们在张掖逻身死之前,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陆克多想了想,道:“在大王子死前一个半个时辰左右吧,我们一行人去了大王子房里,和大王子沟通了一些接下来觐见大唐圣上的事情,然后我们就去用饭了。” 林枫道:“你们所有人一起去的?” 陆克多点头:“就是这个房间里的人一同前往。” 林枫想了想,问道:“你们见到张掖逻后,有没有吃什么东西,喝些茶水?” 陆克多摇头:“当时大王子宿醉有些不舒坦,我们进去后就和大王子说了不到一刻钟的话,就离开了,期间没有吃任何东西,也未曾喝任何的茶水。” 林枫微微颔首,道:“之后呢?你们可曾见过张掖逻?” 陆克多摇头:“我用饭后,就回去休息,等待大唐圣上的觐见了,之后都未曾离开过房间,有侍卫能证明。” “下官也是。” “我们三人在凉亭内休息闲聊,侍卫也能证明。” 其他几个陪同官员,也都纷纷开口。 林枫又看向细沙罗,细沙罗道:“本将倒是见过一次大王子。” “哦?”林枫问道:“什么时候?” 细沙罗道:“不记得具体什么时候了,本将有习惯,早上起来要练武,吃过饭后也要继续练,所以在本将吃完饭后,我就在院子里练武,那时大王子正好经过院子,见我在那练武,说要和我舒展一下筋骨,我们就练了几招。” “之后鸿胪寺寺丞来了,说要见大王子,大王子就离开了……这件事侍卫们都能作证。” 对练……也和吃喝没关系啊。 孙伏伽和魏征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摇了摇头,看来这些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林枫沉思片刻,旋即道:“案发前一夜你们都做了什么?” “案发前一夜?” 陆克多蹙眉道:“那夜我们酒喝的都不少,都醉了,我们被侍卫搀扶返回房间后,就睡觉了,再醒就是今早了。” 细沙罗也道:“你们唐人酒量真的太好了,在我蒙舍诏,能把本将喝晕的人没几个,结果你们大唐好像谁都能把本将喝晕。” 这还是兵部的这些大将没参与呢,要不能把你喝成胃穿孔……林枫看向萧瑀,萧瑀点了点头:“夜晚驿馆都有侍卫把守,保护使臣……侍卫说的确未见任何使臣的人在夜晚离开房间。” 林枫拇指和食指指尖轻轻摩挲,眸中闪烁着思索之色,蒙舍诏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前一夜都没有偷偷离开去后厨,那就证明这件事和他们没有关系。 那就只剩下这四个嫌疑人了! 可若是他们下毒,那也太没有技术含量了,明摆着立即就会被怀疑,下毒者既然都能想到用餐具了,可谓心思十分机敏。 如此机敏的人,会在时间上,给自己留下这般明显的破绽? 而且林枫并未从供词上,发现什么问题。 林枫眉头皱起,大脑飞速运转,今夜得到的所有信息,不断在脑海中浮现。 他总觉得有些信息自己忽略了。 但会是什么呢? 自己究竟忽略了什么? 他下意识环顾在场众人,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同时又看向萧瑀等人,最终视线落在了自己惯于思索时摩挲的指尖上。 看着自己的指尖,忽然间…… 林枫猛的瞪大眼睛,脑海里顿时闪过一抹刺目的闪电! 他明白了! 他知道问题的关键在哪里了! 原来破绽在那里! 而这时,房门被敲响,有侍卫的声音响起:“萧公,太医们已经查验完毕了。” 听到侍卫的话,萧瑀猛的转过头,连忙道:“让太医进来!” 很快,一个太医就走进了房间中。 萧瑀当即问道:“所有餐具都查验完毕了?” 太医点头:“已经全部查验清楚。” 众人一听,都忙看向他,细沙罗迫不及待道:“究竟哪个餐具上有毒?那个凶手是怎么下的毒?”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太医却摇头道:“没有任何一个餐具上有毒。” “什么!?” 萧瑀一愣,众人也都是一懵。 “没有?”萧瑀道:“碗筷,汤勺,都没有?” 太医说道:“我们检查的很清楚,都没有毒。” “所以,我们得出结论……要么,是餐具上本来就没毒,要么是毒已经完全被死者吃掉了,餐具上没有残留。” 听到太医的话,萧瑀脸色微变。 孙伏伽和魏征眉头也都皱了起来。 陆克多和细沙罗对视了一眼,脸色都是微沉。 没有从餐具上查到毒物,就代表即便是凶手利用餐具下毒的,也没法判断是哪个餐具,进而无法进一步推断谁有机会利用这个餐具下毒。 也就是说……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和林枫他们回来之前,是一样的……线索再度断了。 细沙罗暴脾气又上来了:“萧寺卿,你们这是在耍我们吗?连结果都没有查验清楚,就告诉我们有进展了,结果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进展?害的我们空欢喜一场!” “本将现在有理由怀疑,你们三天期限到期后,会不会也是这样,查来查去,结果一场空,什么都没查到!” “还凶手呢!连凶手是怎么下毒的都不知道!就这样你们还查什么!?” 蒙舍诏大相陆克多脸色也有些不好,他说道:“萧寺卿,我建议你们以后最好真的有了结果再来告知我们,别像这次一样,让我们空欢喜……我们大王子惨死,心情都很沉重,对这种空欢喜并不喜欢。” 萧瑀脸色一僵。 表情也很憋屈,他特么哪想到结果会这样啊,还以为多多少少都能有点线索,谁知道竟然真的一点毒物都没查到。 现在被陆克多与细沙罗这般指责,他也很郁闷,很羞恼。 可他又没法反驳,毕竟自己真的毫无收获,这让他肺都快憋屈坏了。 他深吸一口气,就要没面子的带人离开……毕竟再留在这里,也只会受到蒙舍诏众人的指责与质问:“我们走——” 可话还未说完,忽然间,一道轻笑声响起:“谁说我们没有进展?谁说我们不知道凶手是怎么下毒的?谁说我们不知道凶手是谁?” “什么!?” 听到这声音,众人都是一怔。 萧瑀愣了一下。 继而猛的反应过来这话是谁说的,他当即抬起头,双眼直勾勾看向林枫。 眼中绽放着激动之色,道:“子德,难道……难道……” 林枫迎着萧瑀激动的视线,微微颔首,轻笑道:“萧公如此信任于我,我岂能让萧公失望。” 他看着萧瑀,点头道:“我已经破案了,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我也知道他是如何下毒的了!” 萧瑀顿时激动的胡子都颤了。 其他人此时更是瞬间落在了林枫身上。 魏征听着林枫的话,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他满是欣慰的看着林枫。 程处默张大嘴巴:“破案了,他竟然破案了,太快了吧……” 韩克己目光僵硬,整个人再度感受到了皇宫闹鬼案时,那种无力感。 他本想跟着林枫的脚步,去先一步根据林枫的探查,找到真相……结果现在自己脑子是一团浆糊,可林枫竟然已经破案了! 太无力了,和林枫比破案,让他只觉得绝望。 而蒙舍诏的使臣们,则都一脸以外。 细沙罗瞪大眼睛盯着林枫:“你……你……你真的破案了?” 饶是心机深沉的陆克多,此时都难掩意外:“当真?” 林枫看着众人那或不敢置信,或激动,或意外的神情,神色从容道:“这种事情上,我岂会开玩笑。” 说着,他看向萧瑀,道:“萧公,将戴公他们四个嫌疑人也都叫来吧,该是揭晓这一切真相的时候了。” 萧瑀一听,哪会迟疑,当即吩咐下去。 没多久,戴胄四个嫌疑人就被带了上来,在看到魏征和林枫竟然在这里时,戴胄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他着实是没想到,会在这时,会在这里看到林枫。 林枫向戴胄笑了笑,道:“戴公莫急,很快就会真相大白。” 一听林枫的话,戴胄就顿时明白了……案子已经被林枫破了! 他双眼顿时亮起,看向林枫的眼中,充满着赞叹,不愧是自己看上的人,林枫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所有人都已到齐,他们的目光全都落在林枫身上,赵十五只觉得,义父简直就是天生就是要被万众瞩目的人,每一次,即便周围的人权利再大,官职再高,可真正被关注的,也只有林枫。 林枫看着众人,缓缓道:“这个案子其实最关键的问题,就是要找出那凶手是如何下毒的。” “一开始萧公他们的思路就是这个,这一点其实很正确。” 萧瑀忙点头,这正是他们所有人商议出来的结果。 林枫笑了笑,继续道:“只是萧公他们一开始陷入了思维困境,他们被食物下毒四个字给禁锢了思维,导致他们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食物本身,从而忽略了其他的下毒方式。” 萧瑀叹息道:“我们的确钻了牛角尖,一开始就把思维给限制住了。” 林枫道:“不过我不觉得你们最后仍不会想到餐具下毒的事。” 萧瑀等人看向他,林枫说道:“萧公你们经验丰富,见过太多的案子,所以你们即便一开始陷入了思维困境,但我相信,等你们一直都无法从食物里找到突破的可能后,你们定会发散思维,从其他方面考虑,到时候想到餐具的事,不会太难。” “毕竟能碰嘴的东西就那么多,不是食物,就是送食物的餐具。” 萧瑀想了想,旋即点头:“的确我们其实已经开始放弃考虑食物的问题了,只是还未来得及想到餐具……不过即便我们能想到,也可能会在明天了,这也会耽搁时间,导致我们根本来不及在三天之内找到真相。” 细沙罗听着两人在那里互吹,冷笑道:“说这些有什么用?结果还不是没法在餐具上找到毒药的痕迹?” “想到餐具和没想到,又有什么区别?” “还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林枫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查案本就是一个不断发散思维,不断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不断寻找线索的过程,若是没有这些过程,如何能抽丝剥茧,从无数种可能中,找到真正的真相?” 细沙罗脾气很不好,见林枫反驳他,他抱着膀子,道:“那本将倒要瞧瞧,这毫无任何线索的餐具上,你能找到些什么?” 众人虽不喜细沙罗的讥诮,但仍好奇的看向林枫,他们也想知道。 可出乎众人意料的,林枫却是摇头,道:“餐具上检测不到任何毒药的痕迹,我又如何能找到什么线索?” 什么? 众人一怔。 魏征和孙伏伽不由眉头微蹙。 萧瑀也是心中一惊。 细沙罗愣了一下后,直接大笑道:“瞧!你什么都找不到,那你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你破案了,说你知道凶手是怎么下毒的了!?你这分明就是胡说八道!” 林枫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即便被暴脾气的细沙罗这样挤兑,他也不恼,他只是淡淡道:“我只是说餐具上无法给我提供任何线索,但我可没说我没有从其他地方得到线索。” “而且……” 林枫眼眸一眯,说出了一句再度让众人意外的话:“我也没说……除了餐具外,就没有第三种下毒的方式了。” 众人这次真的是无比愕然。 林枫这话是什么意思? 其他地方得到线索? 他还有别的线索? 还有……第三种下毒方式? 这……除了食物和餐具外,还有别的下毒方式? 韩克己已经懵了,他原本想的是和林枫比破案,现在好了,特么连林枫的思路都跟不上了。 赵十五与程处默对视了一眼,两人武夫顿时找到了知己,全都是懵的。 萧瑀猛的抬起头,忙看向林枫,道:“子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第三种下毒方式?” 细沙罗也愣住了,大相陆克多眉头紧锁,眼中闪过思索之色,却没有所得。 这让他不由也意外的看向林枫。 林枫迎着众人不解的视线,轻笑道:“这个毒只需要触碰嘴就可以了……但是诸位,能碰到嘴的东西,除了吃进去的食物外,可不仅仅只有餐具啊……” 众人都皱眉思索了起来。 除了食物,除了餐具,还能有什么会碰到嘴? 林枫引导众人:“诸位不妨想一想,你们身上都会携带一件东西,这个东西的主要作用是帮你们清洁用的……就比如,吃过饭后,可以擦擦手上沾着的食物残渣,可以擦擦嘴上沾着的食物残渣……” 刷的一下! 听到林枫的提醒,众人猛的瞪大了眼睛。 赵十五惊讶出声:“手帕!” 程处默忙点头:“对啊!手帕!吃过饭后,我们都会用手帕擦嘴!只要张掖逻也要擦嘴,那他就肯定会用到手帕!” 萧瑀等人也猛的瞪大了眼睛。 “对啊,手帕!” 萧瑀不由激动道:“本官怎么就完全忽略了手帕了,手帕的确也有可能啊!” 他忙看向林枫:“所以,你的意思是……凶手其实不是用餐具,而是用手帕下的毒?” 众人一听,都忙看向林枫。 林枫笑道:“刚刚在检查张掖逻尸首时,我曾在他身上发现过一张手帕,这便证明他的确会用手帕。” 萧瑀当即道:“来人,立即将手帕取来!” 顿时就有衙役快步跑远。 没多久,衙役就拿着一张手帕回来了。 萧瑀看向太医,道:“立即验毒!” 太医不敢耽搁,迅速和仵作配合了起来。 因为只有一张手帕,所以验毒速度很快,没多久太医就抬起了头。 萧瑀忙问道:“如何?” 众人也都满怀期待的看向太医。 可是,太医却是脸色沉重,他看了林枫一眼,然后叹息一声,摇头道:“也没有验出毒。” 萧瑀猛的定在原地,如遭雷劈。 “还是没有!?” 他脸色发白,胖乎乎的身体都晃了晃。 韩克己也瞪大了眼睛,还没有毒?林枫错了!? 魏征眉头皱起,竟然没有毒? 他不由看向林枫,可他却愣了一下,因为他发现林枫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那根本就不像是出乎意料的反应。 难道…… 魏征眸光微闪。 “没有毒!” 细沙罗一脸怒火:“林枫,你是真的在戏耍我们吗?” “上一次的餐具,你们没有实际结果,就来我们这里显摆……本将姑且能理解你们是好不容易找到了方向!” “可这一次,却是你在大言不惭说出你破案了之后,结果还是没有任何收获!” 他看向林枫,双目怒瞪,道:“这手帕可和餐具不同,手帕上的毒他总该不会大口吃掉吧?” “既然手帕没毒,那就说明我们大王子根本不是被手帕毒死的!” 饶是蒙舍诏大相陆克多,此时也叹息的摇着头,语气颇有些失望:“林寺丞,你还是多查一查,有了结果再说吧。” 林枫十分耐心的听完了蒙舍诏使臣的话,才缓缓开口:“没毒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这个手帕上有毒了?” “什么!?”细沙罗一愣,陆克多也一怔。 萧瑀都跟不上林枫的思路了:“子德,你刚刚不是说还有第三种下毒方式,是手帕吗?” 林枫点头道:“我的确是这样说的,但那也得是张掖逻的手帕啊……” 说着,他目光看向众人,似笑非笑道:“你们拿着别人的手帕能验出毒来,那就有鬼了。” 众人听的脑袋嗡嗡直响。 萧瑀忙道:“你说……你说这不是张掖逻的手帕?” 他猛的看向取来手帕的衙役,道:“你掉包了?” 衙役脸刷的就白了,他忙摇头:“小的哪敢啊……我们是一起去的,大家都看到了,我拿出手帕后,就一直捧在手心里,根本不可能掉包。” 萧瑀一听,不由看向林枫,道:“子德……他们不会掉包,而张掖逻死之后,现场立即就被封闭了,即便他的尸首被抬到了房间里,门口也有侍卫守着,不可能有任何人去掉包。” 细沙罗闻言,直接道:“不可能有人掉包,那就是大王子的手帕,本将看你就是在那里故意胡说,试图扰乱我们的思绪!” 林枫平静道:“今早张掖逻吃了什么?” 细沙罗一怔,林枫看向众人,淡淡道:“刚刚我检查过张掖逻的早饭。” “有水盆羊肉,有火红的酥山,有胡饼,有混沌……” “这些东西,要么会吃的满嘴发油,带着膻味或者胡椒的重味,要么带着鲜红的奶渍和颜色,要么满手是胡饼的渣渣……” “吃完这些东西后,去用手帕擦干净手和嘴,那手帕上怎么说,也都该带有一些油渍、奶渍和火红颜色吧?” “可你们瞧一瞧这张手帕。” 林枫将手帕展开,让众人得以看清楚这张手帕,他说道:“当时在验尸时,我曾感慨过……张掖逻满身是血,可本该为主人变脏的手帕,却无比干净……” “当时我是真的在感慨,可后来,我想到张掖逻早上吃的东西后,我就陡然意识到不对劲了。” 林枫看着满脸惊色的众人,道:“若这手帕真的是他的,怎么可能会如此干净?所以,很明显……这手帕不是张掖逻的,他的手帕已经被人掉包换过了……就在张掖逻吃完早饭之后,被人换过了。” 刷的一下! 众人眼睛全都瞪大了。 之前若林枫只是推断,那现在,就是有十足的证据证明手帕有问题了! 毕竟若是没有问题,那手帕不该被换掉的! 怪不得林枫见手帕没毒的结果,那么淡定……他早就知道这不是原本的手帕了! 林枫看向细沙罗,道:“你说不可能掉包……那是你毫无证据的猜测!可我说它被掉包了,是有证据的!现在你说,它有没有被掉包?” 细沙罗张着嘴,勉强说道:“那也可能是大王子自己觉得之前的手帕太脏了,自己换了一个新的。” 林枫摇头:“不可能的,我在他的房间里没有发现任何废旧手帕,在他的行李里也没有发现其余的手帕,很明显他只有那一个手帕。” 细沙罗彻底无话可说了。 他根本想不到任何理由去反驳。 大相陆克多不由深深看了林枫一眼,眼中带着一抹重视,说道:“那手帕是被谁换掉的?凶手会是谁?” 众人都忙看向林枫。 林枫笑道:“很简单……凶手是在张掖逻吃完早饭后,换掉张掖逻的手帕的。” “所以想要偷偷换走张掖逻的手帕,掩藏他下毒的手段,他必须要在张掖逻吃饭之后,到张掖逻死之前,与张掖逻有过接触……” “而这里面的人,只有三个!” 接着,林枫说出了三个名字:“鸿胪寺丞秦问,刑部尚书戴公,以及……” 他看向眼前脾气火爆的细沙罗:“与大王子练过武的大将军你!” 细沙罗勃然大怒:“你竟敢怀疑本将!?” 林枫面对细沙罗的怒火,继续道:“大将军别生气,且听我继续说完。” “我刚刚说的是下毒者要掉包手帕,可大家别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下毒者还要提前在张掖逻的手帕里下毒呢?” “这就需要他能在张掖逻吃饭之前,能接触到张掖逻才行!” 林枫淡淡道:“戴公在那天早上之前,从未见过张掖逻,不可能提前在张掖逻手帕里下毒!毕竟张掖逻只和戴公喝了一杯茶,我觉得他应该不至于喝一口茶还把手帕拿出来擦嘴吧?” “再说这得提前在手帕里下毒,戴公怎么都做不到在张掖逻拿出手帕擦嘴的那一息时间瞒过张掖逻下毒吧?” 众人连忙点头,这的确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林枫继续道:“所以,真正有机会在手帕里下毒的,只有昨夜招待过你们,有机会接触到张掖逻的鸿胪寺丞秦问,以及大将军你。” 林枫笑道:“大将军你的嫌疑好像更大了。” 细沙罗脸色大变,他冷声道:“你休要诬陷本将!” 说着,他猛的看向秦问,怒声道:“就是你,就是你杀的大王子!” 秦问一听,连忙摇头:“不是我!我在那晚一直在陪同大相,根本就没有靠近大王子一步!所以不可能是我下毒的!我没有任何下毒的机会!” 听到秦问的话,众人连忙看向陆克多。 然后就见陆克多神色复杂的看了细沙罗一眼,脸上充满着复杂之色,叹息点头:“的确如此。” 众人的视线彻底变了! 蒙舍诏的官员们,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细沙罗:“大将军……怎么会,怎么会是你?” 程处默抱着膀子冷笑道:“怪不得你刚才叫的那么厉害,整半天你不是脾气暴躁,你是生怕我们找到线索啊!你那分明就是急了!” 萧瑀看着细沙罗,脸色无比冰冷,他还记得细沙罗刚刚对自己的挤兑,冷冷道:“大将军,本官觉得你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被众人包围的细沙罗脸色骤变,他不断摇着头,不断后退,忽然视线看向林枫,眼中充满着恨意,怒声道:“他在故意陷害本将!他说的这些都是他的推断!他没有实际证据证明就是本将下的毒!就是本将掉的包!你们别信他的鬼话!” 他又看向陆克多,道:“大唐分明是找不到凶手了,他们知道找到任何凶手,都不可能让我们满意,所以他们就用了这样的手段,试图陷害我为凶手,这样的话大王子死了,就是我们蒙舍诏内部的事,和他大唐没有关系!” “大相,你别被他们骗了!” 陆克多眉头皱起,刚要说话,却听林枫轻笑道:“我没有证据?” 他看着脑子转的分明比外表看起来灵活的多的细沙罗,似笑非笑道:“谁告诉你的?” 这一章实在是没法断,一旦断了就会是关键的地方,大家会觉得不爽,所以我只好一口气将基础的推理说完,让大家看个舒坦。 一万两千多字的大章送上!求月票,马上就要突破我的目标一千张月票了,求推荐票!啥都要! (本章完) 第七十九章 结案!不需要物证的铁证! 听到林枫的话,细沙罗陡然一愣,他铜铃大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枫,喝道:“不可能!你不可能有证据!” 萧瑀等人也都忙看向林枫。 林枫迎着细沙罗吃人般的凶狠目光,神色泰然,淡淡道:“你以为你做的很谨慎?伱以为你做的很完美?” “我见过太多比你更阴险,更谨慎的贼子了,他们能做到杀了人之后,让一对父子主动去替彼此承担杀人之罪,历经两次审查都找不到她存在的痕迹!” “他们能做到纵火御史台,让纵火者和证人同时出现,唯有他躲在暗中,使得纵火之事与他丁点关系都没有。” “而你……如此容易就能让我将嫌疑放在你的身上,你觉得你很厉害?” 细沙罗懵了一下,没明白林枫的意思。 什么父子替罪,什么纵火者,他不明白,但他能感受到林枫对自己的蔑视! 这让他陡然而怒:“好!你说有证据,那你拿出来!本将倒要看看你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林枫看着愤怒中又带着挑衅的细沙罗,缓缓道:“毒药在张掖逻的手帕上,而手帕被下毒者偷偷替换了,所以只需要找到手帕,就能知道凶手是谁。” 萧瑀一听,忙喝道:“来人,搜他的身!” 细沙罗闻言,却是裂开了大嘴,他面带冷笑的看着林枫,道:“本将就没有下毒!自然不怕你们搜身!来……你们来搜!” 林枫见状,摇头道:“萧公,不必做这种必然没有结果的事了。” 萧瑀蹙眉看向他。 就见林枫淡淡道:“他既然敢让我们搜,就代表他怡然不惧,说明那手帕早就被他给藏起来了,绝对不会在他的身上。” “而手帕只要被他藏在了别处,即便我们找到了手帕的下落,他也完全可以说那手帕与他毫无关系,没人能证明手帕是他藏的。” 林枫看向细沙罗,说道:“所以,你认为,只要你坚持不松口,我们就没有任何办法给你定罪……这也是你刚刚那般自信的说我不可能有证据的缘故,细沙罗,我说的没错吧?” 萧瑀闻言,脸色微变,他不由看向细沙罗。 魏征等人神情也都凝重了几分。 饶是陆克多,都似乎有些意外的看着细沙罗,很明显细沙罗的表现,是超出他预料的。 被众人注视的细沙罗,冷笑道:“本将不明白你的意思,毒就不是本将下的,你们当然什么都搜不到,林枫,你的推理很精彩,但很可惜,你没法给本将定罪!你别想诬陷本将!” 林枫看着他,忽然笑了:“你很聪明,知道处理唯一证物的手帕,但你真以为……手帕被你处理掉了,你的身上,就没有任何能证明你是下毒者的证据了?” 细沙罗认定林枫是在诈他,他抱着膀子:“手帕不在本将的身上,你说上天也没用……你没有证据证明是本将下的毒,就别废话!” 他看着林枫,语气带着挑衅:“林枫,本将记住你了……本将会记住是你要诬陷本将的!等你大唐给我们的三天期限一到,本将就会亲自向大唐圣上秉明你找不到任何证据,却诬陷本将的事!” “本将倒要瞧瞧,你大唐陛下会如何处理你这个破不了案,还诬陷好人的官员!” 听着细沙罗的话,孙伏伽等人心中不由一惊。 他们能想象到,如果真的没法拿出铁证给细沙罗定罪,到时候细沙罗若真的在朝堂上乱说一气,林枫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毕竟无法破案,大唐本就没法向蒙舍诏交代,那个时候细沙罗再大喊冤屈,林枫的处境可想而知。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破案不破案的事了,这是关乎两国关系的大事。 更有其他国家关注着,很多事已经不是轻拿轻放就能解决的! 魏征眉头紧锁,喷子之火已经开始燃烧了,倘若不是场合不对,他都准备狂喷细沙罗了,让细沙罗见识到魏大喷子的恐怖! 脾气暴躁的戴胄若不是有人拦着,他也都要替林枫冲出去揍细沙罗一顿了。 萧瑀此刻也满是担忧的看向林枫,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地步,林枫与细沙罗完全杠上了! 而被众人无比担忧的林枫,却完全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瑟瑟发抖,正相反,林枫仍是以往那般掌握一切的自若笑意。 他忽然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指,慢悠悠道:“你可知我是什么时候想到手帕存在问题的?” 细沙罗不明所以的看着林枫,没明白林枫这个时候怎么突然转移话题。 他冷冷道:“你这转移话题的本事太生硬,本将可不会被你牵着鼻子走,林枫你就等着一天半后吃不了兜着走吧!” 林枫就仿佛没听到细沙罗的挑衅和威胁,仍是继续道:“当时你们都有不在场证明,其实我都已经要排除你们了,毕竟你们前一晚没有出去,整个过程也没和张掖逻一起吃饭喝水,纵使餐具有毒,你们也没机会在上面下毒。” 众人点了点头,他们当时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我就在想,难道凶手会是戴尚书他们四人中的哪个?可我又觉得不会是他们,毕竟都能想到在餐具上藏毒了,如此谨慎小心的人,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因为时间如此容易就被怀疑上呢?” “然后,就在那时……” 林枫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道:“我注意到了我的手,看到了我的手指……而就在那一瞬间,让我将一切都想明白了。” 手指? 众人一听,连忙将视线看向林枫的手指。 可他们很快就茫然了起来,林枫手上有什么吗? 捧哏赵十五地位十分稳固,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发问:“义父,你手指有什么问题吗?” 林枫笑道:“自然是有的,你们看……我的指尖上,是不是沾了点什么颜色?” 颜色? 众人忙认真看去,经过林枫的提醒,赵十五当即道:“红色!义父,你的手指怎么被染红了!” 众人一看,果不其然,林枫的食指指尖上,被什么东西给染红了。 林枫笑了笑,看向萧瑀,道:“萧公,你应该知道我的指尖是被什么给染红的吧?” 萧瑀听到林枫的话,不由蹙眉思索了起来,忽然间,他想到一件事。 当时在张掖逻房间时,他曾为林枫介绍过张掖逻所吃的早饭,而早饭里有一道特殊的菜肴——酥山。 被花瓣染红的酥山已经融化了,当时在盘子里化成一坨,他见林枫不知道这是何物,专门为林枫讲解过。 并且在他讲完之后,林枫还伸出食指在盘子里抹了一下,因此手上沾染了那红色的已经融化的酥山。 想到这,他不由道:“难道是酥山?” 酥山? 魏征和孙伏伽恍然明悟,他们也记起来了,林枫的确抹过酥山。 细沙罗和陆克多则有些茫然,他们不知道酥山的事情。 林枫轻笑点头:“没错,就是酥山。” “萧公当时将酥山介绍的着实是太精致太美味了,我好奇之下,便抹了一下,然后闻了闻……” 当然,林枫当时只是想感受一下大唐版的冰淇淋。 “即便酥山已经融化了,可上面的香甜味道,仍旧十分浓厚,我不由感慨不愧是我大唐最有特色的菜肴之一。” “之后我便随手擦了擦手指上的酥山,可结果……” 林枫看向自己的手指,道:“诸位也看到了,这酥山的颜色着实是难以清除,只靠手帕去擦,根本就没法彻底将其除掉。” “因此,我的手指指尖上,还留存着被酥山染红的痕迹。” 赵十五恍然点头,道:“原来如此……” 林枫笑了笑,继续道:“当时我正在思索破局的方向,正好看到了手指被酥山染红的痕迹,我才陡然想起在张掖逻尸首上发现的手帕上,根本一点红色的痕迹都没有。” “酥山是张掖逻专门点的菜肴,盘子里剩下的也只是少许,所以他定是吃了不少,而这东西只要碰到嘴,肯定会留下痕迹,他用手帕去擦,手帕怎么可能一点红色的痕迹都没有?因此……我当即确定,手帕不是张掖逻的,已经被换掉了。” 众人终于明白了林枫的思维过程,知晓林枫是怎么发现手帕的问题的。 而这也更让他们感慨。 萧瑀道:“子德对细节上的观察力,当真称得上明察秋毫四个字。” 孙伏伽也感慨道:“子德所能看到的东西,其实我们都能看到,但唯有子德可以以小见大,管中窥豹,从细节处发现真相……这就是我们不如子德的地方。” 其他人也都连连点头。 细沙罗听着他们对林枫的夸赞,眉头紧皱,冷声道:“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了?说过程有什么用?” 林枫摇了摇头:“我之所以提起过程,必然是有用的,因为我在来到这个房间后……” 他看向细沙罗,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缓缓道:“我发现被染红指尖的,可不止我一个人啊。” 什么? 众人听到林枫的话,猛然一顿。 染红指尖的,不止林枫一个? 还有谁? 他们忙纷纷看向其他人的手指。 而这时,细沙罗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猛的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指尖,瞳孔在下一瞬,陡然一缩。 他忙将指尖攥住,缩在了袖子内。 林枫就盯着细沙罗呢,细沙罗的动作自然逃不过他的双眼,他笑呵呵道:“大将军为什么将手藏起来了?是怕我们发现什么吗?” 刷的一下! 随着林枫声音响起,众人目光瞬间落在了细沙罗身上。 饶是陆克多,也都猛的紧盯细沙罗。 细沙罗脸色骤变,他说道:“什么藏起来了……本将只是懒得听你废话罢了。” 可他这话,根本说不动众人。 萧瑀直接冷声道:“大将军,还请让我们看一下你的手指。” 孙伏伽眼眸一转,笑道:“大将军刚刚一直很自信,连我们搜身都不怕,所以本官觉得,让我们看下手指这么简单的事,大将军不会不愿意吧?” 接着,他话音一转,道:“若是大将军不让我们看你的指尖,这很容易让我们瞎想啊,万一因此冤枉了大将军,那多不好。” 林枫看了孙伏伽一眼,笑着点了点头,孙伏伽这招阴阳怪气用的真不错。 细沙罗脸色一变再变,这时,便是陆克多都蹙眉道:“大将军,你既心中无愧,何必藏着掖着?” 细沙罗深吸一口气,终是心一横,将手从衣袖内伸出,众人也终于看到了他的指尖。 果不其然,他的右手拇指和食指指尖上,都染了红色。 赵十五忙喊道:“有红色!他的指尖真的被染红了!” 众人看着那指尖的红色,再看细沙罗,神色已经彻底变了,原本还只是怀疑,但现在,已经完全确定了。 林枫缓缓道:“我刚进来时,就看到大将军在发怒,大将军一生气,脸都红了,而除了脸外,当时我也恰巧看到大将军手指也很红……但我当时还以为大将军是和那螃蟹一样,一红全身都红呢。” “可当我看到了大将军另一只手没有发红后,我才知道我想错了。” “不过那时我并未想到手帕的事,也就没有明白为什么大将军的手指会变红……直到。” 林枫看着细沙罗,似笑非笑道:“我看到了自己的手指,想到了张掖逻手帕的问题,我才恍然明悟……为什么大将军你的手指会发红。” “我想……你偷偷替换张掖逻手帕时,应该就是你和张掖逻较量武艺的时候,那时你们肢体接触,你完全有机会偷偷换掉他的手帕。” “可那种场合,你不可能将手帕叠好,将脏的地方叠在里面,所以你慌乱之中偷出张掖逻的手帕,直接导致你的手指抓到了手帕里那沾着酥山的部分。” “酥山是乳制品,黏糊糊的,附着在手帕上,时间尚短,根本就没法被手帕完全吸收,所以你一抓一个准,那酥山的红色,也就自然染在了你的指尖上。” “之后没多久张掖逻就死了,你也就被控制住了,连处理掉手指上被酥山染红的机会都没有……不!” 林枫说到这里,却是摇了摇头,他面带嘲意的看着细沙罗,道:“你压根就不知道你的手指上被染上了关键性的证据,所以你压根就没想法要去处理自己的手。” “毕竟在你看来,你的手段是天衣无缝的,你的作案是完美无缺的,你不可能被发现!” 细沙罗听着林枫的话,表情已经完全僵硬了。 他僵在原地,张着嘴,想要反驳,一时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而其他人,此时则都满脸感慨。 程处默不由道:“太厉害了,竟然只凭一个指尖被染红了,就能推断出这么多真相来……我早就看到他的指尖是红的了,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会是证据呢!” 孙伏伽看了程处默一样,心道若你能想到,你爹就不会想着法的邀请林枫去程府见你了。 韩克己站在人群最后方,满脸“既生枫,何生己”的绝望。 萧瑀胖乎乎的脸上,则顿时露出笑容,他说道:“子德,做得好!” 然后他面目冰冷的看向细沙罗,道:“大将军,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细沙罗咽了口吐沫,慌忙道:“在前一夜,你们大唐招待我们时,本将也吃过酥山,也许指尖是那个时候被染红的!” 林枫淡淡道:“那你怎么不说其他人也都吃了酥山?但我看大相,看其他人,他们的指尖怎么没有被染红?” “这……”细沙罗被噎住了。 林枫淡淡道:“酥山的红,用手帕擦不干净,但用水是可以洗掉的,所以他们第二天早上洗漱后,自然能除掉。” 细沙罗一听,当即道:“那本将忘记洗漱了,就没有洗手。” 林枫听着细沙罗的狡辩,仍旧毫不在意,他慢悠悠道:“这也合理……毕竟你从案发后到现在,是真的没有洗手,否则那证据早就被洗掉了。” 细沙罗仰起头,眼中生出了希望之光。 可还未等他开口,就听林枫道:“那我要请问一下大将军,你在当晚被款待时,吃过饭后,可曾用过手帕?” 细沙罗摇头,道:“本将没有用手帕的习惯。” 林枫道:“是没有用手帕的习惯?还是已经将手帕替换到了张掖逻的身上,而张掖逻的手帕被你藏起来了,所以你已经没有手帕了?” 细沙罗冷冷道:“本将从不用手帕,所有人都知道。” 陆克多这时道:“林寺丞,他的确不用手帕。” 林枫闻言,笑道:“不用手帕啊……那就更好了,既然大将军不用手帕……” 林枫突然眯起了眼睛,话音一转,质问道:“那我就很疑惑了……大将军的衣服里,是如何沾上的酥山之红?” “什么!?” 众人一愣。 他们忙看向细沙罗,可细沙罗穿着的外袍,没看到有什么红色。 林枫说道:“在里面,心口前的衣襟,或者袖子上。” 听到林枫的话,萧瑀当即道:“大将军,还请你脱下衣袍。” 细沙罗眉头紧皱,他似乎没明白林枫的意思,现在形势迫人,他也没得选,只得脱下衣袍。 而就在他脱下外袍的下一刻……视线看都自己里衣的袖子时,双眼陡然一瞪,瞳孔骤然一缩。 整个人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只见他的袖子上,果然有被染红的痕迹! 可是,他对此事却是完全不知的!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他完全是懵的。 其他人见细沙罗的表情,就知道这是连细沙罗都不知道的事,既然细沙罗都不知道,林枫又怎么会知道? 他们忙看向林枫。 就听林枫慢悠悠道:“他指尖上都染了酥山的红了,这说明他在偷走手帕时,手帕脏的地方是朝外的。” “所以,这手帕被他在混乱中藏起来后,自然而然,脏的地方会蹭到他的里衣。” “酥山都能将他指尖染红,更别说那白色的里衣了,而且这是洗都洗不掉的颜色,只要沾上,就会是铁证!如山之铁证!” 说着,林枫看向细沙罗,淡淡道:“所以……大将军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不用手帕,却会将酥山沾在袖子上呢?” “我……我……” 细沙罗张着嘴,却再也说不出任何一个字来。 他无话可说了! 这就是铁证! 林枫果真不需要找到手帕,就能直接给他定罪! 这是不是证物的铁证! 林枫看着再无借口的细沙罗,笑呵呵道:“现在大将军还认为,我说起手指的过程,是毫无用处的吗?” 细沙罗脸色一僵,彻底惨白了起来。 他现在才终于明白,林枫为什么一直在说他手指了,这一切的缘由……都因为林枫手指偶然间沾上的酥山的红! 众人看着细沙罗灰败的脸,再去看林枫淡然自若的模样,他们心中只觉得震撼与震动。 细沙罗长得一副粗犷样,但实际上十分谨慎,无比阴险。 他用手帕下毒,又将手帕藏了起来,使得大理寺众人既想不到用毒之法,也找不到实际的证据证明是他所为。 不可谓算计不周到! 只是很可惜,他遇到了林枫,一个最擅长以小见大,根据细节找到真相的神探! 所以,在仅仅半个时辰的时间里,案子就被破解了。 程处默忍不住道:“怪不得是能破解皇宫闹鬼案、御史台纵火案,以及赵德顺案的林枫,现在我算是彻底明白你为什么能破解这些案子了。” 赵十五嘿嘿直笑,只觉得义父永远都这样让人心安。 魏征微微颔首,脸上满是欣慰。 陆克多则深深地看着林枫,那深沉的眸子里,带着一抹重视和谨慎,很明显……林枫在他心里,级别已经不比萧瑀他们低了。 萧瑀则直接大笑出声:“子德,本官就知道有你在,肯定能迅速破案!” 说着,他直接一摆手:“来人,将这个杀害张掖逻的凶手抓起来!” 细沙罗一听,就要反抗,可程处默与赵十五就如同两道风一样,直接冲了过去。 一人出腿扫踢,一人沙包大的拳头直接轰出。 细沙罗完全来不及应对,就瞬间倒飞了出去,被赶来的金吾卫直接将刀架在了脖子上,再也动弹不得。 见凶手被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萧瑀顿时浑身轻松了起来。 破了案子,抓了真凶,真凶还不是大唐人,而是他们自己蒙舍诏的人,这样的话,就和大唐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甚至大唐还可以借此机会责问蒙舍诏,看看你们派来的都是什么东西? 孙伏伽道:“不过张掖逻的手帕,究竟被他藏在哪了?” 众人一听,也都看向细沙罗,细沙罗冷笑道:“你林枫不是厉害吗?那你倒是自己去找啊!” 林枫淡淡道:“何须去找?直接就能猜出来。” “什么?” 细沙罗一愣。 便听林枫道:“你们在驿馆内可以活动的区域是有限的,就那么大的地方,而外面一直都有侍卫把守,你根本没机会将手帕藏在外面。” “可你也不会藏在自己房间,毕竟这就和放在你身上没有任何区别,被人发现就惨了。” “所以,你要藏,就只有你能进去的其他房间,只有那些房间不会被侍卫看到,不会被其他人轻易找到……而你还能进去哪些房间呢?” 细沙罗听着林枫的话,瞳孔迅速放大,表情彻底变了。 他看着林枫,只觉得被林枫注视,就仿佛心底所有的秘密,都被林枫给看穿了一般,就仿佛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林枫的监视之下,这让他内心不由发毛了起来。 林枫与细沙罗视线对视,勾起嘴角,道:“我想,除了大相,除了你们蒙舍诏使臣的房间,应该也没有别的房间了。” “也就是说……张掖逻的手帕。” 林枫看向陆克多等人,道:“就在你们房中。” 听到林枫的话,饶是心机深沉的陆克多,都瞳孔微微一跳,他不由瞪大眼睛看向细沙罗,可细沙罗目光闪烁,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看到这一幕,陆克多内心就已经明白了。 一切都让林枫说对了。 一切都如林枫所言。 萧瑀直接道:“立即去搜!” 衙役们迅速离去。 过了没多久,他们就返回了,手中正拿着一张沾着红色的手帕。 同时道:“萧寺卿,这手帕是在蒙舍诏大相的柜子里,在行李的最下方发现的。” 听到衙役的话,众人神情顿时怪异了起来。 他们目光闪烁的看着陆克多,只见陆克多已然气的胡子都站起来了。 其他蒙舍诏使臣,也是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林枫笑呵呵道:“大相,刚刚你还准备为细沙罗说话呢,可你怎么都没想到……你想要帮助的人,其实是暗藏着陷害你的想法吧?” 陆克多脸色无比难看,他心机再深沉,也明显受不了这样的背刺,他指着细沙罗指了半天,手指都在发抖,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最后,只得一甩手,道:“关于细沙罗所有后续审判之事,本相一概不过问!全凭大唐处置!” 萧瑀等人只觉得真是好一出大戏。 本以为蒙舍诏来的这三个使臣,是配合默契,关系很好的。 可现在看来……一个被毒死,一个下毒者,一个被下毒者当成替罪羊陷害…… 都说三个女人一出戏,可这三个男人,戏还要更加的精彩! 萧瑀道:“大相放心,我大理寺一定严格按照律例处置,绝不让杀人者逍遥法外!” 这时,他又话音一转,有些疑惑:“只是不知道……这细沙罗,为什么要害大王子?” 陆克多脸色难看,欲言又止。 细沙罗梗着脖子,咬牙切齿道:“你们休想知道!” 林枫却呵笑一声:“何须问他,很简单的动机。” 细沙罗看向林枫的神色,已经带着一抹惊恐了。 其他人都忙看向林枫。 林枫道:“第一种可能,他和大王子有仇,想要报仇!” 陆克多当即摇头:“大王子为人谦逊善良,与他没有任何仇怨。” 林枫点头:“那就只能是另一个原因了……他是其他王子的人。” 细沙罗满脸冷汗,倏地流下。 陆克多也是神色微变。 林枫看着两人的神情变化,淡淡道:“我听说你们蒙舍诏这一次出使大唐,是向大唐有所请求,一旦大唐同意了你们的请求,对你蒙舍诏必是大好事……而大王子亲自负责此事,所以他若真的能劝动大唐,必是大功一件。” “我想有了这个大功,他成为下一任蒙舍诏王的事,就该是板上钉钉了吧。” 陆克多抿着嘴没有说话。 细沙罗则手脚发冷。 “因此,在这个节骨眼上,有谁想要杀他?阻止他呢?” 林枫平静道:“如果不是蒙舍诏的敌人,就只有其他王子了。” “可在这个时候杀害张掖逻,并不会破坏蒙舍诏对大唐的请求,反而可能因为大唐无法侦破此案,为了弥补蒙舍诏,而答应蒙舍诏的请求。” “这样的话,若是蒙舍诏的敌人,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不认为能做出这样下毒手法的人,会连这个都想不通。” “所以,就只能是最后一种情况……他是其他王子的人。” 林枫看向细沙罗,看着细沙罗大变的脸色,平静道:“张掖逻死了,大唐为了弥补蒙舍诏,会答应蒙舍诏的请求,对蒙舍诏而言是一个极大的机遇……蒙舍诏很可能因此更强,蒙舍诏的王子们也会因此权利地位更高,这是完全符合他们的利益的。” “并且他们还有机会,去争取下一任蒙舍诏王的位子,一旦成功,那么更加强大的蒙舍诏,将会是他们的江山!” “故此,杀一个最大的竞争者,之后全都是赚的,他们何乐不为?” “而在我们刑狱里,有一个推测犯人的惯例……那就是人死之后,谁能得利最大,那么谁就有最大的动机,最大的可能性是凶手。” “所以……” 林枫话音一转,看着脸色已经带着惊惧表情的细沙罗,笑道:“我觉得,你们蒙舍诏地位仅次于大王子的那位王子,嫌疑很大啊。” 听着林枫的话,萧瑀等人眸光顿时闪烁。 身为经历过玄武门之变的人,他们太清楚这种动机究竟有多真实了。 并且看着细沙罗的反应,他们也能看得出来……林枫的推断,绝对没错! 细沙罗绝对就是那个王子的人! 大相陆克多不由闭上了眼睛,叹息的摇着头:“丢人丢到家了啊。” 而细沙罗,则一脸惊恐的看着林枫,他双眼的瞪大,瞳孔剧烈颤抖,全身都跟着发抖,就仿佛看到了天敌一般,不断摇着头:“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他不断重复这两句话,竟是有些疯癫了! 看着细沙罗这般癫狂的样子,众人都是一愣。 下一瞬他们才反应过来,细沙罗这是被林枫直接给吓破胆了! 林枫明明才刚到这里不久,结果就不仅侦破了此案,更是一眼看穿了细沙罗的底细,看穿了细沙罗的动机,甚至找出了细沙罗背后的主子……这让细沙罗直接就内心崩溃了,只觉得林枫好像是恶鬼一眼,一直在盯着他做每一件事。 程处默看着细沙罗疯狂的模样,不由咽了口吐沫,忍不住道:“原来智慧有时竟是这么可怕的事,竟能把人直接吓疯!” 赵十五小鸡啄米的点着头,十分认同。 饶是见多识广的孙伏伽等人,也都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发展,这让他们看向林枫的神色,更多了一抹震撼。 而林枫,只是淡淡看着癫狂的细沙罗,道:“能被你这种内心歹毒阴险的杀人凶手当成怪物,是我的荣幸。” 说完,他看向萧瑀,拱手道:“萧公,此案已真相大白,下官,幸不辱命!” 抱歉更迟了,晚上还有一更! 新的一周,求月票,求推荐票支持! (本章完) 第八十章 头皮发麻的推测!四象的背后! 听着林枫的话,萧瑀直接重重点头,笑着说道:“本官就知道以你的本事,定能顺利侦破此案……子德,本官之前承诺过,若你能破解此案,首功归你!” “待明日天亮后,本官亲自向陛下为伱请功!” 首功不首功的不重要,主要是能让李世民对我好感更多,那等魏征向李世民说明一切后,我的处境也将越好……林枫谦逊拒绝,道:“下官也没做什么,不过是在萧公,在大理寺诸位同僚努力的结果下,稍微延伸了一部分罢了,功劳应是大家的。” 大理寺众人见林枫这样说,看向林枫的目光更充满善意了,萧瑀对林枫也更是重重点头,欣慰道:“不愧是我大理寺最优秀的寺丞,本官果真没看错你。” 早已如同透明人的韩克己望天自叹,明明在林枫被关入大牢时,萧瑀说的最优秀的寺丞是自己。 这才几天?就换人了。 案子破了,萧瑀十分高兴,他说道:“来人,立即将案犯关入大理寺大牢。” 之后,他看向魏征等人,道:“今夜太晚了,待明日解决一切后,本官亲自设宴,感谢诸位。” 戴胄点了点头,他被困在这里两天了,府里肯定乱成一锅粥了,也希望赶紧回去。 可谁知,魏征却在此时,毫无预兆道:“有件事,本官想与萧寺卿和戴尚书聊一聊。” 听到魏征的话,林枫眸光微闪。 他知道魏征的意思……魏征仍记得自己的事,并且迫不及待想要验证真伪,根本就不想将自己的事拖到明天。 萧瑀和戴胄对视了一眼,神色都有些茫然,很明显完全不明白魏征有什么事,非要这个时候说。 但魏征难得主动要求什么,两人自然不会拂了魏征的面子。 萧瑀让人处理后续事务,他则带着魏征和戴胄,单独去了另一个房间。 看着三人的背影,林枫竟是罕见的感受到了一丝紧张,也不知道这三位大佬接下来会商量出个什么结果。 他知道,在他们判断出自己对魏征所言的真假后,就该考虑如何处置自己了。 而他们的意见,必将直接影响李世民对自己的看法。 或许自己的未来,就要在这三位大佬的商量中有所结果了。 ………… 房门紧闭的房间内。 魏征三人坐了下来,戴胄性子急,直接开口:“魏公,你这么着急找我们所为何事?” 萧瑀也好奇看向魏征。 魏征开门见山,道:“戴尚书,你是否曾听犯人所言……曾在林枫身上,见过白虎图案?” 戴胄一怔,不解道:“你怎么忽然说起这件事了?” 魏征沉声道:“是与不是?” 戴胄点了点头:“的确有这件事,但本官后来验证过,林枫身上根本就没有白虎图案,那个犯人是在欺骗本官。” 说到这里,他就很是愤怒,道:“本官都拿出事实来责问那个犯人了,结果那个犯人竟然还一口咬定说他看过,他竟敢屡次三番欺骗本官,真是气煞我也!” 魏征眸光深沉,那漆黑的眸子里,有烛火跳动。 沉思片刻,他又看向萧瑀,道:“萧寺卿,现在的林枫,和入狱之前的林枫,可有什么不同?” “不同?” 萧瑀想了想,道:“能力变强了许多,性子也比以前开朗不少,其他的倒是没什么不同。” “性子?” “他以前沉默寡言,话不多,只是低头做事,因此和大理寺同僚的关系不好不坏,可现在他的性子好多了,喜欢与人沟通交流,很会说话,不贪功,懂礼仪,只是今晚几句话,就让不少同僚对他好感激增。” 魏征点了点头,至此,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看向两人,道:“接下来,我要说一件事,这是在回来的路上,林枫告知本官的……” ………… 这一密谈,就持续了足足半个多时辰。 等的孙伏伽他们都快睡着了。 这时,魏征三人才返回。 听到脚步声,林枫忙向外看去。 只见魏征神色如常,与离开时没有任何变化,看到自己的视线时,向自己微微颔首。 可性子直的戴胄,则基本上无法掩饰内心的震惊,直勾勾的盯着林枫。 饶是胖乎乎眼睛不大的萧瑀,此时那双眼睛,也不受控制的看着林枫,不断打量着他。 林枫被两位大佬这样注视,只得含蓄一笑,此处外人太多,他什么也不能说。 “咳咳。” 魏征咳嗽了一声,戴胄与萧瑀直接移开视线。 萧瑀看向众人,道:“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大家各自回去休息吧。” 说完,他又看向林枫,道:“子德稍后与本官同行,本官有事要向子德了解。” 众人闻言,都困倦的不行了,自然不会多想。 很快,人群散开,林枫也跟着萧瑀,登上了马车。 车轮滚滚,马蹄清脆。 马车内,林枫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待宰的羔羊一样瑟瑟发抖,对面的三个大佬直勾勾的盯着他,给他巨大的压力。 性子暴躁的戴胄终于是忍不住了,直接道:“你真是假的?” 林枫忙点头:“真是假的。” “其实那白虎图案赵十五也看到了,原大理寺丞林枫身上的确有那个图案。” 戴胄眉头紧皱:“那你之前为何不说?” 林枫苦笑道:“我这不是怕说了后,戴公不相信嘛……毕竟那时我还是死囚,有为了逃脱死罪而编撰谎言的可能。” 戴胄皱眉想了想,旋即微微点头,算是认同林枫的理由。 萧瑀眯着眼睛看着林枫,道:“怪不得你出狱后,能力变强这么多,性子也完全不同……本官还真以为如你所言的那样,你是被撞了脑袋,激发了潜力,改变了性格。” 林枫一脸歉意:“当时我着实没法说出实情,还望萧公谅解。” 萧瑀摆了摆手,他好奇看向林枫,道:“你隐瞒,本官能理解……可本官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自曝身份呢?明明你已经脱离危险,可以坐上六品的大理寺丞的位子了,这可是无数人打破脑袋都坐不到的位置。” 林枫忙将对魏征说的话,向众人又说了一遍。 萧瑀和戴胄对视了一眼,看向林枫的神色都不由轻柔了几分。 他们本就对林枫的能力很看重,现在见林枫面对巨大的利益而毫不动摇,因为感恩而说出真相,这让他们对林枫的品性,也有了认可。 马车内的气氛,迅速升温。 林枫看向三人,继续道:“说起原大理寺丞林枫,有个猜测,我不知该说不该说。” 萧瑀道:“直说便是,我们三人单独见你,本就是想私下里将一切都了解清楚,你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 林枫深吸一口气,当即道:“我怀疑原大理寺丞林枫进入大理寺,是带着某种特殊的目的的!” “而他现在以偷天换日之法假死脱身,我怀疑……他很可能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从容身退。” 接着,林枫就将他对原大理寺丞林枫一直用着自己这张脸示人,以及明知赵德顺案是坑还主动往里跳的事,十分详细的告知了三人,并且说出了他的推测。 魏征三人听后,脸色都顿时一变。 他们自是能分析出林枫所言是否有理。 也因此,内心都是悚然而惊! 戴胄直接看向萧瑀,道:“萧寺卿,你对那个林枫有什么了解?他在大理寺,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魏征和林枫也都看向萧瑀。 萧瑀皱眉想了半晌,却是摇头:“本官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为人内敛低调,总是勤勤恳恳低头做事,虽然他和其他同僚的关系没有那么好,但也没人说他不好。” 戴胄脸色凝重:“低调内敛……这是不愿和他人深交,以免自己的秘密被发现吧?” 萧瑀蹙眉道:“他是陛下登基那年从地方上调到的大理寺,之后一直在大理寺勤勤恳恳,于三年前晋升为大理寺丞,六年时间,本官从未发现他有什么问题。” “六年时间啊……” 林枫听着萧瑀的话,眯着眼道:“若我所料不错……那他就是在大理寺,花费了足足六年时间,完成了自己的目的……可究竟是怎样的大事?值得他足足六年时间去准备?” 众人都摇着头。 内心都很凝重,六年的时间去谋划一件事,甚至在进入大理寺之前就提前做了准备,这足以证明那个大理寺丞林枫所图非小! 可他们却毫无任何线索。 林枫继续道:“还有白虎朱雀这个以四象为标志的神秘组织,他们在朝廷里安插了这么多人,又是为了什么?” “而且,从原大理寺丞林枫身上就能看出,这个组织为了达成一件事,可以提前六年时间暗中布局,他们的忍耐程度,他们的谨慎程度,他们的蛰伏能力,都超乎想象……可现在这个组织突然间开始活跃起来。” 林枫看向三人,沉声道:“我怀疑,这未必是巧合。” 魏征眸光微闪,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之前都在低调布局,现在开始行动起来,是因为……他们觉得时机到了?” 林枫点头:“从现有的情况来看,这是最可能的情况。” 魏征三人内心一沉,他们只觉得在大唐这盛世景象之下,汹涌的暗流正在咆哮。 一种巨大的危机感,在他们心中蔓延! “必须尽快查明这个组织的目的,覆灭这个组织!” 萧瑀沉声道。 戴胄眉头紧锁:“这并不容易,我们甚至都不知道这个组织里有谁,如何揪出他们?” “他们隐藏的如此隐秘,之前从未暴露过,也就是这几天,才暴露了一二三四五个……” 忽然间,戴胄猛的一顿。 其他两人也是倏地一愣,继而三人目光顿时落在了林枫身上,他们双眼灼灼,在这暗夜里仿佛放光。 林枫被三人用这样的视线注视,不由道:“大家怎么都用这种眼神看我?” 戴胄说道:“你未出现之前,这个四象组织一个人都没有暴露,你一出现,这才几天,如此隐秘的组织就已经暴露五个了!” “其中两人死在你的手里,两人被你活捉,一人因你导致他的假死脱身计划暴露……” 萧瑀也说道:“子德,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上天派下来,专门来覆灭这个组织的?” 林枫被他们的话都惊到了,他说道:“我就是个可怜无辜被牵扯进来的小乞丐。” 戴胄摇头:“不!你不是乞丐!” 林枫心中一惊,我暴露了? 然后就听戴胄道:“你是这四象组织的天敌!你的本事,你和他们之间的纠葛,都注定你和他们之间的恩怨不会就此结束!” 萧瑀眸光闪烁,道:“所以,你还要继续留在大理寺,你还要继续做这个大理寺丞!” “对那个贼人林枫而言,你的存在,他永远都无法忽视……特别现在你该死却没死,反而利用他们四象组织的人,无罪释放,官复原职,甚至还升官了!” “你说……那个贼人林枫恨不恨你?四象组织会不会因此责怪贼人林枫?那个贼人林枫会不会视你为眼中钉?会不会要对你动手?” “而只要他动手,就必会暴露一些线索,这将是我们撕开四象组织神秘面纱的重要机会!” 戴胄想了想,也说道:“而且你过的越来越好,还坐上了大理寺正,甚至大理寺少卿……你说那个家伙眼红不眼红?会不会有一天他实在是眼红你,主动现身,说你是假的,想要把你弄下去,然后他自己坐上大理寺正、大理寺少卿的位置?” “若这样的话,他算不算自己送上门?” 萧瑀一听,也不由抚掌笑道:“妙极,若真有那一日,他自信满分的来戳穿你的身份,结果却不知我们早已知晓了一切,就等着他送上门……他会是什么反应?” 两人越说越激动,越想那个画面越觉得畅快。 可魏征却在此时皱眉道:“你们这是将林枫置于风口浪尖,你们想过没有,林枫的处境会变的多危险?他又要因此承受多大的危机?” 林枫一听,心中无比感动,果然还是魏大佬最疼自己。 戴胄和萧瑀只想到了自己是撕开四象组织的利刃,却忽视了自己会面临的危险。 唯有魏征,最先考虑的是自己的安危。 萧瑀和戴胄愣了一下,两人顿时皱起了眉头,萧瑀蹙眉道:“本官竟是忽略了这些……林枫的确会很危险。” 戴胄道:“可即便不让林枫继续做大理寺丞,那个家伙也不可能放过林枫的,结果还不是一样?” 魏征也皱起了眉头。 的确,林枫现在无论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已经被卷入了漩涡之中,根本无法安然抽身而出。 萧瑀想了想,道:“我们可以向陛下为林枫请命,派遣高手十二个时辰暗中保护林枫,以确保林枫安全。” 魏征沉思片刻,目前似乎也只有这样的法子,他看向林枫,征求林枫的意见:“你是怎么想的?” 未等林枫开口,魏征直接道:“你现在有三个选择。” “第一,继续用这个身份,成为朝廷撕开四象组织神秘面纱的利刃……这样做有危险,但也有好处,好处是你起步就是大理寺丞。” “因为你要承担巨大的风险,所以我们可以向陛下为你请命,待解决了四象组织后,你能晋升到什么官职,你正式恢复身份后,就还是那个官职!” “也就是说,你将直接跨越六品之前的所有难关,以六品起步,最后能到哪一步,看你自己的本事。” 林枫眸光微闪,有些心动。 “第二!” 魏征继续道:“你立即恢复真身,根据你的能力和今夜立下的功劳,本官可以向陛下为你争取,想来陛下应该会同意破格任用你,但你不可能一步到六品,你需要从九品,一步步向上晋升。” “这样的好处是不会如在大理寺丞位置上那么危险,但你仍会有危险伴你左右,四象组织和原大理寺丞林枫还是不会轻易放过你,只是你没有那么风口浪尖了。” “而第三。” 魏征看向林枫,道:“你立即恢复真身,但不在朝廷为官,直接隐姓埋名返回民间,我们可以帮你把你藏起来,确保四象组织找不到你,这样你可以完全不用担心四象组织给你的危险,但……你那一身才能,将会被彻底浪费,一辈子做一个普通百姓。” 戴胄和萧瑀听到魏征最后一个选择时,脸色微变,就要开口。 可魏征却阻止了他们:“林枫帮了我们很多忙,我们不能以怨报德,不能因为自己的想法,就强迫于他,他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 说完,魏征看着林枫:“我可以给你足够时间去思考,你想好后告诉本官。” 看着魏征那严肃认真的脸庞,听着魏征十分平静的声线,林枫心里只觉得被一团烈火笼罩着。 人人都说魏征不苟言笑,没有感情,是个无情的喷子。 可在魏征身上,林枫只感受到了人性的温暖,看到了一个以完全正面形象名传千古的名臣——真正闪耀的地方。 那是一颗最公正无私的心! “魏公,不用考虑了。” 林枫直接开口,三人忙看向他。 林枫看着魏征,轻笑道:“我不愿一辈子乞讨,不愿一辈子平庸下去!” “既然要在朝为官,无论怎样都会被四象组织,被前大理寺丞林枫视为眼中钉,那我为什么不做那个最让他们膈应的眼中钉?” “为什么不踩着大理寺丞林枫的脸,攀到他们无法想象的山峰?” “他们想要利用我,让我去死,那我就以他们给我的身份,去粉碎他们的野心,覆灭他们的组织,让他们为此后悔终身!” 魏征道:“所以,你的选择是?” 林枫毫不迟疑,道:“继续做大理寺丞,我会一边等着他们自己送上门,让我这把利刃能划开四象组织隐蔽的外衣,也会一边调查那个家伙藏身大理寺真正的目的!” “现在我们还未听说任何可怕的事情发生,大理寺也没有遭遇大的变故……这就说明那个家伙即便已经达到了目的,但真正的效果或许并未显现。” “也就是说……” 林枫看向众人,都:“若是我能及时发现他的秘密,或许还有补救阻止他的机会。” 听到林枫的话,三人双眼陡然一亮。 没有人怀疑林枫的本事,以林枫这恐怖的断案能力,他们觉得这种可能性未必没有。 想到这些,萧瑀直接道:“还愣着干什么……走走走,直接去大理寺!” 他当即让赵十五改换路线。 赵十五都惊了,当朝重臣们都这么辛苦的吗?天都快亮了还不休息,还要直接去干活? 但萧瑀发令了,他自然不敢忤逆。 马车内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思考着接下来的事。 这时,戴胄忽然开口道:“对了,本官还没说金钗的事情。” 众人一听,忙看向戴胄。 接着戴胄就将他从张掖逻那里得到的关于金钗的传说,告诉了林枫等人。 萧瑀蹙眉道:“这么说……金钗一共有十二枚,蕴含着吕后当年隐藏的恐怖财富?” “四象组织的目的就是吕后的财富?” 戴胄点头,道:“如果传说是真的,应该就是如此。” 魏征想了想,看向林枫,道:“你怎么看?” 林枫沉思片刻,却道:“传说真假不去妄断,但我有一个疑惑。” “什么?”三人纷纷看向他。 就听林枫道:“如果真的如西域商人所说那样,那么金钗的事,绝对是无比隐秘的秘密,只有吕家后人才可能知晓,否则的话,这么多年了,不至于我们从未听过丝毫关于金钗的消息。” “可若是这样,那问题就来了。” 林枫看向三人,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这个西域商人是如何知道这个秘密的?” “这个秘密如此隐秘,吕家后人等闲不会说出来,他是如何知道的?” “而且他不仅知道,还直接握有两枚金钗,按照传说,他必须要找到两个吕家后人才行。” “在当年,吕家后人都各自分开,隐姓埋名了,数百年过去,可能吕家后人都未必能找到其他人,这个西域商人是如何找到的?” “并且他都知道这个传说了,身为一个对利益无比看重的商人,直接手握两枚金钗了,他为何不想办法寻找其他的金钗,反而不仅将其卖掉,还要将传说告知买家?” “他是生怕这个秘密不被传开吗?” 听着林枫的话,魏征三人都是一怔。 萧瑀和戴胄瞪大了眼睛。 他们在突然听到这个传说时,想到的都是那巨额财富。 可林枫的注意力,却压根就不在财富本身上,甚至连传说都不在意,他真正在意的,是那无法用合理逻辑去推断的西域商人自身上。 而直到林枫的分析,他们才恍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萧瑀道:“的确,这样说来,这西域商人确实有些问题,那他是怎么知道吕后十二钗的秘密?又是怎么找到两枚的?更是为何要说出这个秘密?” 林枫摇了摇头:“线索太少,无法进行更多推理。” “但这个西域商人绝对存在很大的问题!最好想办法找到他!” “另外……” 他看向三人,突然眯了眯眼睛,神色玩味道:“我想到一件事……你们说,四象组织为什么非要得到吕后十二钗呢?他们是不是也听过这个传说?那他们是怎么听说的呢?是找到了吕家后人,得知了这个秘密?还是……也从那个西域商人口中得知的呢?” “若是西域商人那里,那就很有意思了啊……” 听着林枫的话,戴胄和萧瑀忽然觉得头皮发麻了起来。 西域商人摆明了存在问题! 如果四象组织真的从他那里听到的秘密,那是不是代表,四象组织是被西域商人利用了? 若当真如此…… 那最恐怖的幕后黑手,其实还不是四象组织?而是那个西域商人? 亦或者西域商人背后代表的势力? 四象组织已经足够神秘了,结果还有藏的更深的势力存在? 他们连忙看向林枫,林枫笑道:“一切都是推测,暂且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能证明,你们也不用太紧张。” “我之所以告诉你们这些,是为了让大家都有些准备。” “四象组织这颗毒瘤必须要解决,但在解决四象组织时,也得有点心理防备,……” 林枫看着三人,声音忽然低沉了起来,缓缓道:“别到最后,咱们都成为他人棋盘上的棋子,被肆意利用……那就不合适了。” 魏征三人怔怔的看着林枫。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赵十五声音响起:“我们到了!” 林枫看着三人,笑了笑,道:“目标再远,也得脚踏实地,先从找出原大理寺丞林枫的秘密开始吧。” (本章完) 第八十一章 发现!卷宗里的问题! 翌日。 大理寺的官员们陆续来到了衙门上值。 刚进去,就听有人说道:“林寺丞也太勤奋了吧,昨晚刚返回长安,就破了使臣毒杀案,结果破了案后还不回去休息,直接又来到衙门干活……怪不得林寺丞断案能力如此厉害,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们之间差距如此大了!” “林寺丞本身能力就强,还这么努力,我们有什么理由松懈?” “没错!昨夜林寺丞还将功劳分给了我们,我们可不能让林寺丞觉得我们懈怠!” “都加把劲,别让林寺丞失望!” 一时间,林枫什么都没做,就让大理寺突然卷了起来。 寺丞韩克己到达大理寺时,看到的就是如此忙碌,如此卷的一幕。 这让他都懵了。 他觉得是不是今天太阳升起的方向有些不对劲? 然后他就听人说林枫昨晚一夜没休息,嗷嗷勤劳到现在的事情。 韩克己更懵了。 他张着嘴,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寺正位子你明明已经板上钉钉了,还拼什么命啊……” 他摇着头,只觉得林枫太奇怪了。 不! 这突然勤劳起来的大理寺,都特么很奇怪! ………… 大理寺一共有六名寺丞,于同一间十分宽敞的办公房内一起办公。 地方上的案件卷宗送达大理寺后,寺丞就是第一道关卡,六人往往要交叉审核评判,因此在一个办公房内更为便捷,交流起来也方便。 而到了大理寺正后,就有独立的办公房了,毕竟整个大理寺,也只有两个寺正。 大理寺的编制是卿一人,少卿两人,少卿之下就是寺正,所以到达寺正的位置,那就是大理寺真正的管理层了。 正因此,在老寺正王勤远即将告老还乡的关头,韩克己才对林枫如此敌视,如果朝廷不空降其他人来接替王勤远位置的话,由大理寺内部推荐人选,最有希望竞争大理寺正位置的,就是他和林枫。 原本林枫自己犯错,被关入大牢,韩克己觉得自己就是板上钉钉的寺正了,甚至性格自负的他,在大理寺内,都要以未来的寺正自称了。 可现在……不过短短几天罢了,韩克己就经历了从希望到绝望,从云端到深渊的巨大落差。 林枫不仅无罪释放,官复原职,更是在昨夜侦破了那样一起关乎大唐与蒙舍诏两国邦交的案子,即便那个案子并不复杂,可其影响却十分巨大。 林枫侦破此案,且凶手非是大唐之人,这就绝对是大功一件。 韩克己觉得林枫即便不会立即被任命为新的大理寺正,可距离大理寺正的距离也不会远了,只要林枫接下来不再犯错,再解决一两个案子,问题就不会太大了。 而自己,将彻底丧失这一次的竞争机会。 他内心颇为郁闷的进入办公房内,就看到林枫正趴在卷宗上睡觉。 林枫的办公桌挨着窗户,阳光照耀进来,落在林枫身上,就好像林枫在发光一样,这光刺的韩克己只觉得被捅了一刀一样难受。 他看向其他人,只见其他寺丞都在十分安静的批阅卷宗,往日还会闲谈一会儿,今天直接就闷头干活了。 再想想刚进大理寺时听到的话,韩克己只觉得林枫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这下连他都不好意思偷懒了。 而这时,萧瑀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门口。 韩克己看到萧瑀,连忙正襟危坐,摆出认真工作的样子。 同时余光看向趴桌子睡觉的林枫,心中冷笑,晚上努力算什么努力?寺卿看到了?在寺卿面前睡觉,那就是最大的懈怠! 他已经做好准备,等着萧瑀臭骂懈怠的林枫一顿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萧瑀神色十分平静,不仅没有任何羞恼,反而十分和蔼的说道:“林枫此时睡觉,是因为昨晚一夜未睡,辛苦了一晚上,你们要理解,等他醒了之后,记得让他来找本官。” 韩克己直接瞪大了眼睛,一脸懵的呆在原地。 他什么时候见萧瑀这般和蔼过? 见到有人上值睡觉,竟然不仅不责骂,还帮林枫解释! 萧瑀就算是对亲儿子,都没这么好过吧? 这时,林枫似乎听到了萧瑀的动静,他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直起身来。 萧瑀见状,十分和蔼道:“若是太累了就回去休息一下,你刚从外地回来,本就可以沐休几日的。” 林枫摇了摇头,笑道:“萧公信任于我,将重任交付给下官,下官岂敢怠慢。” 说着,他将桌子上的卷宗整理了一下,然后拿起一份卷宗,道:“萧公,还请借一步说话。” 萧瑀闻言,眸光陡然一闪,他知道林枫昨夜来后,就一刻不停的开始检查那个偷天换日的贼人林枫以前断过的卷宗,试图从中找到那个家伙的秘密。 现在林枫主动要和自己单独交谈……难道发现了什么? 他与林枫对视了一眼,然后神色平静道:“走吧。” 说着,他便负着双手,迈步离开。 林枫笑着跟了出去。 待两人离开后,有寺丞小声道:“看寺卿对林寺丞的态度,林寺丞的寺正之位,肯定没问题了吧?” “我早就知道林寺丞是人中龙凤,他历经大难而不死,否极之后是泰来,以后林寺丞恐怕要一飞冲天了。” 听着同僚们的闲聊,感受着那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韩克己一颗心哇凉哇凉,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恶意。 ………… 嘎吱—— 萧瑀推开了自己办公房的门,带着林枫走了进去。 林枫好奇的看着萧瑀的办公房,只见一张大桌子正对着门,桌子上此刻正摞着一些卷宗,笔墨纸砚文房四宝位于一侧。 靠着墙壁的位置是一排书架,书架上放着书籍和卷宗。 茶具被随意摆放在桌子上,阳光照耀进来,茶杯反射着刺目的光芒。 房间的布置很朴素,完全是一个公事公办的办公房应有的样子。 萧瑀让林枫坐下,笑着道:“本官和玄成不同,玄成做什么事都一丝不苟,所以办公房很干净整洁,本官则懒得多了,只要顺手就行。” 林枫笑道:“只要不影响处理公务的效率,一切自然是以舒心为最佳。” 萧瑀哈哈一笑,虽然眼前的林枫不是在自己手下六年的下属,可这个林枫更懂语言的艺术,心思玲珑,说话好听,比以前那个沉默寡言的林枫更让萧瑀喜欢。 萧瑀来到桌子后,指着茶壶和水壶,道:“想喝水还是茶?” 林枫道:“都行。” 然后他就见萧瑀定在了那里,双眼紧盯着茶壶与水壶,眉毛发颤,嘴角颤动,似乎那水壶与茶壶是多么恐怖的东西。 林枫懵了一下,不知道萧瑀这是怎么了? 那茶壶和水壶都很正常啊,以他对细节的观察力,都没发现什么问题,萧瑀难道发现什么了? “咳。” 萧瑀咳嗽了一声,道:“伱还是说一个吧。” 林枫:“……那就喝水?” 萧瑀顿时长出了一口气,表情迅速恢复正常,他拿起水壶,就要给林枫倒水,道:“喝水好,茶水太苦。” 林枫忙道:“萧公,下官自己来就好。” 他接过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看向萧瑀,道:“萧公喝茶还是喝水?” 萧瑀又一次定在了那里。 林枫眸光微闪,他似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萧瑀该不是有选择困难症吧? 他试探了一下,道:“要不萧公也喝点水?” 萧瑀舒服的点头:“也好。” 林枫彻底确定了,果然是选择困难症! 魏征有强迫症,萧瑀有选择困难症……这些大佬还真是特点分明啊。 小插曲过后,萧瑀从桌子上拿起了一本名册,他将名册交给林枫,道:“这是大理寺所有人员的名册,里面标注了官职名字和性格,还有一些人的画像及外表特征,你看看,记下来,免得未来和他们接触时犯了错误,暴露你的问题。” 林枫忙点头,他刚刚在办公房内没有和其他人打招呼,就是怕说错话,把人认错,叫不出名字……有了这名册,就能暂时解决这些问题了。 萧瑀继续道:“原大理寺丞林枫沉默寡言,除了公务上的事情,与其他人基本上没什么私交,所以你也不用太紧张,正常和他们交流就行,若是有人问你为什么性格有了变化……” 林枫笑着说动:“我就拿出老一套借口……脑袋撞坏,遭遇生死困境,导致性格有了变化。” 萧瑀笑着点头:“这样就好,反正之前我们也都是这样认为的。” 林枫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说完这些,萧瑀神色认真了几分,道:“子德……对了,你真正的字是什么?” 林枫已经跟他们说过自己就叫林枫,所以名字称呼不用换。 林枫摇了摇头:“虽然我撞坏了脑袋是借口,但那一撞,的确让我失去了不少重要的记忆,我不记得自己的字,也不记得自己当乞丐的一些事……所以我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字。” 萧瑀想了想,道:“那就暂时继续用子德吧,本官也叫惯了……不过这个字和林枫其实不太搭,等我们解决了四象组织后,若你不嫌弃,我们帮你想一个字,算是迎接你的新生。” 林枫忙道:“如此甚好,多谢萧公!” 萧瑀摇头道:“不是什么大事,好了……我们说正事吧。” 他看向林枫,正色道:“子德,你主动提起要和本官单独相处……可是发现了什么?” 说起正事,林枫神色也认真了起来。 他说道:“我一共翻阅了他审批的卷宗共三十六份,后来实在是困得不行了,脑袋混沌,便没有继续翻阅下去。” “而在这三十六份卷宗中,我发现了一份卷宗……可能存在一些问题。” 萧瑀眉头微蹙,忙问道:“存在问题?哪一份卷宗?” 林枫将自己带来的卷宗递给了萧瑀。 萧瑀接过卷宗,目光向上看去。 只见这是一份经过大理寺审理,刑部复核,最终判决为流放与斩首的案子。 被流放的人,是绥州五县之一的城平县县令蔡翁义。 这起案子源于一起报案。 五个月前,有猎户向城平县县令蔡翁义报案,说在城平县界内的蛇山上,发现了一具无头尸首。 蔡翁义接到报案,立即带领人手前往蛇山,然后在蛇山的半山腰树林内,发现了这具尸首。 尸首头颅缺失,外衣不知所踪,全身上下只有一身里衣,除此之外,周围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 因此无法及时判断出死者身份。 死者周围因不久前下过雨的缘故,地面上有许多脚印,还有打斗的痕迹,可以看出死者在死前必反抗过。 且死者心口处有明显伤口,仵作检查,伤口是被匕首之类的利器刺穿心脏,因此仵作断定,死者是先被刺穿心脏而死,死后被割掉了头颅。 在死者的后方,能看到两双脚印并排而行,脚印未有重合,可从死者这里开始,再往前去,便只有一双脚印。 蔡翁义借此断定,凶手与死者是同行之人,中途因某种缘由动手杀人,杀人之后砍下了死者头颅,脱下了死者外衣,慌忙逃窜。 因此只留下了一双离开的脚印。 但死者身份不明,无法进行下一步调查。 所以为了找到死者身份,蔡翁义脱掉了死者的衣服,发现了死者右腿小腿处,有一块烫伤的伤口,伤口呈五角状,借此特征,他在全县范围内发布告示,寻找死者身份。 最终,有人根据烫伤特征,认出死者是同村的甘青! 蔡翁义忙找到甘青家里,得知甘青家里只有一个年迈的母亲,而从母亲那里知晓,甘青和其结义兄弟韩成林在不久前,一同去往商州投奔韩成林做生意的叔父。 正因此,哪怕甘青一直没有消息,其老母亲也没觉得有什么,自然没有去官府报人员失踪的案子。 蔡翁义接老母亲去辨认尸首,最终彻底确定死者就是甘青! 因为死者与结义兄弟韩成林同行,所以他当即命人前往商州将韩成林带回,进行审问。 最终,韩成林认罪,承认甘青就是他杀的,蔡翁义因此判其死刑,将案子卷宗呈递绥州刺史,借由绥州刺史递交大理寺审理。 可这时,绥州刺史周正却在查阅卷宗时,发现了问题,他认为蔡翁义只凭一双脚印就让韩成林认罪伏诛,很不合理。 毕竟有那么大脚印的人,不会只有韩成林一人,这不可能作为铁证让出手狠辣的杀人犯韩成林轻易认罪。 所以周正准备亲自问询此案,他见到了韩成林,经过询问韩成林,得知韩成林是被屈打成招的,是县令蔡翁义为了尽快结案,不断用刑,最终他坚持不住才招供的。 绥州刺史周正一听,勃然大怒,决定亲自审理此案。 经过他的探查,他得知当日有人见到商人孙鹤琴也去了蛇山,并且还有人见到后来孙鹤琴亲自去过县令蔡翁义府里,给蔡翁义送了一箱子东西。 周正当即意识到这可能是一起官商勾结的命案! 他立即命人将孙鹤琴带来,同时严加审问,最终孙鹤琴招供,承认是他杀了人。 他说他与甘青在上山路上偶遇,结果甘青见财起意,要杀他夺财,最后被他给反杀了。 而他给蔡翁义送的一箱子东西,都是钱财,是为了让蔡翁义帮他,他不是故意杀人的,不想因此而死。 周正根据孙鹤琴的供词,派人对蔡翁义府里进行了搜查,果真找到了那一箱子钱财! 至此,一场官商勾结的杀人之案,就此真相大白! 绥州刺史周正将两个案子并案递交给了大理寺,正是前大理寺丞林枫审理的,因为证据确凿,且孙鹤琴与蔡翁义都相继认罪,人证物证俱在,所以那个林枫做出审判——孙鹤琴犯杀人与贿赂官员两重大罪,秋后问斩! 而蔡翁义身为县令,明知凶手身份,却收受贿赂,制造冤案,从重处罚,故此判处流放巂州,秋后执行。 问斩与流放是大唐最严厉的两种处罚,寺丞做出决定后,还需要寺正与少卿相继审核,因案子证据链清晰,人证物证齐全,所以一律通过了前林枫的审判,案子也就此递交刑部。 萧瑀看完了这份卷宗,他看向林枫,道:“此案本官也知晓,虽然当时本官很忙,没时间复批此案,但少卿还是向本官说过几句,因为一切都很周全,所以本官也就没去管。” “而且现在看来,卷宗事事描述的都很详尽,并未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不由道:“子德,你说这个案子有问题……哪有问题?” 林枫喝了口水,才不紧不慢开口:“疑点有二!” “两个疑点?”萧瑀一愣,这么多? 就听林枫道:“第一,死者的头颅在什么地方?从案子开始到结束,死者的头颅一直都没被找到。” 萧瑀蹙眉道:“卷宗里不是说了么,杀人凶手也就是商人孙鹤琴说,他杀了甘青之后,将甘青脑袋砍了下来,扔下了蛇山的悬崖。” 林枫道:“可后来衙役去寻找,并未找到。” 萧瑀道:“蛇山有蛇,也有其他的动物,或许是被狼什么的吃了。” “就算被吃了,那骨头总该有吧?人的头盖骨十分的坚固,那可不是轻易能被咬碎的。”林枫说道。 萧瑀皱了皱眉头,旋即道:“这倒也是,但也可能是被什么野兽叼走了,所以才没找到。” 林枫点了点头:“的确有这种可能,那说第二个疑点吧。” 他看向萧瑀,道:“孙鹤琴杀人也就罢了,为何要砍掉甘青的头颅?还要将其扔下悬崖?” 萧瑀看了一眼卷宗,道:“孙鹤琴说他怕杀了人后,被别人发现,所以才砍了头颅。” 林枫说道:“被谁发现?发现什么?” 萧瑀蹙眉道:“当然是被后来上山的人发现,发现甘青的尸首。” “就算发现了甘青的尸首又如何?” “会迅速报案啊,这样他不就有了嫌疑了?” “可是……” 林枫突然看向萧瑀,话音一转,道:“萧公,孙鹤琴的供词上说的是他与甘青是偶遇的,偶遇也就是说两人并非约定好碰见的,他之所以杀甘青,是因为甘青觊觎他的钱财,是甘青先起的杀心!” “那么问题就来了……” 林枫深吸一口气,道:“两人是偶遇的……他并不知道自己上山时被其他人看到了。” “所以,这种情况下,就算他杀了甘青,直接离开,有人会迅速就怀疑到他身上吗?” 萧瑀怔了一下:“这……” 林枫继续道:“对于普通人来说,砍下人的头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砍掉头颅的过程中,谁能确定不会有其他人也在那时上山?” “这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徒增被他人发现的危险?” “而且带着一颗头颅上路,哪怕很快就到了山顶扔下了悬崖……可这路上就能确保不会遇到其他人?万一遇到了其他人,他带着一颗头颅,岂不是一下就被发现了?” “若他有必须不得不砍掉甘青头颅的理由那还好,可是从他的供词中,我并没有发现任何他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萧瑀听着林枫的话,脸色终于变了。 他终于意识到,孙鹤琴口供里的逻辑不对了。 两人偶遇,他也不知道有人看到他上了山,那他杀了人直接跑就好了,很可能这辈子都没人会怀疑到他的身上。 可他不仅不立即跑掉,还花费时间砍下头颅,这明显是多此一举的事,更可能有被他人因此发现的风险。 “不对劲!果真不对劲!” 萧瑀瞳孔剧烈跳动,他看向林枫,道:“所以,人可能不是孙鹤琴杀的?” 林枫眯着眼睛,道:“至少他没有说实话,或者没有说全部的实话!” 萧瑀皱眉道:“可他承认自己杀人了啊!而且还贿赂了县令!这才是最终定案的关键!” 林枫摇头,道:“这也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 “另外……” 林枫看向萧瑀,道:“死者的结义兄弟韩成林也不是太对劲。” 萧瑀忙看向林枫。 林枫道:“按照甘青母亲所言,甘青是与韩成林一起离开,投奔在商州做生意的韩成林叔父的。” “但后来甘青却被孙鹤琴杀了,韩成林去哪了?他为什么没和甘青在一起?” 萧瑀道:“卷宗上说,韩成林与甘青到达蛇山山脚时,甘青忽然反悔,说不想去商州了,因此两人就此分开,他才没和甘青在一起。” 林枫笑道:“甘青反悔了……既然反悔了,那为何甘青又在登山途中偶遇了孙鹤琴?” 萧瑀蹙眉道:“也许是甘青反悔后又后悔了,所以重新登山,想要去追韩成林?” 林枫看着萧瑀,道:“萧公……你瞧,一个已经结案的,被认为是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证据链完整的案子,你却用出了‘也许’二字来形容死者的行动,这本身不就代表着一种问题?” 萧瑀脸色彻底凝重了起来。 他明白林枫的意思,他用也许二字,就代表这个案子有不清楚的地方,而这些不清楚的存在,就很可能会让这个案子存在想象不到的变故。 “更别说……砍掉脑袋,一般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有深仇大恨,要么就是为了隐藏死者的身份。” 林枫眯着眼睛,视线深沉,就仿佛看到了死者的样子,他说道:“而卷宗说……死者外衣不见了,任何其他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不见了,这很明显是为了故意隐藏死者的身份。” “可凶手孙鹤琴按照我们刚刚的分析,他没理由去隐藏死者的身份,反倒是这个和死者同行的结义兄弟有些理由……毕竟一旦发现了甘青的身份,他必会被迅速怀疑。” 萧瑀猛的瞪大眼睛,他看向林枫,道:“你是说……县令蔡翁义其实没有判错?凶手真的是结义兄弟韩成林?” 林枫摇了摇头,道:“根据卷宗……我只能推理出这些不对劲的地方,具体真相如何,没法根据一个卷宗,根据他们那几个不合逻辑的口供就断出事实,更别说,孙鹤琴与蔡翁义都认罪了!” “这一点是最麻烦的……如我所说,孙鹤琴未必是凶手,那他为什么要认罪?为什么要给蔡翁义钱财?蔡翁义为什么要接受?” “这个案子……” 他看向萧瑀,眸光深邃:“恐怕比表面所看到的,要更复杂。” 萧瑀深吸一口气,道:“子德,你觉得该怎么办?” 林枫视线看着卷宗,缓缓道:“凶手孙鹤琴的口供逻辑不合理,与甘青一开始同行的韩成林供词与甘青的行动存在矛盾……而且最关键的头颅至今没有找到,即便他们主动认罪了,可这些问题的存在,就代表这个案子远远谈不上什么证据确凿,案情清晰!” “而这个案子的结果,更是关乎一人的斩首,以及一个县令的流放,代表的是包括死者在内的三个家庭的破灭与痛苦!在明知案子有疑点的情况下,我们岂能放任不管?” “更别说……” 林枫视线从卷宗移开,看向萧瑀,道:“这还是那个家伙亲自审批的案子!谁能确保这个结果不是他故意为之的?” “若他和你们一样,没有发现我指出的问题也就罢了。” “可他若是发现了,却仍是这样审判……” 林枫眼眸微眯,沉声道:“那便很可能,这里面藏着什么阴谋也未必。” 萧瑀听着林枫的话,瞳孔陡然一缩。 他面色冷峻,眉头紧皱,眼中光芒不断闪烁,片刻后,萧瑀猛的看向林枫。 他双手压着桌子,直接站了起来,道:“别管这里面究竟有没有阴谋,既然发现问题,那我们就不可能不管!” “子德……此案交给你如何?” 林枫缓缓起身,拱手道:“身为大理寺丞,这本也该是下官的职责所在。” “好!” 萧瑀深深看了林枫一眼,道:“今天朝会时,吏部尚书高士廉提起了我们大理寺寺正的事,他有意调遣其他人进入大理寺,不过本官反对了他的提议,但他仍不死心,所以子德,你需要尽快做出点成绩。” “这个案子就是你的机会!” 林枫眸光微闪,他说道:“可此案就是前身所审批的,我就算查出问题来,也只是弥补之前的错误吧?” 萧瑀摇头:“这个案子经过了寺正、少卿,以及刑部的多番审查,都没有发现问题,那只能说明如果真的有问题,也是贼子太过狡诈,诡计多端!” “而且这个环节有很多人参与,你只是级别最低的那个,就算找问题也找不到你身上,这和你之前那个家伙主动收受贿赂不同。” “所以你放心去查,只要你能查出真相,有本官在,还有魏公和戴尚书在,你就只会有功劳!” 这就是上面有人,万事不愁啊……有三司大佬护着,林枫再无疑虑,他直接道:“萧公放心,此案我必查个水落石出,我倒是要瞧一瞧……这诸多问题背后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本章完) 第八十二章 戳穿!你在说谎! 五天后。 清晨。 前往绥州州城的官道上。 十余护卫策马保护着一架马车,马车车轮滚动,赵十五不断驱赶马匹,快速前行。 马车内。 孙伏伽身体随着马车左摇右晃,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将睡未睡。 而他对面,林枫则大马金刀的坐着,一手支撑自己身体,一手翻着卷宗。 即便是在赶路,林枫也没浪费时间,不断翻阅着前大理寺丞林枫的卷宗,试图找到那个家伙更多的秘密。 不过车马摇晃,道路颠簸,效率着实是不高,这么多天也没有看多少。 他看完手上的卷宗,将其合上,微微伸了个懒腰。 看着孙伏伽困得眼皮打架,也跟着打了个哈欠。 当日和萧瑀说完甘青被杀案后,他就找了帮手,当即出发赶往绥州。 而帮手,还是老一套班底——保镖加捧哏赵十五,古代知识百科大全状元郎孙伏伽。 赵十五是一块砖,自己需要就来搬! 孙伏伽则是戴胄许可的,戴胄知道自己是为了调查前大理寺丞的事情,而这件事现在已经成为所有问题中最迫切需要解决的,优先级别最高。 所以一听林枫的请求,戴胄二话不说,直接就让孙伏伽跟林枫走了。 他们这一走,就足足走了四天四夜。 除了必要的休整,几乎没有任何耽搁。 绥州比起商州来,还是远了不少。 好在,终于要到了。 林枫挑起车帘,望向前方,只见那初升的朝阳之下,一座城池的轮廓已经映入眼帘。 赵十五道:“义父,我们马上就要到了,前面就是绥州州城。” 林枫微微点头,他说道:“辛苦了。” 赵十五嘿嘿笑道:“不算什么,我们昨夜休息了三个时辰,对我来说已经足够恢复体力了。” 这时,孙伏伽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感慨道:“还是练武之人体魄强健啊,我骨头都要散架了。” 林枫笑了笑:“孙郎中跟着我吃苦了。” 孙伏伽摆了摆手:“这本就是本官的职责所在,怎敢说吃苦。” 说着,他看向林枫,一脸敬佩:“不过子德,你是真让我汗颜啊,我这一路就打哈欠了,你却看了一路的卷宗,和你一比,我觉得我简直在虚度光阴。” 林枫笑道:“我比较年轻,没那么疲惫,反正在路上也没事可做,不如多看看卷宗,打发时间。” 孙伏伽自然知道林枫是在谦虚,他心中不禁感慨,以前总觉得林枫断案能力如此之强是天赋,可现在看来,自己还是肤浅了。 林枫固然有天赋,但努力和汗水比重也绝对不少。 他伸展了下筋骨,看着近在眼前的城池,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林枫想了想,道:“直接去刺史衙门,找绥州刺史周正,向他说明情况,然后去见被关押在大牢里的城平县县令蔡翁义和商人孙鹤琴。” 孙伏伽点了点头:“也好……距离他们被斩首和流放的期限没几天了,我们得抓紧时间。” 说着,他看向林枫,道:“亏得伱能及时发现卷宗里隐藏的一些问题,否则的话,再过半旬,孙鹤琴被斩首,蔡翁义被流放……那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林枫笑了笑,看向窗外不断后掠的景色,道:“希望接下来查案能一切顺利。” 三刻钟后。 马车在刺史衙门前停了下来。 林枫和孙伏伽下了马车,来到刺史衙门前,林枫从怀中取出一份书函,交给衙役,道:“请将其交给周刺史。” 衙役见林枫和孙伏伽气度不凡,赵十五魁梧的吓人,还有那些护卫各个腰悬横刀,便知来人绝对身份不低。 他不敢有任何耽搁,连忙道:“诸位稍等片刻。” 说完,便快步离去。 没多久,就见一些穿着官袍的人快步从衙门里走了出来。 为首之人身高七尺,体型强壮,虽不如赵十五那般魁梧,却也比林枫和孙伏伽看起来强壮多了。 他四十来岁的年龄,留着一撮胡子,眼角有一颗黑痣,随着他眨动眼睛,黑痣就仿佛在跳舞一样,不断动来动去。 他左手拿着林枫刚刚交出的书函,右手则握着两枚铁球……看着那两枚铁球,林枫不由想起了戴胄。 戴胄在心情烦躁的时候,就喜欢转动铁球来发泄情绪,没想到在这里,竟是看到了戴胄同款铁球。 不对,不是同款铁球,这个铁球比起戴胄的要小一圈,重量不如戴胄的沉重,而且在一个铁球上,林枫还看到了一个明显的“周”字,看来是刺史周正专门找人定做的,戴胄的铁球上则什么也没有,磨的十分光滑。 “本官绥州刺史周正,见过林寺丞,见过孙郎中。” 周正拱手开口,态度十分热情。 林枫与孙伏伽对视一眼,然后笑呵呵回礼。 林枫说道:“周刺史不必多礼,我们初来绥州,接下来还请周刺史多多配合。” 周正忙道:“大理寺与刑部共同查案,本官自当尽力配合。” “不过……” 他话音一转,疑惑道:“不知为何突然要重查甘青案?此案不是已经结案数月了吗?” 林枫笑呵呵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们大理寺在整理卷宗的时候,发现此案还有些许细节不够完善,所以本官才亲自来此,为的是完善细节,让此案能够真正完美无缺的结案。” “细节不够完善?” 周正皱眉道:“不知是什么细节?” 林枫笑道:“还请周刺史见谅,这些暂时还是机密,待我等查完之后,自会告知周刺史。” 孙伏伽看了林枫一眼,旋即点头:“周刺史只需要配合便可。” 周正忙点头:“是,本官一定全力配合。” 他看向两人:“林寺丞和孙郎中舟车劳顿,不如先休息一日,明日再查?” “不了。” 林枫摇头,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还是尽快调查吧,查完了我们也好早些回去。” 他直接道:“还请周刺史带我们去见一见孙鹤琴与蔡翁义。” 周正闻言,自是不能反对,他忙道:“他们现在都被关在大牢内,两位请!” 周正走在前,林枫和孙伏伽跟在身后。 一边走,孙伏伽一边低声道:“为什么不将疑点告知他?你怀疑他?” 林枫摇了摇头:“倒也不是怀疑他,只是此案蹊跷太多,还是谨慎点好……我们初来乍到,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孙伏伽赞同点头。 几人很快到了大牢内,周正引着两人来到了一间狭窄的牢房前,他看着牢房内躺在冰冷地上的人,说道:“他就是城平县县令蔡翁义。” 一边说着,他一边用力敲动铁栏,喝道:“蔡翁义,大理寺和刑部来人,要对你问话,你如实说来,切不可胡说八道,有所隐瞒。” 那躺在地上蜷缩着身体的人听到这声音,这才有了动静,他缓缓爬了起来,看到牢房外的众人,死寂的眸子没有任何变化。 似乎根本不在意什么大理寺刑部的人。 林枫将蔡翁义的神情变化收归眼底,想了想,向周正道:“周刺史,我们接下来要单独和蔡翁义聊聊。” 周正心思机敏,闻言忙说道:“本官去外面等候,林寺丞问过后,出来就能看到本官,本官再带林寺丞去找孙鹤琴。” 林枫笑着点头:“多谢。” 周正带着狱卒快步离去。 待没了外人,林枫看着牢房内坐在冰冷地面上的蔡翁义,缓缓道:“蔡翁义,本官是大理寺丞林枫,这一次来找你,为的是甘青被杀之案。” 听到甘青被杀之案几个字,蔡翁义那死寂的眸子终于有了些许的变化,但仍旧变化不大,他看向林枫,终于开口:“案子不是已经结了么……” 林枫道:“的确结了……但很不巧,本官前些天翻阅卷宗时,从卷宗里发现了些许疑点,觉得甘青被杀之案或有其他真相,所以专门来此,要重查此案。” “疑点?” 蔡翁义死寂的眸子终于生出些许波澜,他问道:“什么疑点?” 林枫看着他:“你不需要知道什么疑点,接下来本官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这关系到案子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也关系到……” 林枫顿了一下,缓缓道:“你究竟是判了冤案,还是你才是那个真正被冤枉的!” 刷的一下! 蔡翁义眼皮猛的睁开,他猛的抬起了头,脸上的表情,终于开始彻底不同了。 死寂的眼眸,在此时终于看到了一些生气。 林枫看着他,不给蔡翁义反应的时间,直接问道:“你真的对韩成林屈打成招了吗?” 蔡翁义沉默了一下,然后道:“我动刑了,但我没有屈打成招。” “甘青当日就是与他一起同行的,根据脚印和现场的痕迹,可以看出……凶手肯定是同行之人。” “他就是甘青的同行之人,我怀疑他是真凶没错吧?” “而且凶手既然砍掉了甘青的脑袋,脱下了甘青的外衣,肯定是不希望有人迅速认出甘青的身份来,为什么不希望有人认出?还不是一旦认出了,很容易就怀疑到同行之人的韩成林身上?” “所以我认为真凶就是韩成林,不可能有其他人……只是韩成林嘴硬不招供,我便动了点刑,让他吃些苦头,好让他开口,我错了吗?” 林枫眯了眯眼睛,道:“你有错也没错。” “你没错……是你的怀疑很合理,韩成林的确有很大的嫌疑。” “可你错了……错在你没有足够的证据的情况下,就用刑……这种情况下,韩成林即便招了,也会有屈打成招的可能!” “周刺史因此怀疑你……这就是你给自己埋下的祸患。” 蔡翁义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点头:“我知道,所以被周刺史责备,哪怕最后被抓,我也没有怨言。” “但我没办法啊,我是真的找不到其他的证据,韩成林又什么都不说,我不动刑还能怎么办?” 林枫对蔡翁义的做法不置评价,动刑算是古代最常见的查案方式了。 如原商州刺史江贺成,就喜欢在审问之前不分青红皂白先打十大棍,是为杀威棒,为的就是杀杀嫌疑人的威风,吓破嫌疑人的胆,让嫌疑人不敢说谎。 蔡翁义只是做了一件其他官员都会做的事,但也因此,存在屈打成招的可能。 如果没有周正亲自参与调查,没有后来冒出来的孙鹤琴,蔡翁义这样做也没什么后果,可有了其他的真相,那蔡翁义就只能倒霉了。 林枫继续道:“韩成林招供后,可曾说出甘青的头颅被藏在哪了?” 蔡翁义点头:“他说了。” “哦?” 林枫道:“在哪?” 蔡翁义道:“他说被他埋在了蛇山山顶的一棵树下,只是我们按照他说的话去找,却没有找到头颅。” 林枫眯了眯眼睛:“他在说谎?” 蔡翁义抱着脑袋,好像很是头疼,他摇着头:“我不知道……按理说他都招供了,没必要说谎了,可我的确没找到头颅。” 赵十五这时抱着膀子道:“那就很明显了……他是被你屈打成招的,本来就没有杀人,但被你屈打成招,你又要头颅的藏身之地,他只能随口编撰一个。” 蔡翁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头道:“也许这就是真相吧。” 林枫看着蔡翁义痛苦的样子,沉思片刻,道:“你还收受了孙鹤琴的贿赂?” 蔡翁义再度沉默了。 林枫见蔡翁义不开口,冷笑一声,淡淡道:“你既认为凶手是韩成林,又为何要收受孙鹤琴的贿赂?难道真的如周正所说,你是为了帮孙鹤琴脱罪,让韩成林成为替罪羊?你之前对我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遮掩你罪卑鄙本性的谎言?” “没有!” 蔡翁义被林枫这句话刺激的顿时瞪大眼睛,眼珠往外凸,他双眼通红的盯着林枫,大声道:“我没有!我读的是圣人书,一直以圣人之说约束自己,我岂能做出这等罪大恶极之事?” 林枫不受影响,仍是那般淡淡的语气:“既如此,那你为何要收受孙鹤琴贿赂?这岂不是和你所说的话背道而驰?” 蔡翁义咬了咬牙,终于道:“不是我收的,是我的夫人。” “你夫人?” 林枫意外,他和孙伏伽对视了一眼,孙伏伽也摇头。 卷宗上并未说明此事。 林枫道:“你夫人为何收受贿赂?” 蔡翁义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夫人为什么收受贿赂,我哪知道这个贱人发什么疯!竟敢背着我做出这等事来!” 林枫和孙伏伽更意外了。 收受贿赂的是蔡翁义夫人,蔡翁义对此丝毫不知? 林枫眯了眯眼睛,道:“你夫人现在在哪?” 蔡翁义张着嘴,嘴不断发抖,他死死地咬着牙,沉默了好半晌,才低下头道:“死了!她也要和我一起流放……她那么娇弱,哪能受得了那样的苦,被关进大牢后不久就自尽了。” 说完,蔡翁义就再度躺了下去,他眼眸重新变回了死寂,再度如一滩死水一样毫无波澜,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毫无生机的气息,仿佛已经认命了。 再也不愿挣扎了。 林枫皱了皱眉头,蔡翁义夫人收受的贿赂……结果被关入大牢后不久就自尽了? 真的是自尽吗? 可蔡翁义明显不愿再多说了。 他想了想,见蔡翁义不愿开口,也不勉强蔡翁义,林枫站起身来,向外走去:“走吧。” 孙伏伽跟着林枫离开,他低声问道:“子德……你对他夫人收受贿赂,而他完全不知情的事情怎么看?” 林枫反问:“孙郎中怎么看?” 孙伏伽道:“我是不太相信……身为一家之主的他怎么可能连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而且他夫人得如何胆大包天,才敢背着他收下那么多的贿赂?” “所以我觉得……他是故意将一切缘由都推到他夫人身上,这样他至少还能留个只是判错了案,但自身清白的形象。” “反正他夫人已经死了,还不是他怎么说怎么是?” 林枫想了想,看向也露出思索之色的赵十五,他笑道:“十五,你也在思考?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赵十五闻言,连忙道:“义父,我也觉得他在说谎……我倒不是觉得他夫人做不到,而是觉得孙鹤琴那样一个精明的商人,如果知道蔡翁义不知晓此事,怎么可能将那么多的钱财送过去?” “如商人赵德顺一样,赵德顺都能在被关入大牢的那么危险的处境下,做出那么多的事,给我们留下那么多的线索……这个孙鹤琴即便比不过赵德顺,但确定钱财是否送到了蔡翁义手中,蔡翁义是否知晓,应该还是能做到的吧?” 林枫有些意外的看向赵十五,道:“可以啊,都知道从第三方论证了。” 赵十五被林枫称赞,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孙伏伽也点头:“赵十五说的没错,这样想,倒是也能支持我的推断了。” 林枫眸光微闪,他回想着蔡翁义刚刚的种种反应,眯了眯眼睛,没有轻易做出结论,道:“还是先去见见孙鹤琴吧,也许他能知道些什么。” 几人刚出去,周正就忙走了过来,问道:“怎么样?问出什么了吗?” 林枫摇了摇头:“和卷宗上一样。” 周正道:“这个案子是本官判的,本官有信心不会出错。” 林枫笑了笑:“我也不是就认定这个案子肯定有错,只是有些细节需要补全罢了,结果未必会有区别。” 周正闻言,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本官真以为自己哪里出错了。” 林枫笑道:“周刺史不必紧张,本官可从没说过你错了。” 周正忙点头。 林枫道:“带我们去见孙鹤琴吧。” “好!” 周正迅速在前面带路,这次是去的另一条路,他一边走,一边道:“蔡翁义毕竟是朝廷命官,和普通案犯关押的地方不同。” 林枫点头,他能理解。 他一边走,一边随意道:“我听说蔡翁义的夫人自尽了?” 周正虽意外林枫突然提起蔡翁义夫人,但还是点头:“没错。” “确定是自尽?仵作检查过了?” 周正道:“蔡翁义夫人和其他女子案犯都是关在一起的,她撞墙自尽时,很多人都亲眼所见。” “而且她当时还一边哭,一边说自己错了,说是她害了夫君,然后她就崩溃撞墙自尽了。” 听着周正的话,孙伏伽和赵十五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意外。 看赵夫人这样子……难道蔡翁义说的是真的?收受贿赂的是他夫人,他真的不知情? 林枫眼中闪过一抹思索之色,右手拇指与食指下意识摩挲,他一边走,一边道:“蔡翁义说是他夫人收受的贿赂,他并不知情,周刺史怎么看?” 周正冷笑道:“我是不信!他又不是惧内之人,他夫人岂能瞒过他这个堂堂县令的眼睛,去收受贿赂?那都是他的借口!他想借此机会逃脱惩罚!” 林枫道:“那他夫人死前的话,周刺史又如何理解?” 周正毫无迟疑,直接道:“本官调查过,蔡翁义夫人天天穿金戴银,衣服料子要穿最好的,胭脂水粉也要用最好的,十分在意自身形象,很喜欢与他人攀比,因此蔡翁义的俸禄常常捉襟见肘……想来就是因此,蔡翁义很缺钱财,才会收受孙鹤琴贿赂。” 林枫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时,周正停了下来,道:“就是这了,孙鹤琴就被关押在这里。” 林枫闻言,抬起头看去,只见这也是一个单独的牢房,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正蹲在墙角,他身上有着明显的血迹,正充满着惊恐与畏惧之色的看着自己等人。 林枫眉毛一挑:“他受刑了?” 周正点头:“孙鹤琴是商人,心思特别多,很是狡猾,若不让他吃点苦头,他根本就不会说实话,所以本官没办法,只能特事特办。” 林枫给孙伏伽使了个眼色。 孙伏伽笑呵呵道:“蔡翁义对韩成林用刑,最后被判成了屈打成招……周刺史也用刑,就不怕别人也说周刺史是屈打成招吗?” 周正一听,忙说道:“本官虽用刑,但却是有实际证据的,本官有人证,证明他当日的确去了蛇山!本官还在蔡翁义府里搜到了孙鹤琴送去的钱财,人证物证俱在,就差他承认了……所以本官才动刑的,这可和蔡翁义没有足够的证据不同。” 林枫见周正紧张解释,笑着说动:“孙郎中在说笑呢,周刺史不必紧张,我们都没有怀疑你。” 周正忙点头。 林枫道:“我们还想和孙鹤琴单独聊聊……。” 周正很有眼力见,忙道:“本官去外面等候。” 说完,他就快步离开了。 林枫看向孙伏伽,孙伏伽点头:“在有足够人证物证的情况下,用刑很正常,的确比蔡翁义更合理。” 林枫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他转身看向蜷缩在墙角的孙鹤琴,说道:“孙鹤琴,案子都已经结束这么久了,你怎么还这么怕?我们又不会继续对你用刑。” 听到林枫的话,孙鹤琴这才紧张兮兮的说道:“真的?” 林枫笑道:“怎么?周刺史在案子结束后,也对你动过刑?” 孙鹤琴忙摇了摇头。 “那就是他在审理你时,动刑动的有些狠了。” 孙鹤琴一回想那画面,就不由浑身发抖。 林枫将孙鹤琴的表现收归眼底,他缓缓道:“说说吧,你为何要杀甘青?” 一听到甘青的名字,孙鹤琴就无比愤怒,他说道:“我都说了一万遍了,是他要杀我,是他见财起杀心,我只是为了自保而已,我也不是故意要杀他的啊!” 林枫平静道:“详细说一说。” 孙鹤琴深吸一口气,道:“当日突然下了雨,我们在山中巧遇,正好在同一棵大树下躲雨。” “我是生意人,即便与他不相识,却也能说上几句话,一来二去话就多了,我还专门拿了几个我刚买到的绿李给他吃,想着能借此机会认识认识,也许以后他还能是我的客人。” “可谁知道,他接过我的绿李后,直接放进了怀里收了起来,然后十分突然的,就向我冲了过来,他捏住我的脖子,就要掐死我!” “那时我才知道,是我拿绿李的时候,让他看到了我包袱里的钱财了,我心中大惊,慌乱之下,便从腰间抽出用来防身的匕首,狠狠捅了他几刀,这才让其松开了我。” “我真的是为了自保……如果我不出手,那死的就是我了!” 林枫眯了眯眼睛,道:“你说……你和他不相识?以前不认识?” 孙鹤琴忙点头:“没错。” 林枫与孙伏伽对视了一眼。 孙伏伽也意识到了更不对劲的地方。 林枫之前说,孙鹤琴与甘青是偶遇,所以杀人之后没理由砍掉脑袋。 现在孙鹤琴更是说两人连认识都不认识,那就更不存在被人认出死者是甘青后,会因此怀疑孙鹤琴的可能了。 既如此,孙鹤琴完全没理由砍掉死者的脑袋! 他向孙鹤琴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你杀了甘青后,为何要砍掉他的脑袋?” 孙鹤琴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小拇指,只见他的小拇指有一块缺失了,他说道:“在打斗中,他把我的指头咬掉了半根,吞咽到了喉咙里……我杀了他后,取不出来,害怕那根手指会成为指认我的证据。” “所以我只好将其脑袋砍掉,一起扔下悬崖,确保不会被人发现,不会借此机会怀疑我。” 孙伏伽恍然点头,原来是这样……这么看来,理由就充分了。 他不由看向林枫,林枫原本是因为孙鹤琴没有动机砍掉脑袋而怀疑孙鹤琴说谎的,可现在看来,孙鹤琴有动机了。 可谁知。 却在此时,林枫忽然冷笑开口:“孙鹤琴,看来你真是不用刑就不老实!” “什么?” 众人一愣,忙看向林枫。 只见林枫冷冷看着孙鹤琴:“你在说谎!” “你说你是因为手指被甘青咬下,所以不得已砍掉了他的脑袋……这样说的确合理,但若真的因此,你只需要砍掉他的脑袋就可以了……” “那你告诉我!” 林枫盯着孙鹤琴,喝道:“你为何还要脱掉他的外衣?” “为何还要将他身上所有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全部拿走?” “他的钱袋,他的腰带,甚至他的鞋子……都一个不留!” “怎么?他的衣服,他的钱袋,他的鞋子也长了嘴,也咬下了你的手指不成!?” (本章完) 第八十三章 未解之谜,消失的密信! 狭窄潮湿的大牢内,响彻着林枫的质问声。 林枫双眼盯着孙鹤琴,目光锐利,掷地有声,听得孙伏伽与赵十五都瞪大了眼睛。 他们也纷纷用无比锐利的目光看向孙鹤琴。 孙鹤琴则脸上顿时出现惊慌之色,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连忙用力摇头,脑浆都要摇出来了。 “我没有!我没有说谎!” 第八十四章 证据已足,推理开始! 贯穿绥州州城的长河河岸旁,一行人正围在这里。 林枫等人到达时,便见现场已经被衙役控制住了。 穿过衙役组成的防线,来到岸边,便看到地面上正躺着一具尸首。 林枫上前查看,只见死者年龄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全身皮肤发白,尸斑淡红,用手触碰身体,已经略微僵硬。 第八十五章 揭晓!被掩埋的真相!(两合一) 林枫的话音一落,整个现场,刹那间寂静无声! 所有人直接愣在原地。 脑子嗡嗡直响,只觉得大脑有那么一瞬的空白了。 他们听到了什么? 林枫说……孙鹤琴杀的不是甘青,周正却用甘青的死,去判另一个凶杀案的凶手死刑…… 这……这是什么意思? 第八十六章 惊悚的真相!幕后之人真正的目标! 众人听到林枫的话,都刷的一下,将视线齐齐落在了韩成林的身上。 这视线有愤怒,有质疑,有冷笑,有讥讽。 而韩成林听着林枫那根本就是肯定语气的问话,用力的摇着头,脸色惨白而毫无任何血色,他不断向后退去,表情充满着惊恐与绝望,忽然脚下一个趔趄,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第八十七章 揭晓!第三者身份!(两合一) 蔡翁义说到“是我”时,嗓音都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尖锐了起来。 听起来十分刺耳。 而众人听到蔡翁义的话,反应也不比蔡翁义好多少,他们脑瓜子直接就懵了。 只觉得耳朵嗡嗡直响。 极度的震惊!极度的不敢置信!极度的意外! 第八十八章 结案!一切的来龙去脉!(两合一) 林枫与周正的针锋相对,瞬间让现场的气氛紧张了起来。 众人心里就仿佛悬起了一块石头,紧张兮兮的看着两人。 赵十五抓起插在地上的横刀,一步来到林枫身侧,双眼锐利又警惕的盯着周正,他弓背绷紧,握紧刀柄,就仿佛是一头随时准备冲向猎物的虎豹。 第八十九章 吕家后人!祖上传下的金钗! 听着林枫的话,在场所有人刹那间陡然一静。 他们猛的转过头看向林枫,眼中充满着震惊与不敢置信之色。 “假的!?” 孙鹤琴目瞪口呆,无比意外道:“林寺丞,你说那铁球是假的!?” 韩成林也懵了,即便是蔡翁义,在痛哭之余,都不由惊愕的看向林枫。 第九十章 金钗秘密,新的拼图! 听到蔡翁义的话,林枫眸中精光陡然一闪。 孙伏伽和赵十五更是瞬间抬起头,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蔡翁义。 那炽热的目光,盯的蔡翁义都有些头皮发麻了,他忍不住道:“这钗子怎么了吗?为何林寺丞会有我家祖传钗子的画像?” 第九十一章 正妻与妾! 长安,大理寺。 老寺正王勤远踏着清晨的阳光,进入了大理寺内。 他刚进入,就见原本忙碌的大理寺官员们,都忽然停了下来,然后神情复杂的看着他。 他们已经接到了通知,王勤远三日后就将正式离开大理寺,返回祖籍养老了。 也就是说,王勤远和他们共事的时间,只有最后三天。 第九十二章 解密!碎纸片里的秘密! 林枫听着邓勋的话,目光向房间看去。 只见眼前的房间门窗紧闭,门口有大理寺吏员守着,便是邓府的仆从,都无法靠近。 萧瑀的声音传来:“本官在得知邓夫人离家出走失踪后,就让人守住了这个房间,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以免破坏了房间里的线索,更不容易找寻邓夫人了。” 第九十三章 揭晓真相!凶手是他!(二合一) 林枫话音落下的瞬间,在场所有人都霍然起身。 邓勋瞳孔剧烈颤动,脸色惨白而毫无血色,他那深陷的眼眶里,充满着绝望与痛苦,他死死地盯着林枫,张着嘴,却半天发不出声音。 而萧瑀和孙伏伽,则都瞪大了眼睛。 第九十四章 升官!大理寺正! 听着林枫的话,所有人视线都紧紧地盯着邓勋。 管家周禄看着邓勋那完全被说中心事的惊恐样子,不由叹息的摇着头。 徐莹莹哭红的眼睛里,充满着不敢置信,充满着失望,充满着恐惧:“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你的心怎么会这样狠啊!” 第九十五章 临场断案,技惊四座! 傍晚时分。 林枫乘坐着马车,来到了长安城大名鼎鼎的西市。 长安有纵横交错一百零八坊,有商业繁华,乃当世之最的东西两市。 第九十六章 密室杀人案! 半个时辰后,主宾尽欢,众人离开了酒楼。 分别前,杜构看向林枫,忽然道:“林寺丞,不知你对鬼怪之说怎么看?” “鬼怪之说?” 林枫眉毛一挑,笑道:“莱国公还真问对人了,下官这段时间已经抓了两次的鬼了。” “在下官看来,所谓的鬼,大多是两种可能。” 第九十七章 发现!最关键的线索! 王府内,气氛肃杀压抑。 谁也没料到,原本热闹的辞别宴,在此刻,竟会变成这般模样。 众人都被控制在院子中,不能随意的交流,只能视线相对,然后一脸焦虑烦闷的看向右前方的房间。 只见那个房间房门紧闭,跳动的烛光照耀下,几道身影映在窗纸之上。 第九十八章 动机!窥探到的真相! “血脚印?” 萧瑀看着地面上的血脚印,不由抬起头看向林枫,道:“你的意思是?” 林枫看着地面上的血印,道:“萧公你且看。” 第九十九章 证据已足!真相揭晓之刻到来! 院子中夜风呼啸,吹得在场官员们不由下意识拢着衣袖,缩着脖子,来驱走深秋夜晚的寒意。 他们一边冷的直跺脚,一边担忧又好奇的看着书房内的三道身影。 他们见到林枫似乎说了什么,然后对面的萧瑀和李浩淼直接就定在了原地,那表情,就仿佛是听到了让他们多么震撼震动的话一样。 第一百章 揭晓!反转的真相!真凶是他!(两合一) 随着林枫话音落下,萧瑀二话不说,直接命人将工部郎中曹文清、果毅都尉祁承强和御史台侍御史曾贺三人带了过来。 同时也让外面被寒风吹的瑟瑟发抖的一众官员来到书房前,让他们担任见证人,一起见证林枫找出凶手的过程。 没多久,书房里里外外就围满了人。 第一百零一章 结案!全部揭晓,真相大白!(两合一) 祁承强听着林枫的话,那宛若吃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枫,他面容扭曲愤怒,就仿佛林枫的话,戳到了他内心深处最大的逆鳞。 林枫最善观人内心,从祁承强的表情他能看出,祁承强应该是一直以他那区别于魁梧莽撞外形的聪明而自傲自豪。 所以自己嘲笑祁承强的聪明时,直接让祁承强比刚刚被抓时还要恼怒。 第一百零二章 发现!原大理寺丞的秘密!(二合一) 半个时辰后。 随着案子的结束,真凶的被抓,宾客们也得以恢复自由,相继离去。 他们离开时脸上都带着十分复杂的神色。 有人叹息于一场欢送的喜事变成了白事。 有人感慨知人知面不知心,一直以为憨厚直率的祁承强,竟然这般狡诈阴险,让人不寒而栗。 第一百零三章 名单!定计!房玄龄!(二合一) 翌日。 天还未亮。 林枫就被赵十五的敲门声叫醒了。 他打着哈欠,穿好衣袍,打开了门。 便见赵十五已经穿戴整齐等在外面,管家赵虎则端着一碗热汤。 第一百零四章 寺庙诡事,野鬼杀人,新的案件!(两合一)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整个魏国公府,亮若白昼。 房玄龄与周贺林进入房遗直的院子,还未到达阁楼的门口,就听到阁楼内传出房遗直激动的声音。 第一百零五章 破解!最关键的动机!大唐与高句丽的那一年!(二合一) “被鬼烧死了!?” 房遗直愣了一下,一脸疑惑道:“什么叫被鬼烧死了?” 林枫也眯着眼眸,双眼紧盯着周贺林。 周贺林脸色沉重道:“根据衙役所说,死的僧人法名智和,他是在所有人眼睁睁注视下,被那鬼火附身,然后全身瞬间燃起恐怖的火焰,直接被活活烧死了。” 第一百零六章 揭晓隐秘!案中案的真相! 房间内。 随着林枫声音的响起,刹那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秦问一脸茫然的看向林枫,似乎没有明白林枫这句话的意思。 而县令周贺林,则先是一愣,继而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他双眼瞳孔剧烈一震,眼眸死死地盯着林枫,失声惊呼道:“林寺正你说什么!?你说你已经知道凶手的意图了?” 第一百零七章 窥探!卷宗内隐藏的秘密!(二合一) 林枫到达刑部时,已经快巳时了。 倒不是他路上耽误了多少时间,而是他昨夜答应帮周贺林去普光寺查案,依靠的是个人关系,若是不耽误上值的事情,那还好说。 可若是要耗费上值的时间,那就必须走正式的流程了。 第一百零八章 揭晓!偷天换日,瞒天过海之计!(二合一) 半个时辰后。 郑县外,乱葬岗。 林枫和孙伏伽站在一棵树下,正看着赵十五和大理寺与刑部的吏员们,在吭哧吭哧的挖坟掘墓。 孙伏伽看的眼皮直跳,想他为官这么多年,什么奇葩的事没见过,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成为奇葩中的一员,来到这乱葬岗挖坟。 第一百零九章 十年前的始末!被掩盖的真相!(二合一) 林枫的声音,沉稳平静地响彻在夜空之下的乱葬岗内,钻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整个乱葬岗上,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这寂静,不是阴风阵阵,令人心里发毛的寂静。 而是内心震撼,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自己此时此刻心中想法的寂静。 第一百一十章 揪出!隐藏在县衙的内鬼!(二合一) 夜风将林枫意味深长的声音,送进了附近所有人的耳中,刹那间,让众人内心顿时掀起万丈波澜。 县令庄岩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凉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大脑嗡嗡直响。 第一百一十一章 揭晓!反转的真相!幕后主谋是他!(二合一) 冰冷刺骨的夜风,随着林枫的声音,直接将在场所有人包裹。 让长安的吏员也罢,郑县的县令庄岩也罢,亦或者是那些衙役们,都在此时,只觉手脚冰凉,悚然瞪大了眼睛。 “县衙,有人是那些贼人的同谋!?” “这……这真的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切的始末,终于真相大白!(二合一) 林枫手中的抓捕记录,被夜风吹动,剧烈的颤抖着,仿佛风筝一般想要挣脱出去。 火光照耀在那纸张上,让靠近纸张的庄岩等人,十分清晰的看到了纸张上的名字。 那名字密密麻麻,写了足足二十几个。 而其中,有几个名字被画了圈。 林枫缓缓道:“画圈的名字,就是关柳飞等人的亲人。” 第一百一十三章 动机!最后一块拼图! 残垣断壁,枯草横生的周家宅邸中,随着林枫话音的落下,忽然夜风狂啸,穿过那残破的建筑,落到众人耳中,就仿佛是数十人在尖锐的发出呜咽之声。 如泣如诉,让人心里不由沉重了几分。 第一百一十四章 预言!孙伏伽要死了?(二合一) 一天后。 山路中。 随着太阳落山,乌云忽然汇聚,大雨倾盆而下。 原本就难行的夜路,随着大雨的降下,更加难走。 马车内。 孙伏伽挑起车帘,看向外面的大雨,眉头微蹙,道:“夜路难行,看来明天中午我们都未必能到长安。” 第一百一十五章 识破!身份不对,他在说谎! 女子的尖叫声,本就拥有穿透耳膜的力量。 而此刻,她一边尖叫,一边惊恐的远离孙伏伽,同时眼中含泪,嘴角却反常的上扬,那诡异的表情,配上那一句“鬼差下一个目标就是孙伏伽”的话,直接让沉稳的状元郎,脸色都不由一白。 赵十五更是连忙搓着手臂,怕鬼的他,此刻鸡皮疙瘩早已站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将计就计!意外的发展!(二合一) 听到林枫的话,赵十五没有任何迟疑。 他当即拿起斗笠,戴在脑袋上,然后迅速走出了房门。 林枫与孙伏伽来到门口,向对面看去。 只见赵十五冲到雨中,来到了对面的房前。 他停在了最边缘的房间门前,侧过身,将耳朵贴在门上,向房间内仔细听了听。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将计就计!意外的发展!(二合一) 听到林枫的话,赵十五没有任何迟疑。 他当即拿起斗笠,戴在脑袋上,然后迅速走出了房门。 林枫与孙伏伽来到门口,向对面看去。 只见赵十五冲到雨中,来到了对面的房前。 他停在了最边缘的房间门前,侧过身,将耳朵贴在门上,向房间内仔细听了听。 第一百一十七章 证据确凿!第三人浮出水面!(二合一) 想到这里,林枫的思绪,不由更加的发散开来。 他忽然想到了在床榻上,被藏在床单下的那本《论语》,想到了《论语》第一页上,那以手指所写出的四个血字——有鬼,快跑! 在整个庄园内,目前只有高小姐一个人,不断的喊着鬼差,不断让自己等人逃离地府。 第一百一十七章 证据确凿!第三人浮出水面!(二合一) 想到这里,林枫的思绪,不由更加的发散开来。 他忽然想到了在床榻上,被藏在床单下的那本《论语》,想到了《论语》第一页上,那以手指所写出的四个血字——有鬼,快跑! 在整个庄园内,目前只有高小姐一个人,不断的喊着鬼差,不断让自己等人逃离地府。 第一百一十八章 揭晓!五年的始末,庄园的真相! 书房外狂风骤雨大作,吹得窗户嗡嗡直响,可书房内,此时却静悄悄的。 赵十五和孙伏伽怔怔的看着林枫,脸上难掩震撼神情。 在他们都已经要放弃第三人存在的可能性时,林枫竟然通过那些花瓶碎片,真的找到了第三人存在的铁证! 一下子,就让原本朦胧的案子,瞬间清晰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揭晓!五年的始末,庄园的真相! 书房外狂风骤雨大作,吹得窗户嗡嗡直响,可书房内,此时却静悄悄的。 赵十五和孙伏伽怔怔的看着林枫,脸上难掩震撼神情。 在他们都已经要放弃第三人存在的可能性时,林枫竟然通过那些花瓶碎片,真的找到了第三人存在的铁证! 一下子,就让原本朦胧的案子,瞬间清晰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摊牌!我是大理寺正! 这一刻,孙伏伽不由想起整个案子的情况。 随着家丁撞开门,进入书房内,他们看到的只有两个人。 假高德尚躺在血泊之中,高小姐撞击书架,被花瓶意外砸晕……除了林枫外,没有任何人察觉到第三人存在的痕迹。 所以,家丁们,甚至一开始连他孙伏伽自己,都认为,这就是高小姐杀的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 摊牌!我是大理寺正! 这一刻,孙伏伽不由想起整个案子的情况。 随着家丁撞开门,进入书房内,他们看到的只有两个人。 假高德尚躺在血泊之中,高小姐撞击书架,被花瓶意外砸晕……除了林枫外,没有任何人察觉到第三人存在的痕迹。 所以,家丁们,甚至一开始连他孙伏伽自己,都认为,这就是高小姐杀的人。 第一百二十章 揭晓!关键的证据,隐藏的真相!(二合一) 林枫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假高德尚的卧房。 假高德尚的卧房很宽敞,是很有代表性的里外屋样式。 外屋是待客的区域,这里有桌子凳子,桌子上放着水杯水壶,周围墙壁上挂着书画,看起来十分有格调。 林枫视线只是扫了一眼外屋,就将这里的一切都收入眼内。 第一百二十章 揭晓!关键的证据,隐藏的真相!(二合一) 林枫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假高德尚的卧房。 假高德尚的卧房很宽敞,是很有代表性的里外屋样式。 外屋是待客的区域,这里有桌子凳子,桌子上放着水杯水壶,周围墙壁上挂着书画,看起来十分有格调。 林枫视线只是扫了一眼外屋,就将这里的一切都收入眼内。 第一百二十一章 结案!反转的身份,真相大白!(二合一) 随着林枫话音的落下,众人视线顿时齐刷刷的落在了韩管家身上。 孙伏伽眸光微闪,与林枫极有默契的他,瞬间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看向韩管家的目光,陡然锐利了起来! 而庄园的下人们,此时也都先是一愣,继而脸上都露出了疑惑之色。 第一百二十一章 结案!反转的身份,真相大白!(二合一) 随着林枫话音的落下,众人视线顿时齐刷刷的落在了韩管家身上。 孙伏伽眸光微闪,与林枫极有默契的他,瞬间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看向韩管家的目光,陡然锐利了起来! 而庄园的下人们,此时也都先是一愣,继而脸上都露出了疑惑之色。 第一百二十二章 引蛇出洞!出乎意料的幕后势力! 下人们满是感慨的离开了书房。 一边走,他们一边忍不住的议论着。 “真没想到,韩管家才是真正的主子,假老爷竟然是韩管家控制的仆从!” “是啊!以前韩管家和假老爷见面时,一直都是十分恭敬的模样,谁能想到真正的主子会是韩管家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 引蛇出洞!出乎意料的幕后势力! 下人们满是感慨的离开了书房。 一边走,他们一边忍不住的议论着。 “真没想到,韩管家才是真正的主子,假老爷竟然是韩管家控制的仆从!” “是啊!以前韩管家和假老爷见面时,一直都是十分恭敬的模样,谁能想到真正的主子会是韩管家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 揪出!幕后掌控者!令人意外的发现! “什么?恰恰相反?” 听着林枫的话,韩管家陡然一怔,脸上无法掩饰的露出茫然和不解之色。 他忙说道;“林寺正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之前不是说过,只要这些贼人今夜会来,就代表庄园发生意外的消息没有传出去,代表是第三种可能吗?” “怎么现在,你反而说恰恰相反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揪出!幕后掌控者!令人意外的发现! “什么?恰恰相反?” 听着林枫的话,韩管家陡然一怔,脸上无法掩饰的露出茫然和不解之色。 他忙说道;“林寺正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之前不是说过,只要这些贼人今夜会来,就代表庄园发生意外的消息没有传出去,代表是第三种可能吗?” “怎么现在,你反而说恰恰相反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结案!普光寺连续杀人案!(二合一) 林枫没想到自己只是根据齐宣的异常反应,初步进行的逻辑推演,竟然一下子就找对了方向。 这还真是运气不错。 纵使齐宣不怕死,不开口,可当林枫的推测触及到他心中藏的最深的秘密时,那完全下意识的微动作微表情,仍是让他内心真实的想法暴露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结案!普光寺连续杀人案!(二合一) 林枫没想到自己只是根据齐宣的异常反应,初步进行的逻辑推演,竟然一下子就找对了方向。 这还真是运气不错。 纵使齐宣不怕死,不开口,可当林枫的推测触及到他心中藏的最深的秘密时,那完全下意识的微动作微表情,仍是让他内心真实的想法暴露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萧瑀赠姻缘,姑娘主动上门!(二合一) 房间内。 林枫安静的看着嚎啕大哭的周庆。 他没有再说任何话,更没有劝说周庆想开点。 发生在周庆身上的事,身为一个外人,着实是没有立场说任何话。 第一百二十五章 萧瑀赠姻缘,姑娘主动上门!(二合一) 房间内。 林枫安静的看着嚎啕大哭的周庆。 他没有再说任何话,更没有劝说周庆想开点。 发生在周庆身上的事,身为一个外人,着实是没有立场说任何话。 第一百二十六章 带妹破案,被姑娘们崇拜了!(二合一) 当夜。 大理寺卿萧瑀府邸。 后堂内,萧瑀一边翻着书,一边向自己夫人道:“明天早上,你派人去找一下王媒婆。” 萧瑀夫人乃是前隋蜀国公独孤罗之女,出身名门大户,气质出众,雍容端庄。 听到萧瑀的话,也在看书的她,翻书动作微微一顿。 第一百二十六章 带妹破案,被姑娘们崇拜了!(二合一) 当夜。 大理寺卿萧瑀府邸。 后堂内,萧瑀一边翻着书,一边向自己夫人道:“明天早上,你派人去找一下王媒婆。” 萧瑀夫人乃是前隋蜀国公独孤罗之女,出身名门大户,气质出众,雍容端庄。 听到萧瑀的话,也在看书的她,翻书动作微微一顿。 第一百二十七章 揭晓!大唐版杀猪盘!(二合一) 首饰店铺。 林枫完美的破解了胖掌柜给出的案子,技惊四座,引来周围众人的敬佩和好奇。 姑娘们的视线落在林枫身上后,就没有移开过。 如果不是因为林枫是带着萧蔓儿来的,可能一些胆大自信的姑娘,已经主动要和林枫搭讪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揭晓!大唐版杀猪盘!(二合一) 首饰店铺。 林枫完美的破解了胖掌柜给出的案子,技惊四座,引来周围众人的敬佩和好奇。 姑娘们的视线落在林枫身上后,就没有移开过。 如果不是因为林枫是带着萧蔓儿来的,可能一些胆大自信的姑娘,已经主动要和林枫搭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