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守村人》 第一章 初临此世人不慌 天阴沉沉的,正如准备等着秋收稻米的人的心情一般。 再有个二十天,水稻便能收割、晾晒、入仓,偏偏的老天爷不作美,若是一场大雨砸下,损失定然增加。 天气并未随着人的愿望去改变,咔咔咔的大雷响个不停,听动静,似乎要把房子震塌。 宁国府宣城黄池镇下丘村,村民们在晚上的时候透过纸窗看着外面一道接一道的闪电,听着一声连一声的雷鸣,眼中满是愁色。 “娘,憨憨哥在山上会不会害怕?那么大的雷,要是把他劈了怎么办?” 一个是十几岁的少女趴在床上,担忧地与母亲说话。 “不怕,山上的庙里有山神保佑,山神保佑……唉!”一个妇人的声音响起。 “明日早我就去看看,娘,记得煮个鸡蛋。”少女依旧愁绪难解。 “好,明日便去。早知如此,应该让憨憨在祀堂里住,他非要去山上庙中。”妇人的声音又起。 “嗯!一定没事的。”少女嘟囔着翻个身。 差不多的话在整个村子里有人说起,大家皆担心憨憨这个人。 憨憨是个傻子,村里十二年前请来的傻子,当时战乱,从别的地方看到个孩子,而且还傻乎乎的,两岁了不会说话,见谁都呵呵笑。 这样的孩子村子里觉得好,请过来当守村人。 祖辈传下来的规矩,村子里必须有个守村人,要傻傻的、憨憨的,要好好养着,养到死,再找一个差不多的人。 规矩说是:若无守村人,必有祸乱根。 村子的人原来的姓氏有十多个,以朱姓为主,之后受战争胜负影响,其他姓氏一律跟着姓朱。 村子一百四十一户,口五百五十,加上朱憨憨五百五十一口。 大家不愿意叫傻子,守村人嘛!说傻子不好,称呼为憨憨。 养了整整十二年,村民谁家做好吃的了就给憨憨一份,平日里则是里长家提供东西。 寻常时候,憨憨会安排在哪家或祀堂里住,在祀堂有人陪同,偶尔憨憨会去山神庙,大家供奉,留的东西就是憨憨吃的。 今天日子不巧,各种因素加起来,憨憨没在祀堂,更不曾住在里长家,村民不免担忧。 咔咔的闪电伴随着轰隆轰隆的雷声,一村人皆惦记守村人。 “不行,我得去看看。”里长从塌子上起身,用火石点燃油灯,再到外屋取出油纸提灯。 他这一有动静,另一个房间的门开了,一个年轻人揉着眼睛:“爹,我和你一起去。” “去,穿好蓑衣,到外面,看你三叔家睡了没?没睡叫上他。”里长点头。 二人出来,再看别人家。结果睡不着的人家纷纷跟着人一起去山神庙。 他们的想法是一样的,守村人不能出事儿,莫说是人啊!即便一条狗,养十二年也养出感情了。 *** 雷电依旧不息,一盏长明灯摆在神龛前。 做了个梦的朱闻天睁开眼睛,茫然地打量着环境。 “这是哪啊?我以为我挂了,结果我还活着,我周围是什么东西,庙啊?看着像,不是寺,绝对不是,也不是观,布局不同,那我这是……” 朱闻天嘟囔着,却一点不担心,脸上还带着笑容,开心的样子。 他是一个据说受诅咒的家族的后代,整个家族没有一个活过三十岁的。 家族中的人都牛逼,比如他,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他父亲,就是他爸,拿了六个博士学位。 关键是他妈,他妈的家族同样如此,她妈有七个博士学位。 然后他爸和他妈就不服气啊!我们这么厉害,凭什么要早死?咱俩结合吧! 于是他出生了,七岁时爹娘就很突兀地挂了,一觉睡过去再没醒来,给他留下许多家产。 他同样牛逼,拿了一堆博士学位,家里一大群房子,包括门市房什么的,还有私人实验室。 他要享受短暂的生活啊,一般官场上的人是常客,主要目的是管他要钱,让他开新的公司增加就业率。 而他的主要职业是自己开的图书馆的管理员,他每天就是看书玩。 每天在网络上找各种书籍,比如科学杂志、县志什么的,看到了买下来,变成实体书放在图书馆。 有的人享受女人,今天这个女人,明天那个女人。 他就愿意读书,尤其是看到有人进他的图书馆找书找不到的时候给予指点,装逼啊,可爽了。 爽就是日常,并等着时刻挂掉,人生无悔。 结果真挂了,不到三十岁啊,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早把自己要挂掉后的资产安排妥当了。 几十亿的资产全进自己的基金了,后续的职业经理人能不能守住,就不管了,反正心思到了。 “我是挂了,然后我又活了,是不是这个意思?是星际时代不?看着不像,有点原始的感觉。” 朱闻天借着咔嚓咔嚓的闪电和油灯观察自己所处的环境,他根本就不害怕。 同时他脑海中也有一些记忆,十分简单,有人给饭吃,跑来跑去,之后长大有力气了,帮忙干活。 “这是哪一年啊?记忆里面的自己为什么要拉犁?牛哇?就是吃饭,开心,跟孩子玩耍? 你这一生结束了,我占了你的躯体,我想说,你这辈子真让人羡慕啊! 整个村子的人都对你好,你哪怕是当成牛来耕地的时候也嘿嘿笑。” 朱闻天嘟囔着看周围的环境,随即拿起别人供奉的糯米糕,咬一口,吧嗒吧嗒嘴儿,甜。 “傻子,傻子怎么跟别人相处?哎呀!” 吃掉一个糯米糕的朱闻天望着闪电中的雨幕,愁眉苦脸。 他知道自己需要用此身躯继续活着,那么人设该如何安排? “憨憨,憨憨,憨憨你在吗?”朱闻天在努力思考时,外面传来一群人的喊声。 他略作犹豫,深吸口气:“嘿嘿,嘿嘿嘿……” “憨憨活着,太好了,快,看看他怎么样了。”外面又响起听上去高兴的声音。 片刻后,一群人跑到山神庙门口,里长当先进迈过门槛,挑灯仔细打量村子的守村人:“憨憨?” “嘿嘿!”朱闻天认命了。 里长又靠近些,空着的手摸摸朱闻天的脑袋,大喊:“没被雷劈,憨憨不傻呢,知道下雨打雷不往外跑。” 朱闻天:“……” “好哦,好哦!”其他人欢呼着往里挤,想亲眼瞧瞧。 挤不下的人等别人看过,换换位置,有人跑去给长明灯调整一番,看看还剩多少灯油。 “憨憨,走,跟我回家。”里长把斗笠戴在朱闻天的头上,开始脱蓑衣。 “用我的,里长,用我的。”村民争抢着要把衣服让给朱闻天。 里长已经把蓑衣脱下来,又为朱闻天穿好:“走了,正好衣服要洗。” “爹,我把供品给憨憨带回去。”里长的儿子往兜里揣糯米糕。 伴随着电闪雷鸣,一行人回村,一个个脸上露着喜色。 跟着队伍走的朱闻天原本考虑离开村子,换个地方生活,傻子人设不好维持。 此刻见大家为他一个人担忧和高兴,他发现自己无法说服自己。 他看到众人的衣服和打扮,对比学过的知识,应该属于古代,加上‘里长’的称呼,那么……明朝? 明朝哪一年?打仗不?所处的位置是哪? 想了一路,等到了有人家的范围,队伍里的人吆喝着‘憨憨没被雷劈,要跟里长回家’使别人放心。 屋子里的灯光伴随着喊声相继熄灭,显然村民全在等消息。 “嘿嘿,嘿嘿嘿……”朱闻天保持人设的时候,努力地不让自己的泪水落下来。 曾经的他不缺朋友,钱太多了,身边都是好人,至于谁真正关心他…… 眼下则不同,明明是个傻子,却全村记挂着。 等朱闻天来到村子里最大的院落后,里长家又是一番忙碌,冲的姜糖水。 *** 翌日早,阳光明媚。 朱闻天根据‘记忆’找到里长家的茅房,解决生理问题,扔掉一把干草,比竹片和棍子好多了。 “憨憨,吃鸡蛋,大家都要给你拿吃的,我就给你留下两个鸡蛋。” 里长笑着把两个煮鸡蛋放在朱闻天面前,显然鸡蛋不需要别人帮着剥。 朱闻天看其他人吃的东西,浓稠的大米粥,咸菜,没了。 他想了又想,最后:“嘿嘿嘿,吃。” 他剥鸡蛋,小口小口吃,仔细品尝,太香了,从小到大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蛋。 一顿饭吃完,里长摸摸朱闻天的头:“去玩儿吧,过些日子收稻子,再找你干活。” “干活,嘿嘿!干活喽!”朱闻天蹦蹦跳跳出去。 昨天晚上的雨大,眼下村里的路泥泞不堪,小水洼一个接一个。 朱闻天根据记忆,来到他最喜欢呆的地方,村口的一棵大柳树下。 记忆中他就爱坐在树下的磨盘上,看过往的村民,有人扛东西他会过去帮忙。 谁家要是磨面,他就会非常开心,推磨。 或者有村里的小伙伴找他玩耍,要么是喊他吃饭。 “村子看来不是很富裕,关键此地是何处?放眼望去,只有两个小丘陵,其他一片平原,树后面是条小河,我得咋问出来有用的信息呢?” 朱闻天坐到磨盘上,晃荡着腿继续发愁。 ‘噗嗵’身后小河里有动静传来,他扭头看去,水波纹在河面荡漾开不规则的圈圈。 紧跟着两条鱼跳出来,‘噗嗵’,波纹继续荡漾。 第二章 关爱点滴何心伤 “这有半个麻袋片子,柳树……” 朱闻天觉得自己要是能弄到鱼,可以给别人分一分,闲着也是闲着,又没有书看。 “河里有什么鱼?水稻要收获了,天还不冷,显然不是东北的水稻,籼米,做米粉比较好,尤其是陈年的……” 他顿在河边的一块洗衣服用的石头上嘟囔,拆麻袋,旁边放一根柳树枝。 他需要判断所在的地理环境,从作物和气温上看,绝对不是黄河流域。 若是黄河流域,此刻气温必须下降,同时应该有种小麦的。 现在他看到河边有紫花地丁、蓖麻、紫苏,其他草。 同时河对岸有竹林,稍微有一点远,仔细观瞧,紫竹。 “还是无法定位,江南江北全有,除非再给我一些参照物,比如特殊的特产。好了,挖蚯蚓。” 朱闻天把钓绳和钓竿连接好,没有钓钩,打结,两个死结加两个活结。 死结为了疙瘩大,活结用来拴蚯蚓,诶?田里的蚂蚱也行。 这种方式最适合钓食肉鱼,咬住就不松口,结大一点,鱼短时间内吐不出来。 他用短树枝在河边抠一抠便抠出来蚯蚓,还有其他虫子,比如蝼蛄。 通过这些还是无法判断出来具体地理位置,这些东西很多地方有。 他把蚯蚓给弄成几截,绑在活结上,拿起个长条的小石子,考虑是否加坠子,加就总得拖动,不加又担心漂在水面上鱼不爱吞饵。 “先放着,让我钓几条鱼吧!”朱闻天自语一句,把饵甩到水面上。 饵刚碰到水面,一条鱼直接露出脑袋吞下去。 “哎呦!我滴个天啊!”朱闻天赶紧甩竿,往后使劲甩就对了。 一条十多厘米的鱼就那么飞出来,噗地砸到湿润的泥土上。 “鳜鱼,得超过半斤,太好钓了,继续。”朱闻天卸下鱼,用准备好的柳条穿上。 接下来他一条接一条上鱼,乌鱼、鳜鱼、鲦鱼,居然还有草鱼,天知道草鱼为什么要吞活饵,这不科学。 之前他还考虑用弓鱼术来弓鱼,可以多鲜活一段时间,此刻忙不过来,就穿吧!反正一会儿就得吃。 他估摸着有一个来小时,身后用柳枝穿了四十多条鱼。 太大的没有,钓不上来,鱼明明吞饵,一使劲,脱了,没有钩。 一般就是瞧着一斤来重的,最大的感觉有三斤,两条。 “憨憨哥,憨憨哥你作甚呢?” “鱼,有鱼,憨憨哥抓鱼了。” “吃鱼,今天晌午吃鱼。” “憨憨哥会钓鱼哦!” 一群孩子的声音传来,他们跑到朱闻天后面,欣喜地看着鱼叫唤。 他们一人拎一个小竹篮子,篮子上有盖,里面装了蚂蚱。 显然他们是在稻田地里抓蚂蚱,用来喂鸡鸭。 朱闻天看看这些记忆中一同玩耍的小伙伴:“鱼,鱼啊!傻,嘿嘿!” 说着他一提竿,又一条超过三十多厘米的鳜鱼被甩上来,这只大,太大了,感觉超过四斤,不容易啊! “憨憨哥,不用钩能钓鱼?我看看。给,早上给你送的鸡蛋,里长说不用了,我就揣起来。” 一个小丫头掏出个煮鸡蛋塞给朱闻天。 朱闻天看着对方那枯黄又末端分岔的头发,挤出丝笑容,嘿嘿两声,把鸡蛋接过来揣好。 一众伙伴围上来看钓鱼工具,等着这个憨憨哥重新绑上饵扔水里,并成功钓一条鱼后,他们懂了。 麻袋片子继续拆,柳树的枝继续折,蚯蚓不用再挖,有很多。 接下来一群孩子在河边钓鱼,手生不怕,可以慢慢熟练,有时运气更重要。 他们抓的蚂蚱也被朱闻天拿来当饵用,他们跟着操作。 二十二个小伙伴儿跟他们的憨憨哥,在这片地方打出来窝了,鱼是一条接一条往上甩。 到晌午的时候,是他们的家大人来喊,他们才反应过来,钓鱼上瘾,尤其是疯狂上鱼的情况下。 他们的身后是一堆鱼,光顾着钓了,根本没人去考虑数量问题。 “你,你们……”给朱闻天煮鸡蛋丫头的父亲过来了,愣愣地看着小鱼山。 “爹,午饭做鱼吃啊!”小丫头回过头同样发现鱼太多了,她兴奋地喊着。 “吃鱼吃鱼。” “我们钓的。” “憨憨哥教我们。” “守村人果然厉害。” 其他的小伙伴跟着嚷嚷,他们从小就接受这种教育。 守村人的憨憨哥厉害,是村子请来的,要对守村人好,不能嘲笑,不允许欺负,守村人有困难必须帮助。 守村人是老天爷给的,保佑整个村子,有守村人在,村子才安稳。 实际上朱闻天的这个身体,别看才虚岁十五,一米六多的身高,关键有力气。 二百多斤的石磙子他能轻松抱起来,拉犁的时候赶上半头牛了。 “憨憨,是你教他们的?啊!啊!算命的说得没错,给少了,钱给少了。 当时算命的就说守村人不一般,善待守村人,必然有福报。 哎呀!我得告诉其他人一声,太好了,咱们的憨憨给村子带来福报了。 当初里长没做错,就是应该去别的地方找个傻子当守村人,对。” 小丫头的父亲喊着跑了,感觉他更像守村人。 朱闻天:“……” 他其实想告诉对方,算命的说话都是云山雾罩的,忽悠,别当回事儿。 换成自己是算命的,看着守村人得到的待遇,一样要如此说。 哎?守村人?自己是守村人? 厉害了,这个村子居然懂得养傻子。 朱闻天突然懂得自己的身份地位了,一般的村子要有个傻子,各种原因造成的。 自己居然是从别的地方给带回村子的,用自己来教育村民。 守村人是什么?守一村之良善、定百户之德行、护人性之底线。 一个村子从大人到孩子,懂得善待一个傻子,那么就不会出现村霸。 整个村子好好养一个傻子,告诉孩子要对傻子好,培养的其实是德行。 如此的村子,谁敢游手好闲当村霸?打不死你! 自己成了标杆,故此一村的人以封建迷信的方式把自己养好了。 “那么我就好好给这个村子当一个守村人吧!” 朱闻天自语着一甩钓竿,又一条看上去能超过四斤的大鱼飞起来,鱼在空中洒着水滴,如珍珠一般耀眼。 *** “就是这,就是这,看看,咱们的守村人开窍了,咱们的憨憨带着孩子们钓鱼呢!” 不长时间,小丫头的父亲又跑回来,身后跟一群人。 孩子们正努力地把鱼往路上扔,岸边那一小块地方放不下了,再放又会掉回水里。 村民跑过来帮忙弄鱼,顺便盯着朱闻天看,越看越欣喜。 朱闻天茫然了,你们不是应该感到恐惧和不解吗?为何就如此自然地接受我会无钩钓鱼的事实? 那我之后要咋表演呢?继续憨憨下去?突然变聪明了?一点点带着憨憨的样子慢慢聪明? 我是有人设的啊!你们告诉我你们心中的定位行不?我可以配合。 “不用钩啊?鱼怎么就咬呢?” “钓鱼这么容易的?看看是假鱼不?” “天哪!够整个村子好好吃一顿肉了。” “绝对是山神保佑,昨晚那雷劈的,对!” “再有一年,咱们的憨憨就十六岁了,十六就要交租子和出劳工了。” “里长,你怎么找到的守村人?里长你真厉害!” “里长要是不厉害,怎么能当里长呢?” “对对对,里长,你说说最初你找守村人时候的想法。” “不不不,我就是瞧这孩子好,别人我看不上,一眼就瞧中咱们的憨憨了。”里长双手连摆,谦虚,脸笑得像朵花。 他看着鱼啊!估算着有上千斤了,村子里的人随便吃,这顿肉是白捡的。 他来到朱闻天身边:“憨憨,怎么会钓鱼了?” “啊?嘿嘿!鱼!看,看有人钓,嘿嘿!”朱闻天继续维持人设。 “哦!原来是瞧见别人钓鱼了,可别人有鱼钩啊!你这没有钩,打几个疙瘩就硬钓。这孩子!” 里长摸摸朱闻天的脑袋,心中畅快。 他就认为这是老天爷给自己村子的,没看其他村民都说自己找的守村人好么? “憨憨,咱们回去吃饭。”里长看看那么多的鱼,中午和晚上的肉全有了,要是还有剩就用盐腌起来。 “鱼,鱼,嘿嘿嘿!”朱闻天已经饿了,但还得这么说。 “吃完饭钓,多找孩子跟你一起钓。”里长一边说一边比划。 “好,好哦!吃,吃饭,钓啊!嘿嘿嘿!”朱闻天配合。 于是一众人拎着鱼回去,这个得分配,按照人口分。 草鱼很少,偶然才能吞活饵,其他的都是吃肉的鱼,这种鱼才香呢。 吃草的鱼,一般清蒸最好吃。 吃肉的鱼,做法就多了,生鱼片都没问题。 晌午吃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只是大家都没吃饭,不是农忙,一般晚点吃,甚至就两顿饭。 正好又多了鱼,捕鱼很不容易的,今天村民想不通没有钓钩怎么就能钓这么多的鱼。 留是留不住的,除非用很多盐来腌制。 大家都是炖鱼,这样省火,也省其他的调料。 “叶子,叶子。”朱闻天把自己采的紫苏叶往锅里扔,现在其实都老了,老了一样有味道。 第三更 此生应许道不悔 “吃肉吃肉吃鱼肉,今天托憨憨的福。” 村子里做菜最好的人指挥着大家做了一顿流水席,主打各种鱼肉。 整个村子在庆祝,守村人开窍了,知道怎么钓鱼了。 人比鱼重要,守村人是大家一起养起来的,平日里干活就多,有力气。 眼下脑子似乎也好使了,值得庆祝,吃饭,不干活了。 村民们都很开心,唯独朱闻天郁闷,你们做鱼不油炸一下啊? 除了清蒸的,其他的不过油会腥啊!你们又不会水煮,生鱼片这个你们敢吃,我怕有寄生虫。 至于放什么芥末、蒜、醋,根本没有用,人家倭国医院,寄生虫这种的最多。 如是考虑,朱闻天专门吃熟的,他以前吃生的都是自己做,他有实验室,他可以看肉的情况。 “今年的夏粮交了,村子里的工匠要去干活,最少一个月。” 吃饭的时候有人心情不怎么好,村子里的工匠要离开,村子干活受影响。 “建中都,不去不行,除非舍得拿出来钱财。”另有人叹息一声。 “现在说是用洪武通宝了,也不知道大中通宝还行不行。” “咱们下丘村是归黄池镇管,上面还有宣城和宁国府,离着应天府近了不知是福还是祸。” “管他呢,反正收了稻子,交完夏粮,其他的事情与我等何干?咱这里是当涂。” 吃流水席,朱闻天被安排到首桌上,他是守村人啊!得高规格待遇,哪怕他是个傻子。 其他人吃的时候聊天,他就听着。 一下子他就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了,宁国府、宣城府治所后的当涂县、黄池镇、下丘村。 这不对呀!黄池镇有下丘村吗?那他怎么来的呢?古代历史书怎么就不能写详细了? 好吧!不管他称呼问题了,这个地方似乎距离青山很近。 那么当涂县、黄池镇北面的丘陵位置就是自己所在之处。 是明朝,而且还是明初,明史咋说来着? 明史上没什么东西,介绍太简单了,一点用都没有。 不过当地有好东西,明史等明朝史书未介绍当地特产,可是写唐朝的书介绍了。 查明朝的资料我不好查,难道不能查别的? 查唐朝的当地情况,宣州宣城郡,望。土贡:银、铜器、绮、白紵、丝头红毯、兔褐、簟、纸、笔、署预、黄连、碌青。 这就不完事了嘛!当然,史书上写的是‘白纟宁’,这是资料弄的,一般人也不懂得纠正,自己知道是白紵就可以了。 那么其中有个问题,这个银是指金属银,储量多少?埋藏多深?当涂县怎般情况? 回忆一下在图书馆里看的书,当涂县还有金矿呢,而且埋深很浅、品位很高。 另外有铁矿,这个不用说了,地图按照北上南下,上面就是马鞍山市啊! 周围还有煤矿,即,把铁矿挖了、煤矿挖了就可以直接炼钢了。 “原来我是在当涂县的黄池镇的北面的位置,挨着青山保护区,懂了,只要知道地方就可以,我想想当地有啥特产,还有交通情况,水文比较好……” 朱闻天心情愉快了,一边吃着一边小声嘟囔。 他此刻的脑海中各种县志、地图、断代史,全都出现了,这才是他的底蕴。 他突然放松了,心情愉快,我图书馆管理员是白给的? “这不就行了嘛!接下来看我的,既然你们如此照顾我这个守村人,我就给你们一个守村人,我把这个村子给你守成天下第一村。” 如实思忖着,朱闻天使劲地挥舞一下拳头,随即:“嘿嘿!嘿嘿嘿!好,好吃呢!” 他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傻子人设,要坚持下去,就像演戏演个傻子,咱们投入一点,得敬业啊! “好吃就多吃点,明年你十六了,怎么给你报呢?报正常人就得交租和服劳役,报傻子……” 里长又摸摸朱闻天的脑袋,两岁就找过来,养了十二年,今年十五岁,明年就得分清楚了。 其他人听到里长的话,一时间也有些伤感,孩子长大了,怎么办? 于是本应该开心地吃大餐的村民们又忧愁起来,憨憨这个孩子将来如何处理? “嘿嘿!嘿嘿嘿!”朱闻天一副傻傻的样子配合。 “憨憨哥,你还带我们抓鱼啊!今天的鱼肉真好吃。” 给朱闻天煮鸡蛋的小丫头跑过来,一脸信任和崇拜地看着,有肉吃是最开心的,鱼肉也香。 “鱼,抓鱼,嘿嘿!抓,哦哦哦……” 朱闻天对着小丫头笑,心中则想着等以后日子会好过,想吃肉就吃肉,肉吃腻味了便挖野菜。 “哦哦哦哦……”小丫头开心了,转身跑去找其他小伙伴‘汇报’这个好消息。 午饭结束,其实就是今天最后一顿饭,大家吃得时间长,没有下一顿了。 更多的孩子,围绕在朱闻天身边,比他年岁大的,现在要干别的活。 一群小孩子能够跟一个傻子玩耍,同时还不带有歧视,正说明村子的家教程度。 依旧是二十二个孩子,他们聚集在憨憨哥的身边,想让憨憨哥带着去钓鱼。 “钓鱼去喽!嘿嘿!”朱闻天角色扮演,招呼一声去河边。 孩子们按照之前的操作方式拽鱼上岸,朱闻天却呆呆地看着河面。 他此刻不需要鱼,他在考虑怎么忽悠村子里的人,不,不是忽悠,是弥补损失补偿把人留住。 现在建中都呢,那个地方最后也没建成,还涉及到了厌胜的问题,杀了好多人。 按照历史记载,修中都的最后只活下来一千多。 修建过程消耗掉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最后没用,平白浪费。 村子里的人若是过去,最后能活下来不? “我得想办法,别去,大势咱改变不了,比如常遇春的死,晚了,让我早几年我或许可以去帮帮” 朱闻天了解现在村子的一些情况后,开始贯通融合,盘算着下一步如何操作。 第四章 多番计划来日长 “我钓到一条大的。” “我的也快了。” “明天又有鱼吃喽!” 孩子们的欢呼声不时响起,朱闻天却蹙个眉头。 他回忆书中的记载,田赋方面正常交,凡官田亩税五升三合五勺,民田减二升,重租田八升五合五勺,没官田一斗二升。 官田属于衙门的田和赏赐给官员的田地,民田属于普通百姓,重租田指当地环境好,亩产量高,收的就多,没官田则是把官员给收拾了,罚没的田。 村子里的人,每亩给官府三升三合五勺的粮食。 服徭役一般一个人一年得出去干三十天,田一顷出丁夫一人,不及顷者以他田足之。 一顷等于一百亩,有一百亩地出一个人,不够一百亩咋办?好办,别人有多的,算你身上,然后给你钱粮。 田多丁少者,以佃人充夫,而田主出米一石资其用。非佃人而计亩出夫者,亩资米二升五合。 一亩地给你补二升五合,村子里不想派人去劳役,那么同样得一亩地拿出来二升五合的粮食。 再多一点,赶上要交的赋了,很贵,寻常人家舍不得,宁愿去干活。 “以后村子里的人不能去服役,耽误时间,在外面干苦力危险。” 朱闻天盘算着,目光转向小伙伴们。 孩子们依旧兴奋地钓鱼,对于他们来说,有种收获的喜悦。 他们从未想过鱼还能这般钓,麻绳打几个结,拴上蚯蚓、蚂蚱扔水里就有鱼咬。 以前捉鱼直接下水用手,或者竹筐放在水里,抓好长时间也抓不上来几条。 朱闻天的视线又转向旁边,河边有大量的紫苏,眼见着相继成熟,与收水稻时间相差不大。 他想一想,过去在根的部位开始掰。 “憨憨哥你干什么呢?”小丫头总是盯着朱闻天,见对方掰草棍,好奇。 “要,嘿嘿,我要。”朱闻天继续掰。 “憨憨哥,掰着累,用镰刀割不行吗?”小丫头提醒。 “哦?嘿嘿,刀,镰刀,嘿嘿嘿……”朱闻天点头。 小丫头往上面跑:“我去给你拿。” “我也去,我帮憨憨哥。”另一个男孩子不钓鱼了。 其他孩子发现自己钓鱼少的,跟着跑去取镰刀,钓鱼多的舍不得鱼。 不长时间,队伍分成两伙儿,钓鱼、割紫苏。 有空闲的大人,发现孩子回家拿镰刀,跟过来看情况,见憨憨割紫苏,便一同帮忙。 傍晚时,村子收获一堆鱼和一捆捆的紫苏。 紫苏叶平时村子里有人用,蒸东西的时候垫下面,偶尔做鱼也放。 其他方面本地人并不清楚,不像西北之地,那里人种得多,拿来榨油吃。 朱闻天嘿嘿笑着把紫苏籽的包揪下来,等晾干后用东西一碾,籽就会掉落。 村里的人有的收拾鱼,留着明天吃,有的跟着一同摘叶、摘种子。 “憨憨,秆子给我,我烧火。”有个人打算把秆子晾干当柴火。 “啊?”朱闻天愣了,自己辛苦弄药,你想给烧了? “不,不烧,我要,嘿嘿,要,嗯!”他使劲摇头。 “好,给你留着,这籽拿来吃?”对方不跟傻子抢东西,他弄出几粒籽,扔嘴里嚼。 “油,吃油,嘿嘿嘿……”朱闻天心累地维持人设。 旁边另一人接话:“我知道了,像压榨菜籽油那样,这油好吃吗?憨憨是把紫苏籽当成油菜籽了。” “管他好吃不好吃,给憨憨榨一次,籽能吃,油就能吃。” 里长过来了,守村人想试,配合着试,能吃不就多了油嘛! 紫苏随便找个地方扔种子便可以长大,不费地,不用管。 …… 在收水稻开镰之前,朱闻天每日里带着孩子们找事情做。 鱼,继续钓。 棉花不用他处理,村民自己纺线、织布,他目前没想好怎么设计出更好的织布机,总得找个理由。 眼下他在努力找药材,本地有苍术、半夏、桔梗、明党参等。 许多东西目前的医书上未记载,他要自己炮制好,给村民们用。 一些小病啥的,村民无须去镇子或县城找医馆治疗,耽误走路时间,还得花钱。 他打算有时间到周围的地方转转,弄药材回来,还有其他别人不重视的好东西。 “科技就是生产力,知识改变命运。”朱闻天一边收蒺藜,一边嘟囔。 本地没有防风这种抗组胺的药,起疹子或者皮肤过敏,煮蒺藜水一洗就见效,还能喝。 小伙伴儿们跟着一同采,不小心手指头都扎破了,放嘴里吮一吮,继续干活。 最近一段日子他们吃的好了,有鱼,还有抓到的兔子、竹鸡、竹鼠,当地有竹林。 竹鼠除了吃掉一些,也养了不少,竹子不缺,拿竹子和收获完的稻草喂,喂胖胖的就有更多肉吃了。 等吃完肉,还能剩下一张好皮子。 “憨憨哥,明年我们种紫苏啊!紫苏油好吃。” 小丫头把扎破的指头从嘴里拿出来,眼睛亮亮的。 朱闻天看对方,经过食补,气色好多了,再吃上两个月,头发不会那么枯黄。 “种呢,种一片,嘿嘿!”他打算好了,明年成规模种植紫苏,把种麻的地分出来一半,另一半种棉花。 按照朱元璋的规定,有五亩到十亩的地,必须种桑、麻、棉花各半亩,二十亩地则各种一亩,以此类推。 哪个没种,那么就需要哪一个交出来一匹布。 他就不愿意把麻单独占地种植,凭啥? 他准备明年种水稻的时候套种黄麻,可以多种不少呢,之前的麻地便空出来。 至于苎麻,这个不用明年,今年就种,秋季种,明年收,什么都不耽误。 小丫头不知道憨憨哥的盘算,一点小事情便让她开心不已,笑容如阳光般明媚。 等孩子们回去,村里人家家磨镰刀,破损的小挎篓也得补好,收完稻子,孩子们过去拾稻穗。 最近伙食好,村里人的力气攒足了,准备大干一场后休息。 朱闻天听着村民聊收完稻子后歇息的话,嘿嘿笑两声,琢磨着等他们知道还要干活,他们会不会疯掉? 有自己在,收完稻子打稻子后想轻松?做梦! “还得弄点肉给大家补补,没有油水便没有力气,还费主粮。愁人!” 第五章 何时何地是农闲 时间一晃便到了收割水稻的时候,整个村子齐上阵。 一片片水稻被放倒,又用稻草拧一拧,拧成个绳子打成捆,立在地里。 大家互相帮忙,有守村人的好处就是团结。 三天之后,所有水稻收完,要放在地里,找人看守。 这时朱闻天找来扁担,一头挂两捆子,往晒谷场去。 “憨憨,不用挑走,先放地里,晒晒,等水晒出去些再搬。”里长跑到朱闻天的面前拦。 “不,挑,种,种地,嘿嘿嘿。”朱闻天急呀! “不种了,明年再种,去年就这样,你忘了?”里长更急。 “种,种油菜,快,要快。嗯嗯嗯!”朱闻天说着绕开里长,加快脚步。 “种油菜?里长,能种吗?”村民看着地好奇。 “旁的地不就种了么,明年收,这稻地还有稻茬子。” 里长纠结,种,还是不种。 “里长,守村人说种,咱们就试一下。我发现憨憨好像变聪明了,紫苏籽油就很香。” 另一个村民认为听守村人的话没错,憨憨从未害过人。 里长看看稻地,咬咬牙:“种,今年累,明年多收一大片油菜,日子就好过了。” “拼了,种,憨憨让种油菜,大家挑稻子去晒谷场。”其他人喊。 村民们打起精神,干活,不就是多辛苦些日子嘛! “买种子,买油菜种子,种子不够。”里长吆喝。 村子里大家种的油菜取了籽,榨完油,只留下明年种的种子。 眼下那么大一片稻地,显然不够用。 翌日,大家终于把水稻全挑到晒谷场晾晒,一个个累得走不动路了。 朱闻天同样累,只是他身体素质好,村里人哪怕自己吃不饱,也不会叫他饿到。 村民回去吃饭,朱闻天跟着一个人走。 “憨憨,你去我家吃饭?我家饭菜没有里长家好。”对方笑着问他。 “嘿嘿嘿嘿……”朱闻天只是傻笑。 两个人就这样去了对方家,对方家的院子里摆了不少竹子,旁边还有破竹子用的工具,是个篾匠。 一家人五口,有竹子做的桌子,大家围着坐。 饭是去年的米,干活累,吃干饭,加上咸菜和几块咸鱼,鱼还是孩子们钓的呢! 朱闻天碗里被额外加了两块鱼肉,他也不拒绝,就着肉把一碗饭吃掉,对方想给他添饭,他使劲摇头,转身跑到外面,拿被分好的竹条比划。 片刻后,篾匠跟出来:“憨憨,你想要编竹器?” “嘿嘿!庙,睡觉,台上的教,教了。” 朱闻天终于找到一个办法来解释自己为何会东西,山神梦里所教。 “诶呦!山神给你托梦了?梦到什么了?”这人信。 朱闻天拿起一截竹子在地上画图,素描,他画蟹篓。 下面一个大肚子,中间有个脖子,上面开口,开口的位置有竹篾条从外向里顺一圈。 这东西用来抓螃蟹好使,螃蟹爬进去的时候竹篾条是顺茬,想出来则是戕茬。 “哎?果然是山神教的。”此人更信了,守村人是个傻子,想教会傻子画图,一般人不行。 朱闻天继续傻笑:“嘿嘿嘿!编,臭鱼放进去,螃蟹。” “好,我编。”这人认真地点点头,拿过工具开始按照图来编。 朱闻天跟在旁边也拿起东西学,眼下收完水稻,正是吃螃蟹的时候。 附近有河,螃蟹村民们不好捉,捉少了吃一口没用,没有油水。 得是有钱人才愿意品尝,卖给他们。 抓完螃蟹去县城,卖掉后买肉吃,得干好多天活计。 篾匠编三个了,朱闻天半个,指头还划一道小口子。 “我再找两个人。”篾匠熟练后,决定把村子里能编竹篾的人叫来,大家一起编。 两天后,因收稻子、挑稻子、晒稻子累了的人稍微缓过来一些。 四百个蟹篓放在晒谷场旁边,村民们把孩子们钓的鱼的内脏放进去,分散开,到河边去放。 里长在准备东西,明天一早带人乘村子里的骡车去宣城,宁国府的治所,那里有钱人多。 朱闻天想跟着去,他需要进城看物价和所卖的东西,资料记得多,不如亲眼瞧瞧。 主要目的为找赚钱的机会,村里的人种完油菜,不能闲着,他认为那属于浪费劳动力。 第二天,天还不亮的时候,村里人挑起灯笼去取蟹篓。 有几个不晓得哪去了,其他的还在。 有的蟹篓里面空的,有的只有一只,看运气。 一只只螃蟹被取出来,村民用稻草绳按照守村人梦里学到的办法捆绑,避免爪子掉落。 一共两千零五十只螃蟹,全装车,村民自己不吃,蟹篓还在,继续往河里放。 如果这批卖得好,车回来再往城里送,换肉吃才过瘾。 天蒙蒙亮,准备出发,从没去过宣城的小丫头哭喊着要一起去,最后她的憨憨哥管用,她成功了。 从下丘村到宣城,有近百里的路,好在属于平原地区。 两头骡子拉车,大概晌午左右可到。 小丫头高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朱闻天则过一会儿给螃蟹们淋点水,螃蟹死了就不值钱了。 里长的大儿子赶车,里长眯眼睛休息,偶尔睁开,笑着看村子的守村人。 守村人没白养,总能梦到山神教本事,想来稻田里种油菜能丰收。 待来年收获,可是白赚一茬钱啊!那么多的油菜,好日子来喽! 如是想着,他问:“憨憨,明年油菜赚到钱,你想买什么?我给你买。” “麻,嘿嘿嘿,种麻。”朱闻天逮到机会,赶紧说。 “麻种子不用买,村里有。”里长笑着摆摆手。 “和油菜一起种。”朱闻天两手交替比划着:“油菜、麻、油菜、麻,嘿嘿!” “一起种啊?一行油菜一行麻?它俩能放一起?” 里长明白了,反而更吃惊,有这么好的事情?能种的话,还留什么单独种麻的地呀! “庙,庙,梦里,租牛,土,嗯,土起来、下去。嗯嗯!”朱闻天的心在难受。 “起垄沟?租别人的牛来翻地?哦~~~这样啊!确实要花钱租牛,人干不动。” 里长悟了,想起垄必须翻耕,那是稻田收完的地,有稻茬在,人怎么忙得过来? 他赶车的大儿子突然出声:“爹,照这么种,上面知道后,咱们会不会变成重租田?” 他儿子指得是多收田赋的重租田,当地一年两熟,交得便多,翻一倍还多。 自己村子连续耕种,还套种,叫人知晓后,能放过吗? 里长闭眼睛思忖,等又睁开时摇头:“至少咱们先赚到了,稻田连种,牲畜不够用,都种,租谁的去?” 第六更 傻子卖蟹少算钱 拉车的骡子在勤勤恳恳地小跑,路两边的田地中堆放着水稻。 有的农人已经开始给水稻脱粒,交田租不能带稻草。 他们有的在晒谷场拿连枷打,噼里啪啦的,有的用稻床,几根木头支架子,人抓着水稻的后面往上摔打,稻粒就掉下去了。 朱闻天瞧着叹气,太累了,自己村子有河,回去造水车架上还来得及不? 实在不行用竹子和木头做个脚踏式的脱粒机,村里的亲人们好节省体力与时间。 “憨憨,往年打稻粒,都是你打得最多,你力气大。” 里长看别人给水稻脱粒,称赞起憨憨。 他此刻根本不晓得他的守村人会给村子带来什么样的改变,更不清楚他的守村人厉害到何等程度。 随着时间流逝,眼见到中午,路上的人和车逐渐多起来,远远的,城门在望。 “炊饼、炊饼,一文钱一个的大炊饼。” “咸鱼饭,一文钱一碗的咸鱼饭喽!” “加肉米线,两文钱满满一大碗~~~!” 摆摊的人出现,挑担子在路旁等待、叫卖。 小丫头好奇地看着,同时咽咽口水。 朱闻天没啥感觉,他全不爱吃,尤其要花钱买。 “吃饭,先吃,再进城。”里长招呼一声,拿出来个布口袋。 小丫头接过,顺便还有用紫苏籽油煎干的鱼肉块。 朱闻天摇头拒绝:“卖,死了,不要,嗯嗯!” “对,先把螃蟹卖了。”里长也不吃了,怕耽误事情。 车往前走,到城门口,守门的军士过来检查,一看很多螃蟹,便问:“渔民?” “农,农民,嘿嘿嘿!”朱闻天不停地摆手,渔民不行,渔民需要交税,三十税一呢! “我们交田赋。”里长儿子跟着说。 里长掏出证明文件,即路引,他是里长,可以开证明,给自己开。 军士检查一番,摆下手,可以进去了。 路过城门,出现街道,很多平房,小丫头依旧看得认真,第一次出远门。 朱闻天在琢磨能不能批发些宣纸去别的地方卖,宣城有的人不清楚,说宣纸便明白了。 就这地方出产的纸,名扬天下。 他以前练书法和绘画的时候没少买,正宗手工做出来的可贵了,倒是机制的便宜。 里长知道路,直奔市场去,到地方寻找其他卖螃蟹的,看看价格。 不依照重量算,论个,大小不同、公母有别,价钱就不一样。 里长高兴,别人卖螃蟹,放到篓子里,螃蟹打架,有的腿都打掉了,村子里的螃蟹按照憨憨的办法给绑好的。 问了几个卖螃蟹的,价钱差不多,分四个价。 大的母蟹一只六文钱,中等的四文钱,小的两文钱,公蟹大的四文钱,中等的两文钱,小的一文钱。 里长准备分拣螃蟹,朱闻天摇头阻止:“分,分开,给你的。” 他给里长随便挑拣了一百只螃蟹,剩下的他要用车拉到旁边百十来米的位置卖。 里长犹豫一下,选择相信守村人,自己把百只螃蟹分一分,蹲在那里开卖。 剩下三个人到附近,朱闻天站在车尾,看谁都傻呵呵地笑。 “螃蟹怎么卖的?”有身穿华丽衣服的人过来询问。 小丫头连忙介绍,满眼期待之色,快买啊!买完我们就有钱买肉回去吃了。 对方想一想,点头:“母的大的六只,公的大的六只。” “哎!嘿嘿嘿!”朱闻天抢着给剪捆绑绳,得证明是活的。 他挑出来大的七只母的和大的五只公的,给人看一下,麻利地用稻草绳给捆好。 “憨憨哥,错了,你给错了一只公母。”小丫头提醒。 “没,没错,嗯嗯!”朱闻天继续给对方递。 “错了,你看这是七只……”小丫头着急。 “没,我不傻。呵呵呵呵!”朱闻天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小丫头抿抿嘴,不敢得罪憨憨哥,她看向买螃蟹的人。 对方才不管呢,有便宜不占…… 他拎着就飞快地走了,旁边看着准备买的人,仔细打量起朱闻天,傻子啊? “我来四只母的大的,六只公的大的。”有人喊。 “哦哦!给你看哦!呵呵!”朱闻天又给对方五只母的、五只公的。 “憨憨哥!”小丫头眼泪快掉下来了。 “我买三只母的中等的,三只公的中等的。” 旁人急了,这要是不快点下手,有人把傻子给弄走怎么办? 买的人多,围观的更多,大家都说这里有个傻子,不会分公母,甚至有时候弄错大小,把大点的当小点的卖掉。 于是一个时辰不到,一千九百零五十只螃蟹全被朱闻天给卖掉了。 大的少,不少人喜欢吃大的,等着大的卖没了,中等里面偏大的,朱闻天就继续当大的卖,只是会装错公母和大小。 小丫头已经哭了,哭着哭着觉得哪个地方似乎不对。 中等的怎么变成大的了?大的不是卖没了吗?大家使劲抢着给钱买? “嘿嘿,嘿嘿嘿!”朱闻天这次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全卖出去了,而且一点不赔,嗯!应该多赚了百分之五左右。 中午了,螃蟹不快点卖,要留在明天继续卖?等热死、闷死就不值钱了。 里长的大儿子同样看傻了,他是看傻,不是真傻,他反应过来了,憨憨骗人。 别人都把他当傻子,这个螃蟹大小不固定,感觉憨憨赔了,实际上多拿钱了? 他去父亲那看了两回,就卖了二十只,这边的全卖光。 他过去找父亲一说,把那边剩的拿过来给憨憨,你卖,厉害了哦! 朱闻天拿到手,几乎眨眼间就让人给买走,任务完成。 里长拿着七千九百二十文钱,咧嘴:“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朱闻天三人:“……” “猪,买,呵呵!”朱闻天提醒里长,该买肉了,带毛的猪,回去村子里杀。 毛猪比白条猪便宜,四个人看一看、选一选,买三头二百斤左右的,一斤六文钱。 现在的猪杀不出来百分之七十多的肉,内脏肥,占比大。 同时骨头由于生长周期长,比较粗壮,同样占分量。 再买活羊,价钱更便宜,出肉率比不上猪,差一大截。 买一只公羊,选蛋大的,再买十只母羊,两头猪的钱。 朱闻天傻笑着带大家去别处买东西,买调料,大料桂皮等,买糖,红糖。 第七更 田间苗出惊邻里(月票、推荐票支援一下,谢谢!) 三头猪享受着福利,它们乘车,十一只羊只能自己跟着车走。 “租牛的钱有了,三口大肥猪,解馋。” 里长坐在车上,拍拍被捆住猪蹄的猪,猪发出哼唧哼唧的声音。 “爹,村子里抓螃蟹,再有螃蟹还过来卖。”里长大儿子惦记起之后的螃蟹。 小丫头抱着一个小挎篮,里面装了满满的零食,准备回去分给村子里的小伙伴儿,她自己只吃了一块糖。 朱闻天目光呆呆地望向远方,默默为自己点赞的时候心累。 太难了,以傻子的人设卖螃蟹,还不能赔,不能叫旁人瞧出来。 天彻底黑下来,里长把提前准备好的灯笼点亮,斜挑在车前面为骡子照路。 又拿出饼和咸鱼块分了吃,除了小丫头之前吃个饼,其他三人午饭都没吃。 “爹,钱太好赚了。”里长大儿子就着凉水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感慨不已。 里长瞪过去一眼:“哪里好赚?要不是憨憨在山神庙学了本事,谁知道蟹篓那样编?憨憨你多吃鱼肉。” 朱闻天:“……” 他才不想多吃鱼肉,那是咸的,吃多了需要喝很多水。 不过他必须配合:“诶!吃,鱼哎!” “憨憨哥,回去天晚了,你还要住山神庙?天渐渐变凉,得给你加被子。” 小丫头感觉到夜晚的风一吹,冷飕飕的,想起憨憨哥在山神庙的情况。 “好,加,暖和,嘿嘿!”朱闻天确实不想住别人家。 他其实有两个在外面居住的地点,除了山神庙,另一处在村子的祀堂,他被允许进去住。 他是村子里祭祖和拜神后请回来的,举行了繁杂的仪式。 他可以进任何一家睡觉,上任何一张饭桌吃饭。 村民们相信,把守村人养好了,村子就能好。 *** 亥正四刻,骡车才回到村子,有专门盯着的人喊一声,大家纷纷出来看情况。 当看到三头大肥猪和十一只羊,又听到里长说赚了多少钱、剩了多少钱时,众人都不困了。 翌日,里长带人去各村租牛,商量价钱。 螃蟹太少,才五百多只,先养一养,一家拿回去几只。 接下来的日子里,租来的牛翻耕地。 村民晚上偷摸赶车把蟹篓放在别村旁边的河里,早上再赶过去取,装车,往宣城运。 朱闻天依旧作为卖蟹主力,市场都知道有个傻子总给别人好处。 每次卖到的钱,朱闻天全想办法给花掉。 买盐,三百五十文一石,买大铁锅、买煤、买铁农具,买买买…… 十三天之后,所有的地翻耕完,把租的牛还回去,村子里这才第一次杀猪。 热水用大锅烧起来,猪绑好放到台子上。 杀猪的人持刀从猪的左脖子位置扎进去,往前一探,一转刀把,向后一抽,猪血哧地喷出来。 旁边的人早准备好大盆,盆里装了温盐水,边接边朝一个方向轻轻搅拌。 其他人用烧热的水浇猪褪毛,随即是分解、处理下水和翻肠子清洗。 大人们忙碌,小孩子看热闹,等着吃肉。 三头猪说好了的,不分到每户,干活的时候一起吃。 不怕吃光了,朱闻天又买了十头猪,眼下钱留着没用,先给村民补身体。 吃一顿香香的肉,三个猪头摆在田埂上,上香,男女老少冲进去种油菜和苎麻。 此事同样商量过,种出来的东西村子里拿一半,算公用钱。 剩下的一半按照每户原来田地比例来分配,谁都不吃亏。 螃蟹准备再卖半个月,赚的钱买牛,明年水田就不用人拉犁了。 耕牛的价钱按照大小、健康程度、岁口、公母,都不一样。 便宜的三千文钱能买到,贵的八千文钱得看运气。 此刻非耕种季节,买牛价钱能低一点,牛要白养着,不干活,喂些秸秆。 等开春的时候,需要加精料喂,给牛增膘,准备工作。 *** 朱闻天最后一次卖完螃蟹,村子里多了二十六头耕牛。 其中有十四头病牛,他负责给医,便宜啊! 其他养牛的不懂,他却明白,畜牧业的博士学位岂是白拿的? 别人认为牛不行了,他嘿嘿嘿嘿傻子似的非要买,小丫头配合着表演,劝、哭,最后低价弄到手。 于是山神庙的台子上多了一个猪头,里长感谢山神爷爷,这猪头最后会被朱闻天和小伙伴们卤了吃掉。 此时田里的油菜和苎麻已经出苗,瞧着喜人。 里长开始忙碌起来,接待客人。 下丘村这么折腾,终于没瞒住其他村的人。 “宜长啊!这是怎么个说法?”西河村的里长来了,他站在田埂上看苗。 宜长是下丘村里长的名,家中排行老三,上面两个哥哥夭折。 其实应该称呼朱三,不过当朝朱是国姓,朱三不一定是喊谁呢。 “冯老四,种个田而已,说什么法?”里长反问对方。 “你去我村子借牛,你怎不告诉我一声?”西河村的冯贵质问。 “租,是租,给钱的,租的时候莫非没说要翻地?”里长露出笑容。 冯贵眉头蹙蹙:“谁晓得你是这么个翻地?收完稻子你种油菜和麻,晚喽!早些知道,我村也学。” “明年若是没收成,我与你说,你该骂我了。” 里长才不信呢,有好处,别人感激你一下,被坑了,记你一辈子,哼! 冯贵下田,要亲自看看,好判断明年能不能长好。 边小心走着边问:“从我那里的河你们没少捞螃蟹卖吧?” “那么大条河,怎么是你的?往北去还有长江呢!你写上你的名不?” 里长坚决不承认捞了别人的螃蟹,你们往年又不捞。 冯贵吧嗒两下嘴儿:“宜长,你村是遇到能人了?” “我村没街溜子,亦无村霸,我下丘村只有守村人。”里长满脸骄傲之色。 冯贵诧异地看对方一眼:“那傻子你们还养着呢?当初大张旗鼓地跑到各村送仪帖,说是求到了新的守村人,现在如何了?” “看我村子,再看你村子,你当知道如何了。” 里长撇嘴,西河村的人口比下丘村多,只是那里乱,有人不学好,专门坑害邻居。 下丘村则是所有人劲往一处使,谁敢偷鸡摸狗? 而守村人憨憨,眼看着要到成丁的年岁,雷雨夜在山神庙开窍了。 村子里一代接一代养守村人,到自己这一代,老天爷有眼啊! 老祖宗厉害呀!早就说过,若无守村人,必有祸乱根。 第八更 几许期盼待来年(继续投票啊!谢谢!) “哎!”朱闻天听到声音起身回应。 他过来看苗,不是种下去就行。 得观察生长情况,看缺不缺肥,连耕连种肥最重要,消耗地力。 该追肥就追肥,村子这边的土壤成微酸性。 不然当地不可能种水稻、油菜、苎麻,百姓不晓得酸碱,却明白哪种作物减产。 接着他要再看是否有病虫害,找土方法处理,以保障明年春天油菜和苎麻增产增收。 里长加快脚步,躲着苗来到朱闻天身边:“憨憨你干什么呢?” “看啊!绿了,嘿嘿嘿!”朱闻天回答的时候外头瞅冯贵。 冯贵方才一口一个傻子,现在绝对不敢对下丘村的守村人说不好听的话,否则他的命会留在下丘村。 人家的守村人是你能当面羞辱的?人家跟你拼了。 “憨憨!”冯贵识时务,笑着与朱闻天打招呼。 “嗯嗯!好!嘿嘿嘿!”朱闻天同样傻笑着打招呼,没少偷人家西河村的螃蟹,对方是好人。 “这孩子真不错!”冯贵竖起大拇指对着里长夸赞。 里长没搭理他,摸摸朱闻天的头:“憨憨饿了吗?” 朱闻天抬口看太阳,摇头:“不、不呢!” 他其实来之前刚吃完,看太阳是判断现在是否应该吃饭,他跟小伙伴们吃的两只烤兔子。 他要想办法组建自己的班底,跟他一起玩耍的孩子最合适。 孩子不会的他找机会可以教,平日里就招呼着伙伴们玩耍,主要是能有好吃的东西。 村民绝对不敢对孩子说:你不能和傻子玩。 “待来年开春,收了油菜,榨完油,天天给你用油炸东西吃。”里长帮着朱闻天整理下衣服。 朱闻天其实是打内心深处拒绝的,天天吃油炸的,你确定不是要害死我? 实际他的反应是:“好呢!香,油,哗~~~噼里啪啦,嘿嘿嘿!” 冯贵在旁边内心是酸的,他明白,这个朱宜长坏,说给自己听。 这么大一片原来种水稻的地,现在种上油菜,明年收获,哎呦!哎呦哎呦!那是多少菜籽油哇! 还有麻,需要再五到十亩出半亩单独种麻吗?下丘村这么有钱,劳役……劳役? “宜长,你们村还出役夫不?”冯贵察觉到一种情况。 里长面带微笑,两个嘴角向上翘:“那个……呃……山高啊水……” “山高路远,行程艰险,水土不惯,风雨无算,难知餐饭,家亲望盼,诶?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朱闻天汗冒出来了,刚刚他看里长组织不起来词汇,一着急忘人设了,帮着说。 “嗯?”冯贵瞪大眼睛。 “对,憨憨居然记得我寻常所教,好!”里长帮忙。 他认为是山神梦里教导,可不想被别人知道,全跑来自己村的山神庙分好处。 “好,好哦!嗯嗯!”朱闻天配合。 里长继续把话岔开:“往后下丘村不再出劳役,以粮抵之。” “唉~~!”冯贵长叹一声,羡慕、嫉妒。 但凡有多余的钱粮,谁家愿意服役?服役三十天,不算路途上的。 中都修建,明年开始找人,去时耽误半个月,干三十天,回来半个月。 在外面有没有危险、会不会被欺负?人离乡贱啊! 难过中的冯贵要回去,里长强拦下来,吃顿饭啊!加上两个跟来的西河村的人。 晌午主菜为红烧肉,山神托梦教的,放的酱油,炒糖色朱闻天还没来得及弄,那个最好是用冰糖,他得先做出来冰糖。 他买了不少红糖,准备脱色后再结晶成冰糖,不仅仅用来做红烧肉,冰糖存放条件就简单多了。 红糖和白砂糖天一潮湿容易坏,冰糖分子结构相对稳定。 冰糖眼下有卖的,在宣城便看到,太贵了,跟红糖差十多倍,开玩笑呢?逗呢?闹呢? 西河村来的冯贵三人看到红烧肉,忍不住大口吃着,一碗饭几十息进肚。 “嗯哼!”等人给添饭时冯贵咳嗽一声,另外两个人反应过来,吃太多的肉了,不好意思。 “宜长啊!你们村总吃这个肉啊?”冯贵为缓解尴尬,找话说。 里长摆摆手:“哪能总吃?隔上个三五天的才能吃一顿。” 说话落时,他的表情进入佛系状态,装逼啊! 冯贵咬牙切齿,再转换话题:“我瞧你村子里有不少耕牛,从哪租的?” “没办法,人干不动活儿,只好多买些牛,都是被逼的呀!生活不易呦!” 里长表情继续佛系,那叫一个淡然啊! 冯贵:“……” 他想问,被逼着就可以什么都有? “宜长,若明年春季收获,产量高,可得教教我们西河村,想用牛你就吱声。” 冯贵没办法了,低头,他代表的不是一个人,村和村之间会比的。 里长露出笑容:“好说好说,我们村子是先试一下。” 朱闻天同样坐在主桌上,他不说话,闷头吃饭,红烧肉焖煮得时间长,那叫一个香啊! 他不抗拒别人学习,只是不会主动帮忙,我又没吃你家的饭,屁股决定脑袋。 冯贵三人吃完饭离去,村子里恢复到日常状态。 朱闻天来到河边,盯着河水愣愣出神。 “憨憨哥,天凉了,钓鱼钓不上来,咱们干啥啊?” 小丫头蹦蹦跳跳地找到她的憨憨哥,代小伙伴儿们询问。 朱闻天看看她,这次没扮演傻子:“让村里人休息两天,清理淤泥,必须把河道挖深了,到时候有泥鳅吃。” “水凉,下去冷。”小丫头蹲在朱闻天身边。 “冷也要挖,还得打至少四口井,按照水稻田的位置分布。” 朱闻天使劲攥攥拳头,感觉力量不够哇! 明史记载,洪武三年,夏旱,就这么六个字。 字越少、事越大。在没有指定哪个州府的情况下,要么是全国范围,要么是京都范围。 显然,这个洪武三年夏旱是指京都,南京在长江流域啊! 自己所在的村子就是此范围内,夏旱水稻咋办?还能等油菜和苎麻收获后,临时改种麦子? 只能储备水、打井。 夏旱二字,指几个月,然后又好了,看上去没太大的问题。 可是对于种地的人来讲,一季收获没了。 **** 第九章 山神有梦人有情(别忘了投票,谢谢!) 守村人做梦又梦到了山神爷,山神借守村人的口说让打井、清理河道。 下丘村的村民们立即照办,干活,守村人不会错的。 看看田里的苗,不需要再多惦念,明年保证收获一季。 多收一次油菜籽和苎麻,相当于朱闻天那时干一年多给一年的工资一样,还不收个人所得税。 力气大的朱闻天,明明应该是打井的主力,他偏偏没时间。 他不干,他带着小伙伴们挖泥,本地有高岭土,很白的,有的地方又叫观音土。 烧瓷器是最好的,饥饿的情况下,吃一点,不死人,吃多了就完咧! 朱闻天不打算烧瓷器,得先建窑,太费劲了,时间不够用。 跟小伙伴们挖完,之前买的红糖开始加水煮,高岭土放进去脱色。 煮海为盐的时候用黄泥,黄泥黏度大,可作为脱色剂。 之后有了活性炭,拿活性炭脱色。 使用高岭土脱色的情况比较少,高岭土不是哪都有的。 有的地区高岭土颜色不正,还需要先给高岭土脱色,然后才应用在其他方面。 高岭土给红糖脱色完,变成白砂糖。 白砂糖再加工,放到缸里,顺下去一根根棉绳,保持一段时间的温度,之后结晶,便是冰糖,多晶的。 小伙伴们哪玩过这么好的游戏啊!纯纯的手工课。 半个月过去,井只打出来一口,冰糖出现一大堆。 “憨憨哥,冰糖是这么做出来的啊?上次去宣城,卖那么贵,他们怎么敢?” 小丫头跟去宣城好多次,她偶尔会带冰糖回来给小伙伴们吃。 冰糖好贵的哦!却非常好吃,含着能含最少一刻钟。 现在她发现红糖变冰糖的办法,一对比价格,眼睛瞪得大大的,忿忿不已。 坏人,都是坏人,卖冰糖的没一个好东西。 太气人了,把自己给气哭了,你们怎么能这样。 她只考虑材料成本,不包含人工成本、辅助材料成本、工艺器械成本、技术成本。 其中技术成本才是最高的,人家宣城的宣纸制造技术,一般人能接触到? “不哭,不哭哦!嘿嘿嘿,笑,你笑起来真好看,嘿嘿!” 朱闻天又变成符合人设的样子,给小丫头擦眼泪,真气哭了。 “憨憨哥,他们欺负人。”小丫头扑到朱闻天怀里抱怨,好伤心! 是她当初想吃冰糖,才求着买的,现在回想,太难过了。 其他小伙伴们一个个也同仇敌忾,红糖和冰糖差十多倍的价钱,原来如此简单。 等每人含一块敲下来的冰糖后,大家又都露出笑容,真甜啊!甜得纯粹。 村民看到冰糖,欣喜的时候又觉得正常。 自己养的守村人得到了山神爷的认可,通过守村人教自己过上好日子。 当初祭祖和敬神求一个守村人,是跪下磕头的。 别的村咋没有呢?因为别人的心不诚,这是咱们自己的守村人。 里长含块冰糖开会,村民大会:“憨憨的事情不得说出去,那叫匹夫本来没……?” “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嘿嘿嘿!”朱闻天又没忍住。 “对!”里长认同:“咱们的憨憨现在不一样了,所以大家必须要按照……按照……以前的方式对待憨憨,对,就这样。” 朱闻天:“……” *** 转过天,朱闻天开始设计水车。 今年的脱粒机没时间做,明年夏旱,水车等着夏旱结束就能用上。 加上一些其他的设备,全由水力驱动,解放出劳动力。 朱闻天认为‘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种境界,格局大。 也可以说是范仲淹帮藤子京洗白,涉及到历史遗留问题,他管不了。 他此刻只琢磨着自己是下丘村的守村人,从小吃百家饭长大,现在就得回报村民。 村民是亲人,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自己。 小丫头头发都枯黄成那样了,依旧要把煮鸡蛋塞到自己手上,难道是她不想吃? 自己得以德报德呀!先管村子,再说其他。 啥庙堂?让我忧其君,其君认识我?给我煮鸡蛋吃了? 其君姓啥来着?哦!姓赵,赵其君? 自己不姓赵,姓朱,非要说姓赵,保证挨大巴掌:你也配姓赵? 心理建设一番后,朱闻天找到里长说水车的事情。 “梦!这个。”他递上来九张纸,水车分解图,带外接轴的那种。 这样等水车立起来,想脱粒就脱粒、想脱壳就脱壳,还能磨米浆和豆浆呢。 “别的地方有,咱下丘村没有人会,憨憨你给出图了,我找人做出来。”里长也看不懂这个图,需要找工匠。 他拉着朱闻天回家,到家后抱出来一床被褥和一身衣服。 “这是今年给你做的,要不单独给你盖个房子,你睡觉用。” 里长考虑快到十六岁的憨憨的情况,十六岁属于成年了,叫成丁,再往别人家住不合适。 “不呢!庙,嘿嘿!”朱闻天拒绝,自己一个人再盖个房子干啥? 那个山神庙就不错,他也不害怕,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里长没说什么,带着村民在山神庙的主殿旁边给憨憨盖房子。 设计的时候房子没有灶,大家想着吃饭的时候会有人去找,要么就是把好吃的带到那里。 朱闻天不答应啊!我自己做饭不行吗?我又不是不会烧灶,有时候你们做的菜不好吃,我自己来呗! 经过一番特殊的交流,朱闻天胜利,他拥有了自己的火灶,在房子外面,院落当中。 *** 日子一天天过去,村民的菜中多了泥鳅,生活质量明显提升。 淤泥堆积起来,等抽出时间,运到村子里的荒地中,买来的牛配合着把淤泥翻进去,变成良田。 去年明朝建立时开始丈量土地,今年开春把村子的丈量完,不用担心把荒地变良田后多出额外的租赋。 田赋交上去,别村大量的人闲下来,听闻下丘村种地、清淤,偶然过来看下热闹。 他们主要看油菜和苎麻,苗越长越大,感觉能收获。 转而他们又为自己家的地发愁,办法是好办法,收割完水稻后的田怎么翻?家中的牛不够。 是否管下丘村借一下,下丘村今年买了二十六头牛。 第十更 乾坤一掷贩冰行(月票、推荐票) 下丘村,当第四口新井打好的时候,时间进入到腊月。 大家穿上厚的衣服,此刻的夜间有时会降到零摄氏度,白天也不过是十度左右。 鱼肉没有了,泥鳅也吃光了,村民们脸色红润起来。 剩下的猪舍不得杀,想养到过年时候吃年猪。 朱闻天一看脂肪与蛋白质没了,这不行,天冷不扛冻。 “卖冰糖?”朱闻天想到一个办法。 如今的大明本地糖,多为红糖,白砂糖叫洋糖,眼下通过长江出海口的市舶司来进口,叫朝贡。 官方与洋人们买卖,普通民众等明年便不允许。 接着说市舶司距离都城太近,给挪到浙江那边去了。 前来贸易的洋人坏着呢,根本不给大明如何弄白砂糖和冰糖的技术。 待过上几十年,大明自己人研究出来糖脱色技术,开始疯狂种植甘蔗,并且变成白砂糖出口强国。 反正历史上朱元璋是看不到那天的,太遥远。 朱闻天思忖着,开始为如何卖糖发愁,宣城的红砂糖,即红糖二十二文钱一斤,冰糖三百九十文一斤。 小丫头只买了几小块,要不然她为何在知道怎么弄冰糖后被气哭? 她后悔,自己多花钱了,不懂事儿。 想到小丫头当时哭得凄惨的样子,朱闻天没心没肺地笑出声。 转头他去找里长,自己没办法,问问旁人。 一路问着,在篾匠家见到里长,里长带一群人用竹子制作桶,挑水用的桶。 为来年的干旱准备,到时候有的位置无法直接放水冲,就得担水,或者牛帮忙驮到旁边。 “憨憨来了,等着,给你煮个鸡蛋吃。”篾匠家的婆娘见到憨憨,起身要去煮蛋。 “不,不吃,嘿嘿!”朱闻天摆手摇脑袋。 对方没理会,继续煮。 朱闻天蹲在里长身边:“糖,卖,吃肉,呵呵呵!” 里长看看他,皱眉头:“冰糖啊!这个……怎么卖呢?” 里长同样犯愁,先买一大堆红糖,回村变成冰糖,拿出去用何借口? 商税倒不算什么,三十税一,照常交便可。 一起做桶的人纷纷瞧过来,他们都知道红糖与冰糖的价格差,十多倍。 意味着有无数人惦记,全想知道方法。 交出去的话,自己村子的人舍不得,不交的话…… “里长。”帮忙的一个村民突然出声:“咱们在宣城买红糖,到太平府卖,就说从海边顺长江过来的,跟市舶司所买。” “对,里长,咱们就卖一次。”另一人跟着说。 里长一拍大腿:“好!家家把钱拿出来,加上村里的公使钱,做一回。” “嗯嗯!嘿嘿嘿!”朱闻天表示支持,十几倍的价格啊! 里长一声令下,村民们纷纷掏钱,有多少拿多少,记下来,等卖完糖按照之前的办法跟公使钱五五分。 有人把传家的首饰给交上,去宣城当铺活当,赚到钱再赎回来。 翌日村子出四辆车,多带人手保护。 牛也要拉车,慢慢走,无须疯跑。 首饰先当了,加上凑的钱,里长手上有了五万五千二百文,跟人家讲讲价,买了两千六百斤红糖。 这是全村的希望,剩下一点钱,朱闻天让买了明矾。 红糖变冰糖有折损,少做一点自己吃,不加明矾,做多了这个折损难以承受。 明矾吃多了不好,朱闻天倒是不担心别人使劲吃,那可是钱。 以前炸油条的时候会用,后来说禁止也没完全禁。 众人打起精神,往家赶。 一直到丑初二刻的时候才抵达村子,村子的人全跑出来帮忙搬运。 去的人赶紧睡觉,夜晚有人负责站岗,可不能没了,整个村子就指望这些糖活下去。 第二天上午,大家先吃饱饭,开始按照憨憨的指挥干活。 九天时间在紧张的气氛中度过,出了两千斤冰糖和一些残余物。 “里长,冰糖的块比宣城卖的大,那些冰糖没有线。” 有一起去宣城刻意看冰糖的村民发现问题,眼睛变亮。 朱闻天瞧着没说什么,天知道现在的人怎么弄冰糖的。 《天工开物》有记载,用竹片放进去帮助结晶。 出来的冰糖分五品,为:石山、团枝、瓮鉴、小颗、沙脚。 这五个等级由好到次,看名字便知,越大越好。 “咱村子的冰糖得加钱。”里长大儿子认为跟宣城卖一样的价钱不划算。 “到地方看看当地的冰糖情况和价钱,今日睡觉,明天早起赶路。”里长深吸口气。 朱闻天一见,赶忙开口:“多,多车,多,锹,锨,麻袋,嗯嗯!” “村子里牛有,车没有,没来得及打造,得去借空车,我把熬糖剩下的东西给别村送去,赶牛到地方套车回来。” 里长继续相信守村人,憨憨让带很多车和铁锹、麻袋,带。 村民牵牛拿东西分散开去借车,这个不需要给钱,又不是租牛。 *** 十一月二十二日,再有八天进腊月。 下丘村出动二十辆车,一百人拿着工具出发,往北走。 本来应该向西,直接一条线到芜湖。 若是有船,乘船走黄池河运输量更大。 只是往西去,距离村子近,怕别人知道,去北面后转西,是当涂县,太平府的治所。 现在车多,正好在车上装大家的吃喝跟骡子和牛的草料。 赶了一个半时辰的路,朱闻天叫喊:“啊!这,停,嗯嗯嗯!” “憨憨怎么了?”里长扭头看过来。 朱闻天拿把铁锹跳下车,在地上挖呀挖,挖几下蹲着抓一把看,又闻闻:“嘿嘿嘿!土。” 他笑得开心,终于找到了。 此地在他那时叫臧汉村,一个小村子。 他让带车和铁锹麻袋过来,为了现在的土,这种土叫泥煤,也叫泥炭。 泥煤可以燃烧,他是没准备烧,另一个用途是培育苗,营养丰富。 他便想用这些泥煤来培育种苗,此番过来先拉一些,看距离不是很远,以后多派车来装。 里长跟到旁边,蹲下抓一把:“土好!咱村子找不到,先走,回来的。” “嗯!好,嘿嘿嘿!”朱闻天已经习惯角色扮演了,越来越熟练。 其他人跟着看看,确认,好土。 队伍重新上路,午正三刻抵达太平府治所的当涂县。 大家顾不上吃饭,心中惦记冰糖,去问价钱。 第十一章 赠糖甜蜜市司助(第一更 投票哇!) “怎么贵了?比宣城还贵,挨着长江应该便宜,少运输一段路。” “我打听到了,说是粮食收完,大户人家钱多,又听闻市舶司要迁走,就多要钱。” “市上的货不少,咱们这两千斤好卖,不怕无人买。” 众人纷纷汇总,一个个脸上带着欣喜之色。 “找到地方卖,定价……嗯……五百文一斤,咱们的好,颜色比别人的白,块比他们的大。” 里长手心出汗,感觉口干,说话的时候声音略微沙哑。 集市有专门的位置,除非开店。 大家把冰糖拉到市场上,旁边有人过来,穿官服,这个是负责市场管理的市司。 “卖什么?”石司看着被布遮挡起来的车询问。 里长把其中一辆车上的布小心地掀开:“糖,冰糖。” “诶?你这冰糖怎么比别人的白和大?”市司惊讶一下,又质疑:“莫非有假?” “真的,哪还会弄假?” “我们想造假,别人难道会上当?” “东西就摆在这里,我们也不跑。” 村民纷纷保证着,没问题。 朱闻天看看村里的人,摇摇头,抓起一大把下面碎的,塞到市司手里:“尝、尝尝,甜,嘿嘿!” 说着他抓住对方的手和袖子,抻袖子推对方的拳头往里缩。 市司的拳头就这么缩进去了,等手再伸出来时只有拇指和食指捏的一小块冰糖,他放嘴里,满意地点头:“是糖,好糖。” 他再吧嗒两下嘴儿:“跟我走,这位置不好。” 村民们:“……” 他们跟在胳膊端着不放下来的市司身后,转啊转,来到一处地方。 来这边看东西的人身上所穿衣服明显比方才的地方好,市司吆喝着叫别人互相挪挪,腾地方给村子的人。 村子其他的车被赶去别处留人照看,这里就留一辆车,装一百斤冰糖,卖完再换。 市司不走,在旁边站着。 等有人前来观瞧,吃惊于冰糖又大又白时,他在那说:“这糖好,多少钱一斤?五百文?卖贱喽!这样,你们卖五百二十文,多买的给五百文。” 他这一说,围观的人多起来,偏偏无人买。 村民们着急,掏钱啊!等啥呢? 朱闻天上前一步:“就,就这些,没了,卖完走,走了。” 里长赶紧跟着说:“对对对,只有这些,现在不买,买不到了。” “给我来二两。”有人着急了,掏钱。 里长不嫌少,拿过秤给称,开张喽! “我要五斤,给我算五百文一斤。” 又有人买,看他身边站着两个厨子打扮的人,应该属于哪个酒楼的。 别人跟着纷纷掏钱,眼看着冰糖越来越少,大家开始挤,市司维持秩序。 一百斤卖完,换一辆车过来,掀开布,继续喊:“就这些了,卖完就走……” 一车又一车,都说就这些。 有商人出手买一车,下一车来又买一车,讲价,四百八十文一斤,买去五百斤。 “你们不是说最后一车了吗?咋还有?” 之前买的人去别处转一圈,回来正好看到一车卖光换一车。 “嗯!最后了。嘿嘿嘿嘿!”朱闻天脸皮厚,点头承认。 这算啥?那个房租到期,低价处理,清仓甩货,甩了两年还在那甩呢! 一直到天黑,还剩四车半没卖完,即四百五十斤。 村里人把车汇集到一起,拿出带来的饼子和咸肉干,就着自己水囊里的水吃饭,晌午就没吃。 他们舍不得在这边买饭,有饼子和肉干已经不错了,当地不种水稻,面贵,做饼子携带方便。 里长翻出来一个煮鸡蛋和一个咸鸭蛋给朱闻天:“憨憨,给你吃。” “哦!呵呵呵!”朱闻天未拒绝,等往后日子会好起来,不差两个蛋。 里长看看其他人:“今晚在这住,分成四拨换着盯,守住钱和剩下的冰糖。” 大家点头,他们紧张、激动、兴奋、害怕。 市司晃悠着过来,身边跟六个人,六个人抱着未点燃的火把。 “东西贵重,给你送来火把点上守夜。”市司拿‘钱’真办事儿啊! 里长等人高兴,有火把好,他们纷纷道谢。 朱闻天把手上的吃食放下,跑到一辆车那里,抓住一个大块的约莫有二斤重的冰糖,扯过旁边的一张盖布包上。 转身回来,他把这布给市司:“掉,地上,洗,帮。” 市司的手哆嗦了,之前抓那一把有五两多,再多一点就半斤了。 眼下如此大一块冰糖,得干多长时间才能赚到? 他汗不停地往下掉,夜晚天热呀!他呼吸急促,面色愁苦。 最后他摇头:“洗不了,你拿回去自己洗吧!” “哦!”朱闻天应一声,又跑去扯了六张盖布,到冰糖车上分别抓一把兜起来。 跑到这边,他给市司带来的六个人一人一个包:“洗,帮。” 六个人:“……” 他们看市司,其中一个忍不住:“头儿,能帮就帮一下吧!他们也不容易。” 其他五个人相继出声,要求一定得帮啊! “那……那就帮一下?”市司声音颤抖。 “嗯!嘿嘿嘿!”朱闻天把布包塞给对方。 市司接过:“晚上咱们辛苦些,一同守着,去,去把热汤端来。” 马上有人跑去他们吃饭的地方弄汤过来,汤怎么说也比水强,还热乎。 不长时间,东西端来,说是汤,实际乃炖的菜,市司等人打算吃饭前过来送火把看看。 结果…… 朱闻天把手里的肉干撕一撕扔进炖菜里,其他村里的人纷纷扔。 大家害怕钱财过多出问题,有市司的人在,安稳不少。 七个人的菜里没肉,别看他们管市场,朱元璋厉害,敢伸手…… 买卖东西的人同样知道当今皇帝爱民如子,他们就不懂事儿。 火把点上,炖菜里的汤不够了立即有人跑去取热水倒上。 吃一番,市司开口:“往后出门在外,记得把车辕上刻的字刮下去,或遮挡上。” 他话音一落,轮到里长等人冒汗,车辕上刻着各村的名。 大家自己介绍的时候说从江尾来的,避免被人惦记。 “多谢市司。”里长挤出丝笑容。 市司微微颔首,扭头看朱闻天,朱闻天有咸鸭蛋,别人没有。 市司好奇,这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是……” “嗯?嘿嘿,嘿嘿嘿!”朱闻天抬头傻笑。 “我村的守村人,由外面请来。”里长实话实说。 “好一个守村人,专门从外面找守村人的村子寻常难见啊!” 市司懂了,同时疑惑更甚,这个守村人是傻,还是不傻? *** 第十二章 心存虔诚事自灵(第二更) 是夜,市司的人轮换帮忙守卫。 待天明,里长变聪明了,去买早餐,顺便给别人带一份。 上午巳时正,剩下的冰糖全部卖掉。 大家准备回去时,朱闻天拉着里长去买牲口。 新到一处地方,相信还有生病能看好的,价钱便宜,看不好的他根本不买。 驴、驴骡、马、马骡、牛、羊、猪,全买,再买麻袋。 绢与布无须买,村子里有桑树、种棉花和麻。 苎麻用来制作衣服,黄麻拿来搓绳子和编麻袋,村子以前只少量种黄麻,不值钱。 买一大群牲口,再给孩子们买零食,有钱了。 两千斤冰糖,平均价格每斤四百九十六钱卖出,算给人行贿的了。 再扣除高抬秤的差额损失,得钱九十九万文。 其中四十九万五千文按照出钱比例多少给村民,到时候村民把当的首饰赎回来。 加上麦子、大豆、盐、陶的器皿,朱闻天直接花掉零头,九万五千文公使钱,其实不到,剩四百余钱。 他花钱,村民们支持,听守村人的没错。 午正三刻,买完东西的队伍才往回赶。 猪依旧享受特殊待遇,乘车,其他牲畜拴绳子随车走。 众人把叉子、杀猪刀、镰刀等干活的工具放在手边,看谁都像要抢劫自己的人。 回程又路过藏汉村,朱闻天时候的村名,顾名思义,有藏族移民到此。 现在那里基本上没人,都是小丘陵,土随便挖。 朱闻天带头装土,看牲口的身体状态,还可以的往上搭麻袋。 病太重,走路都困难的牲口就两头牛,很瘦,六百文一头买的。 养牛的人一直以为能好起来,结果越养越瘦,干不了活,杀了肉又少,干脆卖掉,看有没有冤大头。 这两头牛朱闻天回去会宰杀,牛肚子里大概率有牛黄,牛黄比牛贵多了。 他要拿来制作出一些安宫牛黄丸,其他的药材好买,村子里有人需要的话就给村民用。 “憨憨,差不多了,再装牲口运不了,等回去闲下来,再挖。” 里长带着人装麻袋,估算一番,叫停。 “好哦!嘿嘿嘿!”朱闻天还真就看不出来这些牲口的具体运力。 “里长,下次买东西到这边吧!路近。”有村民提议。 “路引不好开,我想想办法。” 里长知道路近,村子属于宣城地区,在宣城地界,宁国府,作为里长的他可以随便开路引。 往北走,过了河便是太平府,他的路引不管用,得去宣城开。 “里长,你要来一些有印章的路引,到时自己填。”另有人出主意。 朱闻天:“……” 他突然想起个事情,空印案。 空印案涉及到钱粮收支运输等方面的事情,开路引算不算? “不,去开,啊!啊啊!”他表示反对,天知道过些年会不会被翻旧账,村子承受不起。 “听憨憨的,以后去宣城时,把路引时间开长一段日子,留下备用。”里长选择稳妥方式。 守村人不会骗人,嗯!不会骗自己人。养了许多年,眼看成丁十六岁,开窍了。 傍晚时,队伍过桥回村。 守在村口的人撒腿往回跑,边跑边喊:“回来了,里长和憨憨回来啦!” 村民又一次拥出来,眼巴巴望着队伍。 当看到队伍里那么多的牲口时,已经能够确认赚钱了。 他们迎上去,跟着车走,等车一停,遮盖的布掀起来,那一堆堆的铜钱晃得人眼花。 里长作深呼吸,平复下心情,喊:“九十九万文,公使钱留四十九万五千文,另一半按出钱多少分,明天去把首饰拿回来。” 等待的村民愣住,忽然见有人嗷一声哭出来,那叫一个悲伤、那叫一个凄凉。 “有钱了,我们有钱了,啊~~~啊~~~有钱了呀!” 他喊着跪在地上,用手使劲拍打着泥土。 其他人跟着哭,太难了,一天天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里长同样抹眼泪,一路上他想过许多,现在他忍不住了。 待大家发泄一会儿,他咳嗽两声:“别哭了,往后日子会好起来。都知道是谁给的哈?是憨憨,我们对待憨憨要像……要像以前一样。” 朱闻天:“……” “憨憨哥,猪杀了?吃肉!”小丫头跑过来,她没哭。 “牛,杀牛。嗯嗯!”朱闻天指着两头瘦弱的牛。里长给开的证明,同时有契。 牛瘦的体重看上去都没有猪多,实际上比猪重,价钱便宜是别人看到后认为吃了肉会染病。 “对对对,杀牛,把两头牛跟其他牲畜分开。” 里长恢复过来,想起正事,两头牛说好的回来就杀,县里给落印。 这样的牛大家也不想吃牛血,把牛拴好,有人抡起大锤子对着牛的脑门砸下。 一锤子下去,牛噗嗵一声倒地,拿刀的人过去对着脖子连续划两下,牛脖子只有脊骨连接。 其他人用水桶泼水冲洗牛血,牛蹄子的位置不站人,有时候牛脑袋都掉了,还能突然站起来,或者使劲蹬几下。 别人收拾牛,朱闻天专门盯着,随后从两头牛身体中各取出来一大团东西。 “憨憨哥,你拿的是啥?”小丫头好奇地瞅着。 “牛黄。”朱闻天高兴,牛黄大。 “作甚的?”小丫头想伸手拿,又怕弄脏了手。 “医病。”朱闻天没法嘿嘿,嘿嘿解释不清楚。 “憨憨这就是牛黄?宣城医馆有收的,很贵。” 村民在旁边听到,凑上前仔细看。 “嗯!不,卖,不卖,嘿嘿!”朱闻天告诉对方别想着卖钱。 “不卖不卖,听憨憨的。”另有人出声,咱的憨憨可了不得呢! “呵呵呵!”朱闻天笑。 “咱家憨憨我瞧着越长越好看。” “不好看能当咱下丘村的守村人?” “征劳役我们不去,给粮,憨憨帮赚的。” “一会儿吃牛肉给憨憨留一只牛腿。” “憨憨一个人吃不掉。” “吃不完就看着,看着傻笑。” “咱憨憨不傻,是奸,奸笑。” 村民们开始夸赞守村人,哎呀!好看,虎头虎脑的。 朱闻天:“……” 他觉得傻笑比较好,奸笑是什么玩意儿?有这么夸人的? 甭管奸笑还是傻笑,村民们处理起牛的速度飞快。 牛跟猪不一样,一般情况下不吃牛皮,留着用。 分解好的牛放在六口大锅里煮,加干菜,够全村人五百五十多口好好吃一顿了,还有剩。 第十三章 钱多攒买笔纸墨(第三更) 日正照城郭,闹市人声韵。集买家什待勤学,心盼情思紊。 归程至小年,新袄离村问。或许别离记乡亲,笑靥烦忧抆。 晚上大家简单吃一下,翌日天明,继续煮。 里长吃完饭,带着憨憨去宣城,其他人还车。 会做车的人有活儿干了,村子牲口增加,要很多车,不套车的时候牲畜自由,套的话不能没车。 宣城,里长去弄长时间的路引,带着酱牛肉去弄。 村民跟着朱闻天赎当掉的东西,总利钱不多。 村子要高价,故此利在五分,一个月百分之五。 当一万文,一个月为五百文,一天十六文六分,由于时间太短,万文每日收十七文。 这点钱对于‘投资’所赚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里长汇合,他开一堆路引,三个月内有效。 这是酱牛肉的功劳,否则只给开一个月的。 就是说,一个月内出府都可以,超过一个月不行了。 即便你走路还走不出去?出不去便回来重新开。 “买,买。嘿嘿嘿!”朱闻天又招呼大家去买牲口。 快过年了,天冷,人难受,一不小心牲畜便生病,到开春还早着呢,卖的人多。 尤其是大牲口去年或前年生了小的,今年瞅着不怎么好,卖掉。 这样的牲畜价钱低,猪的价格反而高了,过年得杀猪,还有家禽,同样涨价。 朱闻天买,钱此刻留在手上不如买劳动力。 医馆和药铺的药材,看情况购买。 红纸、盐、各类豆子、糯米、红糖、铁钉、铁丝、铁锭、干活的工具…… 朱闻天按照十万文的预算来花,村里人啥都不说,惯着他。 钱就是人家憨憨赚的,人家憨憨自己能用多少东西?还不是为了村子? 十万文没花掉,朱闻天转头又去买笔墨纸,砚台他不买,村子里可以做,弄块石头便可。 他不需要砚台下墨如风、发墨如油、贮水不凅、呵气研磨,村子里的孩子用不着如此高档。 墨同样不用好墨,能写字即可,纸亦如是。 朱闻天想教孩子们读书,在明朝,知识改变命运,学历也改变命运。 明年开始有科举了,考中科举的话,朝廷给‘钱’,同时免赋和役。 朱闻天希望通过这个来改变一下自己傻子的人设,总当傻子太累了。 到时候就说山神爷教的,怎滴?谁敢质疑我守村人的身份?还是质疑山神爷? ‘实在不行我去祀堂住几天,就说老祖宗托梦’朱闻天坐在回程的车上思忖。 “哼唧哼唧”有幸乘车的猪继续叫唤,不知足哇!看其他牲畜都跟着走呢。 *** 时间眨眼而逝,一晃的工夫到了腊月二十四,过小年了。 这里为南方,腊月二十四为小年,北方腊月二十三。 哪一天不重要,关键是小年得忙碌与热闹。 每个地区的小年活动不同,祭灶却几乎一样。 打扫卫生、准备过年的东西,所谓的祭灶,其实是观察灶坑情况。 裂缝的必须修补,有灶灰堵塞的疏通一番。 祭灶便是及时修补,不能让灶坏了,马上过年了,坏了怎么做饭? 修补的话,一个灶台裂缝,抹泥慢慢烘干,五六天就够了。 这就是为什么腊月二十三或二十四祭灶的缘故,留出来时间。 很多民间传统是科学的,不可皆当成封建迷信。 北方腊月二十三,南方腊月二十四,是气温区别,查灶情况补救烘干的用时不同。 朱闻天所在的村子是腊月二十四,他跟着祭灶。 村里有人画上灶王爷、写灶联,大家喜气洋洋的。 过年的新衣服做好了,里长找到憨憨来试一下,等守岁的时候换上。 “憨憨啊,村子就是你的家,往后有一天你出去了,受了委屈,别怕,回村子,你是咱村子的守村人啊!” 里长给朱闻天试衣服的时候,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朱闻天猛然抬头,与里长对视,嘿嘿一笑:“不,不去,在村子,嘿嘿,嘿嘿嘿!一直在,在村子,嘿嘿嘿嘿!” 里长微微一愣,跟着笑:“好,好啊!咱有钱了,等开春给你做一身好看的衣服,守村人就应该是最好的。” …… ‘嗨呦!嗨呦……’ 下丘村的村民围观,干活的人光着膀子推大木头,村子在榨油。 这个不用朱闻天来教,村子里会,以前是没钱买豆子,自己又来不及大量种。 买回来的大豆大家就榨油了,还有剩下的黄豆和其他豆子,每家分一些,自己生豆芽,准备过年的时候吃。 这些豆子可是公使钱给买的,按照人口算。 别处的牲口圈,也有人给牲畜喂食,明年的劳动力,还有羊用来产奶。 母羊都怀上了,村子里的人希望早点下崽。 马是最难伺候的,半夜还得喂一次,天冷,不喂就瘦了。 朱闻天想上手,他力气大啊!村民不用他,你歇着,吃你的冰糖葫芦。 朱闻天没办法,只好在一旁看,手上拿一串冰糖葫芦,山楂和山药混合的。 村子现在夜间的气温有时低于零摄氏度,半夜的时候他找小伙伴们过来做糖葫芦。 换成白砂糖的糖葫芦,依照本地的气温,半夜做出来了,明天就化。 不过冰糖没问题,零上十多度,它依旧坚挺。 半夜的时候给糖葫芦挂糖,啪啪摔,摔出来大片,常温不化,这就是冰糖。 小伙伴们幸福啊!吃糖自由了,拍出来的大片糖,咋那么甜? 村子中的大人,没吃糖葫芦,看孩子吃,一样觉得甜。 *** 腊月二十七,下丘村的人喝羊汤,不是什么节日,是羊的问题。 朱闻天买回来大量的羊,公羊有五头,在竞争中有两只彻底落败,就是择偶的竞争过程。 村民没给这两只公羊东山再起的机会,剩下的够用了。 另外还加上三只母羊,它们坚定地拒绝了所有公羊,双向选择未成功,抱歉! 五只羊就够吃了,村里努力地喂了不少时候呢!肉比买来时多。 “宜长,宜长你在这呢,哎呀!我们赶了不少路哦!” 西河村的里长冯贵又来了,依旧带着两个跟班。 朱宜长正跟憨憨学煮羊汤呢,煮羊汤也是技术活,开锅盖和闭锅盖,取决你是想熬汤,还是弄羊油。 羊腿、羊排等煮好了得提前拿出来,否则肉就‘飞’了。 “来啦?正好喝羊汤,村子里专门烙了饼子,喝汤吃米饭不合适。” 里长打招呼,非常坦然,并不是为了装逼,自己的村子就这么富裕,咋整? “坐,坐,嘿嘿嘿!”朱闻天起身邀请,他坐在主桌上呢。 冯贵对跟来的两个人点点头,二人跑到最末的桌子坐下。 他自己则坐在这个桌子旁,有人送来带着羊下货和羊肉的碗,几十息后另有人用舀子盛来带羊油的汤。 没有胡椒,胡椒太贵了,村子里不愿意买。 但是甜蒜有,用这个配羊汤很好。 “宜长啊!我也不问你村子哪来的钱,我只想说,凭咱俩的关系,明年借些牲口呗?” 冯贵羡慕和嫉妒啊!下丘村从哪弄的钱啊?一大群牲畜。 里长使劲点头,同时拿出来酒给对方倒上:“我下丘村租你们西河村的牛,你给面子了,你们西河村租我下丘村的牲畜,我一样给面子。” 他把话挑明了,我可不是白用你们村子的牛,你用我的想白用? “嗯嗯!租!嘿嘿!”朱闻天表示支持,他抱着一只羊前腿啃。 后腿不行,肉太多,吃不完,浪费。 第十四章 祭祖欢闹除夕夜(第四更 推荐票月票谢谢) 西河村里长冯贵的心里苦哇!他打算跟着学,明年收水稻后立即翻耕,种上油菜、苎麻。 借大牲口的事情得提前说,不然别的村先预定了,自己便没有牲口使唤。 咋就要上钱了?当初自己村子不收租牛的粮食就好了。 他闷闷地喝一大口酒:“宜长,租……也行,你可得给我留出来。” 他考虑到明年收完稻子正好有粮,给。 里长颔首:“租牛的事情好说,呃……冯老四啊!你西河村挨着河,水车能调上下?准备准备,万一明年旱了呢!” 里长好心提醒一句,邻村遭灾,本村会受影响,人家来借粮你借不借? “明年干旱?”冯贵吃惊。 “我是说万一,心里要有个主意,别等着真遇到时慌神。” 里长不去确定,村子里的井是打好了,种水稻没水怎么种? 水稻从苗的时候开始,一直到收获前,始终泡在水里。 冯贵帮里长满上酒:“是这么个道理,我回去说说。唉!” 他叹口气,瞅一眼下丘村的守村人,羡慕,自己村子里总有不听话的,好事不干,坏事做尽。 想学着下丘村养个守村人,难喽!村子里有傻子,还是两个呢! 有粮食吃,村子的好心人接济一口剩饭,真遇到大灾,只能饿死。 另外两个西河村的人不怎么跟人说话,只在那小口吃饼,汤的干货不碰,吸溜吸溜汤水喝掉,继续添汤,放点盐和醋。 冯贵这里喝二两酒,吃一个饼,添过三回汤,最后把羊肉和羊杂吃了:“宜长,我这就回去了,快过年了,忙。” “不留你了。”里长起身,包了能有一斤的羊肉,递过去:“拿回家给孩子吃。” “这怎么使得。”冯贵拒绝。 “又不是给你的,你来喝羊汤,孩子在家什么都没捞到。” 里长硬塞过去,并给送到村头,方转回身继续喝。 冯贵双手抱着羊肉,回头看一眼,摇头叹气:“下丘村是怎么回事儿?” “里长,他们的羊汤好喝,我上次是五年前喝的?”跟来的一人依旧在回味。 另一个附和:“是好,面饼子里没掺野菜。” 他俩没好意思放开吃,只吃一个饼子,喝一肚子汤。 “来年,看来年的,多种一轮油菜,什么都有了。” 冯贵跺下脚,今年早早来看,说不定能学,明年春天就收获。 其实他自己都不信,当时刚收完水稻,村子里的人愿意再干活?地又不是他自己的,各家不种,还能用刀逼着? 只能等下丘村多收了,自己村子里的人才能答应。 *** 里长心情愉悦地回来,幸福,跟别的村对比出来的。 “憨憨,你都给旁人,你吃什么?” 里长一回来便看到憨憨把羊腿上的肉撕下来给其他孩子。 “吃,饼,汤。”朱闻天继续分肉。 里长看孩子们停下,摆摆手:“吃吧吃吧!几口羊肉而已。” 第二天没有羊肉吃,羊汤有,骨头还能炖。 对孩子们来说有好消息,今天杀猪,明天腊月二十九,今年腊月只有二十九天。 一般情况应该昨天杀,昨天不是杀羊了嘛! 今天要杀二十头猪,五百五十一口人,按照人头分肉,吃一部分,其他的各家拿回去。 有钱就是有底气,村子里如今有羊三十只,耕牛四十头,骡子二十头,驴六只,马五匹,阵容强大。 朱闻天准备等过完年,把村子别处的荒地给开垦出来,新开垦的地免赋。 不免亦可,反正种草,种草凭什么收我租子? 种紫花地丁,喂牲口,人也吃。 村子里有他在,不担心牲畜成批生病死掉。 借机会把村子里的牲畜养殖搞起来,想吃就吃,想卖则卖。 邻村一旦有需要,还能帮忙。 自己村子太富裕,容易招祸,带领周边村子一同发展。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憨憨哥,给你吃糖。”小丫头跑过来,递给朱闻天一小块冰糖。 之前去宣城开路引,又买了一堆红糖,一部分留下当药引,一部分制作成冰糖。 于是下丘村的孩子们实现了冰糖自由,五百文一斤的冰糖啊! “嗯嗯!嘿嘿嘿!”朱闻天含嘴里。 “甜吧?家里还有油炸的面食呢!去给你拿来。”小丫头蹦蹦跳跳又跑了。 朱闻天心情愉快,有成就感。 …… 翌日大年三十儿,家家户户炸年糕,本地人不吃饺子,没有那么多小麦。 春联贴上,还有门神。 晚上的时候烧竹子,噼里啪啦的。 朱闻天在里长家,换上新衣服,被带着到祀堂。 全村人都去,进行祭祖仪式。 里长上香,往垫子一跪,开哭,给祖宗们讲今年村子里的情况。 村子有钱了,随便吃肉,守村人开窍了,带大家过好日子,地里种上东西,明年…… 里长一哭一说,别人跟着哭,太不容易了,原来过得多苦哇!现在算熬出头了。 朱闻天抿着嘴,信念愈发坚定,带村子致富,一个村里几十万文钱算个什么? 里长哭诉完,把朱闻天带过去上香磕头,在老祖宗面前一顿夸。 “走了,回去吃肉圆子,香香的肉圆子。” 仪式举行完,里长招呼一声,村民们不顾天冷,在祀堂外面做好,吃大锅饭。 不少菜呢,粉蒸肉、香肠、红烧排骨、卤的猪肝、炸的风干鳜鱼…… 村民看到这些菜,心气神都不一样了,从小到大,第一次过年吃这么多肉,还不花自己钱,公使钱出的。 *** 一夜过去,正月初一,众人都在家歇着,今天不干活。 朱闻天带领一群孩子在山神庙里裁纸,买的纸是大张的,练习写字要写小楷。 裁完用线装订上,等孩子们能用木棍写出来字之后,换成毛笔在纸上写。 书法朱闻天会,赶不上什么书法大家,比寻常人却强。 孩子们不知道东西是给他们准备的,读书对他们来讲太过遥远。 战争之下,村子能够避开战火已经不错了,没地方找人教书,宣城远,人过去费用大。 只有里长会一些个字,能算算数,教就个伶俐的人帮忙。 明年才开始搞科举和朝廷的学堂,一个县就几十个名额,村子里抢不到。 第十五章 教学孩童荒地开(第五更 票票嘿嘿嘿) 正月初二,里长招呼人手,别休息了,往年冬天无事做,女人会织补,男人拾掇拾掇院子。 今年不行,吃这么好,闲着怎么可以? 众人带上炒米、水囊、铁锹、麻袋,赶着牲口和车去北面挖土。 他们年前已经挖回来不少泥煤,堆在村子北面的荒地上。 马车数量不足,继续打造。 朱闻天不去干体力活,他带着小伙伴们喂竹鼠、羊、没杀的五头猪、鸭子和鸡。 “一加一得二,一加二得三,一加三得四……” 朱闻天开始教孩子们加法口诀,先背下来,之后教减法,然后乘法,除法不用。 小伙伴们跟着学,当成游戏。 孩子们喂养东西和背诵时,朱闻天找来晒干的竹子,看着孩子的时候制作算筹。 初学算术者不能按照学了许多年的人的思维来考虑,得一点点来。 除非遇到天才,比如自己这样的。 *** 如是,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到二月。 正月十五村子都在忙碌中过的,有钱了可以天天热闹。 小伙伴儿们互相比着背,终于把加减法和乘法的口诀背熟。 村子里的人早已知晓,孩子回来背诵,一问便说憨憨哥教的。 大家不去问守村人,当作不知道。 “憨憨哥,竹笋出来了,我们去挖竹笋啊?” 小丫头喂完竹鼠,来到朱闻天面前。 “好哦!嘿嘿!”朱闻天点头。 一群人跑去竹林找竹笋,竹笋刚冒头,正嫩的时候。 “憨憨哥,等天再热一热,竹林里有蘑菇,有货郎过来收,给的钱不低呢!” 小丫头挖出一个竹笋放进篮子里,讲起赚钱的事情。 “蘑菇?”朱闻天一时间忘记装傻。 “像伞,带洞的,头顶上黑。”小丫头比划着介绍。 “好!嘿嘿嘿!蘑菇好呢!”朱闻天开心,有人收就行。 他本以为只有到了清朝时候竹荪才值钱,没想到明朝初期居然专门有人收了去卖。 野生的竹荪少,不过没关系,咱可以种。 一种一大片,上哪说理去? *** 天渐渐暖和,村子里该种菜的种菜。 之前的棉花地和苎麻地,现在挑肥进去,养的牲口多,农家肥数量跟着增加。 今年大家准备把种苎麻的地全种成棉花,收了棉花好织布做衣服。 下个月先把棉花种了,用留出来的好地给水稻育苗,再收获油菜和苎麻,赶紧种上水稻。 随着时间流逝,竹笋越出越多,朱闻天没打算长时间保存竹笋,他没有冰箱。 他开始教孩子们写数字符号,一二三四五六…… 此时大明记账就用着呢,据说过了些年,账目出问题,便改成了壹、贰、叁、肆…… 两种都要教,先教简单的,笔画少。 “里长,憨憨又教孩子们识字了。” 小丫头的父亲在翻耕荒地的时候来到里长面前小声说。 “识字好,咱村的守村人给咱们省了去学堂的钱。 年前我还打算村子钱多了送孩子去外面学堂,如今不用了。 那天憨憨买笔墨纸,我便琢磨着稀奇。十二年养大的娃儿,开窍喽!” 里长满脸笑容,他才不管憨憨为啥突然会识字了呢! 小丫头的父亲使劲点头:“今年开荒能开出来四百亩地,全种开紫花的草?” 他心疼好田,运输土过来,累得腰酸背疼。 若不是村子里的大牲口多,四百亩荒地要翻到什么时候? 大牲口们齐上阵,一天耕一百亩地,还没使劲用呢!天哪!做梦都要笑。 “憨憨要种就给他种,往后憨憨说话别怀疑,守村人会害了你?害你有肉吃?” 里长强调纪律,不准质疑守村人,质疑便是不信任,不信任就是反对,反对则违背誓言,违背誓言……完蛋了。 “种,种了喂牲口吃也好。”小丫头的父亲缩缩脖子。 男人干活,妇人就在田边打灶做饭,给村子开的荒地,用公使钱,做大锅饭。 其他村子的人又不时过来看,看田里的油菜和麻,快开花了,能不能正常开花? 西河村冯贵自然也跑来,他找到里长,递上两条鱼,从河里捞的,之前拿回去一斤羊肉,现在给鱼。 “给孩子吃多好。”里长接过鱼,扔给做饭的人,正好做了。 “有呢,这是吃不完的。” 冯贵陪着笑说,对于他来说,经济实力决定社会地位。 西河村比下丘村大多了,人口也多,却没人家有钱。 看旁边准备做饭的东西,豆腐、腊肉,一捆捆的米线放在水盆里泡着。 “哪有吃不完的鱼肉?回去时给孩子带包糖。”里长摇摇头。 “孩子吃糖牙疼,新开的荒?种棉花?” 冯贵转移话题,羡慕地看。 一大群牲口,排着队耕地,瞧那样子未使劲赶,留着力呢! 里长没直接说种什么,只道:看看。 又聊几句,冯贵观察完油菜要回去,里长送他一包糯米糖和几块冰糖,比两条鱼贵重多了。 他不拿鱼过来,里长保证不会给他糖。 中午了,里长左右看看:“把憨憨喊来吃饭。” “来了来了,那边一群过来了。” 有人眼尖,远远地瞧见一群孩子往这跑。 里长脸上多了笑容,等朱闻天到近前,招呼:“吃饭,去洗手。” “嗯!呵呵呵!”朱闻天带小伙伴们洗手,饭前便后洗手和烧开水喝,还是他提的要求。 午饭吃腊肉炖豆腐,主食米线。 里长吃两口,等朱闻天吃完一碗米线,问:“你留的种子够种这片地吗?四百亩。” 朱闻天抬头愣神,盘算一番摇头:“一半,嗯,一半。” “剩下的种什么?”里长继续问。 “呃……豆,豆腐吃,嘿嘿!”朱闻天选择种大豆,大豆养地,二百亩能出不少豆子。 里长颔首,种豆子行,他夹块腊肉过去:“村子里的豆种不够,去当涂买,要不要再卖一次糖?” 朱闻天停下筷子,心中默默盘算,再卖一次没问题,钱用来买什么? 过上几十息,他看向里长:“卖,买豆、麦、牛。” “开春了,牛贵呀!”里长提醒,大家都等着种地呢! “买,嗯嗯嗯!”朱闻天咬咬牙,贵也买,他有用。 第十六章 拿钱问价应同乐(第一更 票,嘿嘿!) “驾、驾,嘿嘿嘿……”前往当涂县的路上,朱闻天开心地吆喝。 “不能再喊了,憨憨!你一喊马就快,后面其他牲畜的车跟不上。”里长十分无奈地劝。 “哎!呵呵呵呵。”朱闻天连连点头,太开心了。 马是新买的,在宣城买,过去正好有卖马的,五千文一匹,买五匹,就这五匹比较好。 其他的大牲口同样买买买,有钱,扔在村里体现不出作用。 他要搞养殖业,牲畜基数小得养许多年。 此次村子做出来四千多斤冰糖,拿出四千斤去卖。 与上回不同,上回自己卖,今天过去找卖冰糖的,批发给对方。 钱会少赚,出货速度却快,避免其他的风险。 卖糖买牲畜,往后再来不能继续这般操作。 好在如今朱元璋刚当皇帝,官员们比较老实。 本地属于老朱的后方,紧挨着南京,不允许大批马贼出现。 朱闻天想一想确实不容易,做个买卖跟做贼似的。 没偷没抢,凭本事赚的钱。 眼看午时,要抵达地方,大家先停车,喂牲口,牲口吃完一般会‘方便’,进县城后干净,麻烦少。 人同样吃东西,肉夹馍,去宣城买的两头死驴回村做的熏肉,加上新鲜的竹笋。 出来是已是夹好的,一个挨一个码放在篮子里。 单独的水囊用棉被包好,里面装了野菜鸡蛋汤。 村里有钱,舍得给外出的人吃好东西。 “憨憨开窍后,我吃饭都长胖了。” 一个村民咬一口肉夹馍,声音模糊地说起来。 “往年过冬后瘦,舍不得吃东西,怕遇到灾荒,去年没少吃肉。” “憨憨看着又长高了,里长,憨憨过年算十六,算不算丁?” 其他人跟着说,有人提出来丁口的问题,是丁要交赋、服役。 里长喝口汤:“算,村子里还差憨憨一个人的东西?给官府,咱们不去服役,补粮食。憨憨你说呢?” “算,嘿嘿嘿。”朱闻天自然要求算丁。 以傻子身份报上去,谁使坏有人来查,自己又教孩子算术、又教千字文什么的,是傻子? 你家傻子是这样?你是把别人当傻子了吧? 牲口和人都吃完,队伍进去。 一抬眼,大家看到熟人,市司,看样子上次拿了冰糖没被抓,很好! 市司同样看到这群人,露出笑容到近前:“吃了吗?我那有汤。” “吃了,嗯!你,买,嗯~馍不?” 朱闻天把出来时便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一个竹篮子,里面放有肉夹馍和腊肉、十个咸鸭蛋、五斤冰糖。 他声音很大,周围人看过来。 “我,我不……”市司不想买东西。 “卖你了,钱正好,给。嘿嘿嘿嘿嘿……”朱闻天又喊着把竹篮塞给对方。 “行,钱揣好了。”市司懂,他还没看到里面有什么东西,上面有盖子。 他瞧瞧车,跟上回一样,盖布,问:“你们卖……冰糖?” 里长回话:“不一点点卖,问卖冰糖的要不要,价钱好商量,四千斤。” “等着,我给你们问。”市司转头离开,回到自己的地方打开盖子,招呼人手。 那天的六个人围上来,他让几人看,主要是冰糖。 “约莫有五斤,我拿二斤,你们一人半斤,吃的就吃了吧!” 他提议如何分配,他不敢独占,会被举报的。 “头儿,那个傻子来了?”一个小差役问。 “你傻他都不会傻,别看他傻乎乎的,见了得好好说话。”市司瞪过去一眼。 转而他吩咐:“去徐二他们那里问问,要冰糖不?上回那种,他们知道。就说四千斤,一斤四百八十文。” “头儿,现在冰糖价钱低了,别的都四百二十文。”方才说话的提到价钱。 “糖和糖能一样?先这么说,等他们往下讲,三百八十文可以卖。”市司又瞪一眼。 “头儿你跟人家商量好了吗?三百八十文,村里人不干呢?”此人还有话说。 市司继续瞪眼,指篮子里的纸条:“写着呢!你不识字?” “不识啊!”这人满脸无辜之色。 “去问,快去,回来吃饭。”市司扬手欲打,对方跑出去。 两刻钟过去,才回来,擦擦汗:“讲到三百八十三文一斤,必须是上回那样的冰糖。” “好!”市司扔下一个字,出去找人。 到地方直接与里长说:“三百八十三文一斤,现在正常一斤才四百二十文。” “好哎!呵呵呵!”朱闻天满意,维持住三百八十文已经够好的了,他都想写三百六十文了。 市场零售价四百二十文,进货要便宜许多。 双方接触,对方看货,好多家一起分,确认没问题,给钱。 扣税,三十税一,最后村子得到一百四十八万零九百三十四文。 “买,买!”朱闻天吆喝,买豆子、小麦、牲畜、药材、盐,盐要买好盐和不好的,不好的盐需求量大。 麻袋不买,来的时候用车拉着。 市司带着手下跟着忙前忙后,正常黄牛的价钱已经涨到八千文一头,马了什么的全比去年贵一大截,甚至翻倍。 春耕的季节,正是用牲口的关键时刻。 别人去买其他的东西,朱闻天和里长仔细挑选牲口。 时至傍晚,村里人又拿出东西准备吃,今天回不去了。 东西已买完,怕走夜路,新买的牲畜不熟悉人。 朱闻天买了五十头牛,花了近三十六万文,八十匹马,四十一万多文,马骡一百头,三十九万文。 其他的猪啊、羊啊,先不买,怕回程乱。 这些花了一百一十六万,村民们麻木了,今天见到了啥叫花钱如流水。 别的东西加起来刚过二十三多万文,里面药材最贵,有人参、灵芝、何首乌、犀牛角等名贵的东西。 犀牛角是朱闻天专门要买的,在宣城没看到,属于舶来品,进口货。 他要用来配安宫牛黄丸,水牛角不行。 一顿买买买,最后卖冰糖的钱就剩八万六千七百二十文,就这些。 市司的心跳都快停了,这还是村子吗? 关键他发现只要人家村子的守村人要买,其他人一律支持。 “买,羊,帮杀,吃。嘿嘿!” 朱闻天递给市司一大串钱,八百六十文。 他刚刚买别的牲口时看到一只不错的羊二百六十文,他给对方多六百文,是对方讲价讲下来一千二百文的分红,百分之五十。 再底线价格之上,双方二一添作五。 这钱可给可不给,不给没什么,给了下次卖东西,对方会主动帮忙把底线保住,并尽量多给捞好处。 第十七章 欲种他物盐水称(第二更) 市司拿着钱去买羊,他回忆起来了,先前买牲口时,那个叫憨憨的守村人指着一只羊连说三遍好羊嘿嘿嘿! 那羊二百六十文,自己手里这些…… 他熟练地用手快速划拉铜钱,十几息就知道多少了,八百六十文。 “守村人啊!”他摇摇头,去把那只二百六十文的羊买下来。 转头找集市上卖羊汤的店铺,喊人,扔给对方三十钱。 对方明白了,杀羊,正常来说求人杀羊,得留下一半的羊下水,不管锅灶和火的。 市司给三十文,估计醋和盐也是自己店里的,钱有点少,怎么办?挺着呗! 村里人不急着吃饭了,等,等两个时辰也要等。 市司回来,安排人手帮着喂牲口,村子的车上有草料,不然到这里得花钱买。 片刻后,他把六个人找过来,分钱。 “给我六百文,找老黄收拾羊花三十文,你们一人七十文,我拿一百五十文。” 市司说着撸下来一把给一个人,对方两手一倒,点头,正好七十个。 市司一撸一次,一个不差,基本功。 “头儿,要是所有商人都这样该多好啊!” 之前去谈价钱的人抹把眼泪,七十文能买很多米了。 眼下一石米二百文,就今天,昨天二百零二,明天不知道。 米是带壳的,一石水稻看成熟度如何,有的能有二百五十斤,有的二百二十斤。 七十文能买八十来斤米,够家里五口人吃半个月,还有冰糖呢! “哪有几个这种人,一会儿喝羊汤、吃羊肉,咱们加起来也吃不完,明天早上再吃些,能剩,全是我们的。” 旁边一个嘴角有痣的人惦记起羊骨头什么的,羊头至少要留下。 市司叹口气,他也希望总能遇到如此的人。 那样自己哪怕累点、辛苦些,能够帮到百姓,也值得呀! 里长等守着牲畜,村民想到了羊的事情:“羊皮怎么要过来?羊肉给他们吃,皮是咱们的。” 好几个人点头,对,羊皮拿回来。 朱闻天急了:“不,皮,嗯!坐,想,我。嘿嘿嘿!” 他比划着,羊皮铺在椅子上,坐着,想起来人了。 他觉得自己升华了,就那么简单几个字,把内容全表达出来了。 “是得留给他们,往后谁拿了羊皮,只要看到就会想起我们。” 有人支持,憨憨说得对。 “憨憨,冷吗?给你被子裹一下?”里长拿起一张被子。 “不,你披。”朱闻天摇头,过去帮忙给里长披身上。 “好好好!憨憨五六岁时就知道给我披衣服。买了这么多麦子,回去有面吃了。” 里长感慨,披被子的温暖让他恍惚的神情略有恢复。 “留,种。”朱闻天又比划种地的动作。 “什么时候种啊?”里长从来没种过麦子。 “米,收,种。”朱闻天继续说。 “像种油菜和苎麻一样,那个时候种?”里长能听懂。 旋即蹙眉头:“不会呀!种子好不好瞧不出来。” “能,水、盐、泡、沉、用。”朱闻天继续比划,盐水选种。 他是来晚了,不然水稻都拿盐水选种,又杀菌、又能挑选出来好的种子。 麦子同样如此,只不过盐水浓度不同。 麦粒和稻谷的比重大于水,想了解具体种子情况,选一部分剥开看,再称重,计算一番就可以了,很简单。 “不急不急,种的时候你说,谁都不准说出去。”里长后一句对其他人说。 众人猛点头,太神奇了,还有盐水泡的选种方法,咱们憨憨究竟从山神爷那里学来多少本事? *** 足足一个时辰,卖羊汤的才把东西搬过来。 他笑容十分牵强,还得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服侍在旁边。 朱闻天不愿意看服务人员心有怨怼,曾经他到外面吃饭,天晚了,本应该关门,他们不撤,服务员只能陪着。 最简单的办法是什么?包括传菜的男服务员、上菜的女服务员,一个服务员给三百元小费。 再点两瓶贵的酒留着打包回去,所有人都开心。 故此,他起身翻钱,数出来三十文,递给人家掌柜的:“蒜、甜,嘿嘿嘿嘿!” “哪里用这许多?”卖羊汤的不敢接。 “给你你就拿着。”里长开口。 “好咧!我再切些葱花和芫荽过来。” 对方小心地接过钱,转身欢快地去拿东西。 不一会儿他带来许多甜蒜和葱花、香菜,笑容自然、亲切! 里长招呼对方过来坐着一起吃,大头都花出去了,还在乎些许? 席间卖羊汤的得知明早大家还要吃顿饭,拍胸脯保证,剩的他回去会好好处理,绝对不会坏,一早就起来热。 *** 夜深沉,市司等人回去睡,村里的人就盖被睡在车上。 天亮,果然羊汤来了。 朱闻天观察车和牲口的情况,依旧没分析出来运力是多少,只好问里长:“买,羊,十只,杀完,嗯?呵呵呵!” “买十只羊杀好带回去?赶着走确实难,别的牲口太多,我算算啊!” 里长明白,带回去给大家吃。 买的牲口要搭其他东西,车也不是空着的,十只羊…… “不好走啊!”里长盘算一番,摇头。 “买,车。”朱闻天想到个办法,牲口身上搭麻袋和拉车明显不一样。 车为什么就不能买?正好回去牲口也得用。 里长一拍大腿:“买买买,嘿嘿嘿!” 一下子运力就够了,里长找市司,买三十辆车,套牲口拉回去。 市司帮忙找质量好的车,谈价钱,买下来,对方不在乎车没了,钱够就成。 空间腾出来了,朱闻天又要买绿豆和赤小豆、蚕豆。 他打算回去生豆芽和做绿豆糕,摊煎饼果子也行。 这不是天渐渐热了嘛!吃绿豆糕正合适,冲水喝还防暑呢! 大家都依他,买。 加上针、剪刀、菜刀,再买一批。 姜和蒜往车上堆,葱不用,村子里的葱已经长出来一截了。 朱闻天的意思是留下五万文就行,入公使钱的账,其他的东西带回去给大家分。 庞大的队伍离开县城,众人拿好农具。 第十八章 油菜花开人行恒(第三更) “回来喽!回来喽!里长和憨憨回来喽!” 一直在村外等待的人,见到队伍,往回跑,跟上次一样。 得到消息的村民及过来看油菜和苎麻的外村人,全部跑过来。 然后本村村民:“……” 外村村民:“????” 队伍太庞大了,牛、马、大骡子、车。 “让开,别挡路,把大锅架起来,十只杀好的羊。” 前面车上的人吆喝,村民确实让开了,不过没人回去准备东西,他们看新来的牲口。 外村人彻底傻眼,你们下丘村准备让牲口比人还多?这玩意儿不要钱?过去随便领? 大家一直以来说好的都过苦日子,你们咋悄悄…… 朱闻天坐在车辕上,看到其他村民的眼神,读出来一句话:这一切的背后是良心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乃或人性的扭曲? 新增加二百三十头大牲口啊!加上原来的,一共三百零六头。 村子去年没有新生儿,也没人挂掉,人口五百五十一。 耕地的时候人手够吗?老头老太太和小娃娃选出来去扶犁? 下丘村的村民不管那许多,他们过来牵牲口。 一个妇人大声抱怨:“又买,买这么多,牲口棚子不够用了,往哪养啊?” 旁边妇人配合:“他老二媳妇儿,少说两句,再苦再难,咱也要把日子过下去呀!” 外村人:“……” 他们有种让人给一刀,又往伤口上抹盐的痛,痛彻心扉的那种感觉。 朱闻天表示理解,那年代旁边是华西村的村子都这样。 没办法,谁让自己来了呢?谁让人家村子对自己那么好? 雷雨天的深夜,里长带着人到山神庙寻找。 小丫头头发枯黄成那样了还把鸡蛋给自己吃,我能怎么办?这就是我交出的答卷。 “憨憨哥,你早上吃饭了吗?” 朱闻天想着的时候,小丫头跑过来。 “吃了,呵呵呵!你呢?” 朱闻天跳下车,拉起小丫头的手。 “我吃了两碗米粉,肉多多的,还有个鸡蛋。嘻嘻!” 小丫头摇晃着脑袋,她的头发黑黑的,也不分叉了,之前分叉的剪掉,再长就行了。 朱闻天伸后捏捏小丫头婴儿肥的脸:“晚上吃羊肉。” “嗯嗯!嘿嘿嘿!憨憨哥你忘说了。”小丫头提醒。 “对,嘿嘿嘿!”朱闻天从善如流。 村民们一部分人牵牲口去安置,一部分卸车搬运,剩下的妇人抬着十只宰杀好的羊过去分割。 里长会做人,他招呼外村人:“过来搭把手,等羊汤煮好了喝碗汤水。” 这下其他外来看田的人笑着上前扛麻袋,嘴上说着恭维的话。 十只羊全煮上了,不煮也不行,会坏掉。 把一部分卤制、熏制好,才能多留几天。 外村的人帮忙,毕竟有顿羊汤喝,人家里长说得好,喝碗汤水。 要是里长说‘给你们点肉吃吧’,那么就该走了,这饭吃不起,断脊梁啊! “去给找人给包糖,说是给小伙伴吃。”朱闻天对小丫头说。 “嗯!”小丫头点头,又抬头看憨憨哥,满眼期待。 “嘿嘿嘿!”朱闻天配合。 “嘻嘻嘻!”小丫头跑去找小伙伴包糖。 村子里的小孩子包完糖给外村的人,笑着说是给对方家里自己的兄弟姐妹吃,不是给你的,别拒绝。 外村的人再看下丘村的牲口群,已经没有嫉妒的心思,只剩下羡慕和期待。 他们期待油菜赶紧开花,如果成了,今年自己也照着学。 人家下丘村仁义呀!别的不说,看人家的守村人,傻子竟然穿那么好的衣服。 关键长得壮壮的,这得怎么养啊? …… 一顿羊汤吃得大家都高兴,外村人回去,带走了一包羊肉羊杂和羊油,回去在家里煮煮,又是一顿羊汤。 下丘村太有钱了,花钱买好。 只要大部分认同即可,少部分不懂感恩的,敢来闹事掀不起风浪,腿打断就行。 荒地继续开,牲口多,哪怕土肥不够,先开出来,晾晒、灌水。 然后种豆子,不指望有多少收成,豆子养地。 朱闻天继续指挥村子里的人挖大坑,选种的时候用。 村民发现从守村人憨憨开窍后,一直忙,根本闲不下来,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肉随便吃。 去年买的羊快要生产了,这个有口诀,猫三狗四猪五羊六牛七马八。 有的牛和马也怀上了,看肚子和其他身体状态便知道。 于是就可以有羊奶喝了,等着羊下崽。 朱闻天养了那么多的羊就是为了喝羊奶,牛不是专门培育的奶牛,奶少。 至于鸡鸭鹅,还不着急,天再暖和一些,母鸡孵蛋时,就人工孵化跟上。 天冷的时候人工孵化,硬把小鸡往母鸡身边塞,包括给母鸡灌酒,没意义,吃的东西少。 小鸡不是喂养,是要跟母鸡学会狩猎本事。 鸡的密集化养殖,朱闻天不敢,缺少药物。 选择放养,小鸡必须学会生存本领,由母鸡带领。 扔条大的蚯蚓下去,小鸡害怕,母鸡带的情况下,母鸡会先叨第一口,告诉小鸡,来,跟我学。 学到什么程度呢?天下无物不可叨。 飞着的蜻蜓咬下来、大蜈蚣干死,毒蛇当蚯蚓吃,老鹰啄趴下…… 多亏鸡不会游泳啊!给世间的鱼虾留条活路。 …… 村里该种的种了,油菜花也开了。 西河村冯贵找上来,带了一篓鱼。 “宜长,我听说了,有人向县里提你们村的事情,我村的人说的,我把一个的腿打折了,现在还养着伤。” 冯贵阐述事情,不是道歉,别看他是里长,他管不了村子里一些人,无奈。 “多谢,眼见晌午了,留下跟我喝盅酒,别急着走。” 里长无所谓了,东西都是光明正大来的,现在的皇帝跟以前的皇帝不一样。 冯贵抬头看看日头,他天蒙蒙亮就往着跑,现在还没到巳时正呢,即十点。 里长拉着对方的手:“看一看,想学什么就说。你能让西河村的人赚到钱,别说打断腿,你打断他脖子别人敢说什么?” “是这个理儿,那我瞅瞅。”冯贵认同。 他就羡慕下丘村里长的权利,说啥是啥,无人反对。 第十九章 微服私访知县至(第一更 有票的请投一下) 豆腐宴是真正的豆腐宴,每一道菜皆为豆制品。 水豆腐包菜团、家常豆腐、煎豆腐切丝拌绿豆芽、豆腐瘦肉酿、豆腐干炒韭菜、干豆腐拌葱丝、豆腐炖小河鱼、酱焖豆腐…… 冯贵和带来的两个人看傻眼了,吃个豆腐,至于凶狠如斯吗? 二十多道菜呀,全是豆腐,包括汤。 人得多闲才能想着弄出这么多的豆腐菜?故意的是不? 看着冯贵那求知欲望的目光,里长不解释,倒酒。 今天的豆腐宴是憨憨指导制作,要种豆子了。 之前买的豆子有兔嘴的和两瓣的,这个不能种。 所以拿出来磨豆腐,刚开始,还有豆皮跟腐竹没晾晒好呢! 你们若是过两天来吃,就不是这些菜了。 咱家的憨憨说是能拿出来上百种豆腐菜,咱家的憨憨……憨憨哪去了? 里长想着的时候转头四下里看,站起来看,没有。 吃饭呢,憨憨怎么不见了?天啊! “憨憨呢?谁看到憨憨了?” 里长急了,守村人咋没过来到我这主桌吃饭? “抓两只野鸡,在河边用泥包着烤着吃呢!”有人知道。 “还有一只家鸡。”另有人补充。 “家鸡怎么了?他想吃就让他吃,”有人瞪眼。 “我是说有家鸡,我没说别的。”之前的人委屈。 “我瞧瞧去。”里长吃不下去了。 他往河边走,到地方,就听到声音。 “再喂一点酒,差不多了,记住多少,回头给其他已经抱过窝的母鸡喂。 给它们灌醉了,才方便把小鸡塞进它们的肚子下面。 然后它们带着小鸡去吃东西,保护小鸡。 若是它们攻击小鸡,赶紧把小鸡拿出来。 一般用它们的粪便稀释,就是到水,喷洒在小鸡身上。 另外有一个最重要的地方,保证食物充足。 想让一只母鸡带好小鸡,最好把一些昆虫,就是虫子放在地上。 如此一来,有的母鸡即便知道带的孩子不是自己的,食物多了,也愿意指导一下。” 这是朱闻天在说话,他无法用简单的字词来教小伙伴们了。 他只焖烧两只野鸡,家鸡他是给灌酒,看状态。 里长摇摇头,微笑着转身回去。 …… 油菜花开了,一切都正常,说明水稻收割之后可以加种油菜和苎麻,唯一的要求就是翻耕。 又过几天,来一大群人,一个个身穿官服。 宣城县的知县和主簿、县丞带队伍过来了。 西河村有人事儿多,去汇报、检举。说地力有数,如此耕种,徒耗地力。 当知道本地有村子能够这么干时,官员们心动了。 心动不如行动,亲身体验才知是否糊弄。 下丘村该种的全种了,眼下开荒中。 村民不怕忙碌,就怕白忙。 官员到地方,先进行暗访,以免被骗。 他们换了一身衣服,当作游玩的样子来到田边。 看一条条的田埂把地分成一块块的,确定之前是水田,田埂高,为了拢水。 地里的油菜长得旺盛,还有间夹在其中的苎麻同样不错。 田边有两个老头,坐在凳子上用麻搓绳子。 老头们看到来人,不奇怪,总有人过来看,一个油菜有啥可看的? 此番来的人与别人不同之处是骑了马,马留在远处由人看管,避免进田里吃东西。 知县蹲在油菜面前,仔细观瞧,用手碰碰叶子,再挪着到旁边一点,看麻。 主簿与县丞有样学样,二人对视一眼,皆认为油菜与苎麻长势良好,互相不耽误。 知县站起身,瞭望远方,攥下拳头:“下丘村今年收完油菜和麻,日子好过喽!” 他转身来到搓麻绳的两个老头面前,对其中一个瞧着最年长的问:“老丈,可是下丘村人?” 老头抬头看他:“莫非别的村过来帮下丘村守地、搓绳?” “你这老头怎么说话呢?”跟来的衙役呵斥。 “休得无礼。”知县不等老头有反应,先说自己人,转头露笑容:“老丈,不知这种完水稻又种油菜,是何人所教?” “村里人啊……发现收完稻子,还有力气,闲着也是闲着,干脆种个旁的东西。” 老头一副我没骗你的眼神说,神色真诚。 知县一百个不信,偏偏还无法指责,只得继续笑:“想是日子过得不好,迫不得已,只能多种,村里粮食还够用?” “有粮,能吃饱。”老头说这话的时候神态有些倨傲。 “哦哦!老丈,我等远来赶路,眼看着正午,自己带了吃食,能否讨碗水喝?” 知县想进村里仔细看看,水马身上带了,他要知道村子里吃什么。 老头抬眼望天:“走了老三,回去。你们一起来吧!瞧着风尘仆仆的,把马也喂一下,不要钱。” 一行人往村里走,确实要吃饭了。 有村民跑去山神庙喊人,到地方就听到动静。 “罔谈彼短,靡恃己长。信使可复,器欲难量。按照咱们说的,每一个字来讲解……” 朱闻天在山神庙里给小伙伴们讲课,千字文,之前六句孩子们已经背下并明白意思,在练习写。 “今天就讲到这里,有不解的问我。” 他看到有人过来,知道下去吃饭。 “憨憨哥!”小丫头提醒,挤挤眼睛。 “哦!嘿嘿,嘿嘿嘿……” “嘿嘿嘿嘿!”小伙伴们配合。 “嘿嘿嘿!”过来的人跟着笑,高兴,守村人本事大。 朱闻天还未到吃饭的地方,顺风便飘来味道。 他吸吸鼻子:“炖鸡?” 村民在旁边说:“里长早上拿粮食去别村换的鸡,水稻没种下,粮不敢使劲吃,别村愿意换。” “一年只种一次地,想吃饱难啊!” 朱闻天理解,亩产本身就少,又有很长的闲置期。 “明年他们跟咱村学,油菜籽榨油,油水多便不耗粮。”村民得意不已。 此刻知县一行九人加上两个老头同样闻到了味道,鸡。 “老丈,谁家杀鸡了?哦!我不是想要吃。” 他打听一下,又赶忙解释。 “不怕吃,加几双筷子罢了,今日全村人吃鸡。”老头很随意。 知县等人茫然,全村吃鸡?日子不过了? 等到地方,一看,更傻眼,桌子一张张摆在外面,大锅架着,村民们帮忙摆东西。 有人双手端着大陶盆往桌子上一放,其他人送饭碗。 一桌子一个大陶盆,真是全村开吃? 陶盆和碗看着是一样的,居然有碟子,筷子倒是竹子的,想来村民们自己削制。 第二十章 民丰菜盛不虚行(第二更) “呦!贵客上门,快这边请。” 里长走到这,看到九个人九匹马,马骑乘用,比拉车的好。 关键他认识,他得去宣城开路引,交田赋的时候同样把粮食送去。 “我们里长。”老头介绍,转身去找自己的地方。 “宜长啊!你村子今天是……” 知县同样知道朱宜长这个里长,酱牛肉很好吃。 他本以为能躲开对方,结果全村在外面吃饭。 “李知县、关县丞、郑主簿,还有六位兄弟,快坐,我让人给你们打水洗手,擦擦汗。” 里长招呼着人牵马去马厩喂养,给三个官员安排到自己桌子,六个衙役在旁边桌子。 “自己洗。”知县看到村民排队洗手洗脸,而且用肥皂。 他走到一处队伍旁边,里长赶忙让村民往后排。 知县拿起肥皂闻闻,点头:“皂荚用了香料?” “用紫苏、芫荽蒸的,再炒完拿水和成球,旁的东西没放。”里长介绍。 就这个他原来都不会,是憨憨所教,还说等油菜籽收了,用菜籽油做别的肥皂、香皂。 知县等人用肥皂洗手、净脸,肥皂是个圆球。 等他们回到主桌,朱闻天已经坐好了。 三个官一愣,谁那么不知礼数? “知县、县丞、主簿,他叫憨憨,我下丘村的守村人。十三年前请来时,往县城里送过村表。” 里长解释一下,孩子的地位不一样,而且是个傻子。 “哦!守村人好!”知县颔首,十三年前他又没在宣城当知县。 “嘿嘿!吃,嘿嘿嘿嘿!”朱闻天配合。 三个官员不敢有怨言,进过村表的守村人可了不得。 陶盆被人端来,里面有豆腐块,豆腐炖鸡块。 里长额外切一盘腊肉和咸鸭蛋,再拿鸡蛋和葱花煎一大盘,一个圆饼形状。 见里长还要张罗别的菜,李知县阻拦:“宜长,够吃了,别忙了。” “主要是没有什么菜,看着太过寒酸。等晚上的,晚饭好好准备。” 里长端来酒,这才落坐,叹口气。 三个官员:“……” 他们平时也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官员的俸禄低。 宣城县为上县,知县从六品,俸禄一年九十石。 县丞正七品,八十石;主簿正八品,七十石。 其他的属官正九品,包括典史一个,俸禄六十石。 直接给米,带壳的,想吃别的东西拿米换,要不卖了米买东西。 李知县喝口酒,又吃块鸡肉,咽下:“宜长,来时我到地里看过,麻和油菜长得好,地力耗费多否?” “麻和油菜消耗得不多,补肥足矣,用草木灰、麻籽油渣、磷石粉末,加上沤的农家肥。” 里长承认连续耕种对地力有影响,但没关系,正常施肥即可。 “为何用那些东西?”关县丞知道农家肥,其他的不明白。 “缺啥补啥,缺多少则补多少。” 里长自己都没搞清楚,反正憨憨说的。 更说过大豆的豆秧及榨完油的豆饼沤一沤,放地里最好。 可惜豆饼即便人不吃,也要给牲口吃,豆秧牛羊吃也适合。 “怎知道缺啥?”郑主簿问出关键问题。 里长微微摇头:“一般都放点吧?” 朱闻天闷口吃饭,不管我的事儿。 众人边吃边聊,县丞与主簿主要说县城里的事情。 知县问东问西,得知陶盆、碗、碟子,村子里统一购买,专门用来吃大锅饭。 顺便了解到村子把去年种麻的地用来种棉花,垦荒数量超过两千亩,其中四百亩比较好。 今天吃鸡的原因在于过两天开始收割苎麻与油菜,把身体吃壮,连吃五天好的。 朱闻天最先吃完,他不插话,他带小伙伴们去消食一会儿,接着午觉,长身体。 见憨憨离开,里长长出口气,他始终担心暴露。 “宜长,来时路过其他村子,村民面上多有菜色,怎你村子开荒多,反而……” 李知县疑惑,下丘村的人难道跟其他村的人不同? “村子有大牲口使唤。”里长给知县满酒,笑呵呵地说。 “有几头?”主簿想着对方说开荒两千亩。 里长不作隐瞒:“我想想,呃……牛有九十头,骡子一百二十匹,驴六只,马……九十匹。” 三人再次:“……” 他们深深地怀疑这个里长在说谎,开什么玩笑? 竟然敢说有三百多只大牲口,你们村多少人?把人当牲口用? 里长微微一笑:“吃过饭诸位去看看,顺便叫人杀头猪,晚上给诸位做红烧肉吃。” “午后要回去,县中事务繁忙。” 李知县摆下手,从宣城过来的路太远。 “哦!”里长应一声,又扬声喊:“吃完饭的去帮着杀头猪,做红烧肉。” “宜长,何必如此?你村子不容易。”李知县为难。 “当今天子管得严,官员俸禄低,无法给你们钱,吃口菜怎还不行?” 里长替官员说话,上面有人好办事,路引一开三个月。 钱不是不可以送,而是不得当众送,送吃的,吃到肚子里,没人管。 “叫宜长破费了。”李知县算答应下来。 吃饭速度加快,他们打算在村子里转转。 大家吃饱,衙役们露出惬意又幸福的笑容,太好吃了,吃光了居然还给添。 里长带三个官员去转悠,先去养牲畜的地方,有猪、有羊、胖胖的竹鼠。 最后则是里长说的大牲口,李知县三人懵了。 无须数,看着一群群的便知数量不会差。 主簿目瞪口呆:“怎……怎……会这般?不,不要钱的吗?” “多少钱买的呀?”县丞眼中都是铜钱。 李知县深呼吸,再深呼吸,突然觉得吃口村子的猪肉没啥,下丘村太富有了。 他拍拍里长的肩膀:“宜长,你……哪来的钱?” “呃……”里长为难,不说,确实解释不清楚,说了……往后还能卖冰糖赚钱了吗? “宜长,即便今日我等不问,你村子带牲口下地,旁的村子亦要传来传去,人性啊!我等今日来,便是有人……” 李知县说实话,有人举报你村子了,分明是眼红。 “等我一下。”里长扔下三个人跑了。 他跑去找憨憨,说与不说听憨憨的。 等他找到憨憨时,憨憨正带着小伙伴们躺稻草席子上睡觉。 “憨憨!有个事情,他们……”里长说出来。 “嗯!有人使坏了?唉!水底鱼,天边雁,高可射兮低可钓。万丈深渊终有底,唯有人心不可量。” 朱闻天用手敲着腿,皱眉头。 里长眼睛睁得大大的,觉得这话好有道理。 “说吧!大明从外面买来冰糖,好东西被买走,说完,估摸之后大明卖冰糖出去。里长我给你写。” 朱闻天去找文房四宝,回来写。 边写边念:“大明市舶司,市与洋人之货,凡舶来品必价高昂,凡所出者必耗民力。 每每物易,行钱如逆,民脂民膏,多出少替,物有定量,人无永力,红糖冰糖,十倍而计。 第二十一章 忧国情怀无真假(第三更) 里长接过憨憨手里的纸,字都认识,意思全明白,不过让他写,他写不出来。 “憨憨我回去找他们,你好好睡觉,多做梦。嗯!嘿嘿嘿!” “嘿嘿嘿嘿!”朱闻天目送里长离开。 里长先回家,照抄一份,又写上红糖变冰糖的办法。 李知县三人在牲口棚子的位置溜达,他吸下鼻子:“本以为牲畜之地,气味难闻,这里偏不是。” 关县丞、郑主簿同样发现此问题,粪便的气味有,却不重。 前面有人出现,给牲口圈换稻草,换下的稻草用车推走。 “那位,你几天换一次?”主簿开口询问。 “一天一次,堆多了难闻,对牲口不好。”村民停下动作。 “草送哪去?”主簿再问。 “送大坑里沤肥,牲口多,稻草怕不够用,趁别的村没烧掉前,咱村用粮食换来不少。” 村民讲解,顺便说说消耗量大的问题。 “你们粮食够吃?”县丞亦有疑问。 “种的粮哪里够,买,今天吃的鸡,里长用粮食跟别村换的。” “你村哪来的钱买粮?” “当然是……不知道了。”村民说完,推车快速离去。坏人! 县丞望着村民的身影:“一个村子,突然有钱了,并知晓收稻后以油菜、苎麻套种。非同寻常!” 主簿附和:“背后定有高人指点,不然凭他朱宜长……” 说着他摇摇头,绝对不信下丘村里长有此能耐。 “且等里长回来。”李知县观察牲口,能够看出来每头牲口皆被拾掇得很好。 县里马厩中的马,有的还打蔫,村子里的牲口瞅着全精神。 三百多只啊!竟不见一个生病的。 从头走到尾,里长小跑着过来,停下喘喘:“哎呀!看看新开荒的地?” “好!劳烦宜长了。”李知县对里长客气,等下还有肉带走呢! “宜长,村中牲畜瞧着精神,为啥才开垦出两千亩荒地?” 李知县估算一番,慢慢干,一天牲口最少犁出来四百亩。 里长笑笑:“嘿嘿!不是有地便可,需人去种,下丘村男女老幼加起来,五百五十一口。 两千亩新地,够种了,加上原来的地,累死我们也干不动啊!” 李知县三人不知该说啥,难道这就是幸福的烦恼? “既如此,宜长你少买牲畜为好,你却……” “牲畜并非为村子所买,牲口母多公少,等下了崽儿,数量变多,可卖与邻村,或廉价租给旁人。” 里长说出憨憨的计划,带周围一起过好日子,自保之道。 说着,他掏出来一张纸递过去:“我下丘村赚钱的法子。” 李知县接纸的手顿住:“宜长,你想好了?” “利国利民的事,身为大明子民,当竭尽所能。” 里长唱高调,反正都是交,村子只要有憨憨,不怕少了赚钱的办法。 种完地,把山神庙好好修修。 李知县仔细看里长,接过纸,缓缓展开。 入眼便是朱闻天所写,看完他眼圈一红,忧国忧民啊! 向下继续看,他露出吃惊的神色,红糖变冰糖?原来洋糖是这么做的? “难怪你村子有钱,买红糖做成冰糖卖,十倍之利。” 李知县懂了,把纸递给县丞,主簿探头一起看。 “卖了两次,一次两千斤,一次四千斤,再不敢卖了。 村子所卖冰糖比洋糖的冰糖更大,颜色更白一些。 洋糖不如我们村子的,我们稍微贵一点。” 里长把优点告诉李知县三人,比起洋人,我们不一样。 县丞与主簿看完,震撼于冰糖制法,感动于里长胸怀。 他们把纸叠好,给知县,知县郑重地揣进怀里:“我等定当上书,往后洋糖别想赚大明百姓的钱。” “我们去前面看新地。”里长当先走去。 三个官员心情好了,大功一件啊!吃点肉怎么了?我们是办正事儿。 “看能不能给下丘村免田赋和劳役。”主簿提议。 “对,神计不可白献,否则岂有后来者?”县丞支持。 知县吧嗒两下嘴儿,心中满不是滋味。 现在给下丘村免赋和役,下丘村需要吗? 人家那么多大牲口,雇人种田都行,少收租子,也够给村子里人用的。 去年村子就给的粮,不出劳役。 “宜长啊!往后有东西要卖,在宣城里卖,别怕。”李知县给出个保证。 “多谢知县。”里长并不怎么相信。 前面是曾经的荒地,他介绍:“二百亩种了紫花地丁,二百亩种了大豆。其余的地再补补肥,下雨后多翻耕两次。” “紫花草?种它有何用?” 县丞纳闷,头一回听说拿好地种草的。 “喂牲口,今天吃的豆腐是村里自己做的,豆渣和榨豆油的豆饼都喂牲口吃了。” “豆渣和豆饼人能吃,怪不得牲口长得好。”县丞悟了。 知县蹲下,抓起把土看:“土似乎搀杂了别的土,两样?” “冬天给河清淤,淤泥什么的,肥田。” 里长这回就不告诉别人泥煤的事情了,自己村子去挖。 嗯!还要多买煤,堆起来。 一些原来当柴火烧的,就喂牲口和给牲口圈铺,稻草便是。 以前可舍不得买煤,去运得走很远,还得花钱。 如今有牲口拉车,钱更不是问题。 过两天收完麻和油菜籽,那么多的东西,全是钱。 李知县几人哪知道里长的心思,他们还以为真的是淤泥。 村子里的淤泥全给棉花田了,棉花才吃肥呢! 李知县拍拍手上的泥:“若所有村子都如下丘村该多好!” “至少要人心齐。”里长给出个基础条件。 “回去坐坐,歇息一会儿,我等回县城。” 李知县微微摇头,人心齐? 他不急着回去,估计肉没做好呢!下丘村有钱,吃他们一顿肉,良心不疼。 大家一同来到里长家,里长给泡茶。 “这是什么茶?喝着清香,回味甘甜。” 李知县回忆下县里的卖的茶,没有同类。 “诸位回去时带上两包,山里的野茶树,在锅里随便扒拉两下。” 里长漫不经心地介绍,其实有泥煤的地方有野茶树。 去年的时候便看到,憨憨惦记着,今年开春清明前拉泥煤的时候采下来。 回到村子,憨憨亲自给炒,村里每家分几斤。 “这茶要卖……”主簿盘算价钱。 “不卖,盐茶专卖,我们村自己喝。” 第二十二章 是否神仙被绑架(第四更) 申初二刻,红烧肉做好了,并酱的猪肝、猪蹄,香肠来不及做。 三个官员一人一个大坛子,六个衙役小坛子,猪肝、猪蹄衙役没份。 衙役们知足,一小坛子,瞧着也有五斤的肉呢! 排骨不给,人家爱吃肥肉,排骨有啥肉?留着给村里孩子红烧了吃。 众人上马,挥挥手离开,九匹马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似乎不舍。 它们吃到豆饼了,又洗个澡,有人用刷子给梳毛。 一部分村民目送县里的官员走远,回头继续干活。 他们不心疼那点肉,有钱后,对待外人的心态跟着转变。 陌生人来了没吃饭,一起吃吧! “晚上把排骨给憨憨他们做了,其他人在剩的炖鸡里加豆腐,剩下的猪肉扔进去。” 里长松口气,一颗始终吊着的心落回肚子。 “里长,憨憨让人继续采蒿子和红毛草,就是红蓼,柳叶蓼等蓼都行。” 小丫头的父亲又找过来说事情,他不知道憨憨要干什么。 “去采啊!之前采的不够?”里长同样不清楚用途。 村民们看看天色,去河边采。 …… 当油菜籽和苎麻收获的时候,朱闻天依旧不参与。 他带着小伙伴们泡草,先前泡过,考虑往后需求,以及时间,只得继续找人帮忙。 他要做肥皂,用寻常草木灰的水太麻烦。 正好得做药,把东西弄出来,单独就能卖钱。 《本草纲目》中有记载:石碱,出山东济宁诸处。彼人采蒿蓼之属,开窖浸水,漉起,晒干烧灰,以原水淋汁,每百引入粉面二、三斤,久则凝淀如石,连汁货之四方,浣衣发面,甚获利也。他处以灶灰淋浓汁,亦去垢发面。 石碱,能洗衣服能发面,还是药材。 知识改变命运嘛!石碱一出来,做肥皂和香皂速度可快了。 “李时珍境界高、格局大,他有那么多赚钱的方法,自己却未发大财。佩服!” 朱闻天嘟囔着干活,他不行,他得弄钱。 看一起努力工作的小丫头,含着糖开心的模样,没钱拿什么买糖? *** 村民们拿镰刀把油菜和苎麻放倒,打成捆,牲口牵地里往外驮。 他们已经不需要人挑担子往出担了,太累。 牲口提前套笼头,别瞎吃。 外村人再次来看热闹,他们家里的水田需要处理了都不管。 西河村里长冯贵拿把镰刀跟在朱宜长身边割:“宜长啊!你们村子这一下子就赚大了。” “谁来帮忙了就借谁牲口耕水田,今天收完你们也种。” 里长表态,西河村被冯贵带来一批人帮着收割。 雇人收割的话,那个钱也不够租牲口。但里长愿意,他不拿钱来衡量。 “你放心,借的牲口一准儿给喂养好。” 冯贵心情不错,谁不听自己话,回去慢慢想办法耕田吧! 身为里长还指使不动你们了?等今年交田赋时候的,哼! “冯老四,去年说的事情还记得否?一个月没下雨了。” 里长提醒,今年的天儿果然不正常,憨憨说得没错。 “找听话的安排了,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是不是绑了个神仙在村子里?关地窖中了?” 冯贵简直无语了,下丘村打去年收完稻子就变了样。 “我有本事绑神仙,我岂不是比神仙厉害,还要神仙作甚?” 里长撇撇嘴,神仙用绑吗?好好养一个傻子就行。 搂了几十捆,骡子过来几只,往它们身上一搭,牵着回村。 到村里,冯贵看到稀罕物。 拿木头和竹子做的,脚在下面一踩,上面有个带‘刺儿’的筒子横着滚。 油菜或麻抓着把头部往上一放,噼里啪啦籽就打掉了。 “宜长,这什么玩意儿?”冯贵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脱粒机啊!等冬天收稻子,也用它打。旁边的是鼓风机,鼓风机早就有了,你不认识?” 里长一副诧异的模样,其实他也没见过,憨憨说别处有风机,又叫风扇车。 “我若是认识,我村子,哪怕是我家会不用?你还说你没绑神仙。” 冯贵难过,感觉自己跟人家下丘村的里长差距越来越大。 “快,快去找马木匠,让他来,看看能不能仿一个。” 有上岭村的村民直接喊,下丘村的人瞪过去,你偷学都如此明目张胆了吗? “宜长,这个多少钱能学?”冯贵比较实际,要给钱。 “要什么钱?借你们一套,拆了照着做,记得给我送回来。” 里长摆下手,卖的话,卖一个,别人就学会了。 不卖,只能自己村守着,别的村干瞪眼。 村里有嫁出去的姑娘,娶回来的媳妇儿,婆家、娘家,哪个不是牵扯? 姑娘回村,跟着丈夫、抱娃娃,能让人家空手回去? 儿媳妇回娘家,同样不能空手。 此类家什也是一般,给亲家,双方又不是敌人。 真那么狠心,养不了守村人。 下丘村的男子不愁娶,闺女更不愁嫁,名声在外。 于是,村子里放了一个风机和一个脱粒机的零件,看吧!无法拿去卖钱的东西。 别人反而不好意思了,抢把镰刀去帮忙。 第二天继续收,今天能收完。 上午巳正二刻,李知县等人带队伍又来了。 “宜长,东西送给宋知府,宋知府找人做着呢,做好了会送去应天府南京。” 李知县同样拿镰刀收割,与里长说话。 方子给了,先做一下,成功才能送给天子,万一假的呢! 如是需要等几天,待糖结晶完毕方可。 “知县,为民操劳,辛苦了,晌午咱们喝羊汤,帮忙的人一起,昨天就拦着,不然全走了。” 里长对冰糖的事情不在乎,总归自己给出去了。 “羊汤好,换个村子我等可不敢吃,劳民伤财,你村子……哈哈哈!” 李知县大笑,前几天带走的红烧肉,家里人吃了三天,后来实在怕放坏了,赶紧吃完。 要是冬天就好了,可以多放两三天。 等他到村里,同样看到农具,那脱粒速度吓死个人儿。 若非旁边就摆着零件,他还以为里面有啥妖魔鬼怪在帮忙。 “你村里怎么总是……总是……唉!我拿走一套。” 第二十三章 行事大气略费驴(第五更) 下丘村中午喝羊汤,杀了三十只羊,昨天晚上出去买的,村里自己的羊不能杀,生小羊了有羊奶喝。 来帮忙的超过三百人,村子里自己五百五十一口,有的太小不能吃肉。 换成朱闻天的时候,三十只成年羊,同样的人数根本吃不完。 如今百姓的饭量,再看到肉…… 即便如此多的羊,村里依旧做别的菜。 溜豆腐、豆干炒韭菜、摊葱花鸡蛋、千张丝拌绿豆芽、竹笋烧竹鼠、苋菜炒竹鼠肉丝、切开的咸鸭蛋、腊肉炒葱。 八个菜,羊汤算汤,主食为烙面饼。 不烙馅饼,也不做包子、馒头、花卷,带馅和发面的东西费劲。 别村的人哪见过这等席啊!得参加婚宴才能吃到吧?下丘村大气! 朱闻天仍旧坐主桌,主桌上多了葱爆羊肉、手扒羊排、水爆肚、扒羊脸。 他直接抓起条羊排,粘盐和花椒面吃。 官员们啥都不说,上次之后就理解了。 “喝酒!”里长给众人倒酒:“今天准备了熏竹鼠,诸位回去的路上饿了吃。” 他先问一下,你们能吃竹鼠不?不行你提示一声,给换。 “竹鼠好,上回看到了,养得又大又肥,居然能养。”李知县表示自己爱吃。 “几天前过来,其实我想讨要一只回去吃,实是抹不开面子。”县丞跟着表态。 “比猪肉香。”主簿就一句话。 “我吃。”今天典史来了,姓王。 其他三个人认为有好处应该带上他,怕他检举。 知县上次回去,两个猪蹄都给他了。 见四个官全吃,里长放下心,至于衙役,没有选择权。 “宜长啊!你可是把我们的嘴养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桌子上的菜是哪个宣城大酒楼做的呢!” 李知县称赞一句,菜样多,关键还好吃。 “比不得、比不得!”里长谦虚,内心则想,宣城大酒楼就行?哼! 朱闻天还是提前下桌,他又不喝酒。 其他人吃得同样快,吃完还得去干活,只有这桌人慢慢饮。 朱闻天没去做梦,他跑到四口水井的位置观察。 旱情持续,要种水稻了,河面明显降低一大截。 四口井旁边已经架起了桔槔,一根竖棍子,竖棍子上面一根横棍子。 横棍子另一头绑块大石头,这头是个水桶,用绳子连接。 人利用体重,把这头水桶的给坠下去,一松手,装了水的水桶就上来了。 挖出来的井,这个是最方便的。 还有一种取水工具叫渴乌,这个不能用,它利用虹吸来取水,另一边必须比水位低。 田里比水位低,挖坑,挖的坑那么低,那不直接出水了?又一口井? 至于辘轳,太慢。 “多,配,件,啊!嘿嘿嘿!”朱闻天跟负责工艺的村民说。 “一口井十套,第一个坏时我就带人继续做或修。”村民用数据说话。 “嗯嗯嗯!”朱闻天满意,又去看翻耕的牲畜。 那边收差不多了,不等结束,牲口下田,之后得灌水、泡地、移苗、插秧。 由于要套种黄麻,插秧必须一条线,歪了不行。 去年还是人工自己调整,今年拉麻线,拉出来一条条的,沿着线插。 线上有绳结,一个绳结一株苗,插秧速度更快。 秧马村里一直有,用来拔苗、运苗。 朱闻天观察着,每一个步骤尽量别出漏洞。 干旱危害大,有准备的前提下,旱又有好处,避免下大雨把稻苗打倒。 水稻种植,雨太大的时候,放不出去水,最后田的间隔全被冲毁,稻苗倒伏。 不过跟黄麻一起种,黄麻能够起到一些稳固作用,同时减少杂草和病虫害,水稻增产。 转一圈,发现没问题,他上山,小伙伴们都在山神庙这边睡午觉。 他躺下,不等做梦,又起来,找到纸笔画另一种取水工具,这种有点费驴,得买驴。 *** “李知县、关县丞、郑主簿、王典史、诸位兄弟,有时间多来看看啊!” 里长在村口与官员们作别,竹鼠送出去了。 当官的十只,衙役五只,知县多给包了份酱羊肝。 “宜长,过两天我们就来,看你们种水稻。 收稻后种苎麻和油菜要上报,你说的水稻套黄麻,我们看过后也要上报。 记得多准备好吃的,我们空着肚子来,就指望你这一顿了。哈哈哈……” 李知县笑着回应,不怕吃穷下丘村。 以后若是选县里所有村子给一个村子好处,保证选下丘村。 因为下丘村,忧国舍己、怀民献器、和睦邻里、良善德序、行无罪戾、言止合意。 送走官员,里长两手搓搓,露出开心的笑容:“咱村子咋变成这样了?肉随便吃,做梦都没敢梦,太吓人。憨憨哪去了?” 他急着找守村人,憨憨小时候就总乱跑,一看不到便怕。 去年下雨天打那么大的雷,都得冒雨去找。 眼下更是,憨憨不能丢了。 问问人,里长来到山神庙。 “憨憨,你没睡?”里长小声问,其他孩子睡得香呢! “买,驴,看。嘿嘿嘿!”朱闻天把自己画好的图纸从小桌子上推过去。 “买买买,这是什么东西?”里长先同意,再看图。 “嗯……井车,上面一个横着的大齿轮,下面一个竖着的齿轮,竖着的齿轮轴上挂链子,链子上放一个个水斗。 整个有水斗的链子进井中,上面横向旋转,下面纵向旋转,水斗装了水被带出来,到上面因设计角度,水就出来了。 这个跟在外面的大水车是一样的,需要用驴来转,像拉磨。 若要出水快,大齿轮套小齿轮,多几组架高就可以了。 如此昼夜不休,除非井的水不够用,不过咱挖的井深。 桔槔白天的时候用,这个晚上用,或者两口井用桔槔,两口井用井车,对比一下。” 朱闻天没办法单字表达,真不行。 “好东西,这还没有吧?”里长听懂了。 “早就有了,唐朝时便能看到,一般村子用不起,就没谁去传。” 朱闻天给出答案,四川盐井,就有这样的。 不过是两个口,一个进入口,一个出卤水的口。 “今天太晚了,明早去买驴,驴拉磨最合适。我现在找人做这个。” 里长说着摸摸憨憨的头:“你想吃什么找人做,或者你自己做。” 第二十四章 府城上书忙今夏(第一更) 眼见到正午的日头显得很大,朱闻天弯着腰在水田中慢慢退着,边退边插秧。 “劳动使我快乐,劳动光荣,我有劳动的权力……” 他嘴上嘟囔,汗珠子不停地滴落在水面上。 插秧,全村除了无法干活的,其余人员齐上阵。 退到另一边田埂上的时候,有年岁大的人递过来水碗:“憨憨,喝口凉茶。” “诶!”朱闻天接过碗,咕嘟咕嘟灌下去,用胳膊擦把汗,捞起一陀稻苗,继续插。 凉茶是他配的,村子及周围有的材料便直接采,没有的去药房买。 村民纷纷称赞,喝着清凉解暑。 再插过去、插回来,晌午大家吃饭,等日头偏一偏再插秧,以免中暑倒在田里。 旁边其他的村子干着同样的活,今年下丘村往外租借牲口,节省许多人力,插秧的时候比往年快。 只是百姓们难以开心,河道水位下降得厉害。 天闷热,偏偏一滴不落,眼见着离河远的地方草打蔫。 朱闻天知道,再过一个来月,六月初一,朱元璋会到郊外求雨。 史书有云:洪武三年,夏旱。六月戊午朔,步祷郊坛。 步,并非随便走走,要踩出来北斗七星斗转星移的姿态,叫步罡踏斗。 “憨憨哥,给你饭。”小丫头捧个大碗送来。 “嘿嘿!”朱闻天接过碗放桌子上,为小丫头捋捋被汗水打湿的头发。 大家午饭吃米线,凉拌米线。 一大堆配料,黄瓜丝、芫荽、大蒜汁、陈醋、豆豉酱、煮的八角水、花椒面、糖。 再配上卤的羊肉羊杂和半个咸鸭蛋,村民们吃得舒爽。 “去年插秧可没吃过这般好东西,煮了米,吃口咸菜。” 有村民感慨,说出来,觉得凉拌米线愈发好吃。 “翻耕一下地,人累得好长时间缓不过来,哪有力气做米线。” 他旁边的人跟着说,牲口少,由人来拉犁。 “吃肉多了,干活就快,使劲干上两天,全种完。” 方才的人说着大口往嘴里扒拉米线,再吧嗒两下嘴儿,眼睛笑眯了。 *** 宣城,同样的正当午,一群官员却没心思吃饭。 宣城里有宣城县的衙门,也有宁国府的府衙。 宣城县为附郭县,李知县陪在一众官位比他高的人身旁。 知府、同知、通判、推官,品级最低的正六品,他从六品。 群官在一个保密的专署工坊中观瞧,有棉绳的冰糖一串串的。 冰糖大,颜色好,在跟旁边买来的一点洋糖比,高下立判。 “洋人坏啊!赚咱大明的钱。”一个通判咬牙切齿。 “应把红糖,咱们做出来的白糖、洋人的白糖、咱们的冰糖、洋人的冰糖准备好,上书天子。” 另一个通判攥攥拳头,如那张纸上所写,大明要反过来赚洋人的钱。 或许天热的缘故,宋知府的嘴有点干,他舔舔嘴唇,找到一小块冰糖含嘴里,瞬间感觉到甜。 “都尝尝,这是咱大明自己的冰糖。”他招呼大家。 众人各选一小块,共同感受甜蜜。 正八品的知事小声问:“我,我能买点吗?给家里的孩子吃。” 其他人一听,眼睛亮了。 对啊!咱们买,按照红糖扣出损耗后的价钱买。 “不如咱们卖一批,就说看看新冰糖放在市场上别人愿意买否?” 第一个说话的通判出主意,先赚一笔。 同知看知府:“制糖前,无人敢保证对错,买红糖钱是我等筹措出来,买了四百斤红糖。” “怕是与民争利吧?”另一个通判担忧。 “洋人是民?咱的冰糖好,跟洋糖卖一个价,此乃惠民之举。”推官反驳。 “呃……”知府心动了,四百斤红糖做出来三百斤冰糖和几斤白糖。 若是给天子一百斤冰糖和所有的白糖,剩二百斤冰糖卖了分钱行不行? 他犹豫、他纠结、他踌躇,他咬咬牙:“留二百斤冰糖,其他的送上去,问天子让不让卖,不让,咱们就自己拿回家吃。” 群官一同点头,好,不准卖就带回家,再偷摸出货。 原本自己等人掏的钱,做出东西成功后,送到上面,得表彰,再用衙门的钱给自己。 不要衙门的钱了,要糖。 “诸位记得守密,莫要私下自己制糖。”宋知府警告。 “自是不敢。”大家纷纷回应,当今天子杀官不眨眼。 “今夏天旱,多日无雨,小河干涸,大河水浅。 天子发愁呢!把糖和下丘村油菜、苎麻的事情一并送上去,或许能解一丝心忧。” 同知提醒,赶紧的吧!现在就送,要快。 众人立即去准备题本,半个时辰过去,一群快马出发,直奔应天府南京。 …… 三天时间眨眼而过,下丘村的水稻全部种完。 黄麻未种,要等水稻有一半抽穗时再种,黄麻此刻育秧。 水稻收割前一旬左右给地里追肥,水稻先收割。 收完水稻过两天再给没收的黄麻追肥,之后收黄麻。 眼下就去处理棉花、紫花地丁、大豆,该浇水的浇水、该除草的除草。 回头把新开荒所剩的一千六百亩再翻一遍,等深秋种冬小麦。 本地不适合种春小麦,理论上水稻收完种小麦,小麦收完种水稻,可行。 实际太累,又耗肥多。 冬小麦收完应该种大豆,养地。也可以再种点高粱留着吃。 若是有玉米、花生、红薯,那么就应该种它们。 朱闻天赶着驴车发呆,车上装了水桶,河道水位又下降了,无法引渠浇灌棉花。 好在牲口多,不用人来挑水。 “憨憨哥,你想什么呢?”小丫头坐在旁边的车辕上,眨着大眼睛。 “什么时候种什么东西,哪个能套种,产量大概多少,耗地力怎样,怎么弄肥,嘿嘿嘿嘿!” 朱闻天回过神,为小丫头讲解。 “嘿嘿嘿!”小丫头眼睛笑成弯月。 驴车到地方,朱闻天拎着水桶直接到垄沟里,让水自己浸漫着顺沟往前流。 村民们俱如此操作,大家没时间把水桶挑田里一株株浇,会累死人。 没有驴车的话,估计只能那么干。 “今年种完麦子和收完麻后,村子里做竹筒,再种棉花时把竹筒顺进去。再琢磨下还有啥办法。” 朱闻天把车上拉的所有水全倒完,往回走时蹙个眉头嘟囔。 第二十五章 竹荪价高种养值(第二更) “起翦颇牧,用军最精。宣威沙漠,驰誉丹青。九州禹迹,百郡秦并。岳宗泰岱,禅主云亭……” 伴随着村中孩子背诵千字文的声音,朱闻天带小伙伴们到竹林里拣蘑菇,其实是采竹荪。 一早出来,眼看到晌午,大家一共找到大大小小七十个竹荪。 小伙伴们垂头丧气,太少了。 “明天再来,去年也不多。”小丫头鼓励起大家。 “去年憨憨哥没要,今年憨憨哥想要。”一个男孩满脸不开心的样子。 “不怕,少,好!价,啊,高!嘿嘿嘿嘿!” 朱闻天无所谓,只要有即可。 “嘿嘿嘿嘿……”小伙伴们跟着高兴地笑。 大家蹦蹦跳跳地回到村子,仍然大锅饭。 大锅饭节省人力,无须每家有人做饭,一部分人专门负责做饭,其他人干活。 “憨憨,想吃竹荪?”里长迎上前,看到篮子里装了一些竹荪。 “不,呃……买,别村,嗯!种。”朱闻天组织下词汇,表达清楚。 “种?这玩意儿还能种?它要是能种……” 里长咽了下口水,眼睛明显变大一圈。 旁边站着看热闹的村民惊喜地插一句:“憨憨,你知道竹荪多少钱吗?” “嗯!嘿嘿!”朱闻天憨厚地点下头。 他已经从小伙伴的口中问出来了,按照品相大小不同,贵的一个七文钱,便宜的只要没碎,两文钱。 “买,快吃饭,吃完去别的村子说,咱们价比货郎高一倍。” 里长催促着村里十几个总与外村联系的人,快,不要耽误。 天依旧热,今天还吃米线,凉拌。 有任务的人吸溜吸溜就把米线吞,转身跑去牲口棚子。 不长时间,全村人都知道守村人会种竹荪。 这还了得?发财了,发财喽! 哪里是种竹荪,分明是种钱,春天种下一文钱,秋天收获一贯钱。 一时间,村民感觉今天的米线比往日好吃。 …… 后几日,每天朱闻天带小伙伴进竹林,村里人骑牲口往别的村子收竹荪。 干旱,大家本又愁又忙,没心思进竹林。 听说下丘村的守村人想吃竹荪,村子大价钱收,他们一边暗骂着败家,一边高兴地找竹荪。 天持续旱着,粮食价格有上涨。 之前一石二百三十文到二百五十文左右,眼下二百五十文到二百八十文。 若再旱下去,到水稻收割前一个月时,必然超过三百文一石,大家储备的粮食见底。 李知县等人在傍晚的时候到来,一个个忧心忡忡。 村里饭做着,还未吃,村民帮守村人在山神庙旁边硬开出来两亩地。 朱闻天要求一大堆的东西得准备,先发酵,之后再接种菌种。 那两亩地必须用上泥煤,再打造遮阳棚。 竹荪赚钱,种起来很麻烦。 朱闻天目前不指望一亩地出八十到一百公斤的干竹荪,减半便成。 那样他挑好的再作菌种,两年就能有很多竹荪卖了。 两年时间感觉长,可是不种,永远没有。 李知县他们不清楚下丘村又要搞事,他们一路从别的村子看过来,看干旱情况。 路上耽误时间,晚上打算在下丘村住,天热,有个窝棚足矣。 “诸位,来得正好,快坐下歇歇,喝口水,马上吃饭。” 里长笑着迎接,对方风尘仆仆的,想来路上没少受罪。 来的依旧是十个人,他们也不客气,先洗洗脸,马被牵走。 里长送来凉茶,一人半碗,喝完吃饭。 “水好喝,只有到你村子,我们心情才略微好过。” 李知县喝口凉茶,再吸鼻子,鸡肉味儿。 路上别的村子已经改吃两顿饭,下丘村还吃肉呢! “宜长,你村里的鸡吃不完?”县丞同样知道炖鸡了。 “买的鸡,又孵化出来很多小鸡,到今年冬天鸡才多呢,今天吃小公鸡,炖荸荠。” 里长心情愉快地介绍,孵化小鸡有几种办法,村子砌的火炕,拿炕孵。 最难的地方在于如何让母鸡带小鸡,母鸡带的,交给母鸡。 所有母鸡都不带的小鸡,关笼子里人工喂,长得快,长大吃掉。 大家休息差不多时,饭菜送来,主桌上多两道菜,韭菜炒鸡蛋、黄瓜条拌的咸豆干。 里长继续拿出酒来给倒,对方累,喝酒缓缓。 李知县喝口酒:“西河村的冯贵想留我等吃饭住下,我们没敢在那吃。” 旁边桌子上的衙役都跟着点头,对,遭灾呢,官员还吃人家的饭? 里长夹块鸡肉给憨憨:“你们到咱村才对,咱们慢慢喝,叫人把房子收拾收拾,拿新被褥给铺上。” “宜长,有个窝棚便可。”主簿劝,别折腾人,拿新被褥住一晚不值得。 “先喝。”里长端酒盅,算决定下来了。 朱闻天先吃完,回庙里睡。 今年村里给他新做了蚊帐,去年之前,村民都没有,只有他有。 今年村子里有钱,家家做蚊帐,把他的给换成新的。 旧得扔祀堂里,万一他半夜突然想换个地方睡,不至于被蚊子叮。 待县里的人吃饱、喝足,果然安排到房间中,窗户开着凉快,睡蚊帐。 四个官员是新被褥,衙役用旧的,他们没意见。 …… 翌日天明,村里的大锅饭做好。 豆腐脑,咸肉丁、黄瓜丁和鸡蛋打的卤儿,韭菜鸡蛋馅的包子,咸菜。 官员们洗漱完毕,看到早饭,又是一阵无语。 算时间,定然要吃三顿饭。 你们村子从冰糖上赚的钱还有吗?你们难道不懂得存点应急? “宜长啊!钱,得节省着花。” 李知县好心地劝一句,虽说他也喜欢吃肉、吃包子。 里长愣一下,随即点头:“多谢李知县,村子不是刚收了油菜和苎麻嘛!” “对,倒是我忘了,又开的荒地,三百多头大牲口。 吃,咱本地不产麦子,没吃过面食的人还吃不惯。 配着吃的水豆腐卤儿也好,依旧是那句话,在你村子吃,我等良心过得去。哈哈哈……” 他笑,其他人跟着笑。 “嘿嘿嘿嘿!”朱闻天配合一下,傻子看别人大笑,应该笑。 “看,你村的守村人赞同。”李知县看傻子顺眼,不作不闹的,收拾得利索。 于是朱闻天单独对他笑一下,表示感谢。 早饭结束,里长带他们看井,有旱情在,官员关心水的问题。 “井车?”李知县见多识广,一眼认出来,驴在那转圈。 “水位降了一截,好在当时挖得深。” 第二十六章 当朝天子批本时(第三更) 县衙的十个人站在田边观瞧,水田中的水充盈,稻苗长势正常。 ‘噗嗵!’一只青蛙从水中跃起又钻进去。 蜻蜓飞来飞去,有的甚至落到人的肩膀上。 眼前哪里有受灾的样子? 等再到棉田,垄沟处有水流过的痕迹,棉花也不会差。 转头一起去种紫花地丁与大豆的新田,同样不缺水。 “宜长,剩下的田还不种?”李知县难受,地空着…… “养地,秋时种,一定种。” 里长保证,只是他不说要种麦子。 种麦子便有面,有面则有石碱,明年专门种蒿子和蓼今年收两者的种子。 憨憨说过,有石碱能做新肥皂,可以发财。 或者把做肥皂的办法给了,专门卖石碱,看情况发展,迫不得已只能给。 总之得先赚一大笔钱,让村子里的人过上好日子。 村子看过,知县要走,回去汇报,想办法。 里长见留不住,只得为众人带上早晨剩的包子,路上饿了吃。 再想送其他东西,大家说什么都不要,骑上马匆匆出村。 …… 南京城中,朱元璋批着奏本,宁国府送上来的题本,无法直接送到天子面前,要走流程。 先送到通政司,再由通政司递给皇帝,皇帝看到有的不了解,便找人询问,问完再决定。 一本又一本,大臣们在旁边等着。 朱元璋心情不好,忙不说,老天爷还不给面子。 今年徐达去打仗,又把殿中的礼法问题处理一番。 王府的官员制度给出来,儿子们封王。 科举的事情有打算了,说好的八月开。 咋就旱上了呢?是不是有人会琢磨自己出征劳民伤财、给儿子封王不对,故此才干旱的? 越想朱元璋越不开心,拿过新的一本,一看,宁国府。 “宁国府还能有啥事情?保证是干旱,旱……诶?做冰糖的?红糖变冰糖,冰糖贵呀!洋人一个个都坏。” 朱元璋发现不是干旱的事情,嘟囔着往后看,奏本的内容不多,多了他看着累。 整个奏本就三幅,一幅没内容,第二幅正好一百二十个字,说冰糖,第三幅一百二十字,说油菜苎麻。 事情说清楚了,朱元璋纳闷:“宁国府随题本送来的糖呢?” 通政司的人上前:“在司里。” “取来,我瞧瞧。”朱元璋感兴趣,他把题本给大臣传看。 片刻后,糖被抬来,一百多斤呢! 摆开,朱元璋绕过案牍,到近前观看。 刘基、李善长、胡惟庸等人皆在,一同好奇。 朱元璋指着红糖:“这是咱大明的。” 再指两种白糖:“这个更白一点的是大明的,那个黄一点的是洋人的。” 最后冰糖:“大明的冰糖比洋人的块大,洋人的小噶豆子,哈哈哈!就这,敢比红糖贵近二十倍?哼!” 刘基上前一步,摸摸糖:“陛下,洋人欺我大明太甚。冰糖出自红糖,无非折损三成左右,竟价高十七八倍。” 李善长跟着义愤填膺:“万岁,从今往后,咱大明冰糖卖给洋人,咱的比他们的好,他们不会。” “万岁爷。”胡惟庸紧随着:“万岁爷,凡知晓制糖之法的人,当叫来京城严加看管,以免泄密。” 朱元璋淡淡地看胡惟庸一眼:“抓起来你给我弄好的法子去?写办法的题本呢?拿来。” 通政司的人从怀中掏出来,递过去。 朱元璋翻看,过片刻:“娘滴!这么简单,哎呦我滴个天啊!” 众臣比较诧异,万岁有一段日子不这样说话了,今天…… “种甘蔗、收甘蔗,制糖,卖给洋人,二百文就卖给他们,糖价几许来着?” 朱元璋兴奋,说完二百文,又怕卖贱了。 大家面面相觑,平时谁问红糖和冰糖的价钱? 还是通政司的人出声:“万岁,拿到题本,我去集市上看过,红糖二十七文一斤,白糖九十五文一斤,冰糖四百一十文。” “陛下,问洋人这样的冰糖多少钱愿买,再作打算。”刘基建议。 “问。”朱元璋颔首:“宁国府宣城县下丘村收完水稻种油菜、苎麻,已收割,亩产不低,旁的村子可行否?” “万岁,此法需用大量牲畜翻地,寻常百姓家中没有。” 李善长皱眉头,认为不行。 “万岁爷。”胡惟庸出声:“万岁爷,百姓能多种半亩便得半亩之利,又不是非把所有的水田地都种了。” 朱元璋露出笑容:“正是,十亩无法耕作,半亩又不多。当令适宜府州告民。” 他低头再看看糖:“表彰宁国府,他们多制的糖,放市上看看吧!殿中的糖……诸位一人分半斤,其余我再安排。” 朱元璋心情好,知道宁国府的官员想把糖卖了赚钱,允许赚一次。 眼前的糖他分掉,他想说全分臣子。 一琢磨,这糖是大明人自己做出来的,有象征意义,自己留下一部分。 转身他又回去,继续看奏本,嘴里哼哼着家乡的小调。 …… “宜长,此番租牲口,等收了粮用粮还。” 西河村的冯贵来到下丘村,借牲口,运水。 干旱持续,人挑水挑不动了。 租金无法现在给,一般都用粮食,粮食给了,水稻收割前无粮可吃。 “钱粮之事不急,牲口可得看好,不能往死里累。” 里长答应,提前说一句,一次背太多水,连续背,牲口累死,对方赔不起。 “当自己家的照看,我亲自盯住。”冯贵保证。 朱闻天在旁边听着,转身离开,找到小丫头,耳语一番,小丫头跑到里长这边。 “冯叔叔来啦?”小丫头打招呼。 “小铃儿啊!”冯贵笑着回应。 小丫头点点头,对里长说:“我娘说我姥爷那里要借牲口,多借几头。 愿意借呢,让咱村跟过去一两个人,就说牲口到外面认生,闹脾气。 实际上是怕我姥爷他们把牲口往死里用,干旱呢!为了水,人都拼命,何况牲口。” 说完小丫头转身跑了。 里长看向冯贵:“冯老四啊!村里的牲口到外面怕认生、闹脾气,不如我村里出两个人跟过去帮忙照看。” 第二十七章 荣耀回家宣城选(第四更) 冯贵带个下丘村的人回村,需要管饭,加上牲口。 周围各村纷纷过来租牲口,但凡有点办法,他们也不想租,得粮食换。 朱成是个年轻人,二十岁,前年成的亲,孩子虚岁两岁,实际一岁三个月,刚能走,偶尔喊声爹、娘。 他媳妇儿娘家在福光村,对方租牲口,他负责照看。 一早大包小裹地往牲口身上搭,租十五头骡子,出十七头,两头人骑,他一家三口都去。 正好有机会,当回娘家,姑爷上门,孩子抱着。 临走的时候,孩子的奶奶追出来,拎一串儿铜钱。 她递给儿媳妇:“兰啊!村里忙,我和你爹先不过去,你给亲家母,你是嫁过来的媳妇儿,不是谁家泼出去的水。” “娘,太多了。”儿媳妇眼圈一红。 “不多,将来赚更多钱,再给他们,亲家公和亲家母人不错,你生孩子,那么远还过来伺候月子。 他家没少给带东西,就是日子过得都苦,他家有钱,也能给咱们。 不过别说憨憨的事儿,说了咱就可能没有守村人了,记牢。” 当婆婆的说着又叮嘱,最主要的就是保密。 儿媳妇使劲点头:“娘,打死我也不说。” “别说死不死的话,路上小心,看好句句,句句听话啊!” 婆婆又说两句,挥挥手,句句是她孙子的乳名。 一家三口出发,走了一个半时辰才到福光村。 刚到村口,有玩耍的孩子往村里跑。 少顷,村子的里长笑容满面地迎出来:“这么早就到了?路上辛苦,诶?怎么多两头?” “方伯,是我,小兰,我回娘家,骑着用。” 回村了,当媳妇儿的打招呼。 “呦!小兰?两年不见变样了。”里长认出来了。 人确实变了,嫁出去的时候瘦弱,现在吃得好,脸红扑扑的,绢做的新衣服。 村民过来围观,方五家嫁出去的闺女回门,可了不得,衣服真好。 骡子分出去十五头,朱成三人来到方五家门口。 一家四口人刚得到消息,出门要迎一下,人就到地方。 两个年岁四十多的,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 “姐,姐夫。”两个孩子张口喊。 “姑爷来了。”丈母娘打量着两个大人,伸手。 孩子被递给她,她笑眯眼:“句句长得真白,壮实,看着小胳膊小腿儿的。” 朱成喊爹娘,从骡子上往下搬运东西。 “姑爷,都是什么?”丈母娘好奇。 “娘,进去说。”她闺女使眼色。 朱成带孩子搬了三趟,拴好骡子,一家人进屋关门。 包裹放在床上,当媳妇儿的先打开一个,拿出冰糖、饴糖、白砂糖、红糖、芝麻糖。 先剥饴糖给爹娘,再给弟弟和妹妹。 方五家的人嘴含着饴糖,目光中含着吃惊,怎么还有冰糖?一大包得有二斤了。 方兰继续开包裹,一个封好的坛子。 “娘,这里有二十斤菜籽油,家里做菜吃。” 她又说一声,打下一个。 腊肉二十斤、风干鸡五只、绢四匹、盐二十斤、皂荚的肥皂十球、猪油十斤、八盘八碟八碗的餐具一套。 另外还有苎麻五十斤、棉花三十斤、卤竹鼠五只、鸡蛋一百个。 最后她拿出来一串钱,就是一贯,一千文,放到床上:“来时婆婆追出来给的,东西再多,也不如现钱趁手。” “兰啊,你们家不过日子了?知道你们下丘村有钱了,可是……” 当娘的看东西看得眼花缭乱,害怕。 自己家正常过日子,顺顺利利,这些东西便是两年家中除了粮食外,所有花销能换来的。 那还有一千文的钱呢,加上一大包糖。 “娘,婆婆说了,我是娶进门的媳妇儿,不是谁家泼出去的水。 何况家里有钱,我们下丘村可有钱了,天天吃肉。 我们干活,赚到的钱一半我们自己留着,一半给村里当公使钱。 我们用公使钱吃大锅饭,自己家钱留下来,带来的东西家里出钱跟村子买。 那两头骡子是里长让我们带来给家里担水使唤,跟村子里分开算,咱不交钱。” 方兰开心地说着,不在乎这点东西。 “下丘村是出了名的仁义,当初就是这个才把你嫁过去。姑爷你坐着,我给你做饭,你跟你爹喝点酒。” 丈母娘的认知改变,下丘村有钱,但不是一般的有钱。 朱成急忙阻拦,指着旁边还没开的两个包裹:“娘,不用做饭,从家带来了。” 包裹打开,一个带盖的篮子,里面装着一张张的酥油饼、切好的熏肉、切好的黄瓜丝、葱丝、香菜。 再加上炒熟的豆豉酱和五斤酱牛肉、咸鸭蛋。 另一个里面装一坛子十斤装的酒、酒盅、酒束子。 “小成,你是怕家里不给你饭吃?”老丈人有点不高兴了。 “爹,我是带新东西过来给尝尝,你们没吃过这东西。酒具是孝敬你的,平时喝,泡的药酒。” 朱成陪着笑说,按照礼节,确实不应该自己带吃食来不叫人家做饭。 “你们村是真有钱啊!”老丈人笑了。 他确实给不出这样的饭菜,除非把带来的东西做了。 “姑爷,村子里咋还舍得杀牛?”丈母娘心疼牛。 “村里的哪能杀,总有死的牛,看到了买下来,回来吃。”朱成摇头。 ‘哇~~哇~~~’小宝宝突然哭了。 “快,看看,是饿了还是尿了。” 丈母娘抱孩子,拉着女儿去旁边的屋子。 宝宝这两样全占了,先换带来的尿布,丈母娘立即去洗,女儿给喂奶。 一番忙碌,等安定下来,宝宝呼呼睡去,众人才上桌吃饭。 “句句还没戒奶?”丈母娘此刻询问。 “再等两个月,家中不需要她怎么忙,现在也吃别的东西。” 朱成回应,憨憨说多喂几个月可以,不然早给断了。 一家人吃得开开心心,转头朱成去看着牲口使用情况,岳父带两头骡子给自己家担水。 …… 六月初一,朱元璋果然到郊外的祭坛踩着七星步求雨。 估计正好到了下雨的时候,朱元璋祈雨后的第三天便下了一场小雨。 干旱地区的人皆松了口气,下雨便好。 下丘村的人终于不用再浇水,朱闻天腾出手来带人把竹荪种了。 待一场大雨落下,天气晴朗,他开始赚钱进行大业。 石碱储备数量足够多,菜籽油更是不缺。 随后的事情简单,制作模具,选择香料,加用高岭土过滤好的盐,尽量纯一些。 如此出来的肥皂和香皂是硬的,否则是软的。 朱闻天不认为这有啥可炫耀的,随便一个有现代知识人的必备技能。 会,属于正常。不会,才有问题。 下一步制作……搓衣板,洗衣服所用,之前没有,要么是丝绸类的浣洗,要么用棒子敲、脚踩、手搓。 村民看着憨憨做出来的东西,不知道怎么用。 朱闻天比划着介绍:“香,洗手,不香,衣,板,搓。” 村民听完嘿嘿嘿笑着表示明白,香皂洗人的,肥皂洗衣服的,拿这个板子搓。 试一下,有人端出木盆,找来脏衣服,当场洗。 “干净了,确实干净了,快,比皂角好用,搓的板子也好。” 洗完一件衣服,大家看着给出评价。 接下来是怎么卖的问题,里长拿起块香皂:“卖这个不危险吧?” “不,有卖,不一样,而……” “而已。”里长帮着说出来。 “对,嘿嘿嘿嘿嘿。”朱闻天很敬业,到现在还努力保持人设。 “那究竟卖多少钱?”里长准备带村子发财。 不过这个肥皂所赚都是公使钱,村里人自己用肥皂不花钱,卖肥皂的钱跟村民没关系。 朱闻天:“……” 他点下头:“首先咱们来说什么人喜欢用香皂,肥皂给村里人用,往外卖必须香皂。 现在咱大明有皂豆和团成球的香肥皂,实在不行用草木灰洗东西。 寻常人家不会买咱们的肥皂,除非肥皂比草木灰还便宜。 有钱人也不买没香味的肥皂,咱就是赚有钱人的钱,卖香皂。 按照大小来算,同样大的香皂和用皂荚制作的香圆肥皂,价格应该是它的五倍。” “成,咱先做几百块,到……”里长犹豫起来。 “宣城,当涂县的市司官职太小,宣城县和宁国府的人跟咱们有绝对利益牵扯。 咱的冰糖制造方法和种田的事情,宁国府上报后,与咱的关系便不同。 咱过去还能打听一下他们报上去后有啥结果,万一有奖励呢!” 朱闻天给里长分析,村子与宁国府不仅仅是经济利益,还有政治利益捆绑。 里长摸摸憨憨的头:“你说得对,明早带你一起去,今晚你住哪?” “祀堂,嘿嘿嘿!”朱闻天考虑下距离,选择近的地方。 里长摇摇头,专门找人安排明天出行的事情。 翌日天还不亮,里长到祀堂把憨憨喊醒,吃早饭,队伍出发。 带六百块香皂和一百块肥皂,镰刀、竹矛、食物。 第二十八章 送皂县城试用知(第五更) 夏旱在雨后终于舒缓,前往宣城的路上的景色多了绿意。 对于农民来讲,这便是最幸福的日子,只要坚持到水稻收获,辛苦即得到回报。 朱闻天坐在车边,两条腿在外面晃荡着,在想事情。 他也有个强国梦,欲改变大明的未来历史走势。 不过一切需要等待时机,若直接暴露出很多本事,难道就跑到朝堂上跟人说大势? 必须自己先做出来一些事情,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一个希望。 如此才能进行转变,实干兴邦嘛! “这是哪个村的?水稻得追肥了,追点草木灰和磷石粉就行。” 朱闻天突然看到一片地的颜色整体跟别处不一样,他说着跳下车,跑过去观看。 “停,快停,憨憨!”里长始终盯着憨憨呢! 听到憨憨说什么缺东西就跳下去,他急忙喊。 ‘吁~’‘吁~’叫停声此起彼伏。 里长也跳下去,跑到憨憨身边:“憨憨?” “你看这些稻苗,分蘖,就是根的地方往外长瓣,少,再看叶子,有的叶子,老的灰色泛红,上面有斑点。 有的叶子不够宽,这个根下面都黑,我拔一下,是不是很轻松就起来了,根烂了。 缺草木灰和磷石粉,得快点,不然救不回来了,在水里越泡越完。” 朱闻天一一讲解,既然看到了,就帮忙解决一下。 若别人不听,那便算了,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小七,去找三里村的王栋里长,跟他说他村水田要用草木灰和磷石粉。” 里长愿意帮忙,对着队伍里的一个村民喊。 “草木灰……一亩泡水洒二十斤先看看,一斤泡十斤的水,磷石粉稍微多一点,一亩六斤,撒均匀了。” 朱闻天补充,别瞎放,都给烧死了,该怪自己了。 小七答应一声,单独牵匹马,绕着去村里找人。 队伍继续前进,村民们露出开心的笑容。 咱憨憨厉害着呢!一眼能看出来稻苗什么毛病,还能救。 …… 午时,车队抵达宣城。 守城门的军士拦住查看:“这是什么?” “送来验看的,看东西怎么办,找李知县,我下丘村的里长。” 里长解释,香皂此刻难以估价,得进去再说,而且必须找官员。 军士拿起来一块闻闻:“这么香?” “找李知县。”里长不想废话,他要下车进去找人。 小七这时骑马赶过来:“里长,说了,他们说找磷石,收集草木灰。” “我跟你们进去。”军士认真负责。 村民无所谓,车队进去。 军士没办法,自己走了,守城门的任务兄弟们分担。 他主要是听说了下丘村的事情,人家钱多,而且据说还往南京报,跟县官的关系好。 看看人家的车队,难道还不明白?骡子、马,多出来一倍跟车走,全是钱啊! 队伍一直来到县衙门口,不等军士说话,守门一个衙役冲过来:“朱里长你来了?赶路天热不?” 这个显然是去过下丘村的人,有吃有拿的。 “兄弟,还行,我找李知县,不知他……” “等着,我这就去喊。”衙役打断里长的话,转身跑进去。 军士:“……” 什么叫去喊?不应该是通报吗? 结果似乎几十个呼吸之后,李知县、郑主簿、关县丞王典史全出来了。 “宜长啊!咋来城里了,呦!憨憨也来了?”李知县亲切地打招呼。 “嗯,嗯嗯!嘿嘿嘿嘿!”朱闻天在旁边咧嘴笑。 “李知县,诸位,村里有好东西,不知道该如何做。” 里长指指车,在那上面呢。 “从后面绕过来。”李知县比划一下。 “我知道地方,我带着走。”方才报信的衙役主动承担任务。 “这位军士兄弟……” “我回去了。”军士明白,自己该走了。 车队绕,进县衙后门。 村民从车上往下搬东西,两个用厚铁皮做的大炉子,内部是高岭土,有箅子穿过。 先在箅子上放软柴火,再放硬柴火,接着是块煤,下面点火。 一个上面架平锅,一个上面架圆底锅。 “宜长你们这是……”村里人的动作把李知县给整不会了。 “晌午了,先做饭,边吃边说,快,热牛肉汤、摊煎饼果子。”里长介绍。 油条都炸好了、牛肉汤也是之前就做熟的,热一下,放葱花香菜就能吃。 煎饼果子的面更是调好,包括切完的葱花、香菜、细香肠,以及安息茴香、芝麻。 “叫没有当值的过来,搬桌子和凳子,当值的给留一份。” 李知县一看,安排吧!大家都吃,不怕被人举报。 然后大家就看到下丘村的守村人挽起袖子洗洗手,亲自在平底锅边干活。 朱闻天熟练,刷刷操作摊煎饼、刷酱、打双面蛋、放油条、香肠、再刷酱、撒其他的东西,几下卷起来,拿毛边纸一包,好了。 其他人就着热好的牛肉汤吃,牛肉汤是萝卜炖牛肉,里面是方块的牛肉哇! 再加上蒜黄瓜和黄豆咸菜,天啊! 官员喝酒,不急着吃煎饼果子,他们有额外的配菜。 酱牛肉、卤牛肝、干豆腐丝拌黄瓜丝、盐水豆子。 大家喝两盅酒,里长道明来意:“我下丘村新弄个东西,比皂荚做的肥皂扛用,而且洗得更干净,香味扑鼻。” 他话音落,一手拿着煎饼果子吃的小七递上一块香皂和一块肥皂。 李知县先过手,一捏,硬,再闻闻,香皂香,肥皂有种腥味,很淡。 “此物洗手比皂荚的好?”他把东西递给旁边的县丞。 “好多了,准备比皂荚的肥皂贵五倍,肥皂未加香,洗衣服最好,不卖。” “不卖你车上装那许多?” “因不晓得洗衣洗脸是否适合,请诸位帮试用一下,一百块肥皂,一百块香皂。”里长道明目的。 “这个……”李知县又纠结了。 “李知县,先不忙着说,喝酒!到时即便诸位不愿意帮忙,我也不说什么。”里长端酒盅。 “喝酒!”“对,先喝完的。”“其他事情不急。” 官员们纷纷端盅,他们头一次发现,附郭在宁国府,其实也挺幸福的。 再苦再难,架不住辖下有个好村子。 先头的冰糖上面给回复了,表奖,允许自己看看市场反应,就是卖掉。 于是卖冰糖大家都拿了好多钱,那可是十多倍的利。 第二十九章 吆喝用托皆套路(第六更) 一顿饭,宾主尽欢。 提前吃完饭,又去市场上打听好价格的衙役回来汇报。 豆荚的肥皂根据香味不同,定价亦有差别。 贱者,一团十五文;贵者,百五十文。 “憨憨,咱卖多少合适?”里长拿不定主意。 朱闻天伸出一个巴掌:“五,五啊!嘿嘿嘿!” “好,五百文。”里长认同,接下来要按照说好的演。 村民的目光看向一个人,也是村民,口齿伶俐,不像憨憨,总是一个字一个字蹦。 “德来,背好了?”里长问。 “嗯!好,背,嘿嘿!”被叫德来的人紧张不已。 “你这样不如让憨憨去说了,别怕。”里长无奈地拍拍对方的肩膀;“赚大钱给你娶媳妇儿。” “娶媳妇儿我不担心,我才十六,现在村子不愁娶、不愁嫁。”德来说话顺畅多了。 “走,咱们出去。”里长放下心,大家出衙门。 有两个衙役跟在旁边,负责照看,就这待遇。 进到城中市场,依旧是好位置,提前弄出来的。 村民们把几个水盆、水桶放好,又拿出来白色的棉布、绢部布、苎麻布、菜籽油、锅底灰、黑土黄土。 德来深吸口气,拿起一块白布突然扔地上,喊:“南来滴、北往滴、撒泼打滚泥里躺滴啊! 诸位都到近前来,看我棉布白不白。扔到地上使劲踹,随后我再踩一踩。 大家瞧着先别骂,白布脏了咱不怕。咱有宝贝洗桑麻,轻柔漂洗若浣纱。 我搓一搓,我揉一揉,再现天边白云悠;不信诸位抬眼看,是否有若初相见?” 德来喊着把布踩来踩去,又拿起来放到盆里擦香皂洗,最后给围观的人看。 “哦~~”刚刚还想骂他败家的人,此刻露出吃惊的神色。 那白布和之前好像一样,这是什么肥皂? “土一洗当然掉了,锅底灰行吗?” 有人喊,这个人就是村里的托儿。 “你说灰,咱就灰,锅底灰来煤灶灰,我这拿来蹭一蹭,大家看看黑不黑。” 德来接着说,他重新拿起一块布,在锅底上蹭。 “黑!”有的是围观的人喊,有的是村里的托儿喊。 “黑?这个其实不算黑,染了墨,包了煤,爬上烟囱被风吹,此刻我来洗一洗,洗完还是白色底。” 德来继续手着洗,果然又白了。 “哦~~”惊叹声再次响起。 “放油,放油,我就不信油也能洗下去。”托儿来得及时。 德来再换布:“你说放油我放油,这边滴落到那头。正如人间多少愁,且叹红尘又成秋。 我这香皂气味幽,由是初闻桂香留。轻轻一抹泡沫稠,洁白似雪抚君忧。” 他滴油、沾水、打香皂,洗一洗,干净了。 “哦~~”“天哪~~” 这次托少了,围观的人多了,什么香皂?全能洗啊? “他洗好几次了,香皂不见小,耐用。” “我离这么远都闻到香味了,定然是好料。” “寻常用的是圆的,他这个说方不方,说圆不圆,中间瘦一点,正好用手抓着。” 大家喊,全是托,其他人哪会想这些。 不过情绪带动起来了,引导旁人往这方面考虑。 “这么好,多少钱啊?” “对呀!你说个数,我不差钱。” “绝对不是皂荚做的,皂荚怎么遮盖都有一种特殊的味道消不掉。” “五千文你卖不?我现在就买。” 托继续,不能停。 德来信心有了,按照剧本:“多少钱?今日有缘莫言钱,曾赴仙宴醉桃园。神宫浩淼穷书顶,殿壁巍然尽绘檐。万里升腾飞虎翼,七星闪耀照龙冠。却是繁华终有处,何不归来流云边。” 一时间好多人被震住了,卖个香皂至于吗? “此皂名为流云皂,应风而来,聚散无告,一万贯不多,一文钱不少。几多变幻,随缘!” 德来尽量让自己给人的感觉是高人的模样,淡薄、恬然! “我出一贯,有缘没?”有人喊。 德来微微一笑:“无缘,靠边站。” “我出两文钱,是否有缘?”又有人喊。 “来生缘!” “啥意思啊?” “问啥啊,人家的意思是这辈子别想了。” “五百,看我,五百,再多没有了。”另有人喊。 “近前一步。”德来看对方。 “咋滴?”这人迈一步。 德来一副仔细打量对方的样子,问:“求佛求仙,一步之间。问,一步不走,路几跬。” 这人抬头:“千山万水!” “走一步,路何远?”德来再问。 “万水千山!”对方再答。 “好,你我有缘,五百文钱。往后便因你定下来,皆五百文钱。”德来答应。 对方掏钱,买走一块香皂。 围观的人已经麻了,肿么回事儿? “我来一块。”有人上前,拎一串儿钱。 “我也买一块,再不买就被人抢光了。” “我三块,快点,别挤我。” 托走托又来,围观中没钱的人无奈,有钱的心动去买。 买了香皂的托转一圈把香皂给别人,别人拿回来继续卖。 两个衙役眼睁睁地看着,表示佩服,但绝对不识破,他俩也分到了。 一个时辰后,五百块香皂,以五百文的价钱全部卖掉。 这个价格差不多便定下来了,往后再卖也一样。 里长等最后一块香皂售出,欣喜地看着自己村子守村人:“憨憨!咱现在去买牲口?” 说好的,赚到钱继续买。 猪、羊、鸡鸭鹅、骡子、马、驴、骡子、牛,牲畜家禽基本上全了。 “嗯!走,买,呵呵呵,嘿嘿嘿!”朱闻天保持人设。 村里人都知道如今的憨憨是什么情况,不过依旧喜欢看他傻傻的样子。 就跟一个美女或帅哥每天接触,都是微笑,突然有一天人家开始冷脸,反差的心情自然不好。 故此,村民明白憨憨开窍了,聪明了,却仍然愿意看到其憨憨、傻乎乎的模样。 甚至配合着嘿嘿嘿,都很开心。 关键这样也放心,不怕别的人到来把憨憨给绑跑了,傻子绑了有何用? 今天赚到的二十五万文,众人花掉二十万,留下五万当公使钱保底。 县里的官员通过两个衙役的口,知道具体情况了。 李知县拿着文书跟以前一样,开具路引,长时间内都可以的那种。 这不属于空印,只是时间长,方便下丘村的人随时出去到别处。 香皂和肥皂,他给宋知府送去一堆,说明下情况。 第三十章 青黄不接把人雇(第一更) 下丘村的队伍在一众人羡慕的目光注视下,往家走。 本村村民兴高采烈,又买了许多牲口、盐、药材、纸、墨、猪和家禽等。 大牲口有的是种水稻翻耕完地累病了,卖掉。 朱闻天见到这种,看自己能否治疗,不能治的不要,除非瞧着大概率有牛黄的,那个多少都不嫌多。 另有小牲口长大,耕作时跟着大的学会了如何下地,大的卖掉。 至于没钱吃饭卖牲口的很少,人饿肚子,宁肯想办法借钱或借贷,也不想卖劳动力。 每一头被卖的牲口背后都有属于其自己的故事,哼哼唧唧的猪,它们的故事相对比较少。 “村子往后肉是不缺了,只是买这许多硝石,只为了吃口凉的,唉!” 里长看着身边包裹东西的棉被,摇摇头。 那里面有一小木桶的冰,在城里买,花了六百文。 市场上有卖雪泥的,一小份十到二十文。 憨憨不买雪泥,跟人家买冰,接着又买很多硝石。 里长知道硝石干什么用的,制冰。 先买点冰回去给小孩子们尝尝,再自己制作冰。 用很多的硝石能做一些冰,之后还要晒或煮硝石水,重新获得硝石。 朱闻天嘿嘿笑两声,不解释,谁规定硝石只能制冰?工业上亦有用。 小七想到很快能吃到雪泥,在旁边出声:“听说北面,冬天大河里都是冰,他们刨出来用木桶装,外面包一层层的棉被,夏天时候再打开用。” 朱闻天:“……” 他很想给对方讲讲冰窖,又嫌费劲。 算了,今年冬天晚上若有零下四五度时,冻了冰保存。 一次用许多器皿,每个器皿水不能多,多了不等结冰,天亮气温又回到零上。 未正三刻,外出赚钱的人回村,村民们纷纷跑出来迎接。 除了牲口,最主要的在于钱,二十五万文,朱闻天花掉十七万文。 剩下八万文与之前的公使钱放一起,村民们开心不已。 最开始的时候,整个村子把东西典当了,才凑五万多文。 如今几十万文的没啥,想想便有种哭的心思,那时太难了。 朱闻天看着大家的表情,理解。 跟曾经的某个村子一般,别人不允许私自买卖东西时,他们就偷摸制造,再卖出去。 等别的村子一个月工资几十元时,那村子家家盖别墅。 此时的下丘村和全大明的村子比,是一样一样滴。 “里长,每次剩钱,全是铜钱,怎不换成银子?” 村民帮着放好钱,认为银子方便携带。 “憨憨不让。”里长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反正守村人说啥就是啥。 “哦!听憨憨的。”对方理解了。 朱闻天在旁不出声,他有考虑。 大明宝钞按照历史轨迹,在五年后开始发行。 发行后不允许白银流通,同时宝钞单项兑换白银和铜钱。 需要用宝钞来交田赋和税时,一部分可以用宝钞,一部分用铜钱。 若一切不改变,留白银是留祸端。 当下大明对洋人在市舶司贸易,属于贸易逆差。 随着自己给出的冰糖,和应该也得给出去的石碱技术,加上以后更多的工艺。 那么大明生产成本降低,技术性提高,会在贸易上出现顺差。 这是改变了的结果,改变后,贸易顺差过程中,外面白银多。 自己留白银,大量白银进入大明,岂不是贬值了? 铜能够用来做东西,白银做什么?电闸上的触点?又没有电。 说不定历史改变后,大明会像清朝时期,银子当成主流货币。 他考虑得多,他的小伙伴们想法简单,找人制作雪泥,刨冰。 …… 当麦子抽穗一半的时候,李知县一帮人再次到来,观摩学习,哦,叫指导工作。 下丘村从周围的村子雇人来帮忙把黄麻移植到水田中,干一天给二斤稻子,中午管顿饭。 正是农闲的季节,别村听到居然有这等好事,踊跃报名参加。 莫说还给二斤粮,哪怕只凭借一顿饭,他们也愿意。 属于青黄不接的日子,一些人家里基本上没粮了。 “宜长,我看下丘村不少村民闲下来,何不少雇人?” 李知县站在田边,他日子过得滋润。 下丘村又卖了一次香皂,跟上回的香味不同。 带到城里,继续让衙门中的人帮忙试用。 又说没有香味的肥皂工艺改进,看看跟之前的在洗衣服方面有何区别。 第二回可是各给二百块,听说那一百块,衙门中有关键岗位的人没机会试用,那怎么可以? “李知县,咱们知道人够,这不是青黄不接嘛! 与其让人来借粮,不如叫他们面子上好过。 明年他们愿意套种,帮忙的过程中又学会方法,避免出错。” 里长道明原因,同样都是帮人,这种方式脸面上不一样。 李知县看着里长叹口气:“果然啊!都说娶妻当娶下丘村,嫁女应嫁下丘民,仁义!” 夸完他看自己的助手关县丞,关县丞赶忙开口:“知县,县中的县学名额虽是不多,却应该给下丘村一个吧?” “一个哪够,得两个。”郑主簿插一句。 来时商量好的,县里面有二十个名额,正常来说已分配好。 分配得再好,比得上试用香皂时候的心情好? “哦?对!”李知县露出恍然的神色:“宜长,你看如何?” 里长:“……” 他想说不如何,县学的名额是宝贵,不过对自己村子来说没用。 憨憨在教,村子里的大人偶尔背一背口诀,认识几个字,不指望能写。 孩子跑那么远到县城,村子提心吊胆,教得有憨憨好吗? 憨憨教孩子用讲故事的方法,千字文已学完,正在学三字经,之后是背诵的百家姓。 村子里的人在大量制作算盘,要上珠算课了。 “多谢李知县和诸位,只是……村子实是舍不得孩子远去求学。 这不琢磨着请位先生来教,一个先生能多教几个。 但凡有哪个孩子学得不错,到时年岁大了,还得麻烦诸位。” 里长想了想,委婉地拒绝,不去,怕你们找的教喻等人耽误咱村的孩子。 李知县微微一愣,再一思忖,发现里长说得没错。 下丘村有钱,专门盖个学堂,请来夫子教授,一次教一批。 第三十一章 无忧无虑待明年(第二更) 干活的人在努力地移栽,下丘村的人在旁指点,受雇的人认真听,心下感激。 他们知道下丘村不缺人手,人家稻子能插秧,麻怎么就不行? 无非是给自己一口饭吃的时候再给个体面,仁义呀! 故此,干活的时候分外卖力气,宁肯干不了两天就得回去,也不能拖延。 人多,移栽而已,很快便结束。 朱闻天在田边溜达,观察稻秧,看是否缺什么肥,缺啥补啥。 同时回去后记下详细情况,大明时的作物与自己那时必然有差别。 等整理完,交上去,给大明百姓用。 农业为国家根基,不可动摇,还得大力促进、发展。 自己的本事真的就用在一个村子里,实在是太过浪费。 写《齐民要术》的、《天工开物》的、《本草纲目》的,等等,总有人在为这个国家努力着。 目前自己先解决周围村子水稻收割之前不挨饿的问题,移栽完黄麻,还有活计做。 ‘呱’一声蛙叫后,一只青蛙跳到朱闻天的脚面上,把他吓一跳。 低头一看,是青蛙,不是蟾蜍。 很好!没有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膈应人的感受。 “青蛙能吃啊!用两股叉子叉最方便。呃……留你们一命吧!村子有肉吃。” 朱闻天想到了吃,青蛙红焖最好了,要是有辣椒就辣炒、干锅。 他瞧瞧水田,里面有蝌蚪,背面比较光滑的,反而是蟾蜍蝌蚪,带着斑点的却是青蛙蝌蚪。 除了蝌蚪,另有指甲盖大小的带着尾巴和甲壳的虫子,叫鲎。 不错,找村民抓,药材。 村民们下田,抓虫子,守村人说治病用,准没错。 …… 午时,影子缩短,村民招呼众人吃饭。 今日午饭红烧肉焖油豆腐、酱茄条、黄瓜炒鸡蛋、大米饭。 主桌多黄瓜拌卤猪耳朵、茴香豆和熘肝尖。 帮工的人主食吃米饭,村民最近习惯吃面了,于是做手擀面,过井水,天热口感好。 里长与官员喝酒,朱闻天只管吃面,用肉丁和鸡蛋炸的酱,拌在面碗里。 李知县吃块颤巍巍的红烧肉、喝口酒,感慨:“这便是青黄不接时的民生啊!下丘村过得苦哇!” 大家露出笑容,放心吃喝,没有心理负担。 “明年这时,附近的村子也能吃饱饭,多一季作物。” 里长看一眼在低头猛吃的雇工们,不心疼肉被吃得多。 李知县颔首:“若明年成了,当大力推广,至少宁国府得照着学。” 他来是有任务的,府城的人让他看看水稻套种黄麻的情况。 之前送上去的,听跟朝中有近臣联系的人说,就是宋知府,已经被关注,关注下丘村。 既然天子关注,自己都可以常驻。 “饱,嗯哼!嘿嘿嘿……” 这边朱闻天吃好了,笑着打招呼,很有礼貌,转身下桌。 官员们纷纷回以笑容,伴随下丘村富裕,人家的守村人地位跟着提高。 主簿看着朱闻天离去的背影:“哎呀!还是傻……守村人好啊!” 其他人也如是说,傻子幸福,尤其是下丘村的傻子。 里长:“……” 他很想说,我下丘村最操心的人就是你们认为的傻子。 还什么无忧无虑?他在支撑着五百五十一口村民的幸福生活。 你们以为他去玩了?他是带孩子们溜达一圈,到庙里睡午觉,起来教学。 里长心中这般想,嘴上却说:“看到憨憨的笑容,我们心情便好。” 其他人,尤其是雇工,吃饭速度同样快,还不敢吃撑了,怕一会儿弯不下腰。 他们继续去干活,这一顿饭吃的肉,能顶十天半个月的油水。 未正二刻,官员们才吃完,饭菜真香啊! 若不是有村子给提供的好处,他们家里想吃顿肉也是很费劲。 见里长要去准备东西,李知县阻拦:“宜长,今晚我们……跟你们一同守夜。” “太好了!我找人安排。” 里长明白,晚上再准备一顿,人家不走了。 估计眼下时节,县中事情少。 知县等人哪晓得里长所想,不然一定告诉对方,不是事情少,是你村子事情重要。 青黄不接怎么可能无事做?别的地方难以改变,盯着你村子学。 …… 傍晚前,雇工结束工作,下丘村派马车、骡车给他们送回家。 走时为他们一人准备一碗红烧肉焖油豆腐,叮嘱明天车去接来时带上空碗。 他们带上粮食和肉离开,回去要把肉拿出来跟米一起煮饭,给家里人吃。 留是留不住的,天热,除非回去用很多盐腌上。 李知县望着乘车回家的其他村村民,抿抿嘴、攥下拳头:“明年,明年一切都会好起来。” 转过头他看里长,愁,该怎般奖赏? 人家一个村子把县里该做的事情给做了。给读书名额,人家不要。 给钱?自己还拿着人家的好处呢! 晚上喝酒,喝得醺醺然时,李知县问:“宜长,你说你要什么?我们能给的。” 里长:“……” 他想说我就希望你们别给我捣乱,别的方面用不着你们,我村有憨憨。 话不能这样说,他笑着回应:“有什么消息,能跟我们知会一声,最好不过了。” “这个好办,往后我每日叫人骑快马给你们送。记得马喂料,送信的人管顿饭。” 李知县痛快地答应,不然他真给不出旁的。 “莫说衙门出来的人,即便要饭的到村子,也要给个饱饭。” 里长保证,吃饭不是问题。 而且不仅仅供饭,走时会带东西,下次人家才愿意来。 说话间大家喝好了,主要是聊不了风月,官员会,里长难以配合。 谈个诗词什么的,里长干瞪眼。 他知道憨憨行,偏偏不能暴露出来,卖香皂时的话,全由憨憨写。 半夜时再一次电闪雷鸣,轰隆轰隆的声音中,大雨噼啪落下。 里长的媳妇儿坐起来,推里长:“他爹,憨憨今晚住哪了?” 里长打个哈欠:“他说今天看样子有雨,住祀堂了,睡吧!离得近。” “哦哦!不如把村里的路修修,修到山神庙,一下雨就泥泞,铺石子路,压实了。” “嗯!明天起来你提醒我,今晚酒喝多了。” 里长支应一声,转过身去继续睡。 “憨憨重要还是喝酒重要?没有憨憨你上哪喝酒去?还能跟知县他们喝?哼!” 第三十二章 真情平淡回首顾(第三更) 雨停了,风宁了,早上的天空又晴了。 朱闻天揉着眼屎,打着哈欠起来洗漱,困。 昨天晚上里长没来,村里其他人来了六拨。 大雷不曾叫他睁开眼睛,人把他给弄醒了。 村里的车队早早出发,离得近的村子,人已经被接来,远的过会儿也到。 他们家中粮食少,早饭显然不能吃,村子里额外多给一顿。 大肉包子,没有米饭、米粉、米线。 粥里有米,大米和红小豆一起煮的,配小菜吃。 小菜是葱丝拌干豆腐丝、蒜茄子、黄瓜先切条压出水分,再用盐和姜丝与香油拌、半个咸鸭蛋。 周围村子的人根本没吃过蒜茄子,不是本地菜,尝一口发现很好吃。 有肉的大包子他们同样能吃,下丘村的一顿早饭是他们家中三天的伙食钱。 官员们没有炒菜吃,与村子里的孩子一样,多了个茶叶蛋。 村里的孩子不吃粥,喝羊奶,年岁大的人也喝,除非谁乳糖不耐受。 “宜长,肉包子香,上回的韭菜鸡蛋的也不错。” 李知县知足,寻常日子,他早上起来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 “其实茴香馅的味道更浓郁,只是不方便做,别的村人……” 里长已经习惯了吃面和米,不挑。 村民有的爱吃茴香的包子,由于外村人在。 包了自己吃,别人以为村子没有肉了,好东西给外人,村子自己吃苦。 没办法,忍一忍,先不吃,就吃肉的,以证明咱村的肉随便吃。 县丞咬一口茶叶蛋,等咽下去:“茶叶蛋入味啊!” “昨天晚上煮的,泡了一夜,本来可以煮完蛋剥皮后再放料,不过憨……罕见有那么弄的。” 里长想说憨憨说了,那样没有仪式感,必须自己剥着吃才好。 “这蛋上有个大的茶叶片。”主簿发现情况,真是茶叶蛋啊! “后来野茶树上摘的叶子,泡茶水差一些,就拿来调味。” 里长剥着自己的茶叶蛋,对这些没见识的官员们讲解。 吃早饭速度快,官员们继续到田边看,并记下关键的操作。 之前闲着的村民加入到了移栽的队伍中,眼看着就要结束,在午饭前结束。 外村的人非但不减慢速度,反而愈发拼。 他们都打算好了,午饭前干完,拿了二斤粮食就走。 不吃村子的饭,那样好像是硬赖一顿似的。 “宜长,午饭给不给他们?干得太快了。” 李知县看出来雇工的心思了,他想要让人家吃饭,话可说不出来,又不是他出钱。 “下午还有活儿呢,不吃饭怎么干?下丘村准备继续开荒,下午开始。 既然现在能找他们帮忙,等深秋时,种地差开他们收稻的日子,还是行的。” 里长露出笑容,我差一顿饭?以前大家余粮都少,没办法。 如今村子钱多,能帮一天则算一天。 种麦子,多种麦子。 按照憨憨的说法是给另一个选择,收完稻子究竟种不种冬小麦? 小麦为主食,油菜是粮油,麻属于经济作物。 哪怕你种两亩小麦,收获后也够吃好多天。 至于说不爱吃面,开玩笑呢?有得吃就不错了。 草根树皮爱吃不?观音土香吗? 本地的气候条件,根本种不了第二茬水稻,那得再往南的位置。 帮工哪晓得村子把后续给安排好,他们以为就这两天。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成人之事,终人所托。 努力工作,移栽时腰是弯的,脊梁不能弯。 午时到来,村里人喊吃饭,他们都不吃,继续干活,快了,马上结束。 村民们也不吃,跟着一起干,其他的等着。 田边的里长不出声,李知县这些衙门来的人一动不动,都知道不能去吃饭。 朱闻天带着小伙伴们都下田帮忙了,他又不是真傻,非要自己单独提前吃。 正午,大家忙完。 别村的人想走,村民拦住。 “下午还有活干,想走?白拿二斤粮食?说好了雇一天给二斤,半天怎么行?” 周围村子的人:“……” “还有?”一个人问。 “开荒,谁都别想跑,赶紧吃饭。”村民一副我看着你的样子说。 “嘿嘿嘿……”这人跟憨憨一样了,他抹把汗:“早说呀!本来我还想我闺女长大嫁给你儿子呢,现在不嫁了,你太坏。” “张老三,你说什么?”村里人问。 “我说我想等闺女长大嫁给你儿子……” “行,就这么定了。走,吃饭去,我单独给你个菜,你家那丫头我看过,小美人坯子。” 村民打断对方后面的话,走过去搂住对方的肩膀,一副对方再想反对就勒脖子、捂嘴的架势。 周围其他人哈哈大笑,心情变好。 中午吃兔子,村子里养的兔子,红烧兔肉。 再加上几样简单的配菜,吃完去村子北面,开荒。 开荒在别处是非常吓人的,在下丘村,只不过扶个犁而已。 卖两次香皂,村子里增加九十头大牲口。 整个村子三百九十六头大牲口,不过有的不能干重活了,带崽子了,肚子明显变大。 按照月份不同,生产的时间也不确定。 它们享受起精料待遇,却不能只呆着,朱闻天给它们安排适当的运动量,避免难产。 很多奶牛难产,就是因为运动量不够,总是圈养。 结果第一胎生产的时候,大小全死了。 当然,可以辅助生产,人工帮忙拽出来。 有的可能保住了大的,有的或许保住了小的。 “村子里要种什么?咱们帮忙种,地到现在还空着。” 过来干活的人见到了一千六百亩空地,心疼。 “早着呢,先养地。”村民不说种麦子。 说种麦子的话,别人不懂啊!各种问题,解释起来没完,徒耗口舌,不如干活。 李知县等人此刻离开,村子给每人一堆东西。 吃的用的,属于试用、试吃,不算受贿。 此乃为民分忧,以自身当检验者,就跟吃饭为皇帝试的一个意思。 有什么危险和坏处,官员衙役先承受,避免害民。 送到村口,人依依不舍,马也频频回首。 “真是不愿离别啊!尤其是那马,不时回看一眼。 唉!在村里无非是吃几顿简单的饭,无非是过个平静的夜晚。 他们为何而来?他们又因何而感慨?只不过眼前的淡然。”里长对憨憨说。 他的憨憨诧异地看他一眼,点点头,哼哼:“曾经在幽幽暗暗反反复复中追问,才知道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才是真,再回首恍然如梦,再回首我心……” 第三十三章 礼仪人性曾并举(第四更) 李知县的队伍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去,到宣城时已是黄昏。 他们不作停留,更不回县衙,直奔府衙。 带回来的一堆东西可不是全给他们的,有人家府里人一部分。 谁规定宁国府的官员不如宣城县的官员?自然一起试吃、试用。 整个宣城中的官员,家中至少有肥皂和香皂。 这东西最大的受众其实是女人,女人好打扮,不是女人自恋,乃是女为悦己者容。 得从生物的本能性出发,尤其是动物。 孔雀雄的也要开屏,袋鼠得互相踹,竞争嘛! 香皂这个东西就是一种介质,有古代戏曲中描写,妇人借别人的首饰去显摆,家中经济不好的女子出去逛庙会要借圆香肥皂。 不止是这边的朝代,包括外面洋人的,有共性。 莫泊桑这个小说家、文学家什么的,写过一个《项链》。 一个女子借朋友的项链去显摆,结果丢了,她和她的丈夫努力工作赚钱。 结果朋友告诉她,那个是假的。 其实大家都遵守一种社会行交往的礼仪,哪怕是假领子等,包括敬爱的那谁……也是衬衫专门为了接待外国宾客。 哪怕是孔子亦如是,《论语》中有言:君召使摈,色勃如也,足躩如,也。揖所与立,左右手。衣前后,襜如也,趋进,翼如也。宾退,必复命曰:“宾不顾矣。” 这里面的‘衣前后,襜如也,趋进,翼如也。’就是说袍子的,故意迎风飘荡。 有如一些学生穿运动服,里面白衬衫,就把运动服的上衣拉链打开,然后像袍子那样,很多学生都有过这种情况。 这是种礼仪和服装的华美,包括西方的西服,领带领结燕尾服等。 孔子的作态就是,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有礼仪之大故称夏。 那么这个试用的香皂和肥皂可就厉害了,下丘村只卖过两次,数量限定了。 当初五百文买的人,转手可以卖一千文,甚至更高,一皂难求,有价无市。 衙门中人的妻子有,用香皂洗完,到外面交往,一说这个味道…… 朱闻天若是知道,一定会告诉对方,洗干净啊,你难道是擦完香皂就不洗了? 那你熏香啊,还有花油精有卖的,涂那个更好。 故此当新的东西送来,官员本身还没如何呢!枕头风先被吹上。 傍晚拿了东西,翌日天亮。 宋知府绝对不会承认被吹了枕头风,他只是凭借做人的良知和官员的本分,认为要对府辖优秀村落进行扶持。 于是他找官员开会,叫上附郭的宣城县主要官员,开扩大会议。 会议中心思想主要为三把两跟,要求府县两级官府落实到实处。 即:把握好当前局势下的乡村经济发展、把握住突出政德形象典型、把牢民间技术革新优势。跟随当今富农、强农大形势、跟紧以朱元璋陛下思想为主要指引的百姓官员融洽问题。 具体要深入民间、知晓民生、服务民众。 官员要放开胆量,主动承担新技术产品的尝试、检验、体会等应有职责。 在面对技术性乡村新事物时,做到不退缩、不畏惧、不言艰。 会议取得圆满成功,所有官员都很高兴。 李知县要求再次长途跋涉深入民间,了解、询问、打探新型技术成熟化产品。 …… “盖,房,两,二,层,夏……呃……盖两层的房子,夏天的时候上面有遮挡,下面凉快,冬天的时候下面有隔离,上面暖和。” 下丘村里,朱闻天找到里长,比划着说,后来实在累了,不好表达。 “往哪里盖?”里长心疼地摸摸憨憨的头。 “前面的平房后面起楼,平房当仓库。村里冬天太冷了,又湿又冷。 盖两层房子,想办法起火道。有壁炉,壁炉也行,下面火炕,上层壁炉。 正常冬天死人多,身体失温,人受不了的,很艰难。” 朱闻天要修二层楼和火墙、火炕、壁炉。 去年冬天他就这么过来的,没有空调哇!那叫一个冷啊! 自己睡觉盖棉被,平时穿棉衣,对抗湿冷是一身正气。 别看现在的人习惯了,寿命短啊! “咱村人能盖房子的少。”里长说出具体困难。 “雇啊!”朱闻天说出解决方案,有钱了,你非要自己弄啊? “对,花钱找人,憨憨你放心,村子不会拖你后腿,你别累到了。” 里长关心守村人,以前的憨憨是守村人,现在的憨憨是……守!村!人! “多孵化家禽,家禽生长速度快,还产蛋,大鹅蛋腌咸蛋比鸭蛋和鸡蛋好吃。” 朱闻天又叮嘱一句,买了不少家禽,趁天热,赶紧发展。 里长点头:“好好好!” “嗯!嘿嘿,嘿嘿嘿嘿……”朱闻天给个人设,转头去找小伙伴们,上课。 “这孩子!”里长摇摇头,找人商议如何盖房子,请人手。 …… “扣一个,又扣到一个……” 小丫头手上拿个小纱网,跟其他小伙伴们一起捉蚂蚱。 大家一起抓,不是为了喂鸡鸭。 说好了的,捉到后油炸着吃,放点安息茴香。 朱闻天在体育课,其实农村孩子不用上体育课,人家平时就跑来跑去的,还爬山。 总是吃啊、睡啊、背诵啊,不行。 里面涉及到了一个人体机械行为和情绪化辩证理论,很深奥。 长时间规律化生活,就是自律性非常强的人,和长时间不自律的人,其实是一样的。 在死亡率方面来说,两者几乎相同。 自律的人比如活五年,不自律的,还是五年。 这个太讽刺了,我这么自律,为什么跟那个房间弄得像猪窝一样的人同一个指标? 就是因为太自律了,在一定程度规范自我,然后并刻意限制自我,才是正确的。 自律其实是一种精神疾病,调查肺癌,非吸烟的不算,只计吸烟的。 会发现,自由吸烟者得癌率比非自由吸烟者低。 什么意思呢! 两个人都抽烟,一个人想抽就抽,尤其是在自己家里。 另一个人在自己家里想抽烟的时候必须去阳台,把阳台门关上,抽半支烟掐灭,过下瘾。 那么后者得肺癌率是前者的十倍以上,因为每次抽烟的时候都有一种被限制的负罪感。 故此,朱闻天给孩子的学习教导环境非常宽松,不给绝对的精神压力。 他带着小伙伴们玩耍,给孩子们讲故事。 他不是职业教师,不用承担更多的非教育内容的压力。 一只只蚂蚱被捉到,孩子们期待着回去看到油锅。 第三十四章 送货私信村几许(第一更) “驾,驾……喔、驾,你倒是走啊!不行了,把这驴换下去。” 开荒的地方,一头驴突然犯倔,外村过来干活的人又不好打驴。 下丘村的人走过来一个,看看驴,面带笑容:“这驴好,肥呀!兄弟,你吃过酱驴肉没?” “我吃个猪肉都费劲,上哪吃驴肉?”对方摇头。 “晚上吃,咱们把这头驴杀了,到时候……看,走了。” 本村的人还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驴就往前使劲,估计是方才太累,它歇一歇。 外村人呵呵笑:“好,不干活就杀了吃肉,这招好。你村开这么多地,要找人帮着种时,记得喊一声。” 本村人犹豫下:“许是要在收水稻的时候,晚几日也成,你们不种油菜和苎麻?” 对方抿抿嘴儿;“种,都种,到时找你们租大牲口,咬咬牙,累一回,明年就好了。” “其实也不是很累,咱们村要种的东西比水稻插秧省事。” 本村的人想到了去年的自己,刚收完水稻,憨憨就让翻地,去别的村租牲口。 不到一年,村子里的牲口近四百头。 傍晚,村子把被雇来的人再次送回去,依旧给了吃食。 “憨憨,荒地开出来,肥跟不上了。今年秋天种麦子,能长好吗?” 里长油炸蚂蚱就酒,担忧起肥的事情。 “挖,泥,再追,肥,嘿嘿嘿!”朱闻天想了想,只能这么做。 村子里牲口多,一次能运回来不少,等种完小麦,有时间了,再追肥。 明年再想买麦子就贵了,产量低,说不定不会往这边运。 史书记载:四年,陕西、河南、山西及直隶常州、临濠、北平、河间、永平旱。 这里的四年指洪武四年,即明年。 干旱地区在河南河北山西陕西,全是种小麦的所在,百姓日子难熬。 对此他没有办法,总不能找朱元璋当面说。 即便说出来,朱元璋又能如何?管得了老天爷? 打井需要人手,人工降雨?开什么玩笑! …… 被朱闻天想起来的朱元璋,晚上也在吃饭。 马皇后做的饭,有蔬菜有肉。 今天朱元璋要喝口酒,他高兴。 “重八,何事这般欣喜?”马皇后看出来朱元璋开心。 “妹子,今天加急送来的题本,宁国府宣城县的下丘村在水田里种黄麻。 说是要等水稻有一半抽穗后把种在别处的黄麻秧子移栽过去,对水稻好。 今年下丘村多收了一茬油菜籽和苎麻,之前的冰糖同样是他们想出来的办法。” 朱元璋说出喜事,百姓能多种一茬作物,再多种一排作物。 往后粮食和布、油,什么都不缺了。 大明百姓能吃饱,想打谁就打谁。 说着朱元璋喝一口酒,夹口鸡肉,仔细品尝。 马皇后听了露出笑容:“自从你让人收红糖,现在红糖价钱上涨,听说洋人买咱们的冰糖也贵了。” “二百三十文一斤,哼哼!还想用糖赚我大明的钱?” 朱元璋眯起眼睛,最近朝廷收红糖,收上来的红糖全给做成冰糖通过市舶司卖给洋人了。 洋人一边喊贵,一边使劲买,想是运到其他的地方能赚钱。 “那下丘村有能人啊重八。”马皇后夸一句。 “能耐,想了这么多好办法。”朱元璋认同。 “可不仅仅是这些,重八你等着,我取东西来。” 马皇后离开座位,走到旁边的位置,取来一个木头盒,打开给朱元璋看。 盒子中铺了棉布,摆放四个东西。 朱元璋探口看,吸吸鼻子:“这是……香皂?怎么不是圆的?” 马皇后指着东西:“这个可不是皂荚做出来的香皂,比皂荚的好。 有商人从宣城买来,到南京贩卖,咱家老大给我送来的。 一块这样的香皂在宣城卖五百文,到了南京就是七百文,想买还不容易呢!” “这……这么贵?”朱元璋是知道物价的,尤其是圆香肥皂。 眼前的东西比皂荚做的香皂贵五倍,谁做的? “谁卖的?老大怎愿意买?”朱元璋想着便问出来。 “老大哪会自己去买,是宁国府的官员送给老大,借老大的手给我们。重八你猜这香皂出自哪里?” 马皇后摇摇头,大儿子找她送东西时便说清楚了。 朱元璋眼珠子转转:“不会也是下丘村吧?” “重八猜对了,下丘村第一次卖五百块,第二次卖一千块。 这香皂是村子给宁国府官员们试用,说是不知道好不好用让官员们帮忙用一下。 另一种没有香味,倒是有淡淡的腥味,拿来洗衣服。” 马皇后点点头,介绍香皂来历,官员们也没钱买。 朱元璋听愣了,好一会儿才轻拍下桌子:“哪里是什么试用,分明是行贿。 试用?送用的东西叫试用,送吃的岂不是要叫试吃? 要不要直接给钱,让官员试着花?” “呵呵呵……”马皇后笑出来:“那重八你治官员的罪?” “他们自己说出来的,还怎么治罪?要治也是治下丘村的罪。 懂得给官员送礼,就不知道给我这个皇帝送送?我还能亏待了他们?” 朱元璋抱怨一句,他其实不会直接管百姓要东西,有好东西时,必须掏钱买。 “说起来官员们还真去试吃过,县里的官员去各村看民生,以前自带干粮。 现在看完别的村子,最后去下丘村,在下丘村吃饭,不带干粮。 老大说官员写信,言说下丘村的村民顿顿有肉吃,还吃麦子。” 马皇后接过话,告诉朱元璋有那么一个厉害的村子。 朱元璋颔首:“有钱自然有肉,可说村里的高人是谁?愿意入朝为官?” 他心动了,下丘村用有隐士?寻常人不可能让村子多了许多办法。 马皇后摇头:“老大说官员也不知道,一问里长,里长便说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 哦!老大提一件事,官员信中写,干旱之前,村子明明有河,偏要费力气打出四口井,故此旱时村子无事。” “嗯!嗯!嗯!”朱元璋一下一下点头。 第三十五章 青贮池挖暗示来(第二更) 朱元璋想着心事,慢慢吃喝。 马皇后陪在旁边,顺便给出主意。 后宫不得干政,马皇后除外。 “重八,应叫官员暗示下丘村的里长,他们有好东西,太子想要。 以此来看高人的心思,高人若是想接触朝廷,必然会给。 如果高人不愿意出力,再想别的办法。 有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放着不用,岂不是很可惜?” 朱元璋喝掉盅里的酒:“会是谁呢?哪个败军手下的谋士?躲着我?” “躲着的话他不应该给下丘村出那么多的好主意,香皂和冰糖能卖大价钱,筹措军粮难道不好?” 马皇后认为可能性不大,别人的谋士,早干什么去了? 凭借种地的方法能多粮食,想出好东西的手段又能弄到钱。 “是这么个道理,那他怎么不来找我?只这几种事情,封个官还是行的。” 朱元璋认同了马皇后的话,又继续纳闷。 马皇后帮他倒上酒:“想来对方担心口说无凭,先找个村子做出来样子。” “嗯!让阿标给宋子芾写信。”朱元璋同意。 目前他没有更好的办法,总不能把下丘村的村民全抓起来挨个审。 …… 朱闻天不晓得拿了好处的官员会不打自招,一大早没吃饭呢,他就在画图,木耧。 木耧早就有,种小麦方便,一般由人来拉和扶。 村子里大牲口多,按照牲口设计,村子里的木匠不会做种小麦的工具。 “另外要烧水泥,我用来做青贮的池。 村子没有石灰石,哪有来着?戚桥村,现在没有那个桥,叫渡河村。 不远,他们村还有人过来帮工干活,去他们那挖,磨好了去烧。 问问里长哪里有砖窑,让砖窑给烧,回来自己再磨成粉。 对二磨一烧做水泥,想要加铁也行,采铁矿石,一起烧。 对呀!北面最大的铁矿还没被发现呢,不过本地有其他铁矿。” 朱闻天嘟嘟囔囔,画好图去找木匠,再找里长说烧水泥的事情。 木匠接到图纸,说保证没问题,会找人一起做出足够多的数量。 “正想去找你过来吃饭。”里长看到憨憨,立即露出笑容。 朱闻天去洗手,看一眼食物,满意。 今天早上喝豆浆、吃油条,他还担心外村来的人不爱吃面食呢! 结果外村人喜欢吃油条,看着在大油锅里炸的,油水多。 朱闻天坐下,压低声音:“里长,采石头,去渡河村,还要采铁矿石。若哪有铁矿渣,直接用这个也行。 加上黏土,我先看石头、矿渣和黏土的情况,调几种各多少的情况。 让烧砖的窑给烧,咱们出钱,烧好了我要做池子。 先找人磨矿石、矿渣,挖坑,多挖几个坑,咱村的牛羊多。 这有几个图,什么地方有铁匠?叫他帮忙打出来,叫抹子、直角收光刀、拉角器。 还需要铁磙子、铁板、铁杵,弄碎石头用。” 朱闻天递过去图纸,这个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里长接到手打开看:“村里砌墙有差不多的,你这一套瞧着更精细些,我去找铁匠打。” 他小心地揣进怀里,吃完饭就出门,带人出去,找材料和人、窑。 …… 三天后,材料找来。 朱闻天看具体情况,给出五种比例:“试,不行,换。嘿嘿嘿嘿……” “呵呵呵呵……”里长跟着笑。 “宜长,遇到什么好事情了,你这么高兴?” 有人隔着几十步远打招呼,李知县他们又来了。 “看到憨憨笑,我跟着笑两声。”里长迎过去。 “憨憨笑起来确实很……很……纯真?” 李知县努力地想出一个词汇,不就是傻笑嘛!他得夸。 里长看看天色,离午时早着呢。 他拿茶叶给泡水:“今日李知县未去旁的村子?” “别的村子饭菜不香,肚子里没油水,到你这吃顿好的。” 李知县很随意,又看到里长端出来的点心,捏起个尝尝。 “宜长,这个好吃。”他发现好东西了。 那是小蛋糕,村子里有奶、有面粉、有鸡蛋。 用铁皮做个箱子,下面用炭火烤,试几回就知道温度和时间了。 “我让人去准备,等诸位回去时,带给其他官员帮着试吃。” 里长听到对方说好,那就送吧!村子里的人都爱吃这种蛋糕。 李知县未拒绝,端茶喝一口:“宜长,说起来试吃,有这么个事情,呃……你们怎么不卖香皂了?” “不缺钱啊!”里长十分自然地回应,钱少再卖。 “别人缺香皂,咱们宋知府吧!他……他偷摸给太子送了香皂,太子用着说好,咱村子是不是……” 李知县带任务来的,要东西。 “太、太、太……子啊?”里长结巴了,额头上冒汗。 “嗯!你想想,太子用过,那么多的王爷、万岁爷,怎么办?”李知县暗示。 里长擦汗,犹豫着问:“要,要把法子交上去?” “你愿意交?”李知县看着对方的眼睛。 “我不愿意,可是……”里长摇头,谁会甘心把自己赚钱的方法给别人? 冰糖是没招了,太惹眼,有跟洋人互市的关系在其中。 香皂给了,还有什么能赚钱?憨憨做个好梦容易么? 李知县摆下手:“别怕,万岁爷不抢百姓的东西,上回你给的冰糖方子,咱们开始赚洋人钱了。” 里长继续擦汗:“那……怎么办?等我一下。” 他自己想不出如何应对,起身去找守村人。 李知县等人互相看一眼,等里长走远,关县丞小声说:“找高人去了。” “偷摸跟上去?”郑主簿问。 “跟上去看到高人,高人一生气走了,咱有多少颗脑袋够砍?” 王典史不干,一般高人都跟正常人不一样,心性难猜。 里长找到憨憨时,憨憨在看别人挖坑,要斜的坑,方便取青贮。 青贮池地下一部分,地面上一部分,人就不用踩梯子装料。 上面密封没有塑料布,拿油布。 “憨憨,你跟我来。”里长跟作贼似的左右看看,刚才过来时他就绕一圈,总回头看。 “嗯嗯!”朱闻天跟上。 二人进祀堂,里长把情况说给憨憨听,焦急地问:“怎么办?” “给,卖,嘿嘿,二,百……” “着急呢憨憨。”里长直搓手。 “给宫里,不要钱,再卖宫里,二百文一块,让他们拿油换,别怕,朱……陛下会把香皂加价卖给洋人。 咱们要油,直接告诉宫里,做香皂用油,看能不能让洋人拿油换,就说咱们大明百姓吃。” 朱闻天说出办法,对里长嘿嘿笑笑。 第三十六章 牵线搭桥多赠与(第三更) “宜长,如何?”李知县见里长回来,表情轻松的样子,径直问。 “我去看了看村子里的储备,能给,给……香皂,方子不给。” 里长按照自己回来路上组织的语言说出来,不怕了。 他知道对方知道他去找人询问,就是不承认。 累死你们,你们也想不出来是憨憨教的。 “送多少?”县丞在旁出声。 “先送一千块,送你们一百块,再卖给宫里五千块,二百钱一块。 我有要求,卖的香皂拿油换,什么油都可。 宫里若卖给洋人,最好也换油,香皂就是用油做的。 村子里多种了一茬油菜,不然真拿不出油造香皂。” 里长不怕对方知道一种材料后弄出香皂,东西做的过程看着简单,不看上哪猜去? 主簿咽下口水:“用油?油人能吃,哎呀!” 李知县的指头轻轻敲着桌子:“此事是得说明白,洋人用别的东西换咱们油,咱百姓就少吃了。” 他懂,一旦价钱合适,将来会大批量卖给洋人,油怎么办? “三天后,你们派人到村子里取,正好顺路往西走,进长江。 要不然你们调一艘船过来,不用陆路运输,从河入长江,顺流而下抵达南京。” 里长知道路况,从村子去南京非常方便,有河连接。 只是回来就属于逆流,比较麻烦。 “好,三天。”李知县觉得可以,调船进村子。 他看着里长:“宜长,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高人知道宫里要,有想法没? “晌午吃啥?”里长有话说,问饭菜。 “自然是村子做什么,我等吃什么,今天有肉?” 李知县非常失望,让你说你就说这个? “猪肉,昨天晚上杀的猪,灌了香肠,正好吃。”里长说着都馋了。 “香肠昨天做的?那得晾晒。”典史提醒对方。 “晾晒的是腊肠,村子的香肠是煮熟的,拿山上野果子的果木烤。” 里长咽口水,中午怎么还没到呢?日头走得太慢了。 李知县跟着吞口水:“好,好吃吗?” “可香了,嘿嘿嘿……”里长抬手擦嘴角。 …… 吃饭的时间终于到来,今天没有红烧肉,猪肉炒的各种菜。 主桌上多了切片的香肠和切片的闷子,主食米饭。 李知县不客气,上来就夹一片香肠,吃进嘴,猛点头:“好吃好吃,跟咱们做的香肠不一样。” “诸位回去时带上一些。”里长舍得给,村子里不缺肉。 香皂可以随便卖了,再买猪,人家帮忙让村子与宫中联系上。 将来有什么好东西,先给宫里送,看谁敢给村子使坏? “这个是什么?”县丞夹片闷子,吃了不知道怎么形容。 看着像猪肉或者煮鱼后凉了的冻儿,却又不同。 乳白色的,里面有红色的斑点。 “闷子,里面红色的碎的东西是做香肠的下脚料,看,跟香肠一个颜色。” 里长夹闷子后蘸蒜酱,就是大蒜沫放酱油里。 闷子制作过程用的盐少,不蘸酱油也能吃,就是没那么咸。 这种是东北闷子,但不是大连的那种黑色的用来炒的闷子。 香肠是红肠,苏联传到朱闻天那时的,边角料就拿来做闷子,东北三省都有。 红肠煮的时候需要用针扎,放气,跟煮血肠一样的道理。 一扎,里面有的就顺着针孔跑出来,在水里。 闷子直接用这个水加淀粉来做,丝毫不浪费。 朱闻天努力地把全国各地的小吃教给村子里,选择多,吃起来才舒心。 总吃一样的东西,除非是主食,否则会吃腻、吃伤。 以前村子穷,能吃饱都算好的,凭什么挑剔?没资格。 现在村子有钱,换着花样吃,村民甚至可以提要求。 “好吃好吃,我也蘸一下。”李知县跟着学。 “回去的时候带上。”里长继续给,闷子不值钱。 村子里一般小宝宝爱吃闷子,比如朱成家的句句,断奶了,小手攥住往嘴里塞,闷子都抓碎了。 县丞吃两片发愁:“县里等百姓过上好日子,我等升官,到了别处,上哪吃饭去?” 他这一说,其他三个人突然就难过了。 有一个下丘村在,从下丘村拿的东西,已经超过俸禄了。 换个地方没有下丘村,敢去别的村子吃? 里长内心同样不希望官员调走,现在相处得好,他叹口气:“唉!真高升,不管到哪,写信过来,村子做些能保存久的东西送去。” “送,送!嘿嘿嘿嘿!”朱闻天找机会插话。 “宜长,我等先行谢过。”李知县眼圈红了。 午后,官员队伍得回去,汇报完等三天再来,调船。 村子里给香肠和闷子,放在竹篮中。 又拿十匹棉布包一百块肥皂,说是天热,怕晒化了。 村口告别,等离村子远了,十人的队伍速度放慢。 “宫里从下丘村运东西,总是现调船只,恐有不及之时,当常备一艘船停靠村子。” 李知县提议,东西不能白拿,给村子一艘船用着。 关县丞附和并补充:“正是,船工当征劳役,一个月一换,想来他们会愿意干活,甚至不同意换人。” “没错,只要船工到村子,村子定然给好吃的,并送东西带回家。”主簿认可。 “最好给安排疍民,他们家就是船,船就是家,给换艘大点的船,需从其他地方找。” 典史出主意,扔一家人给村子用,疍民住船上,可以下来在村子中住。 …… 里长转身回来,到挖池子的地方看,要挖十个池子。 按照朱闻天设计的大小,一个池子就够村子里的牛羊吃到明年。 多出来的池子卖给别人,其他村子有牛,冬天后掉膘,干活之前喂(啊)精料增膘。 吃青贮则不用,反刍的动物吃青贮后放进瘤胃,在吐出来重新咀嚼。 青贮可以让它们节省发酵时间,同时提高养分吸收率。 只要吃青贮,再喂稻草都没问题,否则只给稻草就生病了。 “里长,憨憨说卖别的村子,多少钱卖?贵了他们买不起。” 干活的村民休息喝水的时候怕东西不好卖,冬天牲口瘦是正常的,没有青草。 “够本就行,是让别人知道做了这样的东西后,牛不掉膘,以后都学着做。” 第三十七章 里长暴露懂高人(第一更) 说三天就三天,三天时间一到,清晨一大群官员到来。 知府、同知等全来,乘船来的,看样子是晚上出发。 三艘船停靠在村子的河边,众人下船,里长略微紧张地迎上去。 知府的品级过高,他就见过两次。 朱闻天跟在旁边,是里长要求的,他怕自己撑不住场子。 朱闻天没什么特殊的感受,脸上带着憨憨的笑容,不就是个知府嘛! 又不是没见过同级别的官员,那些官员从未跟自己瞪过眼睛。 眼下别看换个朝代,不过老朱给力,收拾官员那叫一个狠啊! 剥皮实草的关键在于是死了剥,还是活着的时候开始慢慢剥。 六千块香皂没有包装,用毛边纸隔开,放在竹子制作的箱子里装船。 香皂必须立即送去南京,加上宋知府的题本和给太子的私信。 等装香皂的船只出发远去,官员们才开始与里长寒暄。 里长陪同看村子的作物和开垦的新田,包括养牲口的位置。 朱闻天手上拿条牛肉干,不时放嘴里咬一下,哈喇子流出来。 宋知府手上多个绢帕,时刻准备着给守村人擦口水。 他可不敢嫌弃,羞辱守村人,村子能把他给绑了送去南京。 这是朱元璋给的权力,被绑的官员甭管最后是否有误会,都别想再当官。 “轻点,宋知府你轻点,擦重了疼。” 方才还紧张的里长看到知府给憨憨擦口水,好像脸擦红了,连忙提醒。 “好,好,刚刚他动了一下,不,是我没注意。” 宋知府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傻子动不很正常吗?难道配合你? “我来,我来,憨憨,回去给你做酱牛肉吃,牛干能先给我不?” 里长嘴上许诺,伸手要肉干。 他的憨憨脸上出现挣扎的神色,最后微微低头,肉干递过去:“好,啊!酱,肉,嘿嘿嘿嘿!” 说完他还抓着里长的手,在对方的袖子上蹭蹭嘴。 里长:“……” “憨憨质朴啊!”李知县帮忙夸一句。 听到他说憨憨二字,朱闻天配合着把头转向他:“嗯!憨憨,哼哼哼哼!” “知府,前面看到的便是水稻和黄麻套种。” 李知县对其点点头,赶紧转移话题,指着田。 宋知府快走几步看作物:“本以为麻会与稻争肥,不曾想,水稻长势更好。” 同知附和:“确实比寻常稻田的秧子壮,可惜是黄麻,不能做衣服。” 里长立即介绍:“苎麻不适宜跟水稻同一时候种,苎麻要么是深秋过冬,要么是晚春。” “原来如此,宜长思虑周全,可是有人指点?”同知随意一问。 “自己瞎琢磨的,只因去年水田中有几株黄麻生长,瞧着不错,便试一下。” 里长把主意说成自己出的,憨憨绝对不能暴露。 大家小心地走在田埂上,水还流着呢,不小心踩下去,一脚泥。 种水稻就是这么麻烦,每天要看水,不能是死水。 分水渠在各个田格处有个小口子,田格子再有个小的出水口。 稻田在翻耕和分格时,就保证高低有序,不是平的,平的会积水。 跟卫生间一个道理,最后所有的水会流向下水口。 包括需要在垄沟灌水的其他作物地,必须有坡度。 府里的官员看得认真,可不是做做样子,也没人为他们铺地毯。 官靴上很快出现泥,有官员在里长征求同意后,还脱掉靴子和筒袜,进到田里十几米的位置拔出来两株水稻和黄麻。 他要带回去跟别的田里水稻和黄麻比一比,好的话明年推广。 走过水田是棉花田,下丘村不分户,一律集中种植,方便管理。 棉花田扩大一倍,麻不单独种了。 “你这棉花长得比别处好,一眼便能看出来。”方才下水的官员给出评价。 李知县在旁开口:“下丘村的棉花田有去年河道清淤的淤泥。” “这样就能让棉花长得好?哦!”官员似乎懂了。 里长可不想让对方学废了,赶忙说:“村里的棉花是移苗种植,不是播种,采用三份开水一份凉水泡种子,再拌上草木灰。”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操作这么细的吗? 宋知府指着远处的水田:“像种稻子一样,先育苗?” “对,种子必须要成熟,才能那么泡,不然就完了。”里长补充一句。 “完了,嘿嘿嘿!”朱闻天好长时间没出声了,刷下存在感。 傻子就要有傻子的样子,沉默,并不代表傻。 “宜长,宜长回头你写下来,这个很重要啊!”李知县替大家说。 “好,其实我在琢磨更好的法子,明年试试。” 里长答应,他说的好方法是憨憨提的。 朱闻天打算今年抽时间弄出来硫酸铜,然后跟石灰配成波尔多液。 再琢磨下配其他农药,步骤越简单越好,制备条件越低越好,方便推广。 官员们再此确认,下丘村藏着高人,否则凭借你朱宜长想会这些?以前你干什么去了? 拔水稻和黄麻的官员又拔两株棉花,棉花再有一段时间可以陆续收获了。 他抓把土把根包上,用衣服下摆兜好。 离开棉田,进菜田,村里的菜也比别处好。 里长继续介绍,有的喷稀释的石灰水,有的喷草木灰水,有的用臭椿泡水杀青虫。 官员们一边听一边用那样的眼神看里长,你能耐,你咋这么能耐?你懂得不少哦! 我们现在让你当个农事官你敢不敢上任?你暴露了,你知道的太多了。 ‘咔嚓!’清脆的声音响起,大家看过去。 朱闻天摘下一根黄瓜,刺儿还没搓掉呢,顶个花就让他给咬了。 “吐,憨憨,吐,那有花。”里长抢过黄瓜帮忙搓刺儿,让憨憨吐。 “吐,吐~~噗,嘿嘿嘿嘿……” 朱闻天吐出来,他也不想吃那个花,有点苦。 “给,说过多少次了,要搓一搓再吃,没骂你,别苦着个脸,吃吧吃吧,中午吃酱牛肉。” 里长把黄瓜还给憨憨,哄着说。 “肉,哼哼!”朱闻天接过黄瓜,咔嚓咔嚓嚼。 众人一瞬间似乎又明白了,为什么高人选择下丘村。 看里长的样子,把傻子当乖儿子照看,整个村子的村民皆如此。 守村人被养得那么壮实,衣服干干净净的。 换成自己有本事,想帮一个村子,选村子的时候,也会选下丘村。 第三十八章 各种表演费心神(第二更) 一群官员感怀着,转到种紫花地丁和大豆的位置。 他们必须详细了解村子情况,等待太子写信询问时给出准确答案。 闲杂的地方种了一片片紫苏,有的叶子已被采下去,一定是吃了。 “没种的田是多少亩?”看到翻耕完下雨后湿润的新田,宋知府询问。 “这边到前面颜色不一样的位置,一千六百亩,再之后开出来一万三千多亩,凑够两万亩就停。 其实已经没有地方再开,那边是树林和竹林了,不能毁掉,村子里有用。 我下丘村的村民种不过来,只能等种的时候花钱找人帮忙。” 里长说起此事可兴奋了,两万亩啊! 雇人种、雇人收,一亩地哪怕赚五十文,他也有一百万文。 何况不可能就赚这么一丢丢,咱村有守村人憨憨。 “宜长,你给呆苶……呆你村里的憨憨上的是男丁册?” 县丞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下丘村的守村人傻子到十六岁了,里长真给上册了。 把傻子给变成了正常的男丁,得交田赋、出徭役。 “我家憨憨能干活,这是牲口多了,没牲口的时候他一个人顶半头牛。 他能干活,不捣乱,护着村子,怎么不给入正常的册? 要田赋,我们交,要劳役,我们出粮。 之前你们来,就知道我的意思了,我村子不差钱。” 里长强调,他这话是说给府里官员听的。 “牛,牛,哞~~嘿嘿嘿嘿!”朱闻天又刷一下。 大家再次感慨,多好的里长、多好的村子啊! 他们哪知道整个村子现在的规划和布局,全出自旁边傻子之手。 春天种下一个守村人,秋天收获…… …… 等再去看看家禽、竹鼠、兔子、猪、羊,以及大牲口的棚子,就全视察完毕。 离着吃饭还有大半个时辰,一群人来到村里临时搭建的竹棚下歇息。 有人推餐车过来,现场制作雪泥。 看到冰,李知县继续替所有人问:“宜长,你村里买了多少硝石?” “反正是够用,先把水烧开,放到井里镇,等凉了拿出来放在有硝石的井水中。 开水喝了肚子里不长虫子,现在村子不喝生水,许多病就不得了。” 里长不回答具体数量,憨憨说的别告诉其他人。 “就一直不生病?不喝生水就行?” 一个通判不信,他看递过来雪泥的人,盯着看。 制作刨冰的人被看得发毛:“生病村子里有药……要加别的东西吗?” 官员们同时看里长,里长瞪村民一眼:“村子里买不少药材,生病后找郎中,开药就不用到外面买了。” “哦~~!好,确实省,买药多,比单独买便宜不少。” 宋知府颔首,其他人悟了,高人会看病,村子专门建了装药材的房子。 不然你里长怎么就敢说不用到外面买了?除非你村子里的药材种类、数量多到一定程度了。 村里如果没人会瞧病,不是看不起你,你都不知道应该买什么药,照着县城医馆里的买? 制作刨冰的村民也明白了,眼圈一红,眼泪差点掉下来。 村里确实有人生病,憨憨全给看好了。 自己不争气,被人看一眼,吓得什么都说。 “别怕,这些都是好官,没人来抢咱们买的药。”里长为村民眼圈红找理由。 “对对对,什么都不抢,也不敢。”另一个通判帮忙说。 “是,是我想差了。”刨冰的村民抬袖子抹下眼睛。 “不,哭,哦,呵呵呵何,笑,嘿嘿嘿!”朱闻天一脸关切地与自己人说。 “嗯嗯嗯!嘿嘿嘿嘿~~”村民果然笑了,憨憨的意思是没事儿。 刚才的通判反而有负罪感了,自己问什么啊? 不就是有高人嘛!再试探,高人该生气了。 大家吃刨冰,就是雪泥,此时乃安徽省八月份,天热着呢! 热到什么程度?零上空气温度接近四十度,地表温度…… 一口雪泥下肚,整个人都不迷糊了。 其他的村民和干活的人没有冰吃,他们吃用井水镇的冰糖绿豆粥,很稀,主要喝个水,里面加了盐。 官员们就听到外村的人说甜,村民说加了冰糖,喝吧!但别喝饱了,一会儿吃饭。 “听人说冰糖,我才反应过来,雪泥里同样放了,碾碎的冰糖。 整个天下,也只有下丘村如此吃冰糖,谁让下丘村是制冰糖的祖宗呢! 我等可是跟着补贴了家用,以后有好事,必须想着下丘村。” 宋知府由衷地夸赞一句,真拿好处了,卖冰糖得钱。 别人吃不起,下丘村得按照红糖加三成的成本来计算冰糖的钱,人家给的技术。 “知府说得是。”李知县配合:“在下丘村咱们放心吃,吃不穷他们。宜长啊!午饭吃啥?” “天热,有的鸡打蔫,恐是要病了,趁着还未病,赶紧杀掉。 晌午的主食是鸡汤粗米线,汤里有鸡肉。 我等喝酒,卤一些鸡杂、鸡头鸡脚鸡翅膀,炒个鸡架。 也有香肠,昨晚就杀一口猪,猪耳朵拌个黄瓜,猪皮和猪蹄烀的皮冻儿。” 里长知道今天要来人,提前准备,为官员们杀口猪。 别人都吃米线,粗米线口感好,筷子那么粗。 有鸡汤在就不煮米线,烫,把蔬菜和其他肉片放进砂锅里烫熟。 配上在井里面镇凉的凉茶,正合适。 “正如啊!怪不得你们县官总往村子里跑。”宋知府打趣。 正如是李知县的字,他叫李冠,字正如。 “知府,我们可不是为了吃,我们是要深入基层、了解民生、急百姓所急、忧百姓所忧、愁百姓所愁。 深抓实干,不把政绩流于表面,在工作中进取,在进取中突破,在突破中有新的发现。 从点滴做起,建基础、促发展、活经济、维稳定。 在陛下伟大的思想指引下、于宁国府高屋建瓴的指导中,配合好下丘村全体村民,团结一致、众志成城,真切落实大明行政总纲领。” 李知县端着装雪泥的碟子,把这一套话说完,看向周围。 旁边一群官员用那样的眼神看他,意思是你说的这么些个话,你自己相信吗? 第三十九章 留宿邀请多所见(第三更) 干活的人是提前休息,然后再吃饭。 不然干活中突然停下来,立即吃饭,很可能猝死。 寻常的百姓哪知晓这个?朱闻天不能说叫人因为一个简单的情况挂在自己面前。 一千个运动员,跑了一上午长跑,刚停下来,直接塞给对方两个大肉包子,吃完保证有倒下的。 这也是为什么大热天吃鸡汤米线的原因,吃不快,必须吹着吃。 正如寓言故事所讲,有人热天走了很远的路,见到村庄,进去讨水喝。 对方给端来一碗水,又往里面撒一把麸子。 口渴的人狠狠地看对方,却不得不吹着麸子小口喝。 后来才明白,对方是在救他的命。 米线鸡汤中本身有鸡肉,后放进去烫的是竹笋、绿豆芽、干豆腐丝、蔬菜叶子、猪肉片…… 当然米线也是后放,不直接煮,米线汤上面漂一层鸡油,把温度全盖住。 “先用手碰碰陶罐,别直接喝汤。”下丘村的村民提醒。 外村人有的知道什么意思,那鸡汤保证很热。 不懂的用指头碰陶罐,很快缩手,烫。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下丘村果然顿顿吃肉。” 宋知府感叹,县官全说村子里的饭菜好,不管什么时候去,所见都有肉。 “这就是你们前几天带回去的香肠?我家孩子爱吃。” 同知夹一片香肠,吃完发现还是那个味道,没变。 “晚饭后回去时,新的香肠就做好了。”里长要留大家吃过晚饭。 他此刻不紧张了,呆在一起时间长,对方官大又不吃人。 关键打起来不怕,有憨憨在,憨憨能够随便抓着一个人抡起来当棍子甩。 当初耕地时,可是当半头牛使唤的,现在不玩力气了。 看憨憨给孩子们讲课时引经据典、博古通今的书生模样。 你敢对他动手,他瞬间让你见识啥叫屠夫。 “这个……”宋知府犹豫,晚上吃了饭再走…… “知府,派人回去说一声,咱们不能只看白天村子的样子,晚上万一不同呢?” 李知县更干脆,晚上住下,再吃一顿。 “对对对,晚上村子跟白天不一样。”里长连忙接话。 “吃了饭再说。”宋知府没说行不行,但他的意思表达清楚了,等衙役吃好了再回去报信。 “让衙役把东西带回去正合适。”里长再提一句。 官员们纷纷颔首,行啊!我们住下,回去几个衙役带吃的给自己家里。 大明官员俸禄低,应酬又不少,一顿饭很轻易就把半个月工资吃没了。 一有好吃的,他们先想着家人。 “嘿嘿嘿!”朱闻天不时傻笑一番,没人知道他因何而笑,也不在乎他笑不笑。 朱闻天这回吃饭慢,他得给里长镇场子,他一走,里长很可能心里没底儿。 他同时观察府里的官员,看对方喜欢吃什么,以后给人家送。 顺便嘿嘿嘿,证明他的存在。 不然吃饭的时候,大部分人会忽略。 等对方吃完了休息的时候,会猛然发现,有个情况似乎不对。 里长总去看憨憨,心疼,本应该吃完去睡觉,偏偏在此陪着。 旁人不觉得里长看傻子有什么不对,守村人嘛! 如是这般,一顿饭吃完,大家都没喝多,连微熏都算不上。 朱闻天也不去教小伙伴们学习,跟着里长。 别人吃完得干活,官员吃好了消食。 里长带众人去看青贮池所在,没人打伞,任凭汗水流下。 不等别人问,里长主动介绍:“在秋季,把一些青绿的草啊什么的放进去,捂好了。 等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取出来,给牛和羊吃,猪、马、骡子、驴等也能偶尔吃一点。 村子里的牛羊多,主要是为了喂它们,它们爱吃。 别说冬天没有青草,即便有青草的时候,这个闷好了的草,它们也喜欢吃。冬天掉膘……” 他哇啦哇啦一顿说,青贮好,不信我们村子先试一下,你们看看再说。 我们做得多,可以分给你们一些,你们找地方喂牛羊。 “有这么厉害的东西?没骗我?哦!我不是怀疑,我吃惊啊!” 这下宋知府最不淡定了,一到冬天就是耕牛掉膘的时候。 这要是有好办法,上交朝廷…… 对方愿意说,还给看,自然是愿意拿出来的,不像香皂。 “试一试,冬天缺青草,倒不是完全没有,太冷的时候草也不长。 今天看过大豆的地,在成熟前我村子就先收一批做青贮。 要是有高粱,连着秆子一起切碎了放到池子中,牛羊越吃长得越壮。” 里长没试过,他单纯地相信守村人的话,憨憨从来不对村子里的人说谎。 官员们其实也信了,人家下丘村又没要求别人照着做,人家自己挖坑。 不行的话挖十个那么大的坑作甚?骗别人没有意义。 “咱也照着挖一下?”推官提议。 他琢磨着用工的钱,都比不上今天大家吃饭的钱,村子还给很多东西。 万一成了呢?万岁爷都关注的地方啊! “挖!”宋知府决定了,大不了用衙役挖。 此事算决定下来,没有什么利益纠葛互相使绊子的事情发生,官员都想让百姓好过。 转完此地,里长不可能带官员们去看山神庙,那里还有两亩地种着竹荪呢! 官员哪知道那个小山上有着很大的秘密,他们回来喝茶水,今天在这住了。 下午,村民们吆喝着架水车,之前没架,干旱。 现在架起来,等收棉花的时候先用,挤棉花籽,之后是水稻脱粒、脱壳。 辅助的外接设备全准备妥当了,干什么活儿就连什么东西。 喝茶的官员坐不住,跑到河边观看。 “这么大的水车?四个?宜长,咱村子是真有闲的劳力啊!” 李知县服了,怪不得村子雇人干别的活儿,原来自己有事情做。 “我看别的村子有水车,哪怕小一点,却好用,我琢磨着我村也造一下,结果成了。” 里长一副随意的样子,就这么简单,我琢磨的。 “宜长,你要疍民不?今天来三艘船,一艘去南京,一艘带我们回去,留一艘给你。 你若是要疍民,我们就去找疍民替换现在的船夫,船夫是服劳役,只有一个月。” 第四十章 利益牵扯本无痕(为盟主墨苏加更) “这个……”里长看着剩下的两条船,知道有一条船以后听自己调度,他不晓得怎么选择了。 “不,不要蛋,要肉,香,嘿嘿嘿嘿!”朱闻天有选择,他拒绝。 里长瞬间明白:“不不不,就这样很好,疍民憨憨不喜欢,要是换成肉民还行,好吃。” 官员们:“……” 你的选择就是惯着你们村的傻子?疍和蛋能一样? 你难道都不跟傻子好好解释一下,一户疍民过来,你们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宜长,你看啊!这个如果……”李知县得劝。 “我知道李知县和诸位是为了下丘村好,不过我村子的守村人不喜欢,那就不要。” 里长坚持,我听你们的?开玩笑吧?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送你们离开后可以问憨憨。 要不是自己好奇,都可以不问,憨憨还能害村子? 宋知府抿下嘴儿:“既如此,还是每月找好的船工行劳役吧!” 他本是为了村子好,听知县的提议。 人家村子不要,守村人反感,不用问为什么。 自己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给疍民,换班找人替换,不影响运输即可。 事情定下来,大家看立水车。 这是大水车,直径两丈多,往起立,很不容易。 结果村子搭架子,粗木头的架子,下面有好多磨盘压住,用架子立水车。 这个没问题,稳啊!绳子牵住了,拉呗! 拉是拉了,却不是直接拉,村子里上葫芦吊,找铁匠打的。 哗啦哗啦,六个人就能通过葫芦吊和支撑架把大水车给慢慢牵引、移动。 “我操!”同知说脏话了,他瞪大眼睛,这是什么东西? 葫芦吊就是一个滑轮组,功不但不会减少,受摩擦力的影响,反而增加。 但是作功增加,不代表人就一次性使出所有的力。 六个村民,六个葫芦吊,在哗啦声中慢慢抬起大水车。 更多的村民在关心粗架子和压架石的分量,他们有人跳到石头上增重。 同知呼呼喘息,努力地压低声音跟知府说:“写信,咱们是不行了,村子的高人我等招惹不得 其手段层出不穷,那么大个水车,直接就立。 不应该是很多人喊着号子来撑嘛!这算什么?” “知道,我知道。”知府也麻了,他懂,这玩意儿放到军事上调整投石车太容易了。 三年前打张士诚的时候,围城而攻,用的就是回回炮,亦叫襄阳炮,即投石车。 有现在的玩意儿,多大的投石车架不起来? 村子用两丈的水车是根据水深定的,若水再深,就可以是三丈、四丈…… 他深吸一口气,揉揉自己的脸,带着笑容到里长身边。 “宜长啊!那个……” “知府,我有一事要说。”里长不等对方把话说完。 “何……事?”宋知府着急呢,见对方不让自己说完话,更闹心。 “拽水车的六人使用的是葫芦吊,我有图和实物。知府看看能不能用在府中事务上?” 里长早准备好了,拿出来图纸先,实物更好办,现成的。 宋知府笑容愈发自然:“宜长啊!你这立大功了,我定当上本朝堂,为你争功。你说是不是憨憨?” 宋知府可能觉得自己有些做作,赶紧转移一下话题。 朱闻天始终看着、听着,果然还得是利益牵扯呀!大家没熟到生死托付的层次。 “嗯!啊!呵呵!嘿嘿嘿!”他连续语气助词来衬托。 他不认为对方哪里不对,他只是觉得双方关系没那么近。 人与人的接触,不是非黑即白。 何况自己跟对方同样未说实话,对方保证还琢磨着高人呢! 那咱们就继续虚伪又真诚地按照各自利益接触,叫求同存异。 “好好好,宜长,方才我就急着想问这东西。”宋知府又说实话。 里长把图纸递给对方,面带微笑。 “回头我给你请功,说不定能拿到一个丹书铁券。” 宋知府画饼,先画着,万一就给了呢? 里长好激动,铁券啊!真的可以吗?他微微一扭头,却看到憨憨轻轻摇头。 一瞬间他就冷静了:“不要任何奖赏,为国为民应该的。” 他说完偷偷再看憨憨,憨憨面带微笑,很好,这就对了。 朱闻天却在腹诽,什么铁券啊?那是催命符! 朱元璋心黑着呢,铁券榜里有的,基本上就是封神榜里有的,死了才能上。 啥?你说你拿了铁券还没死? 加油!努力地活着,想吃啥就吃点啥吧! 水车一个个立起来,浇水、拔销子、正常旋转,呕吔!成功了。 天色也同时晚了,里长招呼众官员去吃饭。 杀了羊,给外村帮工的人一人分了一斤熟羊肉,看着没什么油水,不过能补充蛋白质。 喝羊汤,大锅饭这么做最简单。 …… 装着香皂的船一路顺流而下,抵达南京,船上的人飞跑着去找太子。 通过一系列检查和询问,终于把东西送到。 朱标也不耽搁,命自己的人把东西装车,拉着去见爹娘。 朱元璋提前批完奏本,此刻在看着婆娘做菜,他守在厨房门口,嘿嘿笑。 “重八,马上就好了。”马皇后扭头微笑。 她长得能打,又能出主意,知性。 朱元璋面对她的时候是一点皇帝的威严都木有,两个人偶尔吵嘴,马皇后都能骂得朱元璋哑口无言。 换个人,朱元璋会让其知道皇帝的威严,整死你。 面对马皇后,朱元璋主动过去端菜,开开心心的:“够了,咱俩吃足够了。” “还有一个,韭菜炒豆干,说是吃了壮阳。”马皇后把切好的菜下锅。 “我又不缺阳,你是知道滴!”朱元璋挺挺腰。 “刚才老大说过来,多个菜,不然没菜吃了。”马皇后挤一下眼睛。 “标儿来啊!那行。”朱元璋一时间就期待起来。 他就喜欢自己的大儿子,咋看咋顺眼,跟下丘村的村民看守村人似的。 等马皇后把菜炒完,两个人到餐桌旁时,朱标到了,带着人。 “爹、娘,下丘村送来东西了。” 朱标懂得如何称呼,他绝对不会在私下里喊父皇和母后。 说完他挥下手,抬东西来的人躬身而退。 “拿来多少?说是你要的?你坐呀!还得老子多说?” 第四十一章 成本估算蒸血网(盟主墨苏加更) 朱标从小学习,受儒家思想教育。 此刻反应过来,自己拖箱子,一一打开。 “宋知府写信给孩儿,村子给宫中一千香皂,给宁国府一百块香皂。 另五千块香皂,二百文一块卖给宫里。 又说香皂需要用油,若与洋人交易,尽量多要油……” 朱标给父母讲解,在宣城卖五百文一块,南京七百文。 给宫里算批发,二百文,宫里再往外卖,记得要有油。 此香皂是拿油做的,油又能吃。 “重八,那个人在试探我们。” 马皇后听完儿子的话,一瞬间就想到许多事情。 朱元璋认同:“他要看我们想干什么,说是给宫里的,又提到洋人交易,最后说油。” 马皇后接话:“咱们换不换油,换,则是听从他的安排,不换,他要怎么想? 咱们总不能在他那买,四百文一块香皂,转手在大明内卖,五百文一块,赚在大明的钱吧? 依照此人的想法就是,咱们二百文买村子的香皂,加价卖洋人换油。” 朱标听着感觉憋屈,一个做香皂的,还要逼迫和试探自己的爹娘? “娘,咱亲自过去跟他们说不行吗?中间隔了一层,谁都不信谁。” 朱标没选择去抓人,他想过去看看高人,有什么事情大家当面说一说。 他还不晓得,人家根本没考虑过试探和逼迫,只是不方便露面。 “不急,先找洋人问问,看愿意出多少钱。与冰糖一般,不准洋人在大明卖同样的东西。” 马皇后看着箱子里码放好的香皂,心情好。 大明卖给洋人的东西,洋人不得转头卖给大明,因为价钱低于零售价。 “买油,油以什么价钱卖给村子……哎?他们也姓朱啊?” 朱元璋说着想起来下丘村的主姓,人家里长就姓朱,叫朱宜长。 “我就说谁这么有能耐得到高人指点呢?是咱老朱家的人。 估计背后的人也是这么想的,通过姓朱的村子给咱们看。” 朱元璋又找到了个支撑点,自我脑补。 一家三口吃饭,心情好,饭菜显得香。 朱标陪父亲饮酒,朱元璋喝下一小盅:“已往从洋人手上多获得珠宝、银子、金子和药材,要加上油。 这个油……做一个香皂用多少油?二百文一块的香皂,村子赚几何?” 他开始盘算村子的生产成本,若是一百文钱的油做一块香皂,村子岂不是赚一倍? “一块香皂二两,想来不会多,赚个十文八文的。” 朱标认为别处卖那么贵,给到宫中降三百文,利润不应该太高。 马皇后看儿子一眼:“冰糖卖四百文时,谁能想到红糖的价钱低?说不定香皂赚五十文。” “赚五十文就赚五十文,冰糖算抢了他的,他赚钱,不也是给村子里买牲口和肉吃么。” 朱元璋大度,五十文的利,给。 三个人根本不知道成本如何计算,只有朱闻天才懂。 要看用什么油,不同的油的皂化价亦有所区别。 之后就知道用多少石碱,石碱在于人工成本与面的成本。 里面加上盐和香料的成本,最后得出来整个香皂成本。 村子用菜籽油做,皂化价零点一二四,一克油用零点一二四的纯碱,石碱不够纯。 里面再加上水,水也占分量。 加多少水可以通过纯碱的量计算,不过不纯,只能通过油的重量,百分之四十左右。 菜籽油价格一斤十二文到十六文,不同地方的价格也不同。 有的地方不种油菜,就更高。 等到了菜籽收获的季节,菜籽油价便低。 综合计算完,一块香皂的成本三点七文,算人力成本,四文。 不加香料的肥皂成本在一点八文,能买二斤带壳的米。 里面买的香料贵,明年朱闻天准备自己调香料,比如弄各种花的精油,干馏。 再加上规模扩大,有更好的工具制造出来,成本进一步下压。 不过加精油的可不是这个价钱,用很多花才能出一点精油。 看上去一个简单的皂化反应,朱闻天可是计算了不少数据,减少试错成本。 …… “泡,泡,嗯!嘿嘿嘿!” 又一天的上午,村民在憨憨的指挥下先杀的猪,猪血没做吃的,装在锅里。 四张渔网放里面泡,这个叫血网,拿猪血泡完蒸的麻和棉的网能够长时间不烂。 网又有猪血的腥味,能够吸引更多的鱼前来。 两张渔网是新网,留下一艘长两丈左右的船,四个渔民服劳役。 四个人最初并不开心,一个月属于白干,不来就得交粮食。 朱闻天不愿意看一个月的黑脸,自己心情都受影响。 船在那闲着又浪费,被雇的人为了运输东西去南京,不负责捕鱼。 硬让他们干,他们也得答应,出工不出力呗! 里长便找四个人商量,一天给一人三斤米,提供三顿饭和住的地方。 对方需要听从村子吩咐,比如捕鱼。 又从他们一人家买一张新渔网,他们家中有存货。 一次性给三十天的粮,派车带他们回家,顺便渔网取来。 渔民们高兴地答应,还有这好事儿?赚了。 今天他们帮忙一起血网,同时学到一手,把网泡猪血里,看看好不好。 若是管用,回去自己家也……猪血不好弄,看谁家杀猪去要,或者换。 村民们对憨憨则坚信不疑,守村人说行,必须行。 等血完网,挂起来晾晒,午饭时间到。 四个人看着饭菜,心中不安,一个叫赵里的人来到里长的桌子旁:“里长,我们什么时候捕鱼?” “等渔网晒两天的。”里长提醒对方,刚蒸完的网。 “有什么别的活没?”此人又问。 “先吃饭,吃完再说。”里长懂,对方见饭菜好,光吃不干的话心虚。 “哦!”赵里回去,对另外三个同伴复述。 三人叹口气,低头吃饭。 里长看一眼憨憨:“捕鱼省钱买鱼吃,结绳钓现在越来越难了。” 朱闻天抓个猪蹄啃,闻言嘴上嚼着,鼻子发出嗯嗯的声音。 “今年还抓螃蟹卖?”里长说到捕鱼,又想起蟹篓。 去年的钓鱼和卖螃蟹,可是给村子里应了急。 朱闻天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抓,啊!吃,篓,借,哎!呃!” “借给别村的村民,教他们编蟹篓,嘿嘿嘿嘿!”里长帮忙说出来。 第四十二章 得钱太多不敢想(第一更) 午饭后,村子里的人赶车出去,到各村收蒿子和蓼,做石碱用。 荒地开完,被雇的人赚不到钱了,里长找他们商量买草的事情。 一担草给一文钱,有多少要多少,不用送,村子自己去拉。 别村的人高兴坏了,蒿子和蓼还能卖钱? 一个个拿着镰刀、扁担和绳子出门割。 朱闻天在去带小伙伴们午睡前,跟里长说:“苏,紫,药,草,嗯~~” “等紫苏成熟了,让他们收,咱们买,还有附近有的草药,嘿嘿嘿嘿,去睡觉吧!” 里长再次帮着说出来,并帮嘿。 “哎!”朱闻天放心去山神庙。 …… 两日后,李知县十个人又到了,府里的官员没来。 他们来告诉里长,或者说背后的高人好消息。 香皂与洋人谈好价钱,四百文一块,有木头盒包装,棉布当衬垫。 本次以其他东西折算成钱来给,下回用油,或者大豆、菜籽及其他能榨油的东西。 洋人买得多,村子里再准备三万块香皂。 “宜长,捕上鱼了?还担心你使唤不了他们。” 说完正事,李知县站在岸上看船过来,正在收网,若有鱼,今天晌午应该吃鱼。 “跟他们好好说,他们自然答应。”里长没提给粮的事情。 “里长,找人搬鱼,有一大堆鱼。”船上村子里上去帮忙的人大声喊。 里长身边的村民转身跑,告诉大家带竹筐来。 船停靠在木头搭的码头上,接到筐,搂几下,就装进去多半筐的鱼,送下来再装。 其他村民排队,下来一筐,两个人一抬便走。 抬到旁边搭出来的洗衣服的位置,借河水处理鱼。 鱼内脏不扔,留着喂鸡鸭,多下蛋。 等朱闻天得到消息,跟小伙伴们到码头时,村民与渔民正打水洗船。 “里长里长,网了多少鱼?”小丫头打听。 “估摸着有四千斤,也没称。” 里长笑容满面,船出去不到两个时辰,四千斤鱼,粮食给得值,渔网没白买。 郑主簿向船里看看:“鱼这么多,平日里为何没有渔民来打?” 赵里看看主簿,犹豫一下,回答:“家里船小,装不了这么多,此地离两个县城都远。 我们寻常半夜打渔,凌晨天亮前到县城,交了渔税,等别人来买。 在下丘村旁边的河中网了,运过去,不新鲜了。 更不是什么鱼都好卖,鱼腥,白给别人吃,饿的人愿意要,腥归腥,至少是肉。 卖的话,他们挑鱼,回去后要加不少香料做。” 另外三个渔夫跟在旁边点头,对,太远。 要是这艘大船给我们,我们就来,一次装得多,划算。 “受教了。”郑主簿抱拳,原来打渔有这么多的说道。 关县丞羡慕地对里长说:“凭你们村子里的人,吃不完。” 里长笑一下:“吃一部分,其他的腌成鱼干,等做好,叫人送去宣城,请诸位帮忙试吃。” “这个可以。”李知县痛快地答应下来,收下丘村的礼不害怕。 府里的官员和万岁、太子都收呢,下丘村与民生艰难无关。 只是一次卖香皂,三万五千块,一块二百文。 想着他看向里长,里长似乎也考虑到钱的问题了。 他的眉头蹙起,拉起守村人的手:“憨憨,跟我回家,试试新鞋合不合脚。” “哎!嘿嘿嘿嘿嘿!新鞋呦!”朱闻天欢呼着离开。 到里长家,里长把门关好:“宫中四百文一块卖给洋人,搭一个木头盒与一块棉布。 又要三万块,加上先前的五千,咱们能有七百万文。” 朱闻天:“……” 他挠挠头:“完咧!得降价了。” “降价?”里长没明白。 “村子里一共卖几次东西?买了多少东西?剩下大概多少? 一次拿出三万块香皂,估算下便知晓成本低,若本钱多,咱们拿不出来。 其实宫中搭东西卖掉香皂的利钱,跟咱们扣掉本钱的利,相差无几。” 朱闻天给分析,你说一块的成本一百文,三万块,你至少要有三百万文才能做。 今年徐达刚打完沙漠,明年派汤和去占领蜀地的明玉珍。 同时明年种小麦的大量地方干旱,粮食歉收。 后年徐达再次北征,三路大军,一路获胜,两路失败。 自己的村子疯狂捞钱,这还仅仅是洋人第一回买香皂,以后更多。 今年洪武三年,财政收入估计折算银子有六七百万两,即六七十亿文。 村子里这么卖香皂,一年还不得赚一亿文啊? 换成自己当皇帝,都要有想法,更别说老朱那人。 听完憨憨的话,里长焦虑地搓着手:“那,那怎么办?钱,钱太多,花不完,再被人惦记……唉!” “那五千块香皂,咱们就要一百万文,之后的三万块,二十文一块卖,就说又想到了好方法。” 朱闻天说出个办法,村子钱多到一定程度,没有办法花。 “实,实在不行,咱把方子给出去吧!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也不是说不让咱自己卖,和冰糖一样,随时能做出来卖一次。” 里长怕了,穷的时候总做梦想着发大财,等真有钱了,又提心吊胆的。 “成啊!那便赚完这一次,七百万文拿到手,无非七千两银子。” 朱闻天答应了,换一个单位,突然觉得不多。 里长松口气:“好,赚一回。往后咱还能做别的东西卖,是吧憨憨?” “嗯嗯!嘿嘿嘿嘿。”朱闻天点头。 “嘿嘿嘿嘿!来,换鞋,穿新鞋。”里长起身去拿鞋,真做了。 朱闻天不换,拿在手上,二人出去。 村子里飘散起煎鱼的香味,许多种类的鱼先过油就不那么腥,再放调料。 赵里四个渔民看村民煎鱼用的油数量,心一阵阵抽抽。 同时发现全村人一起做饭吃,其实更省钱。 切葱的专门切葱、切姜的也如此,不用换来换去。 “里长,看样子要总吃鱼,咱们得买姜了,多买些便宜,埋上。” 干活的村民看到里长,要求采购姜。 “大蒜也是,多买,放在阴凉的地方,挂起来。”另一个村民提醒。 “买,吃完饭找人去买。”里长很随意地挥下手。 “买,种,嘿嘿嘿!”朱闻天决定今年姜就先买着,明年种,大蒜今年种。 村子里那么多的地,种了不但省钱,随时还能吃到。 第四十三章 银钱先至高人寻(第二更) 午饭全鱼宴,连主食都是鱼肉饺子和酸菜鱼米线。 刚开饭,有船逆流而来。 船上的人带着弓、弩、刀、盾、矛,目光警惕。 一口口箱子搬下来,送进里长家,领头的跟里长交接,箱子里装银锭。 一共送来七千两白银,朱闻天站在旁边看,发愁。 为什么不是铜钱?万一发行宝钞,银子上哪花去? “太子担心村子无钱难以制出香皂,故先把钱送来。”领头的人道明情况。 “周舍人,殿下还,还说什么了没?” 里长心情复杂,钱先给了?自己还用交方子吗? “说香皂好,冰糖也好,以后有什么新的好东西,记得送过去,又写了封信。” 周舍人掏信,他叫周宗,带刀舍人。 而不是正常的通事舍人,他很能打的,教太子朱标练武。 “好好。”里长双手接过信,揣进怀里,看着对方不出声。 “饭,饿!嘿嘿嘿!”朱闻天提醒,别傻站着了,人家大中午过来的。 “对,吃饭,憨憨别急。周舍人,村子里穷,没什么好东西,你们吃顿饭吧!” 里长赶忙邀请,对方来十三个人,加十三双筷子而已。 “如此打扰了。”周宗痛快地答应下来。 他带着任务,观察村子里的人,看谁像隐士高人,这个傻子绝对不是,一会儿吃饭时瞧瞧其他人。 他和十二个人先洗手,里长也洗,刚才数银子了。 周宗看到香皂了,南京价值七百文的香皂,现在再买没有了。 这东西是人家村子做的,村子怎么用都行。 他上主桌,与县里的官员们互相点点头。 另十二个人坐旁边,凑一桌,菜端上来,他们馋了。 方才搬箱子时就看到了菜,闻到香味。 村子今天有什么事情?开大席。 等听到头儿跟人打招呼,懂了,招待县官。 周宗有点懵,人呢?高人哪去了?主桌上一个里长、一个傻子、四个官员,不对呀! 他带着疑惑,问:“朱里长,没有旁人了?” “周舍人,平日里主桌有族老们坐,今日李知县等人到,由我和守村人陪同。” 里长情绪稳定不少,察觉出对方想问谁,就在自己身边呢! “好,守村人好,憨憨?”周宗挤出笑容。 “诶!嘿嘿嘿嘿,憨憨,我!嗯嗯嗯!”朱闻天配合。 “咱们憨憨的笑容纯真,周舍人,尝尝这道红烧鲤鱼。”李知县出声暖场。 其他官员跟着边吃边活跃气氛,别看他们同样到村子作客,不过村子是自己县的,主场。 各种方法做的鱼确实好吃,送完银子的周宗也敢喝酒了。 “饭,饭。”朱闻天吃两口菜,要主食。 一碗米线和一盘子煮饺子给他送上来,饺子煮的鲜、蒸的香,吃鱼肉的煮。 里长不时给憨憨加菜,照顾一番。 周宗终于有了收获,下丘村的守村人待遇高、饭量大,能吃。 除了偶尔傻笑,其他方面一点都不遭人烦。 朱闻天把米线和饺子吃完,赶紧离席,不陪着了,装傻子累。 见傻子离开,周宗似乎也轻松一下。 “朱里长,今日是迎接李知县等人开的席?” 周宗喝口鱼汤,扭头看周围,一张张桌子摆着,随意般问。 若如此,他回去要与太子说,官员进村子劳民伤财。 “哪有的事情,李知县他们过来与否,与村子怎么吃饭无关,我下丘村顿顿这样吃。” 里长实话实说,县里官员有时加两道菜而已。 李知县于一旁附和:“周舍人,确实,不是我等进村才吃好的,我们几个隔三差五就来。 下丘村实在太有钱了,人少,为了腾出人手,村子里的饭一起做、一起吃。 不信你今天不走,晚上还这么吃,明早也一样,我们就明天回去。” “李知县可是县中不忙?”周宗头一次听说官员闲着没事儿跑村子里吃饭住宿。 “眼下的时节还行,主要是吃得好,脑袋清明,办公快。 明天走,是因为村子里在给我等做熏鱼和晒烤鱼干。 明天我们拿回去分一分,大家都有鱼吃,不然买不起鱼。” 李知县十分诚实,我们在等鱼,很多,衙门里的人全给。 周宗:“……” 这么直接的吗?光吃还不够,又要往回拿? 他看向其他三个官员,三人配合着点头,没错,说好了的,有熏鱼和鱼干。 “我也留下,朱里长,方便否?” 周宗决定多观察,自己来时太子告诉的,便宜行事。 “哎呀!太好了!周舍人不说,我还琢磨一会儿如何开口邀请。” 里长一副惊喜的样子,心说你住吧!你以为你住下就能找到人? 饭后,村民各自忙碌,专门收餐具的人推车收,放到洗碗棚中。 洗碗的人流水作业,有人负责过一边水,有人用抹布擦肥皂再擦餐具,有人清洗第二遍,有人擦干。 洗好的餐具,等下一次吃饭前再用清水过一遍。 周宗十三个人分散开,四处转悠。 “宜长,可是用我等帮你理下账?” 李知县知道村子买卖情况多,吃大锅饭消耗的东西也多,走公使钱,得入账。 里长犹豫一下:“行,哦,多谢!正好来了七千两白银,钱一多账目就乱。” 拒绝的话,有人又该乱想了,只是这账…… 他把账簿取出来,放到桌子上:“麻烦诸位了。” 主簿先上来,终于能为村子帮上忙了,让你看看我的专业性。 他打开账目,眼睛瞬间瞪溜圆。 什么东西?都是格子?横着的是本期余额、本期发生额、期末余额。 竖着的第一行上面写科目,横着借方、贷方、借方、贷方、借方、贷方。 竖着的下面,小麦、姜、大米、铜钱…… 旁边有数字,壹、贰、叁、肆…… 怎么不是一二三四…… 他翻,越翻越吃惊,这作假账比以前的可难多了,这么详细? “呃……知县你看看。”郑主簿发现自己不行了,让开位置。 李知县上前:“一个村里的账,就算记得再乱,他又能……嗯……” 李知县翻几页:“都来看看,这个……啊……” 里长在旁边暗笑,帮我看账?我的账是憨憨教的。 说一二三四五这样的数也行,不过尽量习惯壹贰叁这种。 第四十四章 探查迷茫当何往(第三更) “宜长啊!我等班门弄斧了。你还有空账簿没?送我们一本。” 四个官员研究片刻,李知县带着尴尬的笑容讨要账簿。 “有,都是好纸装订,画这个格子就花费不少时间。” 里长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转身取来空账簿。 李知县等人再此悟了,人家村子有高人在,还需要自己帮忙看账? 账还能这么记?学到了,学到了,回头给上面送去。 账簿的纸确实是好纸,不容易烂,在宣城买的。 在这边住有个好处,笔墨纸砚便宜,品质好。 徽笔、徽墨、歙砚、宣纸。 本地人买,少一个长途运输费和商人利润费。 如果说本地话,那么多作坊就有人愿意额外赠送一点。 这纸看上去跟澄心堂纸品质差不多了,村子舍得花钱。 李知县四人研究新的记账方式,里长坐在装银子的箱子上看书。 他在看憨憨抽空偶尔写的本草纲目,修正后的。 一有时间憨憨就写一点,去宣城还买以前出过的医书,给村子里人看病用。 周宗继续在村里溜达,看谁都怀疑是高人,包括年岁大的坐在那里搓绳子的老头。 转一转,他来到一个坐在树阴下编麻袋的老者面前:“老丈,忙着呢?” “不忙,你是太子的人啊?鱼好吃不?”老头手上动作不停。 “好吃!第一次见到全鱼宴。以前吃鱼总觉得腥,咱村子咋就不腥?” 周宗蹲下来帮忙顺麻线,他看老头面色红润、神态安然。 “晚上还吃鱼,船又出去了,等你们明天走时,给你们带上。 鱼腥,腥则邪,做鱼的时候心正则鱼鲜,老子有云:治大国若烹小鲜。 鱼为主料,吃应腥,调料为辅。 正如一国经济之道,国政为主,士农工商为辅,缺一而不可。 青麻易折,沤麻方韧,丝线成股,凝结为盾。” 老头哇啦哇啦说,都是听自己孙子说的,憨憨教,有的自己忘了,有的记下。 憨憨教孩子真厉害,跟讲故事似的。 周宗:“……” 他眼睛变大,愈发明亮,浑身颤抖,两腿发麻。 找到了,我找到了,隐士高人在做麻袋,他指点我呢。 “孩子,哆嗦什么?腿是不是麻了?蹲久了,旁边有个木头墩子,你坐下啊!” 老头看对方那个样子,摇摇头。 “哦哦!”周宗也发现这个问题,他先坐下,慢慢用手支撑着往木墩子的方向挪。 “老丈,你来下丘村多长时间了?” 好不容易挪到地方,周宗又撑着爬上去,揉腿。 “六十二年了吧!”老头笑着回应。 “啊?这么久?”周宗一想不对呀!高人既然有厉害的办法帮村子赚钱,之前为什么不出手? “没办法,生下来就在村子,你往这边挪一挪,帮我捋线。” 老头刚习惯有人给顺线,人跑远了。 周宗忍着腿麻连墩子一起蹭过来,边弄麻线边问:“老丈,你对咱大明怎么看?” “用眼睛看呗!还能怎么看?小时候做梦天天吃肉,没想到老了,真成了。 要不是有……呃……有命活这么久,哪敢想啊对不? 好日子得珍惜,就像……换一根,这根断一股,装沙子会从这里先漏。” 老头说着指指旁边的麻线,这个不行了,找新的继上。 周宗听着老头的话,反应过来,这个弄错了。 “你不是啊?”他郁闷。 “我哪里不是了?”老头质问。 “不,你是。”周宗解释。 “是什么?”老头又质问。 “我是,是我,我尿急,我去找茅房了啊!老丈你忙着。” 周宗起来,一瘸一拐地跑了,腿还麻着呢。 老头在后面看着,哼一声嘟囔:“打听咱憨憨来了?憨憨陪你吃那么长时间的饭,你都不知道,嘿嘿嘿嘿!” 周宗哪晓得错过了什么,边走他边想,有高人,这老头绝对是听了高人的话才学着说的。 转而一琢磨,这不是废话嘛!谁不知道村子里有隐士高人?关键具体是哪个? 他想着,真到茅房了,村子里有四个茅房,每个茅房分男女,一律蹲坑式。 他一进来看到自己的手下,站在那里哗哗哗。 “头儿,我看到几个像的,结果都不是,下丘村的人都这么有学问吗?有个大叔居然给我讲论语。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他手下的人打招呼,说起见闻。 他吸吸鼻子:“天这么热,茅房味道小,地面是怎么回事儿?” 村子厕所用水泥修的,包括斜着向下的蹲位,旁边还有个大木桶,里面装着水。 墙上延伸出一截竹片,上面有孔,插线香。 每个蹲位后面一点位置墙上也插个盒子,里面装毛边纸。 “村民告诉我完事了用水冲一下,坑里撒石灰,连个蛆都看不见。 毛边纸拿来擦屁股的,不用竹片,说刮不干净。” 手下的人知道情况,专门问过。 周宗解腰带:“这样啊?有钱呀!我也遇到一个老丈,跟我说老子说治大国若烹小鲜,高人究竟藏在哪?” “头儿,你说他们会不会把高人绑起来藏在哪个暗窖中,逼问高人赚钱的法子?” 手下想到一种可能,表情严肃了。 “你还没尿完?打我进来你就在尿着。你以为高人是傻子?还专门教他们学问?” 周宗一百个不相信,高人忽悠这些村民还不容易?被抓的话,早把消息通过村民的手传出去了。 “吃饭的时候鲫鱼汤太好喝了,我喝了四碗。” 手下人终于结束,甩一甩,系好腰带等。 又瞅一瞅:“头儿,你上火了?尿黄,晚上记得多喝汤啊!” “晚上多喝汤?我为了尿床?”周宗瞪过去一眼。 这时门口进来个人,听到说话,接话:“上火了呗!村子里有凉茶,随便喝。 喝不惯那个味道,有冰糖绿豆水,同样消火、防中暑,用井水镇的。 要不然直接找……找一下村里的药房,看有没有什么药好用。” “多谢这位大哥。”周宗的手下道谢。 周宗也结束了,二人出门,他的手下带他到外面有个小沟渠的地方:“头儿,看到那个大桶没?洗手,舀出水来洗。” “上个茅房还这么多事情。”周宗无奈,拿起瓢窑水,压低声音:“刚刚那个人似乎想说找谁,结果又改口了。” “嗯!我也听出来了。”手下人点头。 “走吧!先去喝凉茶,冰糖绿豆水,冰糖果然是人家弄的啊!” 周宗洗完手,感觉火更大了。 第四十五章 月色迷人入深坑(第一更) 周宗就这样和手下忙碌一下午,直到吃晚饭才算闲下来。 他喝不少凉茶,能尝出来,里面有药材,冰糖绿豆水也很甜,并放盐了。 晚饭依旧全鱼宴,调整了两道菜,主食换成鱼肉馅饼和鱼肉炒饭。 主桌还是喝酒,朱闻天过来,先对大家嘿嘿笑着打招呼。 其中对周宗笑得尤为真诚,辛苦了哦!忙一下午。 听说尿都黄了,没关系,明天早上给你煮车前草的水喝。 要不是牛黄太过珍贵,就给你做牛黄上清丸了。 可惜不行,牛黄要留着做安宫牛黄丸。 已经做出来几十丸了,其他的材料都好好保存着,随时能做。 还有天然的狗宝、马宝、猪砂等东西,只要有就高价买。 诶?狗宝不能给你,苟宝可以,就是桔梗,配合甘草,给你做桔梗汤。 村里的药房中就有,明天让里长问问你要不要喝? 周宗哪知道自己被自己眼中的一个傻子怜悯了?他满心愁苦,好在晚饭的鱼依旧好吃。 然后他就盯着守村人面前的馅饼咽口水,想吃。 朱闻天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心说我这馅饼里面放韭菜了,你吃完尿更黄。 那个鱼肉炒饭他不香?你敢吃馅饼,不再是桔梗汤的问题,得给你喝黄连水了。 要不苦丁茶?药房里也有,偶们村民自己采滴。 如你实在火大,解手时痛苦,我那有甘油,做肥皂的副产品。 算了,不想了,吃饭呢!嘿嘿嘿! 朱闻天饭量大,力气不是凭空来的。 即便某种类的袋鼠基因有缺陷,一身肌肉,它也得吃饱才行。 旁人看朱闻天吃饭,有食欲,吃得香。 周宗看一眼守村人,微微摇头,傻子就是幸福,无忧无虑的,尿不黄。 朱闻天很快吃完,找小伙伴们消食去,晚上不讲课。 “宜长,下午船回来时我看过,网怎么是那个颜色?跟正常的不一样。” 李知县见憨憨走了,愿意说话,否则憨憨总是插话嘿嘿嘿。 麻线的网在水里泡完,是深棕色,偏黑。 船的渔网是黑的,感觉像血时间长了的样子。 “知县发现了?用猪血先泡又蒸的,叫血网,不易腐烂,还能引鱼。” 里长不隐瞒,它不属于赚钱的技术,别人想学就学。 “宜长你写一下,之后给我,我让人试,不然渔民总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即便如此,网也容易烂。” 李知县已经不好奇了,必然是高人指点,照着学吧! 这高人太厉害了,感觉什么都会。 无怪乎万岁先把钱给了,就怕香皂的事情发生误会。 不给钱,三万块香皂,凭村子攒的钱就能分析出来成本高低。 给了钱,代表不去分析,你村子哪怕别人倒搭钱给你东西你做香皂,我也不管。 “好!明天诸位回去时带上,很简单,就是得杀猪取血,猪血是能吃的。” 里长应下,他愿意帮助别人,却不愿意别人君子欺之以方。 憨憨讲过,每天给一个要饭的一碗饭,有一天没给,告诉要饭的那饭给快饿死的人吃了。 要饭的愤怒地质问,你凭什么把我的饭给别人? 里长相信会有这样的人,正如那天憨憨说万丈深渊终有底,唯有人心不可量一样。 “终归是要吃肉的,先告诉他们,他们杀猪时必然会血网。” 李知县颔首,方法给了,用不用则不管。 “你那记账法更好用,我会上报,传给太子。”李知县再说记账的问题。 “好!那个对于作假账管用,比现在大明用的法子好。”里长继续点头。 周宗听着,感觉自己的尿会更黄,正当他打算主食吃馅饼时,小丫头跑过来。 她在里长的耳边小声说话,说完又跑了。 里长看周宗,把周宗看得快发毛了,才出声:“周舍人,馅饼里有韭菜,你不能吃,明天给你准备些苦丁茶和桔梗汤的东西带回去,你自己泡水、煮水喝,治尿黄。” “啊?都知道了?我……我这……东西管用吗?” 周宗想辩解一下来着,又觉得还是治病更重要。 “周舍人放心,一准儿好用,我村可是有高……搞到不少药。” 里长故意的,你不是找高人吗?找,使劲找。 你哪怕把我抓起来严刑拷打,我受不住刑交代,告诉你是憨憨,你信不? “好,多谢里长。”周宗见找不到人,想着先解决下自身的问题。 …… 夜晚降临,其他人皆睡去,周宗起来,换上黑色的衣服,蒙上面,出发。 他就不信了,整个村子找不到蛛丝马迹。 他已经想好了,村子里有个小山包,上面是山神庙,去那瞧瞧。 他不需要飞檐走壁,直接在村子里跑,狗声响起一片。 他不在乎,山神庙离得远,到自己跑得速度快,别人想报信也来不及。 到地方,他一看,山神庙里有光。 果然啊!哼哼!被我发现了吧? 他悄悄接近,尽量让自己不发出声音。 然后…… 然后他看到了长明灯和旁边睡在蚊帐中的憨憨,睡得塌实,打呼噜呢! 怪不得有光亮,长明灯啊! 村子中的守村人傻子在此地睡?院子里有灶、有锅。 嗯!傻子不会做饭,定然是有人做。 周宗纠结了,高人没见到,那么要不要把傻子弄醒,逼问傻子? 方法或许可行,却绝对不行。 傻子是守村人,把傻子吓到了,村子还不闹起来? 吃饭坐主桌的,村民见到一律笑着说话,帮忙整理衣服、用手给捋头发。 村民知道保证不答应,高人知道自己逼迫傻子,怎么想? 不能从傻子身上下手,自己承受不住后果。 周宗如是思忖着,开始围绕山神庙转。 转啊转,噗!脚下一空,紧跟着天旋地转,嘭的一声,浑身都疼。 他确定,自己掉坑里了,而且是人挖的坑,真他娘的深。 他用手挠一挠坑壁,脑海中出现了茅房的影像。 坑抠不进去啊!用的是同一种东西? 月色下,周围出现了人影,几个村民拿着武器来到坑边。 他们身上穿的是灰色的衣服,今晚有月亮,黑的不行,灰的才不明显。 别说山神庙,祀堂那里都时刻有人值守。 村民全知道,现在的憨憨和以前的憨憨不同,如今有人在找隐士高人。 村子里憨憨就是那个存在,被人盯上咋办? 第四十六章 一首宋词信一封(第二更) 天,渐渐地亮了,周宗被人拽上来,尿,更黄了。 他一脸尴尬之色面对着里长、县官们。 “我……我是担心村子里的好东西多,被人惦记上,趁天黑,在村子周围查勘一番,嗯!这么想滴,嘿嘿嘿嘿……” 晚上在坑里他想了好几个说辞,最后决定用这个。 官员们:“……” 里长认真地点点头:“多谢周舍人,有周舍人帮忙看一看,我村子里的人便放心了。” “无妨,自是应该。”周宗摆手。 “周舍人先去换身衣服,歇息片刻,吃早饭。” 里长不再提对方掉坑里的事情,那坑是用来当竹荪培养物储存窖的。 不曾想周宗会掉进去,找高人?高人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嘿嘿嘿呢! 约莫两刻钟,换好衣服、洗漱完毕的周宗又精神抖擞地出现,昨晚在窖里的情况似乎未影响到他。 给他专门准备了蔬菜白米粥,黄瓜和茄子做的咸菜,他上火,不适合吃大鱼大肉。 饭后,有人给他弄甘草桔梗汤,等他走时带上,连几个药方一起。 官员们带熏鱼与鱼干离开,两辆车跟随,装了很多,回县城分给其他人用。 周宗也带着十二个手下,装上腊肉、由冰镇着的香肠、虾油酱菜、小蛋糕。 东西送给太子,熏鱼与鱼干则给周宗他们,乘船回去速度快,顺流。 等把两拨人送走,里长拉着憨憨进屋。 “憨憨,你给看看,太子写的,我字认识,不懂。唉!” 他把太子写的信拿出来,一脸无奈地叹气。 朱闻天拿过信看,上面写: 子牙渭水钓空竿,周稷平世安。一餐三吐谓何般?心忧渴圣贤。 五羊相,定国宣,谁曾念旧前?教民不必敬亭山,长江一线连。 他一眼,点头:“看,完,嘿嘿嘿!” “然后呢憨憨,我不懂。”里长满眼期盼,憨憨能看明白不? “呃……不单字蹦了。这是个词牌,叫阮郎归。 阮朗叫阮肇,他有个朋友叫刘晨,二人到天台山采药,遇到两个仙女,在人家家中住了半年。 等回家时,家人都不认识了,到第七代子孙了。 他俩一看,没意思,去找仙女,结果就没找到。 咱们说词的内容,第一句说姜子牙在渭滨溪钓鱼,愿者上钩,钓到了周文王,帮助平定天下。 第二句说的是一饭三吐,这人叫周公,周文王的第四个儿子。 他吃饭的时候不停有贤者上门,他就把饭吐掉去迎接,求贤若渴。 一饭三吐叫周公吐哺,曹操写短歌行的时候用过这个成语,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求贤若渴是后汉书中周举传的内容,昔在前世,周公吐哺,是南朝宋的范晔这人所写。 接下来说的是百里奚,他是虞国的大夫,被晋献公给灭国了。 这事儿是,晋献公说借人家虞国的路去打虢国,结果打完回头把虞国给灭了,叫假道伐虢。 百里奚被抓,变成奴隶,被当成嫁妆送到秦国,他就跑哇!跑到楚国,奴隶有烙印,就又被抓住。 秦穆公知道后,拿出五张羊皮,给买下,又让对方当大夫,差不多丞相的意思,定下了国家发展的框架。 他也叫五羖大夫,那么他失败亡国来回跑的人,秦穆公不在乎,往后谁还会总提他被抓的事情? 词的后面一句,说的是李白,李白总想当宰相,却怀才不遇。 写很多诗,其中一首是: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敬亭山离咱这不远,太子要告诉某人,无须当李白那样的,咱们走长江很快就能往来。 就,这,嗯!没,嘿嘿嘿嘿嘿……” 朱闻天哇啦哇啦讲一大堆,最后保持下人设。 里长已经听傻了,他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憨憨,村子的守村人,久久不语。 “嘿嘿嘿!嘿嘿嘿嘿!”朱闻天被看得直发毛,提醒一声。 里长闭一下眼睛,复睁开:“憨憨啊!咱村子太小了,你……” “可是咱村民的胸怀广阔啊!我哪都不去,此心安处是吾乡。” 朱闻天笑着摇头,别怕,这才哪到哪?翻译个词而已。 里长认同:“对对对,外面的人可不会像咱们这样对你,嘿嘿嘿嘿!” 转而他说信的内容:“太子殿下是说不在乎你是不是以前别人手下的谋士,愿意让你当宰相,太子殿下真厉害,会写词。” 朱闻天撇下嘴:“凑合吧!跟我一边大,以后有机会,多从侧面教教他。” 里长又发呆一下:“外人面前可不能这样说。” “嗯!不,说,嘿嘿嘿嘿!” “嘿嘿嘿嘿!”里长配合着一起,紧跟着问:“那咱回信不啊?” “不回,回信怎么说?愿意还是不愿意?就这样。” 朱闻天可不想去南京,礼节太多。 里长高兴地收好信,带憨憨出去找人干活,做香皂。 到村子工坊的地方,想了一路的朱闻天提议:“做四万五千块,多出来的算白送。 做香皂的方子给出去,石碱的不给。 到时村子给宫里提供石碱,他们自己弄成香皂卖。 一斤石碱卖他们一千文,他们能做出来八十多块香皂,卖三万二千文。” 朱闻天发现做香皂耽误村民干别的活,来回运输油也费劲。 村子赚得多,钱拿着烫手。 利润一家一半不行,三十分之一不过是个税钱。 “听憨憨的。”里长支持,村子不需要赚那么多花不出去的钱,保护住憨憨才对。 赵里四个渔民继续带村民打渔,村子跟他们提了,鱼出来完,分给他们家中一些。 明天就送,先拉一车过去,够他们家人吃很长时间。 四人感动得直抹眼泪,说等劳役服完,还愿意在村子里干,一旬回一次家就行。 村子则让他们再找四个人,跟他们每旬一轮换,多给工钱。 否则人总不在家,会出问题的。 四个人犹豫后答应,他们舍不得分给别人工钱,又舍不得离家太久。 找人要找品行好的,可别害了村子。 船只到晌午才回来,去的地方远,总在一个位置下网不行。 村民们跑去搬鱼,朱闻天看就剩自己吃饭,他也跑去干活。 他力气大,别人两个人抬一筐,他站中间,左右各一人,抬两筐。 抬着抬着,他站住,发呆。 村民不管他,过了几十息,他回神,又参与进来。 第四十七章 组团观摩有取舍(第三更) 五日之后,河边码头处。 宋知府等府官及李知县一众县官,看着赵里四人控制着船前往南京。 四天前他们得到消息,说今天送货,天不亮出发,到村子时才辰初二刻。 村民们已搬香皂上船,顺便把憨憨设计的滑鱼道给架起来。 是一个用竹子拼凑出转弯的滑梯,包括处理鱼的地方重新铺长的架子。 里长招呼众人吃早饭,今天有额外来的人。 官员们的队伍庞大,他们知道下丘村在周围村子收蒿子与蓼,便跟着在县城发告示。 他们自己决定的,拿带回去的鱼干换,再征一下今年还未服劳役的人赶车送过来。 村子其实有单独与太子联系的渠道,给了印信。 朱闻天偏偏告诉官员,看他们有什么要写给太子的信,一并送去。 加强他们与宫中的联系,将来升官进南京,村子多个照应。 宋知府十分感激,他又不是傻子,能看出来高人的心思。 早餐为鱼肉粥、煎鱼段、鱼肉的糯米烧卖、小咸菜。 被征召过来服劳役的人出来时就被告知,不用自带干粮,跟着走即可。 这批人家里穷,一般征召都是在本地干活,尽量不给他们增加负担。 他们看到里长叫他们一起吃饭,再看看饭,纷纷咽口水。 等开吃的时候,他们狼吞虎咽,说好了的能吃多少吃多少。 “慢些吃,别吃死了,你不能再吃,等回去给你带上鱼干,不吃了喽!” 里长自己先不吃,挨个劝,许诺给东西。 对方这才揉着肚子停下,一副还能再吃下去这些的样子。 “真给?”被劝住的人要确认一下。 “给,一人给二十斤。”里长保证。 “你村子日子好,一个个的能看出来。” 他发现自己和下丘村的人不同,下丘村人脸上看不到菜色。 村民总是露出笑容,根本见不到生活窘迫的愁苦。 衣服一看便知道是新的,没有补丁,有补丁的全拆了做抹布。 一同吃饭的桌子并非东拼西凑,包括用的盘子、碗、碟子。 “要勤……嗯!村子以前有时也吃不饱饭,得学新的法子。” 里长本想说勤劳,再一琢磨,勤劳没用。 “对,要学!”李知县出声:“看看下丘村,他们收完稻子,还能种一茬油菜和麻。知府,咱们……” “贴告民的告示,命人去各村教,多种一亩是一亩。” 宋知府表态,他其实在等朝廷下告民书。 朝廷还未出手,自己不等了,宁国府先做。 至少今年下丘村周围的村子会种,跟下丘村租大牲口。 村里已有牲口下崽,养大后又是一个好劳力。 一头牛料给足,一天可耕两亩地,马耕得更多。 只是马一般人家养不起,得给精料。 下丘村都得买粮喂,村里种的粮食不够吃。 来帮工的五十人,二十辆车,他们吃完饭慢慢走,消食,再帮忙卸草。 别说二十斤鱼干,凭一顿早饭已值得,赚了。 “往后的一个月,你们就从宣城那里给村子送草,到村子吃饭,晚上你们回家。 村子里给什么你们就拿什么,今天午后再跟我们回去,晌午别吃撑了,没出息的样子。” 王典史对干活的人说,选这些人便是此目的。 干活的人露出惊喜的神色,还有一顿饭? 等卸完草,看看村子里有什么活计做,帮帮忙。 下丘村的村民离开一百辆车,去挖泥煤,给留着种麦子的地用上。 没走的人再牵牲口套犁,找边边角角地方开点荒,憨憨说今年要种大蒜。 见到庞大的车队走出去,帮工的人再次被吓到。 已经不是日子好过的问题了,怎么回事? 卸完草,他们去找里长问有什么活计。 到水田边,看到水稻跟黄麻混着种,他们无语了。 到中午吃饭,今天吃猪肉,一盆盆颤巍巍的红烧肉端上桌,大米干饭。 他们瞧着,沉默了。 官员们见到他们的表情,心中暗笑。 咱们故意的,让你们来体验一下,回头再宣传种地,看你们听不听话? 朱闻天瞧出来了,观摩学习团是吧? 关键是饭钱你们都不出啊?下午走时少给你们两条鱼。 他吃饭,不时插句话,单字蹦接嘿嘿嘿! 观摩团,不,是帮工们在附近吃,看朱闻天的样子,心说这是里长儿子吧?太宠了,可惜是个傻子。 …… “吃饭了,妹子快把香肠切了,他娘滴咧!咱怎么做不出来这个味道的?” 南京,朱元璋找马皇后吃午饭,香皂送来了,一并还送了其他吃食。 上次周宗带东西回去,顺便认错,自己找高人掉坑里了。 里面有吃的,先让人试吃,发现没问题,大家再吃。 小蛋糕、腊肉正常、虾油小菜味道特殊、香肠比腊肠香。 找人学着做,怎么也做不出来同样的味道,差哪呢? 这回又有了,试吃的人很高兴,愿意多试试。 马皇后把饭菜端上来,中午不喝酒。 朱标手上拿方子,做肥皂的方子。 “爹,一千文一斤的石碱,做八十块香皂,加上其他的香料和一点盐,一块不到二十文。” 朱标估算出现在的成本价格,上回村子卖给宫里,一块香皂二百文。 “那碱一斤能值一千文?去找碱矿,运回来,一斤能用上五百文? 阿标啊!这钱得给,人家让出了大头,留下小头给村子百姓过日子用。 没钱他拿什么去琢磨新东西,你以为这香皂一下子能做出来?” 朱元璋想得通透,对方表明了,香皂很便宜,故此多给你们一万五千块。 别想着什么都要,只卖个碱,你们多赚洋人钱吧! 马皇后给朱元璋和儿子夹香肠:“老大,你写信过去,让他们给做香肠的方子,寻常人家吃不了,他们不会保密。” 她发现香肠好吃归好吃,却比不得腊肠。 香肠送来时拿冰镇着,眼下的节气,正常放,三天就坏。 如此做完卖给谁去?村子不过是自己吃,要方子。 “对,要来,咱自己做着吃,总用冰镇着送,冰不是钱?” 朱元璋吃一片香肠,支持婆娘。 朱标跟着吃,有一丝无奈,自己要说写信的事情,对方没给回信,难道是看不懂? 第四十八章 各类比较几多争(第一更) 午后的阳光是火辣辣的,官员们回程。 二十辆车装上鱼干,五十个帮工依依不舍,红烧肉太香了。 倒是拉车的牲口精神头不错,它们过来村子给喂精料。 吃豆饼、菜籽油渣、鱼粉、小麦脱层料,加上稻糠和青草。 里面的小麦脱层料,又叫灰粉,就是把小麦一层层磨下去的东西。 磨掉百分之二十,剩下的叫八零粉,磨掉百分之四十,剩下的叫六零粉。 稻糠饥饿的时候都有人吃,总比观音土和树皮草根强。 其他的人全能吃,豆饼蒸蒸,拌上盐和野菜,味道还不错呢。 拿这东西喂牲口,牲口当然高兴,下次就愿意来。 “明天我们还过来给送草。”一个赶车的帮工坐在车辕上挥手告别,啪地甩声鞭子。 “路上小心。”里长回喊。 …… “一上一、二上二、三下五除二、四下五除一、五去五进一、六上一去五进一……” 朱闻天没去送别,总见面,有啥可送的? 关键官员不在乎他一个傻子送不送,正好回来睡一觉,教小伙伴们学珠算。 等能够熟练用算盘打出来加减乘除后,开始像下象棋盲棋那样。 先在脑海中想出来一个算盘,数字处理是,想出来的算盘珠子移动,这就叫珠心算。 总下象棋的人,一闭眼睛,脑海中便有一个棋盘。 如:红炮二平五,黑马八进七,红马二进三,黑炮八进二,红车一平二,黑车九平八,红兵七进一,黑炮二平五,红马八进七,黑马二进三。 不用看棋盘,很轻松,屏风马对巡河炮的常规开局。 珠心算亦如是,并非去计算数字,而是用想出来的算盘柱子的移动来配合数据,最后再读数。 这东西对逻辑思维能力培养没有好处,尤其是数学逻辑能力。 它就是快,快到你报完加减乘除,那边出结果的程度。 朱闻天教小伙伴们珠心算是为将来小伙伴们遇到其他从小就聪明,并努力学习、有名师教导的同龄人。 在各方面皆处于弱势,信心会被打击到。 学一个珠心算,至少在计算速度上快于其他人,这不就觉得自己还有强的地方嘛! 有的家世好的孩子,从小吃肉,穿的衣服舒服,不干活,睡眠质量好。 营养、舒适度、良师教、提前十年学。 自己村的孩子以何去比?去年小丫头头发枯黄着,帮忙干活,指甲缝里全是泥…… 先学着吧!学完珠算后培养下珠心算,自己教几何与代数、生物、物理、化学。 初中的知识学会后,就比其他孩子强一大截。 …… 时间一天天过去,作物生长得都不错。 这一日,朱闻天找里长,要做青贮了,村子里之前买的红糖需要用。 用紫花苜蓿和大豆全株做青贮,糖分低,不如玉米。 缺糖就加糖,进行发酵,效果好。 明年就不用了,明年春天拿一部分小麦做青贮。 “憨憨,糖够吗?不够咱们再去买。” 里长不心疼红糖,牛重要。 其他大牲口偶尔也能吃一点青贮饲料,比人力气大,耕地速度快。 “够,早,买,备,呃!青贮早于甘蔗收获的时间,甘蔗收获就是水稻收获和冬小麦种植时,大蒜也种,现在糖贵了,不能买。” 朱闻天实在无能为力了,只好正常说话。 “嗯嗯嗯!嘿嘿嘿!”里长笑,听不到憨憨嘿嘿,他别扭。 村民们开始干活,青贮窖早修好了,紫花地丁、大豆、其他的草,俱切成段,弄进去发酵。 大豆长势良好,还未成熟就割掉,村民却丝毫不心疼,听憨憨的没错。 没有豆腐吃,再去买大豆,明年去别的村子周围找荒地,给开出来种。 弄完青贮,转过头村民去收棉花,之前就开始收了。 棉花不是一天就全能收,陆续成熟,这个采摘过程长的甚至需要两个半月。 收完棉花,大家会用手摇式的扎棉机脱籽。 朱闻天看着,琢磨一番,发现不用改进,速度够快了,又不是专业种棉花的。 接下来是弹棉花,有腰弓辅助。 “浪费时间,不应该,我弄个脚踏式弹棉花,用弓得弹多久?” 朱闻天找到了自己的切入点,赶紧画图,过两天宫里来买石碱时,把图纸和实物送过去一套。 冬天做薄棉被,这里的冬季气温让人难受,晚上有时到零下,白天保证零上。 按照结冰温度来算,没有大问题,人体却难以承受。 当环境温度低于体温一半的时候,人如果没有保暖措施,就会失温加速,直至冻死。 当环境温度高于体温一半的时候,人如果没有降温措施,就会热射反应,直至热死。 他那时乡村有这种弹棉花的存在,尤其在北方。 一般弹老棉花,用时间长的,先洗,再晒干,拿去弹,脚踩的弹棉花机。 弹好后,有一个用竹子制作的绷床,一个长方形的竖起来无数竹棍的东西。 用一根竹竿,前面带个豁口,挂上线,在那些竹棍间来回绕线。 绕出来一张网,把棉花絮,絮在这里作动词,一片压一片,像房子上瓦一样。 絮好后,上面再加一层细密的网,有时是几层。 如果依旧怕蹿到一起滚包了,再加上布的时候,一行行进行针线纳上。 这便是棉被的整个制作过程,最需要一个加快速度的弹棉花机。 弹棉花机,一个村里有个三五台足矣! 当朱闻天把图纸拿给里长看后,里长又一次发呆。 不等朱闻天嘿嘿嘿提醒,里长及时开口:“憨憨你说得对,太子殿下和你一样年岁,凑合吧!咱得操心着从侧面教他。” 他说着看憨憨,随即两个人一同:“嘿嘿嘿嘿嘿!” 里长如今信念坚定,给个太子都不换憨憨。 似乎太子会的憨憨都会,憨憨会的,太子不会。 太子最多利用其身份地位,最后只能授之与鱼。 村子里憨憨的地位才最高,憨憨却可授之与渔。 吃别人施舍的饭,不如种自己的田,一旦别人不施舍了怎么办? “走,找人做出来几套,留一套给太子殿下,宋知府和李知县告知一声。” 第四十九章 自我催眠房难住(第二更) 第二天,官员们和负责送草的帮工们一早赶到。 村子里的两个人也在,他俩状态不怎么好,估计昨天过去,晚上喝多了。 “老十一、老十二,你俩怎么了?” 里长关切地问同辈的两个人,二人是亲兄弟,居然是双胞胎。 这年岁成功生下双胞胎的太少,基本上一次怀两个,都挂,大人跟孩子。 “没住在村口第四家空着的房子里。”老十一眯着眼睛说。 “真没,第四家空房就是空房。”老十二打个哈欠。 朱闻天听了,转身离开,不长时间小丫头来了,端两碗凉茶,里面加了很多冰糖。 “喝吧!喝完睡觉去。”里长帮忙端碗,灌两个人。 二人喝光,感觉舒服多了。 被村民搀扶着离去,到背阴的房间里睡觉,有人在旁照看。 喝多了,不过看样子还好,应该没吐,因为没吃什么东西。 朱闻天教的,拼酒别吃菜,越吃越醉,不要相信什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的话,扯淡。 他俩说的话叫里长放心了,喝成这样都没忘了保护憨憨。 村子里的第四家确实是空房,而且那个房子破败不堪,杂草丛生。 不是人死了,人家那个位置原来的一家人换个地方。 那里地势低,一下大雨就泡。村子一商量,换吧!重新起个房子。 于是那个房子空置,包括院落,跟鬼宅似的。 为了保护守村人,村民们想出来有谁打听到背后人的时候,就说第四家空房子。 晚上睡觉前自己说几十遍,早上起来一边刷牙一边说。 时间一长,都形成潜意识了,就是醉死,死前的最后一句也是村口第四家空着的房子。 比那个‘打死我也不说’的厉害无数倍。 整个村子养憨憨这个守村人十多年,一旦有人触碰,潜意识就发挥作用。 众人先在码头送别,船带着一个脚踏弹棉花机、一千一百斤石碱离开。 银子已经送来,一千两,依旧不给铜钱。 里长带人去看脚踏弹棉花机,一个大盒子,有轴和皮带轮。 前面支撑起半个棚子,避免棉絮乱飞,踩的人戴口罩、布包头。 伴随着踩动,棉花哒哒哒弹出来。 它的效率比寻常用弓弹的高了几十倍不止,观看的官员们简直无语了。 这东西究竟怎么想出来的?难道高人是墨家的? 朱闻天站在里长身边,心中很有成就感,自己又提高了一部分生产力。 想到生产力,很自然地想到经济,然后是货币。 他眉头轻蹙一下,宝钞还有五年,准确地说是四年半,洪武八年三月初一开始。 是阻止宝钞发行,还是想办法帮忙稳定宝钞价值?自己需要从几个方面入手? 朱闻天发呆了,琢磨究竟哪一种好。 甭管是宝钞发行,还是贬值,皆涉及到一系列原因和问题。 大明原来的钱都被元朝的皇帝给带着跑了,所以老朱一直想打过去抢回来。 老朱又不愿意使劲开采铜矿制作铜钱,白银更少。 日本银与铜多,倭寇始终在沿海地区捣乱,沿海的大明人跟着乱。 浙江、福建等沿海地区最开始不是老朱的地盘,后打下来的。 老朱还从沿海地区往内地移民,减少当地人口,避免造反出现。 “憨憨,吃饭去了。”在朱闻天考虑事情时,里长的声音传来。 朱闻天抬头,憨笑着:“饭,饿,嘿嘿嘿!” 官员们看着暗自摇头,这傻子也就是在下丘村,换个地方早被饿死了。 早饭主食是锅贴、大米粥、熏鱼、小咸菜,一人一个茶叶蛋。 村子里已经连续吃很多天鱼了,没办法,鱼多。 船已经开始半夜出去,到更远的地方下网。 赵里帮着找来四个人,与他们每旬替换。 俱为品性好,同时家中生活艰难的,孩子多、有家人生病。 朱闻天还是吃饭快,吃饱了找小伙伴们上课。 等他走了,李知县与里长说:“宜长,你村子越来越好,等外面的人到村子里多时,千万看好憨憨,他傻傻的容易被骗。” 里长:“……” “哦!哦!多谢知县,平日里我们总告诉憨憨,别跟外人说话。” 里长顺着话说,满眼真诚之色。 李知县颔首:“村子有钱了,要不要盖新房子?我对这方面略懂,饭后帮着瞧瞧。” “想呢,想盖砖瓦房,从开春开始就腾不出手来,等秋后种完东西,天又冷了。” 里长这次是实话,想要新房子,偏偏没时间。 不但想盖房子,还打算盖二层楼,房间多,夏天住着不那么热。 吃过饭,里长带着官员在村子里转,村口第四家是官员们要看的重点。 院子中杂草丛生,没人拾掇,栅栏歪歪斜斜,有的已经烂了,房子的窗户空着,泥和草缺了一块又一块。 房顶上的草长得也很旺盛,蜘蛛网到处都是。 官员们面面相觑,高人住这个房子?那他可实在是太高了。 “晌午吃过饭再走吧!今天吃烤鸭,总吃鱼大家吃腻味了。” 里长猜出来官员们想什么呢,隐士高人? “这个……”李知县犹豫。 “村子在外面买的大肥鸭子,用药材煮,再刷糖水,拿果树的木头烤,皮脆肉嫩。 片成薄片,拿面烙的荷叶饼卷,里面放葱丝、黄瓜丝、甜面酱。 剩下的鸭架煮成鸭架萝卜豆腐汤,萝卜打掉皮,吃着不苦,皮再用陈醋一泡,哎呀,那个味道……” “这个行啊!”李知县听里长介绍,明明刚吃完饭不久,感觉又饿了。 其他官员纷纷点头,表示支持,村子太会吃了。 …… “爹,石碱送来了,多给一百斤,说石碱不纯,做不出来指定数目的香皂。” 朱标中午又跑来找父皇吃饭,介绍情况。 在招呼人把东西抬进来,脚踏式弹棉花机,加上一个大竹筐。 竹筐先打开,取出烤鸭和配菜,让人先去处理,该试吃的试吃,有制作说明书。 里面的豆腐用水泡着,避免变馊。 朱元璋看看吃食:“派几个放心的人去村子,等村子做吃的东西时守在旁边,总是试毒太耽误工夫。” “是,孩儿安排。这个是弹棉花用的,还未试过,等吃完饭找来棉花弹一下。” 朱标同样觉得等待是种痛苦,尤其是该吃饭的时候。 “其实要来这鸭子的方子更好,不过那样一来,接触时少了个东西。” 第五十章 再征劳役夜赶路(第三更) 烤鸭试吃了鸭头、鸭脚、鸭翅后,终于端上来。 宫中的御橱手拿村子给带的片鸭刀,按照介绍的方法片,尽量每一片肉都带着皮。 三个人按照方法拿起荷叶饼,抹甜面酱、放葱丝、黄瓜丝,卷起来咬一口。 “香!”朱元璋眼睛已经眯起来了。 “鸭子真肥,吃着却不腻,鸭皮好吃。”马皇后跟着夸赞。 朱标品尝一口:“葱丝和黄瓜丝本就解腻,快把鸭架拿下去做汤。” 鸭架汤制作速度快,鸭架本身熟的,豆腐直接吃亦可,萝卜生吃也行。 三个人品尝到第三个卷的时候,汤和陈醋萝卜皮送上来。 他们吃口卷鸭肉、喝口汤、嚼一口萝卜皮,感觉升华了。 “要方子,要,人要派,方子也要拿,他们总不能天天给送烤鸭。” 朱元璋觉得自己忍受不了等待的痛苦,如此好吃的烤鸭,应该随时能吃到才行。 “重八,不能总白吃人家的,送些海货过去。” 马皇后也被烤鸭味道征服了,得回礼,给钱不适合。 “好,给,标儿吩咐人准备,等他们回去时带上。”朱元璋交代儿子去办。 “孩儿这就找人。”朱标起身叫人安排。 “留一只晚上吃,其他的给你弟弟妹妹分分。” 马皇后想起来还有别的孩子,自己吃新的东西,他们没尝到呢。 朱元璋又咬一口:“香肠,切一盘香肠来。” 等朱元璋喝掉最后一口汤,连个葱花都没给剩下时,他摸着肚子,一脸满足。 朱标喊人来弹棉花,伴随着哒哒哒的动静,棉花被飞快地弹好。 马皇后上手看看:“用久了的老棉花,需要再弹一遍,比起烤鸭,弹棉花机更好。” 包括被喊来操作的人在内,大家皆赞同皇后的话。 这东西弹棉花太快了,一个村子有两三台,足够用,百姓多出来时间哪怕休息下也是好的。 朱元璋围着机器转两圈:“棍子用铁的,轮子换成木头,省铁。往各州府传,还有村子做的其他物件,叫百姓用上。” 他能看出来东西的好处,省时、省力。 百姓不用那么累,就少生病,粮食也能省下,或者多出来的工夫,哪怕织几条麻袋也好。 他休息一会儿,找大臣开小会。 …… 下丘村中,官员们同样吃撑了,走时带上烤鸭回去分别人,家里的亲人更不能忘了。 一同带走的还有熏鱼和鱼干,吃一部分,剩下的帮村子换草。 他们没有其他实物的东西来回报下丘村,只能看下丘村需要什么,立即配合,政策上不存在问题。 “知县。”回程的路上,关县丞打了个饱嗝:“村子想盖新房子,没人手和时间,咱们找还未服役的人帮忙?” “嗯?”李知县扭头看自己的同僚。 关县丞回一个肯定的眼神:“被找的人想来会高兴,离着收稻子还有段时日,农闲。” “对呀!他们来干活,村子给吃的,还会送东西。”郑主簿附和。 王典史只管点头,支持,万分支持。 “倒是行,收稻子的时候他们回去,一个个说不定吃胖了呢!” 李知县认为县丞的提议可以,换一处地方他绝对不敢这般操作。 凭什么让别人来给一个村子盖房子?下丘村他不怕。 下丘村给大明的东西太多了,宫里都允许自己这些官员去吃、去拿呢! 何况被找的服役之人,他们只要吃一顿饭,必然开心,得感谢自己这些官员。 不信看看赶车和搬运的五十个人,笑容是发自内心的,一人额外送一只烤鸭让带回去让家人吃。 荷叶饼等东西全准备妥当,回去用刀切了肉直接卷,再弄点水煮汤即可,盐都给准备了。 这他娘滴还叫服役?他们把后来给的熏鱼和鱼干换粮吃。 晚上回去后,打火把割草,第二天带家人到城外指定的地方换鱼干。 鱼干给家人,他们自己赶车、跟车送到下丘村,路上轮换着睡觉。 只要不耽误农活,让他们一直干下去他们也愿意。 …… 李知县等人天刚黑时到宣城,拎烤鸭找宋知府等人,把事情一说,当天晚上衙役出发。 他们到家庭条件不好的人家,敲门,告诉服劳役,半个时辰后出发,到北门集合,什么都不用带。 被敲门的百姓没有办法,稍微准备一番,扎个草把点燃抹黑赶路。 有先到北门的领一块熏鱼,衙役告诉不准留,必须现在吃。 衙门额外给准备十辆车拉人,一共二百,天不亮出发,与拉草的队伍一起。 “呦!王老蔫,你也来了?”之前五十个人中的一个看到认识人了。 “张瘸子?你这是?”王老蔫还回味着熏鱼的香呢,发现熟人。 “我就瘸了三个月,腿伤了,你一个瓦匠你……你爹咋样了?” 张瘸子打听一下,对方的父亲是瓦匠,给人干活的时候突然来一阵邪风,从房子上掉下来,骨头摔断十多根。 家中花不少钱给治,还欠了饥荒,王老蔫只能拼命找活做,慢慢还。 “好多了,能赶上收稻子,晚上衙役敲门,让我出劳役,说是去帮忙盖房子,唉!” 王老蔫说着叹气,眼圈红了。 “啊!对!昨天说房子的事情,天哪!你认识县衙门里的人?”张瘸子明白了。 “我认识?我若是认识他们会折腾我?”王老蔫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我草,你不认识他们会找你?你知道你给谁盖房子吗?”张瘸子吃惊。 “给谁盖又怎样?真要一个月,我家收稻子就来不及了。”王老蔫愈发伤心。 “唉!等你到地方你就知道了,收庄稼时会让你回去。睡觉,我也睡,一会儿起来换我赶车。” 张瘸子摇摇头,打个哈欠,眼睛一闭、头一低,眯起来。 天蒙蒙亮,火把熄灭,前面出现个村子。 “吃完早饭我睡一觉,昨天晚上办公,今天要是下午往回走,还得熬夜。” 之前骑马赶路,后来不骑了,坐到车上的李知县揉揉眼睛。 县衙里有活计,该是他的他跑不掉,其他人一样。 好在路上能休息,下丘村饭菜香,没把身体熬垮。 “张瘸子,这是哪?”一直没睡塌实,不时会醒一下的王老蔫询问。 “下丘村,准备吃饭。”张瘸子精神了。 第五十一章 新工初来房不同(第四更) “宜长,我给你送人盖房子来了。” 一下车,李知县大声喊,表功。 里长迎上来,见多出一大群人,扫一眼,向后招呼:“告诉厨房,准备东西,大概新来二百来人的。” “正好二百。”李知县抱下拳,表示佩服,好眼力。 “村子总雇人。”里长笑笑。 新来的人已经知道这里是下丘村,有钱买大牲口的那个。 心中那点怨气在逐渐消散,下丘村仁义,听人说在村子里干活能捞到口好吃的。 先前的五十个人主动帮忙带人,领他们去洗手、洗脸。 村子今天准备的是包子,数量按照人头只多出来十几屉,避免有人突然能多吃。 新来二百人,没有丝毫准备。 村民倒是有办法,取出来米粉,架大锅煮浓汤,一冲就行。 这个村子里自己吃,给新来的吃包子。 桌子凳子和餐具不愁,再来二百人也够用。 洗手的新劳工看到香皂,犹豫着不敢碰。 香皂村子里钱够就不去卖,朱元璋卖,价格还是五百文,卖给有钱人。 平常的百姓,卖五十文也买不起。 “擦呀!这样,拿起来搓搓,往脸和手背上抹。”张瘸子教王老蔫。 “太,太贵重。”王老蔫伸手拿起来,轻轻搓两下,又赶紧放回去。 “再来几下,再贵也是给人用的,村子拿咱当人看,咱就得办人事。” 张瘸子抓起肥皂递给王老蔫。 “不就是好好盖房子么,咱是劳役,不好好做不算工。”王老蔫听明白了。 等吃饭的时候看到包子,拿起来一个咬口:“肉馅的?” 新来的人吃惊,这么好的肉包子是自己能吃的? “别吃撑了,吃多会吃死人,吃饱就行。”衙役们对后来的人吆喝。 关县丞站起来:“还是比着数发,正常一个人能吃几个,就给几个,少了的饿不到,多了的也撑不着。” 衙役们过去,数,小笼包,一人给一屉,其实干活的人能吃掉两屉。 二百人没意见,他们自己都担心忍不住。 吃不饱不怕,那不是还有汤么,看着里面的干货多。 汤是用胡萝卜丝、千张丝、茄子丝、蛋花,加淀粉勾芡。 桌子上盘子里摆了熏鱼段、小咸菜和卤豆腐干。 王老蔫小口吃包子,舍不得大口,吃掉一个包子。 他碰碰旁边坐着的张瘸子:“多少天吃一顿这样的?” 他听说过下丘村给的饭菜好,可是肉包子总不能天天给吧? “你说包子?好几天没吃到了,昨天早上吃肉馅的锅贴、大米粥、熏鱼,还有个茶叶蛋。 昨天午饭是烤鸭,心疼我们这些人,送我们一人一只。 我带回去,爹娘、婆娘和孩子们都吃哭了,让我好好给下丘村干活。” 张瘸子说着眼圈一红,家里吃顿好的都得靠着下丘村恩惠。 “这……这他们怎么舍得?一只鸭子得有个三十文吧?” 旁边另一个新来的停下吃饭的动作,开始吃惊。 “大的,又大又肥,五六十文,他们做的好吃,到外面酒楼吃,没个二百文想都不要想。” 张瘸子没称过鸭子多重,反正看着不小,跟直接炖着吃的不一样。 “怪不得你们每日来回折腾不喊累,换给我,我也高兴,愿意卖力气。” 刚才的人抓起个包子,终于理解先来的人为什么有那精神的样子。 吃的饭不算,光那只鸭子就能抵八九天的工钱。 似乎看出对方所想,张瘸子咧嘴笑:“在下丘村吃的、人家给的,一个月下来差不多是拿一个半月的工钱。 我们是服劳役,一个月不但没白干,还赚了。 我们想着等收完家里的稻子,跟衙门说一声,在下丘村干两个月,算明年一个月的徭役。” “对,不知道衙门答应不答应。”旁边一个之前来的人附和。 大家想趁着农闲时出工,拿到的东西比四处找活儿干多,顺便把明年的一个月给抵了。 两个月当一个月都行,农闲时,不好找事情做。 另一边,李知县邀功:“宜长,不用给钱,他们先干着,收稻子时回家,收完再来。 等他们够一个月了,再给你换一批,给谁出工不是出工?” 朱闻天抬头看看,嘿嘿嘿傻笑几声,继续低头吃。 他想好了,不换,回头找里长说。 一群人过来干一个月,转身来批新人,能接上原来的活儿吗? 早饭结束,二百人跟着去看地方。 村子里盖新房子,老房子不拆,换一处位置起楼。 新房子群落往山神庙那边建,等盖好,老房子白天用,放工具和床。 将来地全种上,需要雇人手,晚上让他们住下,节省每天耗费在路上的时间。 吃大锅饭还是在原来的地方,祀堂迁移到新群落处,离山神庙近,憨憨可以更方便选择居住。 山神庙重新修缮,要扩大,憨憨才能做好梦。 此事早商量好的,一直没有人手和时间。 二百人到来,先挖地基,帮着磨水泥,按照憨憨教的来,什么砖混结构。 憨憨说先盖两层,感受下,屋顶可以是平的,方便晾晒东西。 等再想加盖,轻松盖到四层,前提是地基打好,承重支撑做完善。 还没住过那样的房子呢,就是磨水泥费劲,没烧之前石头捣碎磨一次,烧完后再磨一次。 里长介绍完土地情况,又提村子的要求,拿出憨憨画的图纸和数据。 二百人都是会盖房子的,不会的衙门不征召。 其中经验最丰富的几个人过来看图,看一眼只留下两个人,其他人不识字。 “这咋还要用细铁棍绑成架子埋进泥里?石子、沙子、水泥灌地基?水泥是什么泥?” 其中一个经验丰富的人看完简单的介绍说明,懵圈了。 这活自己没干过,哪有盖房子往里加一堆铁的? 另一个人瞧完出声:“第一次干这样的,先说好,我们就出力气,遇到不会的你们村找人指点。” 他说实话,看这东西太难了,一摞纸,上面画着不同角度和位置的图。 看样子下丘村找自己等人过来,根本不是为了让自己帮忙说盖什么样的房子,仅仅出工而已。 “你们村子有能人啊!”第一个看的人摇摇头,信心受打击了。 第五十二章 熟工当留问药铺(第一更) “里长,来时衙门说不用带东西,村子里的工具呢?” 看图纸的人要工作了,不能白吃一顿包子。 里长摇头:“今天你们看一看,先去找地方睡觉,吃完午饭回家,跟家中说一声,你们收稻前住在村子。” 里长已经知晓,二百人昨天晚上被喊着去城外集合,再到村子,一直没有睡觉,无非在车上打个盹。 而且李知县帮忙选的人家中情况都不好,算是雇熟练工,把安家费给了。 给钱不合适便给粮食、盐、腊肉、油。 憨憨刚刚让小丫头铃儿来说了,要一直雇着这些人,否则后来的接不上。 二百人可皆为盖房子的熟练工,寻常人砌个墙都能给砌歪。 “朱里长既然这么安排,你们听着便是。”李知县在旁开口。 二百人怀着感激,找地方躺下睡,天热,不需要进屋。 里长安排人准备东西,下午叫人带回家。 五十个人则是自己去找村民,看有什么事情做。 昨天带回去的烤鸭他们一口没碰,全给家人吃,却比自己吃着感觉更香。 村子里确实有工作,带着他们一起给水田施肥。 稻麻套种就是吃肥,正常来说应该用硫酸盐化肥。 朱闻天没有,让他弄个实验室搞一点还行,大批量用肥他无能为力。 不过他有替代品,而且比硫酸盐还好,鸡粪,发酵好的鸡粪,天然农家肥,与硫酸盐一样都是酸性。 再加上点石膏,简直完美。 等收完水稻给黄麻追肥用熟土肥和粪水、硫酸钙,没有磷酸钙,拿磷矿石粉代替。 要不是为了养土,他都不想给黄麻追肥,黄麻用来做麻袋和麻绳,当然也能造纸。 同时黄麻可入药,黄麻籽榨油。 亦能进行水管密封,与生料带一个原理。 即便如此,依旧不值得专门为其追肥。 套种黄麻的优点在于可以提高水稻产量,多一个经济作物收入。 此刻他跟着里长等人站在田旁边看,水稻再有半个月左右开收。 官员们又蹲下拔水稻观看,并拿回去作记录,包括黄麻的。 李知县把植株交给别人,想在田里洗洗手,看到有人上鸡粪,干脆甩。 “长势确实不错,就是总追肥,肥跟不上。”李知县发现问题。 “不追也行,产量低一点,套种比只种水稻收入多。” 里长对肥的事情表示帮不了别人,矿物的他说出来,农家肥需要有渠道弄。 李知县还甩着手,朱闻天怕甩自己身上,喊:“草,蹭,嘿嘿嘿嘿!” “对,憨憨真聪明。”李知县等官员明白,蹲下在旁边的草上蹭手。 “嗯嗯!憨憨,我,呵呵呵!”朱闻天再配合一下。 蹭完,李知县感觉舒服多了,他看里长:“宜长啊!有个事情,嗯……跟你说一声吧。” 里长回应:“知县你说。” “二百人中有个叫王石的人,大家叫他王老蔫。 他爹是个好瓦匠,之前去别人家做活,来股邪风吹落到地,身上断了不少骨头。 为了治病,家中把积蓄全用光,又借的饥荒,药不能停。 我找他来,其实……唉!不是让你给他钱抓药,你村子……” 李知县说话不利索了,这是给人找麻烦。 里长倒是笑了:“多大个事儿啊?他家有药方吗?拿来看看。” “我把他喊来。”李知县松口气,村子里有自己的药铺,连人参、灵芝、何首乌都不缺。 药材有的是在其他地方药铺买,有的村子自己让周围村子一起采。 有时看到过村民熬药喝,受伤了也用药。 不用想就知道是高人给医的,高人无迹可寻,却又无处不在。 这隐士高人莫非还能隐身?村子五百五十一个人,哦,五百五十二了,又生一个。 他们全在明面上,怎么数都能是。 高人藏地窖里了?有夹壁墙?他活得不累吗? 片刻后王老蔫小跑着过来,他始终没睡塌实,翻来覆去想着能不能给家里拿点东西回去。 然后又觉得等村子给,自己的心思不正,人家愿意给是人家的事情,自己不该惦记。 又想到父亲的伤,眉头便未舒展过,想大哭一场,却知道老天爷不在乎眼泪。 听衙役过来叫,他再次担心,难道不让自己干了?是因为自己多喝了一碗汤? 怀着忐忑的心情,王老蔫站到李知县面前,眼中的神色想等待被审判一般。 “王石,你父亲受伤了,有郎中给开的药方吗?有的话,明天带来。” 李知县也不废话,直接告诉。 “我带着呢,在这,我一直带着。” 王老蔫身手在怀里掏,拿出来两张纸,双手颤抖着递给知县。 “给里长,村子里有个药铺,下丘村自己的,里长的意思是……” “我想着看看方子上的药若是村里有,抓一些给你带回去,你好安心在这里干活。” 里长接过话,伸手取药方。 “啊?真,真的?里长,我,我,我给你……哎呀!” 王老蔫惊喜,什么都明白了,他腿一弯。 结果被朱闻天给架住,朱闻天:“给,给呢,不,倒,嗯!嘿嘿嘿嘿!” 王老蔫往下使劲,结果下不去,他靠体重往下,朱闻天用力气支撑。 他都可以用朱闻天的胳膊当双杠玩,掉不下去的。 “王老蔫,你先回去,回去等。”李知县吩咐。 “好!我……我等!”王老蔫转身,用手臂擦着脸离开。 这一刻他依旧想大哭一场,老天爷不在乎眼泪,有人在乎。 显然有人跟知县说了自己家的事情,知县找里长帮忙,里长就答应了。 村子里正好有个药铺,诶?下丘村有自己的药铺?天哪! 里长拿着药方看,一个字多,一个字少,他其实不知道村子里有多少药。 村子在当涂和宣城两个县买药,买的时候递过去一张纸,除了纸上写的,其他的全要。 一样买一些,拿回村子备用。 不管多么珍贵的药,有价就好办。 里长看完,没看明白,对李知县点下头:“我去给他抓药。” 第五十三章 药方更改步骤繁(第二更) 见到二人走远,一个衙役小声说:“知县,我……” “你什么你?你老实呆着,你想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 我让宜长用自己村子的药帮王老蔫,转头我派人跟着看有没有高人帮忙? 我咋那么能耐、那么聪明、那么懂利用别人的善心?” 李知县没给衙役好脸色,就你小心思多,你想害死我? “知县我错了,我中午少吃几口菜。”衙役低头认错。 “你中午又没吃我的饭,滚一边去,别让我看到你,碍眼!” 李知县说着抬腿欲踢,对方嘿嘿嘿笑着,蹦蹦跳跳地跑远了,跟憨憨傻乎乎的背影一样。 里长带憨憨抵达村子药铺,药铺门前有村民守着。 里面的药材珍贵不说,怕被外来的人偷了后村子不知道。 等有人生病、受伤需要用药时,一时间找不到,再去买耽误治病。 装钱的房子都没人守,钱太重,拿也拿不了多少,又不耽误救命。 而且那个门上锁,药铺的门不上锁,随时能够打开,方便取药。 二人进去,关好房门,里长把药方递给憨憨:“字我认识,干什么用的丝毫不知。” 朱闻天接到手上,两张都看看:“全是强筋壮骨的,一个药材多,价格贵,寻常人家吃不起,一个药材少,便宜,好得慢。” “咱们照哪个方子给抓?”里长这回明白了。 朱闻天继续看两个方子,进行对比,判断王老蔫父亲的情况。 他想了想,摇头:“哪个都不用,我有别的方子,比贵的方子便宜,比便宜的药材多,但还比贵的见效快。” “哦哦!好!还是咱憨憨厉害,嘿嘿嘿!” 里长高兴不已,用便宜的药比用贵的还好,这是什么本事? 他帮着研墨,村子人用药无须开方,憨憨亲自抓,告诉怎么用。 文房四宝放在这里的目的是记录药材增缺,抓完了缺多少,有个数。 朱闻天写,里长看,眼中笑意更浓,憨憨写字好看,比自己强多了。 朱闻天写完,里长抄,听着憨憨在那说。 “外敷的药村子里现在给做,拿回去敷,两纸厚即可,两天换一次。 内服的送他个咱们的一号标准碗,一副药用六碗温水泡半个时辰。 之后大火烧开,两刻钟后转文火,再熬半个时辰。 大概能熬出来两碗水,把水倒出来,别扔。 药材加八碗冷水,大火烧开,一刻钟后转文火,熬一个时辰。 这个大概也是两碗水,水倒出来,还是别扔。 药材加九碗冷水,大火烧开直接转文火,熬一个半时辰。 之后三份药的水合在一起,跟药熬,水熬成三碗。 分三份,一天早中晚喝各喝一次,一次一碗。” 里长听着抄,药方上有写,听一遍能更清晰,知道怎么与王老蔫说。 “憨憨,这药怎么这么麻烦?”里长纳闷,村民喝药最多熬两回。 “里面有的药材即便炮制完,依旧不好把药分煮出来,必须长时间。 有的药材时间长了,跟着气就飞了,所以要提前取一份。” 朱闻天讲解,简单来说相当于牛肉炖土豆。 两个能一起放锅里炖吗?那牛肉熟了,土豆没了。 不放土豆放萝卜,则没有问题。 里长继续抄着:“原来里面的学问这么大?” 朱闻天:“……”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中医是那么好学的? 那样别人也不会去抢着审遗,更不会大量收购好药材运回去。 于是他回答:“简、单、易,嗯!嘿嘿嘿嘿!” 里长一同嘿嘿,他觉得自己是学不会了,帮忙就好。 抄完,他拿着药给村民去制作外敷的。 自己拎着十副药加一部分药和一个碗,装文房四宝的小篮子及抄的两份同一个药方去找知县。 他得当着知县的面给,知县给找的人,村子额外出了方子,吃出问题村子有责任。 即便照方拿药一样得给官员们看,衙门留一点,避免王老蔫回头说给抓错药了。 到时验药渣也没用,谁知道对方添或减没有? 一份药方给县衙,留一点药,一份给王老蔫。 原来的两个药方,他一样抄了。 帮人帮到明处,不然谁知道人心如何? “宜长,这么快便抓来了?这是怕抓错了要给我留一份?” 李知县在棉花地看人摘棉花,他发现下丘村的棉花也比别处长得好,棉桃更大一点。 他见里长寻过来,立即明白。 宜长这个里长还是很厉害的,村子仁义,给别人肉吃,那是自己先吃饱了。 “那个……方子改了。还望知县作个见证。” 里长递过去四份方子,两份他抄的一样,两份原来的。 李知县看,果然不同,而且熬的过程更繁琐。 “宜长,有何区别?”李知县询问,高人居然开新方,证明县城中医馆的郎中本事不够。 “王老蔫的两个方子,一个太贵,一个好得慢,新方子比贵的便宜一大截,还比贵的药效好。” 里长照本宣科,又便宜又好,物美价廉。 李知县等官员好奇,高人强至如斯?这才是能耐。 “可有笔墨?”李知县看向里长。 里长把篮子盖打开:“在这写?” 李知县看笔墨纸,都是好东西,放下心:“我抄一遍王老蔫的方子,为我撑纸。” 县丞、主簿帮忙把纸竖起来撑住,典史负责端烟台。 李知县使笔蘸墨,就这么在竖着的纸上悬空写。 里长咽口唾沫,吓到了、羡慕了。 他扭头看自己的憨憨,见憨憨微微点头,并回一个笑容。 于是他也笑了。 哦!咱的憨憨同样行,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李知县写得很稳,一个字都不可以差。 他必须把这个事情上报,东西送到太子那里,尽量多了解高人。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行为是神圣的,另外三个官员感同身受。 “呼~~~”写完第二个方子最后一个字,李知县呼出口气,好紧张。 他再检查下留给他的药,大包打开,里面是一个个大小不等的小纸包。 每个小纸包上写了药名,包括村民们正在制作的外敷药也有,加起来四十一味药。 “同样的伤,若是有钱人要医治,还有更好的药吗?比如……嗯!” 李知县看完要,考虑价钱和药效。 第五十四章 南京送货去又还(第三更) 王老蔫又被喊来,这次他眼睛亮亮的,从神态上看,与方才简直是判若两人。 尤其在看到衙役手上拎着的那熟悉又不愿意见到的草纸包时,他脚步加快。 离着有十多步远就身子一矮,‘哎呀’一声被衙役架住。 朱闻天嘿嘿笑,你以为离我远了我架不到你,你能够顺利地跪下来? “让我给朱里长磕个头吧!”王老蔫哀求。 “你不如好好干活,你磕再多的头,对下丘村有好处?”李知县说对方。 “知县说得对,今天的药,我得给你说一声……” 里长过去拉住对方的手,开始讲为什么改方子,方子改完怎么用。 叫对方看留给衙门的备份,允许并鼓励对方到其他地方找人给看方子。 “偎春堂给我开的方子不好?开错了?” 王老蔫听完,懂了,疑惑也来了。 里长往后退一步:“我可没说方子不好,至于开错,你父亲是不是一点点好起来你自己知道。” “没错,确实渐好。只是你村子难道也有好的郎中、医生?” 王老蔫必须问,关乎父亲的健康。 “嗯哼!”李知县咳嗽一声:“王石王老蔫啊!你说我等县官为何总往下丘村跑?宋知府等府官也常来。” “啊?难道说……”王老蔫眼睛大一圈。 “不要说。”一个衙役在旁微微摇头,神色暧昧。 “我,好,我拿着了哦!十天的,一会儿给我外面抹的。” 王老蔫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来这个村子是那啥呀!就是……反正那啥吧! “你得记住怎么敷药和熬药、喝药,在这背。”李知县好无奈。 那熬药的步骤他看着也麻,外敷两层纸的厚度是多少? “两层纸怎么去量?”王老蔫努力地背一遍熬药的步骤,对厚度有疑问。 “你用来抹泥的抹子,薄薄的一层,包好了。”里长给答案。 “哦哦哦!成啊!我会,我再背一遍。” 王老蔫变身一个努力学习的乖宝宝,他亲爹需要他背下来,很急的那种。 里长带官员们看各处地里眼下的情况,王老蔫跟在后面背。 一直到牲畜养殖区,王老蔫又背完一次,抬头喊:“你们村真有这么多的大牲口?下崽了都,新出的小崽子可容易死了,我听人说……” 他好心地把他听来的如何照顾牲口的方法说出来,不是他要显摆,他想报恩。 大家理解,耐心地听,对错不重要。 讲着讲着,他看到村里人用唧水车一压一压地压出车载大木桶里的水洗地。 “你们的地面怎么能用水冲?厉害!一冲,粪便全冲走,猪养得干净。 哦!大牲口棚子连草一起运走,再冲,等一会干了再铺草是吧? 天热牲口爱打蔫,你村子的咋不一样?你们有人懂啊?” 王老蔫尴尬地挠头,自己刚刚。 “你说的有几个我们正好有用,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喝两盅。” 里长不愿意叫别人难受,除非对方有敌意。 “我,我两个月没喝过酒了。” 王老蔫答应,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转完这里再去开荒的地,一眼望不到边的田垄,又把王老蔫吓一跳。 由此地换条路,回村子,午饭时间到。 今天没有烤鸭,今天吃熏鸡。 先把鸡用调料煮熟,大铁锅加箅子,不放水,放糖和茶叶,鸡身上刷香油,盖上盖,干烧。 烟呼地一下子升起来,只能用厚铁锅,寻常的锅干烧就变形后漏了。 熏好的鸡外皮有一点点焦糖的苦味,这种微苦,让人上瘾。 熏鸡不拿刀片,用手撕,一撕整只鸡全散。 “张瘸子,昨天吃鸭子,今天吃鸡,你们还能带回去吗?” 王老蔫面前有酒盅,不止是他,所有帮工都有。 一人给一两酒,两钱的小酒盅,能倒五盅。 张瘸子摆下手:“带不了,更不能要,干多少活、吃多少饭,吃多了,叫人生厌,就没饭吃了。 倒是你,怎么看上去换了个人似的?早上瞅你还死气沉沉的。” 他非常不解,人变的这么快吗? “我跟你说,你别告诉别人。”王老蔫压低声音:“下丘村有厉害人,很厉害!” “嘁!我还以为你要说啥呢?下丘村跟太子那里有联系,没点本事他凭什么? 咱们宁国府的宋知府过来,一口一个宜长地称呼朱里长。 你是不是……你拿到药了?村子里有自己的药铺。” 张瘸子说着,突然猜到了。 王老蔫点头:“嗯!给我爹新开的方子,等我收完稻子,再过来,不要钱也给他们干活。” “你不要钱……先别吃了,走,去码头搬东西,船回来了,两艘,看高度,有东西。” 张瘸子说完站起来,往码头跑去。 其他人纷纷跟随,里长拉着憨憨,官员们也一同前往。 船靠上码头,搭跳板,有熟人先下来,带刀舍人周宗和他的十二个手下。 另外有四个不认识的人,未语先笑、见谁都笑。 “里长,他们四个是太子殿下的人,过来看厨房,有好东西要给做。 等他们看了,跟回去两个送,再回来,这样到宫里不用别人试吃。” 周宗先介绍,四个人分别叫朱太一、朱太二、朱太三、朱太四。 一听便知是假名,但没关系,无非起名的人比较懒,另外方便叫人记住。 打过招呼,众人先搬东西,两船海产品,都是干货。 “真是太子啊?”王老蔫听到周宗说的话,充满了信心,那药,一定非常好。 东西先放在地上,大家先吃饭。 周宗洗过手,来到主桌:“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有鸡吃。嘿嘿嘿!” “今天做得也多,周舍人回去时带上,正好顺流能赶上晚饭,不像从那边过来,用了一整天。” 里长高兴,太子愿意吃村子的饭,还给送东西,莫大的荣幸。 若不是村子里有守村人憨憨在,自己保证吓趴下。 “我直接从桌子上拿,有没拆开的鸡,装上,回去一说,不用试吃了。” 周宗办事灵活,说着从桌子上拿,其实去厨房那里取。 问一下按照人数这边吃完应该剩多少,得到答案七十只,他全要了。 立即装上,放在他旁边守着。 村民开开心心地为他装好,可不是谁都能给太子送吃食的。 第五十五章 生活不淡海货至(第四更) 四个人用手抓着吃,在太子那里也无法天天吃肉,万岁爷抠着呢,不,节俭着呢! 鸡怎么做的?比炖的还好吃。 他们先不吃主食,过完吃肉的瘾再说。 五斤的鸡,在大明两个人分一只正好,可能吃了。 朱闻天飞快地啃完两个鸡大腿,开始对付主食,炸酱面。 天热,不愿意吃热的米饭和其他包子、馅饼等。 炸酱面的面条是压制面,或者叫机制面,朱闻天给出图纸做出来,不用耗费大量人力做手擀面。 抻面的话,一般用篷灰,本地没有蓬蓬草,有的话就直接拿蓬蓬草制碱了。 没有这些东西的时候,用碳酸钾做拉面剂,效果比篷灰更好用。 即,村子要吃拉面、抻面,得在面里放盐和石碱,这样才筋道。 而且拉抻的时候面不容易断,不然一抻就变两截。 酱是鸡杂、鸡蛋跟酱一起炒,这个绝对不是吃烤鸭的甜面酱,乃豆豉酱。 甜面酱是面发酵做出来的,豆豉酱是黄豆发酵做的。 天热吃炸酱面爽口,加上酱的鸡肝,朱闻天呼噜呼噜吃。 边吃边考虑要种高粱,先甭管高粱产量的问题,夏天吃着好。 高粱米最适合做过水饭,蒸好的高粱米用井水泡两遍。 再炒个黄豆,准备好花椒面、盐、葱花、凉水,放到碗里。 黄豆炒熟,趁着热的时候倒进碗中,哧一声,赶紧盖一个碗,或放一个大盘子扣住。 两刻钟左右,豆子就泡大一点,吃着鲜,带一丝豆香。 用这个配合着高粱米水饭才好呢,再切半个咸鸭蛋,拿筷子抠着吃,美滋滋。 周宗看憨憨吃面的动作,觉得手里的鸡腿都不香了,有那么好吃吗? 他几大口吃完鸡腿,也要碗面,学憨憨的样子放酱,吸溜一口,瞬间爱上了这种感觉。 他伸筷子夹鸡肝,盘子就剩一小块,两双筷子同时伸过去,一个不经意地碰撞,带刀舍人的筷子被弹开了。 周宗一愣,这么大的力气?手指头能较上劲? 朱闻天:“……” 他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夹起那块酱鸡肝,递过去:“给,嗯!” 刷,官员和里长的目光转过来。 周宗的额头上瞬间见汗,面对敌人千军万马他都没现在这样害怕过。 于是他紧张地说:“不,我,夹,给,你,你吃,嘿嘿嘿嘿!” 主桌的众人:“……” “嘿嘿嘿!好!”朱闻天缩回筷子。 “再来两盘酱鸡肝。”里长喊。 随着两大盘鸡肝送上来,场面一下和谐了。 朱闻天挑一个最大的鸡肝夹给周宗,对他嘿嘿笑。 周宗好感动,傻子也懂得照顾人呢! 等朱闻天吃饱离桌去睡午觉,周宗感觉战争终于结束了。 “宜长,从未想过鸡杂会好吃。” 李知县喝完酒吃主食,拌着鸡杂酱,尝一口后夸赞。 “用油炒的,哪怕野菜,用水焯一下,放上盐、糖、醋和香油一拌,依旧好吃。” 里长道明原因,舀酱拌自己的面。 周宗想到任务:“里长,烤鸭怎么做?陛下、皇后、太子殿下都说好吃。” “等我一下。”里长直接离席,到自己家,再回来,递给周宗一个长条盒子。 “制作烤鸭和甜面酱的方法在里面,另外有八丸油纸包裹蜡封的药。 药叫作安宫牛黄丸,应对何种症状,里面有单独的纸写了。 那个烤鸭啊!其实可以卖给洋人,在市舶司,贵一点无所谓的,他们爱吃。” 里长介绍,早准备好的。 当制作烤鸭的时候,憨憨就说,当今天子一定喜欢,咱们先准备。 没想到……不,应该说憨憨说得没错,憨憨说打井,那么就干旱。 周宗和官员,包括四个好记名字的太子的人,一瞬间闻道了。 人家提前弄好了,就等你问,且额外给你送药。 隐士高人这么恐怖的吗?确定了,至少自己相信,绝对不会是某个败军之将曾经手下的谋士。 周宗加快吃饭的速度,着急了,快点回去。 午后,一群人全走了。 官员和征调的人离开,新来的二百人带着大量的安家费,五十个人给点冰糖。 官员一人一罐子鸡杂炸酱,告诉他们三天内必须吃掉。 本来是给官员准备熏鸡的,熏鸡被周宗他们带走了。 里长给四个人安排住宿,村子里有啥好吃的要给太子送去,他们负责监督与跟随。 不然总试吃,热菜试凉了、凉菜试馊了。 关键在于村子和宫中双方感情通过美食的连接,断一下多难受哇! 四人来时略有不甘心,此刻爱上村子。 他们选好房子到外面转一大圈,我槽!村子咋这么多地? 关键就是这些地,再看牲口数量,够耕吗? 牲口再多一点,没人扶犁了。 五百五十二口人,男女老少,小的在嗷嗷待哺,大牲口四百多头,嗯!有的还没长大。 无怪乎来时太子殿下亲自叮嘱:要尊重、谨行、慎言,尤其是那个叫憨憨的守村人,惹了他就是惹到一整个村子。 你打村民一巴掌,村民或许畏惧你出自太子门下而忍受。 你打守村人一巴掌,村民能把你活活咬死,生吞了。 而你们因为这事被弄死,我身为太子,无法为你们报仇。 四人转一圈,回宿舍,他们被安排住在村口第四个空房子里。 村民帮着除草、垫土、修窗户、蜘蛛什么的全弄掉,还抓了一窝隐藏得很深的兔子。 说晚上给他们加餐,红烧,必须红烧的那种,小的养起来,长大了再红烧。 里长没在,不晓得去哪了。 里长此刻跟憨憨在一起,还有憨憨的一群小伙伴,大家看海产品的干货。 “憨憨哥,这是什么?”小丫头以前都没出过村,后来去了县城,依旧不认识。 “干鲍,这么大是四头鲍,一斤称四个。 旁边的是海虹干,叫淡菜,个头瞧着有十年了。 带着黑一些的是牡蛎干,同样十年以上。 像干菜叶子的、往外支棱的叫昆布,不支棱着的是海带。 发黄的、干枝的,叫石花菜,这个其实不珍贵,不过我能拿来给你们做果冻。 毛毛虫一样的是海参,目前捕捞很困难,一不小心人就死了,在海底捞。 回头我想想办法,让捕捞海参更容易。 呦!居然有鱼翅,就是鲨鱼的鱼鳍,捕捞难度不一般。 紫菜好多,这个好,咱们做汤用,可鲜了。 海米没处理好,带着壳与虾头,让人装在麻袋里摔打,做零嘴吃。” 朱闻天一一介绍着,所有的海产干货他全认识。 第五十六章 海鲜品质名声传(第五更) 朱闻天通过挑挑拣拣,更细致分类后,得出结论:这批货不是宫里最好的。 里面有杂质,给朱元璋和太子送的早把不好的挑出去了。 四头鲍看着不错,得分什么时代,大明初,三头鲍、双头鲍、独头鲍哪去了? 昆布压的不平整,海带居然敢卷边? 当皇室是玩的?必须给最好的。 唯一让他满意的是牡蛎、各种蛤、虾还是不错的。 可惜石花菜属于杂质,你们不吃多给我带啊!我拿它熬琼脂,回头做果冻。 还有虾米呢?就是虾皮子,看着小,其实那个做汤比虾仁和海米都好,你们真不会吃。 小伙伴们和村民们听着憨憨说,帮忙分拣。 他们知足,两船啊! 朱闻天挑选着,把一个虾仁掰一掰,黑色的虾线抠出去,塞小丫头嘴里:“温水海域的虾就是比不上冷水海域的。” 小丫头以为不能直接吃呢,没想到嚼两下,好吃。 “憨憨哥,嚼着跟腊肠似的。”小丫头对比一种口感。 “捞上来后直接用海水煮,而且那个海水是不停地添水,越来越咸,还有点苦。 煮完后放在木头或竹板上晾晒,晒了装进麻网中,网孔很小,抡起来往坚硬的地面摔打。 把虾头与虾壳打掉,最后剩下的是带一点虾壳的虾仁。” 朱闻天借机会给大家讲解,让了解虾仁、海米的工序。 而虾皮子,即虾皮,它是毛虾,根本长不大。 村民和小伙伴们认真听,他们就喜欢憨憨给讲这样的事情。 哪怕到县城的市场上,看到个东西,卖的人自己都说不清楚,就这样的。 问憨憨,憨憨会给介绍某种东西怎么造出来,或者采出来的,包括在采造中需要用的东西。 有时憨憨在集市上看到了不说,等离开后再讲,那是人家卖东西人的保密手段,传子不传女的。 结果憨憨就说给自己村里人,原来那么简单啊? “憨憨哥,这么多的虾仁,咱们怎么吃?当零嘴吗?”小丫头期待。 “给你们一些吃着玩儿,剩下的包饺子、包子、锅贴、包袱(馄饨)。” 朱闻天看着虾仁,也就是包馅,炒着吃,配菜是个问题,油菜?韭菜? 要么制作糕点的时候加进去,对于村子人的健康,还不如海带呢。 村民听个热闹,心情好,憨憨什么都懂。 帮忙分拣完,各自去干活,太子给的东西看憨憨怎么安排。 里长擦擦汗,他一直在记录,憨憨说话时关键的词和句子,记下来。 …… 天色渐暗,车队回到宣城。 “送大家回去,把给我们的东西留下。”李知县吩咐下去。 新来的二百个人着急回家,只有一个除外。 下丘村一次就给够正常雇人的一个月的东西,他们要带回家。 “小六啊!你帮我把东西带回去,我进城有点事情。” 王老蔫对同村的人说,他别的东西在车上,自己背着药和药方。 他要去县城里的偎春堂问问,他爹的伤啊!他不放心。 “好,石哥我回村,先去你家。”被称呼为小六的人答应。 李知县听到了,没说啥,你愿意去问你就去问。 自己已经写信把东西给周宗了,包括方子,宫里有人看。 大家分道扬镳,王老蔫背着药,怀揣方子来到偎春堂。 偎春堂是十二个时辰营业,只不过晚上的时候想找人看病,得额外去找。 若是出诊,到你家里,你必须额外给钱的。 眼下是偎春堂的坐堂郎中要走了,掌柜的交接一些事情。 比如白天说好的谁晚上来取药,帮忙煎好的。 王老蔫进来,有看堂的伙计立即迎上前:“王哥,王叔药用完了?” “不是。”王老蔫摇摇头,说话吞吞吐吐起来:“我,我去,服劳役,就是,是……下丘村,那个……我也不知道,不知道的,知县……” 他好不容易把话说完,拿出来方子,并把杯里的布兜放在柜台上。 “有人改我方子了?”不等别人出声,要离开的坐堂医师一拍桌子站起来。 他觉得自己在这个地方是最厉害的,大拿! 威严被挑衅了,地位被看轻了,这能忍吗? 他走过来,不管掌柜的,拿过方子看,看…… “看一眼药。”他看完方子似乎气儿消了不少。 王老蔫把包裹打开,一个个小包裹,一个碗,一个小罐子。 医师看纸包上的字,小心打开闻闻味道。 “小石啊!你跟我说,谁给你开的方子?有的药我看完一琢磨,确实好啊!” 这人坦然,不因为别人挑衅而愤怒了。 “一个村子的人。”王老蔫弯着腰、缩着头。 “不可能,你看这些药炮制和处理的,干净利索。 再看你方子里写的,君臣佐使,非几十年沉浸其中的高手不能得。 我再看看方子,怎么用的?为什么?” 对方一手抓着王老蔫,一手看方子。 随即叹气;“掌柜的你看吧!” 掌柜的一直没走,他也好奇啊!而且他医术更高。 他拿过方子,扫一遍,闭眼睛,十几息后睁开。 他问王老蔫:“太医院的人出手了?你说实话,我不收你药钱。” 王老蔫使劲摇头:“我上哪认识太医院的人啊?我去下丘村服役,知县把我喊去,里长知道我家里情况,就说给我找药,结果……” “结果人家看你两个方子后,给出另一个方子,没错,你拿着用吧! 他们从我家买了不少药,又卖给我家一堆药,还告诉我家药怎么用。 有的药他们送来不收钱,说随便河边就能找到。 这熬药的方法厉害,你背下来没?你不识字,你说说,我看着,错了可不行。” 掌柜的笑脸露出来了,你早说下丘村啊! 坐诊的医师跟着松口气,下丘村没毛病,人家不要钱,就是买卖中给出一些药物的药性应用。 有的好药材,非常珍贵的,寻常人过来问,若家中没有人生病,必然告诉对方没有。 下丘村过来,只要有,就会与对方说有多少,不能全给了,价钱是其次的,无所谓。 王老蔫愣了愣,开始背,掌柜的对照纸上的字看:“错了,你是不是背很多遍错的了?黄医师……” 刚才愤怒的医师一点头:“好!我跟去,我今天晚上不睡觉也把药给熬好,我就想看看效果。 下丘村果然有肚量,方子写正楷,不怕别人学去。 上回卖咱们的草药和白给的方子,可是救助了许多人呢!” “这个……这个我不是被骗了?”王老蔫看出来了,还是问一声。 “被骗?你是祖坟冒青烟了。走,我跟你走。” 第五十七章 水稻增收有妙诀(第一更) 周宗回到南京,带回来熏鸡和用冰镇着的熏千张。 千张切成丝了,只有后面的一部分是捆扎着的。 也有鸡蛋酿,这东西目前南京见不到的,只有广西才最愿意用各种酿。 “终于不用叫人试吃了,那二十个大坛子里面放了什么?” 朱元璋一回到‘家’,整个人便放松下来。 他看到吃食,等着别的菜做好,就能吃了,顺便瞅一眼坛子。 “爹,这是村子给的酱,咱们给他们海鲜干,他们还礼。 信中说,咱们酿的酱是臭酱,只不过做得好的情况下,臭酱不臭。 村子做的是酸酱,同样,酸酱不酸。结果口感其实一样。 咱们的酱缸里面有蛆,他们的没有。” 朱标介绍,信中就这么写的。 关键那二十坛子还是豆豉酱,有豆瓣的比没豆瓣的好吃。 “不生蛆好!好!”朱元璋知道做酱必然生蛆,不知道为什么。 “要不要做酱的方子?烤鸭的方子送来,另给了八丸救急用的安宫牛黄丸,所对症状有写。 周宗说村子里长提议,可在市舶司设立好的酒楼,赚洋人钱,烤鸭洋人爱吃。” 朱标边说边把药取出来,放在桌子上。 朱元璋拿出来说明书看,不时点头:“这药厉害,对症可救命,怀孩子的不能吃,哎呀!还有用药和炮制方法。” 朱元璋看到后面吃惊,本以为救命的药很珍贵,不曾想给出来了。 显然人家从未指望拿药来换人情,手掌握着此药,哪个大臣不得掂量掂量?不怕得对应症状的那时无药可用? “爹,牛黄和犀牛角少,故此村子所做不多,麝香本地有,其他的即便珍珠亦不难寻。” 朱标看过方子,金箔有钱就有,犀牛角属于外来的,牛黄要看运气。 朱元璋放下说明书:“叫洋人多运犀牛角,别处去找牛黄,命太医院先试制,送村子验证,药材给村子多送几份。” 他决定做,时刻准备着,有用的臣子和宫里都给,遇到症状赶紧吃。 “又给好东西了?”马皇后端两盘菜出来。 “娘,救命的药。”朱标起身接菜。 “村子里既然能做药,皇家储备的药材,分一些送去,他们不方便去各地买药材。 有药材,他们做出咱们不知道的好药,也会给咱们送。” 马皇后拿起说明书看一遍,里面对应的症状中有几个一旦出现,人说没就没。 若症状轻,吃这个丸还能养着。 药是真是假,问太医院的人,再找人试试便知,想来对方不会给害人的假药。 朱元璋去洗手,搓香皂:“要送,没药材他拿什么给咱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等他回来,直接用手抓一个熏鸡腿咬一口,待咽下:“好吃,比之烤鸭也不遑多让。” “方子要了,带药材去要。”马皇后有要的底气了。 …… 第二天早上,二百人与五十个人赶车到下丘村。 他们属于长期雇工,干到收稻子时回去,收完借他们牲畜种油菜和苎麻,种好了回村子工作。 砖混结构的房子必须熟手,一个月的工夫凭现在的建筑能力,盖不出来村子的建筑群。 二百人精气神有了,东西拿回家算工钱,自己住村子里吃饭,家中省了一个主力的口粮。 时间一晃而过,稻子熟了,下丘村的水稻比别处的先熟,肥追得多,土养得好。 一大群人开始收稻子,外村的主动来帮忙。 从早上开始,人多,到晚上水稻全部收好,挑出来放到晒谷场上。 第二天又来,帮忙种小麦,两万亩小麦,用盐水选种完毕。 前面牲畜拉耧车,后面的人扶着,小麦种子掉落进去。 县里的官员过来观看、记录,包括盐水选种的方法。 本地以前没人种小麦,气温高,只能冬天种。 一般种水稻的田种小麦减产,好的水田土壤偏酸性多,小麦不适应。 若是加多了碱性肥,到时候水稻又减产。 下丘村的水田被朱闻天给调成偏酸一些的,不是微酸。 他就采点附近长着的石蕊地衣,很轻松做出来蓝色试纸,用这个看土壤酸碱情况。 今年村子水稻长势良好,别村的水稻有所减产,干旱影响。 下丘村的水稻比正常年份增产一成半,过来帮忙的外村人和官员看着羡慕。 纷纷追问里长有什么窍门,三里村来帮忙的人最多,里长王栋亲自领队。 之前朱闻天去县城时路过三里村的水田,让人去告诉生病了,补草木灰和磷石粉。 三里村的人知道水稻不好,没有办法,只能怪运气,干旱造成的。 得到消息,报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他们找磷石给弄成粉,又放草木灰。 结果眼看着水稻又渐渐变好,这玩意儿还能救?人情可欠大喽! 这不下丘村干活,王栋叫上村子的劳力帮忙,不要工钱,自己带干粮。 里长说啥都不同意,不要工钱行,别的村也不要,到时候借牲口用。 饭不吃,哪有如此待客之道? 至于人情,认就有,不认谁还能如何? 当然,不认人情,下次作物再生病,别来找。 “这个水稻增产,主要由于土好,有的地种稻子就好,有的地种下去不长。 怎么看呢?我这有纸,蓝色的,还有一张画好蓝和红的纸,颜色有深浅。 先看水,把水滴在蓝色的纸上,颜色在中间的位置才行。 再把土壤放到水里搅,越浓越好,把这个水再滴在蓝色纸上,比照颜色。 我村水田的就红到这一格,太红的话用磷石粉,变蓝,用鸡粪……” 里长把试纸拿出来给大家看,憨憨做的,那个颜色对照表很麻烦的,憨憨说不是太准。 而且这个蓝色的试纸不如红色的,等他抽空把红的做出来,那个需要的东西多。 听里长介绍,外村人震撼,人家种地能量土的颜色? 什么土种什么好,人家知道,量一下还能改。 自己种地就是上肥、上肥、上肥…… “宜长,你这个纸和这么多色的,那个……卖不卖?” 西河村的里长冯贵眼馋,要是知道什么东西适合什么地里长,再知道地是何颜色的,以后自己村子也能增产。 “一文钱十张,买一百张送个表。” 里长出价,其实不要钱也行,他觉得总白给不好。 第五十八章 药材运至考数学(第二更) “不贵,宜长,给我来一千张。” 李知县在旁边看好一会儿了,见能买来,先要一千张。 里长摇头:“没有那么多,一共三千张,本县二十二个村子,一个村子一百张。 再给宫里五百张,剩三百张,给知县三百张,等下次做出来更好的再说。” 他表示没货,憨憨太忙了。 憨憨在找石头,说烧琉璃,要做杯子等东西用。 好在憨憨说要找的石头、沙子、石灰石等东西附近全有,石头最多的地方是现在建中都的凤阳。 太远,得过长江北上,用不着那么多。 还忙着叫人打砖坯子,用观音土和一种沙子,晒好坯子送去让人给烧。 说烧好后的耐火砖运回来村子自己起一个小的窑。 村里的孩子们帮憨憨忙,当玩了。 已往村子有活的时候,憨憨需要帮忙,力气大。 从去年买回来大牲口后,再也不用憨憨当半个牲口了。 村子里的人同样也不当牲口那么累,耕地一律用牛马驴骡子。 今年可以再买很多大牲口,有口粮,收完水稻,从各村买稻草。 明年春天,小麦收获,又有麦秆喂。 李知县等人哪晓得下丘村的里长的盘算?别村的人高兴,知县叹气。 宣城县二十二个村子没问题了,宁国府可不只有宣城县,只是治所在最大的县城里。 自己带三百张叫试纸的东西回去,宋知府会为难。 其他村民知道消息,得到武功秘籍了,干活更卖力气。 中午应该吃饭时,还嚷着不饿,能继续播种。 可惜牲口承受不住,它们在前面拉,到饭点就走不动路了。 午饭是羊汤,主食烙饼,胡椒粉没有,有甜蒜和花椒面。 胡椒村子里买了,放在药铺,当药用。 黑白皆有,黑胡椒是没成熟的采下来晾晒,白胡椒自然是熟了后剥皮晾晒。 其实不是吃不起,胡椒跟冰糖价格差不多。 村子里自己偷摸吃还行,给外村人用这个,外村人不敢放在汤里。 花椒粉已经不错了,外村人放一点在羊汤碗里搅搅,喝一口满脸幸福之色。 刚喝上,船来了,有三艘,三丈长的,比停靠村子两丈船大一截。 里长拉着憨憨迎过去,船只停靠,周宗跳下来:“里长,给你送药材来了,你清点一下。” “不急,先吃饭。”里长露出真诚的笑容,这么多药材?看样子村里不用四处买了。 村民过来帮忙搬运,生病了就有更多的药选择。 “快搬,今天有羊汤喝。”周宗招呼跟船的人。 “好哦~~”一片欢呼声响起,尤其是船工。 来时逆流,他们不想使劲赶路,累。 有人告诉他们,中午之前到,有好吃的,晚去了,估计只能吃碗饭,或者米粉。 报着怀疑的态度,他们还是加快速度,没想到是羊汤。 等搬下来,听从吩咐洗手入座,一个个船工嘴笑得咧开。 碗里有半碗的羊肉羊杂,再倒进去葱花、芫荽,就是多半碗的干货。 村民舀来羊汤,上面漂一层羊油,香啊! 加上面饼子,一顿怕是要两天的工钱。 周宗来到主桌,先跟憨憨笑笑,算打招呼。 并告诉自己吃饭的时候注意憨憨的筷子,别抢人家的菜。 跟他一起坐主桌的还有太医院的三个人,一个是正五品的院判,一个是今年开始的惠民药局的大使、一个生药库大使。 主桌有葱爆羊肉、扒羊脸、红烧羊排、羊蹄筋。 “我每回来都能看到你们。”周宗跟李知县四人打招呼。 “缘分,全是缘分。”李知县笑着回应。 “你们四个呆得可还习惯?平日里要多练练,怎么胖了?” 周宗再跟朱太一到朱太四说话,四人脸上明显见肉,这可不行。 朱太一委屈:“帮村子干活,很卖力气的,谁让村子吃的好呢!我们也没办法。” “说得好像太子那里没给你们饭吃似的,平时跟里长多学学,里长的本事你们能学去一成,受用无穷啊!” 周宗提醒他们,你们有任务,找高人,找到了莫声张。 “是,里长能耐大。”朱太二应是,却更委屈。 村子里已经转遍了,一共五百五十二口,哪个都不是高人。 倒是发现村中的小孩子们有人教学问,孩子们会背诵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经。 还有乘法、加法、减法口诀,练习写字、打算盘。 上次自己问憨憨一加一等于几,憨憨居然知道是二。 村子里有高人啊!傻子能教会一点,厉害! 想着,他突然问:“憨憨,二加二是几?” 朱闻天抬头看对方,心说你是闲的不? 我吃个饭你折腾我,要不我给你出道数学题,看你能答上来不? “诶?嗯?一、一……”大家看到憨憨放下筷子,在那里数指头。 数到五的时候又放下两个,再放下一个,剩俩。 “二,加,一,二,一二三,三……” 就在众人快忍不住的时候,他们眼中的憨憨终于说出正确答案。 “四,诶,四,二二四,嘿嘿嘿嘿!” 朱闻天自己累出汗了,心累,得像骗傻子一样骗这群人。 里长赶忙掏出手帕给憨憨擦额头:“憨憨厉害,对,二加二是四,这就是咱家的憨憨。呵呵!” 其他人同样吃惊,过程是曲折的,结果是美好的。 周宗瞪朱太二一眼,抬袖子擦汗。 “嗯!憨憨,我,嘿嘿!”朱闻天再配合一下,低头喝羊汤。 众人慢慢喝羊汤,外村来的不急,他们吃再快也没用,牲口没吃完呢! 朱闻天同样不加快速度,今天下午孩子们会睡很长时间,拾稻穗、抓蚂蚱累到了。 多半个时辰后,别人去牵牲口种小麦。 朱闻天依旧未下桌,他要等大家喝完,一起去验收药材。 药材应该从太医院的生药库出的,从全国各地找药材进生药库。 惠民药局州府都有,负责给军民百姓看病,主要在于药材便宜,实在没钱了,就白给。 如村子给王老蔫父亲的药一样,对方买不起,那就不要钱。 一般太医院的人都是医学世家的人,目前没有专门设御医,要等三年后。 第五十九章 吹牛逞能不尴尬(第三更) 整整三船药材,有的用麻袋装,有的用箱子装。 显然便宜的是前者,贵的属于后者。 药材搬到村子药铺,生药库大使对照着册子念每样东西多少,什么品质的。 里长站在憨憨的对面,不时看一眼憨憨。 朱闻天一副傻乎乎的样子盯着药材,旁边村民称重。 他不出声,里长便知道没问题,都对。 一直到晚上掌灯的时候,药材方全部核对交接完。 大家自然回不去了,准备留宿。 院判此时拿出来两个小盒子,外面用绸缎做的面。 他打开来,露出两颗同样的药丸,没有蜡封。 “里长,你看看我们太医院做的安宫牛黄丸。”他对里长说。 里长:“……” 他看到了,然后……没有然后。 他感觉所有的大蜜丸长得都一样,对,这个大蜜丸还是憨憨教的。 那种小粒的、硬的药丸,叫水蜜丸。 “好好,我先收着,诸位去吃饭,明早走时的。” 里长只能拖延时间,他不能转头便问憨憨,那不露馅了嘛! “好!”对方颔首,没追问。 他看出来了,里长不懂医。 刚才看名字的时候,里长居然说黄氏,那是黄芪。 是错一个字的问题?太医院哪个人敢错这个字,砍脑袋都不冤。 这样的人能做出来安宫牛黄丸? 自己拿到方子就开始找药炮制,然后再找有针对的病症人给药。 真是神药啊!得对症状多了解、对药材多悉知、对配伍多娴熟,才能做出来安宫牛黄丸? 里长发现对方的表情了,丝毫不尴尬。 你管我会不会呢,我找会的人给你看就行了。 不过他决定找回面子,大家到外面,他回家,再到吃饭的地方,递给对方一本书。 “方院判,闲暇时写了一百个药方,看能不能用?” 里长挺胸抬下巴,这个薄书是憨憨给的,让找机会送上去。 一百个药方,全是对的,而且是现在医书上没有的。 院判姓方,单名溃,字黄安。 朱闻天听到后就知道,都是药名,方溃是青蒿,黄安是雌黄。 必然出自医学世家,五品院判,多高的医术能上去? 问问李知县,他会知道升到五品的难度。 当然,现在不难了,只要他紧跟下丘村即可。 方溃接过线装订的书,微微一愣。 书上的字是竖着写的,从右到左,不过点的标点符号特别清晰。 当下的标点只是很轻微,标注一下,这书的专门占一个字的地方。 他看,菜上来了他依旧看,旁边的人小声提醒,他没听到,看。 周宗无奈地看里长一眼,这个时候你给他医书?你想省一顿饭? 他咳嗽一声,拍拍方溃的肩膀:“方院判,吃完回屋看,有灯,现在的灯不够亮。” “啊?啊!这……好,里长,我先拿着了?” 方溃询问语气,却把书揣进怀里。 “方院判莫急,那就是给太医院的。我这人闲不住,一得了空儿,就琢磨怎样帮天下百姓看看病,故此我……” “多谢里长,里长医术无双,德被四方,方某敬你。” 方溃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端起酒盅先干一盅。 “好说好说,谬赞了,谬赞了啊!” 里长谦虚地想与桌的人点点头,跟着喝一盅。 “好,说,嗯!呵呵呵呵呵……”朱闻天实在忍不住想笑,只好找个借口笑出来。 其他人:“……” 大家一起配合着笑笑,低头吃饭。 外村人已经吃完饭走了,明天再来,接着再有一天,两万亩的小麦播种就完成。 过上一旬左右,浇水。 这个不用他们,村子里挖了沟渠,从河引水,人力浇不过来。 下丘村的村民们慢慢吃,开心。 今天太子那里送来很多药材,憨憨帮忙瞧病、抓药,更加游刃有余。 以前有个头疼脑热的挺着,出去看病花钱,路还远。 挺过来了就好了,挺不住了,实在不行了再出去,结果很多都晚了。 现在有人难受,憨憨给看完,都用最好的药。 小孩子晚上做噩梦抽搐,明明有其他的药能用,憨憨直接上人参安神散。 给孩子揉一揉、搓一搓,用药粉一冲,直接灌下去,很快见效。 不就是人参和犀牛角贵点嘛!咱村子不在乎。 憨憨说常备很多散,散比汤快,汤得熬,散用温水冲。 有时昏厥,丸药吃不下去,散能灌下去。 因此今天晚上吃炒菜,羊汤也有,放胡椒粉。 方溃就发现桌子上有胡椒粉,刚开始还以为是花椒粉。 一阵微微吹过,他闻到了胡椒的味道。 “胡椒好!我就不客气了。”方溃往羊汤碗里舀一小勺胡椒粉。 里长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位置没放对,他非要多说话,他说:“这胡椒是药材呀!我对此……” “是啊!”方溃打断里长的话,他实在是不想听里长说药的事情。 你把高人照看好了比什么都强,你用不着这样,真的。 “胡椒别人以为是调料,我发现不对,胡椒……”里长继续说。 “小儿惊风多啼,用胡椒、木鳖子仁同样分量,加醋和黑豆粉做成绿豆大小的丸,用假苏熬汤送服,出自太平圣惠方。” 方溃提醒对方,别人没以为是调料,宋朝的时候就有好方子。 “对,绿豆大小,呃!那是水蜜丸。” 里长还记得憨憨说的,大的是大蜜丸,小的是水蜜丸。 “醋,醋调丸。”惠民药局的大使忍不住了。 “喝酒,对,放醋,羊汤不放醋,味道就差了点什么。” 里长微微一愣,依旧不尴尬,我不懂不怕,我硬吹,你们能拿我如何? 你们以为我养个高人,你们有本事把高人给请走啊! 众人纷纷端酒,配合一下里长,你厉害!你开心就好! 方溃等三个太医院的人吃得最快,他们着急,回去看药方。 甭管里长的医术假不假,人家拿出来的药方是真的。 里长陪剩下的人慢慢喝,李知县他们同样开心。 在知道有试纸的情况下,有的地方种别的作物不好,看下丘村的小麦如何。 到时候把适合小麦的地好好养一养,就种冬小麦,春天种别的,增产为住。 比如春天种大豆和油菜,收完再种小麦过冬。 第六十章 饭菜搭配寒热觉(第一更) “憨憨你看看。”里长点了六根蜡烛照亮,让憨憨看药。 朱闻天拿过药先看、再闻,捏下来一点尝尝:“一样的,这两丸蜡封好。” “以为能比咱村子里的好呢,皇家的药材好。” 里长把药给憨憨,让憨憨去封存。 “村里用的药材也是最好的,这种本就昂贵的药,用不好的辅助药材,又有何意义?” 朱闻天收下盒子,等下他就去药铺拿材料给封上。 不用还给对方,宫里又不缺,这药不是非得关键时刻用,平时有人对症也可以吃,就是贵而已。 村子里有人就用药慢慢养,明年开春去弄春季的鹿茸血,实在不行买鹿回来自己养。 鹿茸血是春季锯角茸的血好,就那么一点。 另一种是秋季的,还有的是砍头茸,直接杀鹿,把脑袋前一片连着鹿茸砍下来。 这个血更多的是鹿血,不算是鹿茸血。 年岁大的鹿就砍,小鹿则锯。 加上王八血,养生,只吃一次没用,要长时间吃,还得配伍好其他的材料。 朱闻天希望把村民的身体调理好,多活些年。 像阴雨天胸闷、气喘,可以给人参滴丸,他就得制备好的乙醇。 心脏突然不舒服了,他甘油有,硝酸没有,等着烧玻璃器皿呢! 里长也知道憨憨的心思,他现在就喝憨憨用一大堆东西给泡的酒。 “憨憨我跟你一起去,到时把你送山神庙我再回来。” 里长吹灭五根蜡烛,剩一根放进灯笼里,提着带憨憨出去。 路过三个太医院人的院落时,看到房间中的灯还亮着,显然三人在研究那一百个方子。 他们需要从药性、阴阳、五行等方面论证,很累的。 …… 翌日天明,各村的人又早早到来。 一个是早干活,另一个能吃顿早饭,家中目前一天两顿饭,等自己村子收水稻才吃三顿。 下丘村今天的早餐是打卤儿的水鸡蛋,即鸡蛋羔。 肉卤儿,有千张丝、豆腐丁、胡萝卜丁。 主食羊肉馅的糯米烧麦,昨天剩下的羊肉。 小菜,熏鱼、香油黄瓜条、蒜茄子、腐乳、咸姜丝芫荽根。 黄瓜条是昨天把黄瓜切成条,放盐,然后压,把水分尽量压出去,再用香油拌。 蒜茄子是茄子竖着切一刀,不切断,上锅蒸,蒸好了中间抹盐和蒜泥,腌制一个时辰左右,凉了上桌。 腐乳就是腐乳,有卖的,村子买一次几十坛子。 稍微有点贵,朱闻天准备等耕种忙完了村子自己做。 一个豆腐而已,凭什么那么贵?村子再有钱,花得也冤枉,又不是不会。 方溃三人再次感受到下丘村的底蕴,一顿早餐,够寻常人几天的饭钱了。 三人的心思此刻不在吃上,书的后面夹了一页,说村子提供常见的几种药材。 拿回去后试试,然后村子就不给了,自己去采,到处都有。 “里长,说给我们药材?” 方溃眼圈是黑的,研究阴阳五行研究的。 “给,我啊!闲着的时候就总琢磨,天下百姓缺医少药,遂以简单常见之物入药,然否?” 里长继续装,上瘾啊!哎呀!五品官又怎滴? “是是是,里长心怀天下、情系百姓、恩泽四海。” 方溃捧着,再不敢找事儿,怕对方不给了。 “谬赞了,谬赞了啊!”里长心情那叫一个舒畅啊! “那……东西……”方溃期待地问。 “早准备妥当,车前子、海金沙、紫花地丁、紫苏、明党参,就是村子周围的药材。 还有几种其他村子那边多,今年春夏秋,咱下丘村给别人钱,让他们帮忙采集。 村子里自己炮制,没炮制的也有,作个比较。 一同给你们带回去,你们以后就能找地方采了。” 里长按照说辞来说,这一刻他就像个懂医术的,只是别人不信罢了。 安下心的方溃等人慢慢吃早饭,不得不承认,下丘村的饭菜好吃。 同样是水鸡蛋,正常弄点咸菜,或者有酱油就不错了。 村子里居然单独打卤儿,卤儿一点都不比水鸡蛋便宜。 小菜做工也讲究,黄瓜条咬一口,又韧又脆,是放蔫的?配上腌制好的蒜片,越吃越香。 再看看其他的,方溃突然领悟,这哪里是做菜?分明是配药呢! 配伍都是阴阳调和,寒的就给配个热的,阴的则对应阳的。 香菜根姜丝、黄瓜蒜片、茄子蒜沫、熏鱼是黑鱼和鲢鱼搭配,一热一凉,腐乳性温。 吃个早饭而已,要不要这么算计? 他在震惊,朱闻天吃得香,若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告诉他,这不是我刻意去想滴。 我那时就这么吃,千百年来中华饮食文化智慧的结晶。 就像腌制咸菜,都得说至少半个月,没人给出科学论据。 但亚硝酸盐正好就是从开始到结束,十五天。 从第三天开始,到七天是高峰,然后下降。 做大酱,或者酱油,一次次发酵,六到八个月,把所有的细菌全干掉,然后再吃,是巧合不? 饭,终究是会吃完的,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完成任务的人也该离开了,里长告诉方溃,那个安宫牛黄丸没有任何问题。 就是包装应该更好一些,能够多保存一段时间,蜡封,一定要蜡封。 熏鸡的方子给周宗,额外带上村子里的十个大坛子,带小火盆,要求一路文火加热。 这个有朱太一四人盯着做的,回去可以直接吃。 不是什么好东西,佛跳墙而已。 从海干货送来后,就开始买其他东西进行处理。 昨天人来了,一顿加工,今天装坛,文火烧,理论上到地方正好。 村子里的人也是晚上再吃,偷摸吃,外村的人实在供不起。 明明已经吃完饭的周宗,闻到了味道,偏偏感觉又饿了。 朱闻天陪着送别,闻着也馋。 他觉得做菜无法真的按照地域分口味,佛跳墙是闽菜,闽菜以清淡为主。 佛跳墙用的汤是浓鸡汤,就是漂很多鸡油的。 而川菜重口味,麻辣的麻为先,却有一道菜叫开水白菜。 这个不符合川菜,太清淡了,吊鸡汤把浓汤吊成清汤,然后浇在白菜心上。 “就跟人一样,聪明和傻,不好区分的。嗯!嘿嘿嘿!” 第六十一章 无须解释有脑补(第二更) “知县,县中不忙了?” 里长送走周宗的队伍,发现李知县等人没有回去的意思。 李知县叹口气:“哪能不忙,一会儿县里的人就来,把要看的公文等送过来,我在这里办公。” 昨天他们来的时候就带了公文,晚上处理好。 等县中人到,把处理好的带回去,没处理的今天处理。 下丘村来回换种和收割时期,他们必须盯着。 水稻比平常增加一成半,在旱灾的情况下。 比其他村子的高出来近三成,别的村子遭灾了。 即便说别人没遭灾,多一成半,意味着什么? 别人的粮食能吃三百天,下丘村的吃三百四十五天。 别人有青黄不接的时候,下丘村没有。 关键收完水稻后的地里还长着黄麻呢! 黄麻籽能榨油,黄麻能卖钱,一年到头剩余很多。 得看着、得记录,回头上报朝廷。 涉及到民生,可不是开玩笑的,多一口饭就活下来,少一口会饿死。 又要记录,又要管县里的事情,干脆在下丘村办公,辛苦下传递信息的人。 县里眼下不忙,马上开始大面积收割水稻,二十二个村子的人手还在这边播种呢。 李知县发现了,越穷越乱,谁家的狗把谁家的鸡咬死了,闹啊! 现在狗把鸡咬死了,养狗的给点钱,养鸡的做好了鸡肉还能送给养狗的一些。 百姓对将来有了期盼,不愿意为一点小事情耽误时间。 帮下丘村种完麦子,回头自己收水稻,再跟下丘村借牲口,种油菜和苎麻。 都忙着呢!哪有闲心为损失几文钱的事情耽误一天的时间? 案件少了,自己就轻松了,秋收的事情,没看各村的里长在下丘村嘛! “晚上我多给你们挑几个大灯笼,在外面照着,这样屋子里的影子外面就看不到。” 里长给出十分贴心的安排,又亮又有保护作用。 他不在乎官员衙役在村子里多吃几口饭,别的村求都求不到。 比如开条子,别的村子想开出来,各种证明要齐全。 下丘村不用,说要什么,县里就给开什么。 县里开不了的,知县写条子给知府,知府那边立即开。 县里的衙役有时要进村问,看有逃民过来没? 下丘村没人问啊!衙役帮忙干活呢! …… “爹,下丘村送来吃的了。”朱标跑来。 朱元璋刚处理完公务回家吃饭,心情不好,大明缺钱。 听到儿子的声音,他露出笑容:“标儿莫急,今日快啊!” “送饭菜,本就是顺流,还调帆、人划桨,追着吃饭的时间到。” 朱标呼呼喘息两口,他怕父皇和母后做好饭了,跑过来的。 好多人看到太子不顾形象礼仪奔跑,却无人想着弹劾。 人家太子是去见父母,孩子跑说明亲爹娘,稚子情深。 关键不是这个,是当今陛下的心思,弹劾容易把自己给弄没了。 “没吃呢,我这刚切了个黄瓜,想炒个鸡蛋,你别坐着,站起来慢慢走。” 马皇后从厨房出来,看到老大那喘的样子,阻止宫女送水。 “呼!没事儿,跑得急了,村子里送的菜可香了,用文火煲着呢! 主食给准备四种,米饭、面条、米线,还有一种叫糖黄面的饼子。 信中推荐说吃糖黄面饼,说做的工艺比其他的多,好吃,能当零嘴儿。” 朱标介绍,他咽口水,之前闻到味道了。 “快拿过来。”朱元璋现在对下丘村的饭菜有种特殊的期待。 十个大坛子送上来,朱元璋过去掀开一个看看,咽口水。 “留下两坛,其他的给你的弟弟妹妹们分分。” 朱元璋选择跟家人分享,坛子大,看出来了,三个人也吃不完一坛子。 那就分一分,子女多都照顾上。 马皇后出声:“我等盛出一些,剩下的给宫中的人尝尝。” 她是皇后,得照顾后宫。 片刻后,三人一手抓着糖黄面的饼子,一手用匙子喝吃佛跳墙,桌子上还有撕开的熏鸡。 “鲜、香,这是咱给人家送去的海货?咱有那么多,咋就做不出来这个味道?” 朱元璋此刻就跟个寻常人家的男人差不多,说话实在,非常坦然。 不过谁要是真把他当成‘老农’来看待,瞧不起,谁就缺心眼到家了。 佛跳墙的工序一大堆,每种材料单独处理制作,最后才放在一起煲。 “要方子,重八,要方子,他们对吃的方子不保密。” 马皇后爱上了这个口感和味道,尤其是就着糖黄面饼吃,一咬一大口。 糖黄面是精面粉和鸡蛋、牛奶、白糖混合后烤出来的。 “娘,我这就写信,不过他们还给出了一百个以前没有的方子,和一些看上去平常的、咱们这里村落、乡间都有的药材。” 朱标负责接触村子,方溃回来后倍加推崇,那个下丘村在行医方面太厉害了。 厉害到什么程度?吃个早饭的主食与配的咸菜都按照做药方式来给。 自己认识的药材,人家给炮制的规规矩矩的,挑不出丝毫毛病。 就是里长总吹牛,明明与他没关系,他非要抢功。 “重八,还得给好处,人家能于身边取材成药,太医院不知道的那种。 咱们也不说千金市马骨让别的医学家族过来投靠,咱就说关键时刻,人家能救命。” 马皇后的心思转移了一部分,原来想得是高人手段利国利民。 如今发现还能利己,那个高人不但别的方面厉害,居然又是杏林高手。 为了大明天下、为了百姓,要好好对待人家。 为了自己,为自己的子女,更得好好对待人家。 “爹、娘,绝对不是别人的谋士。” 朱标笃定,他拿出来试纸:“种地什么酸啊碱啊,适合种什么,下丘村全知道,就用这个来看。 今年同样干旱,别处减产,下丘村增产。 只是水稻就一成半,那还有没收的黄麻。 他若是别人的谋士,咱打不赢的,他早出招了,是这样的……” 朱标介绍起来,心情复杂。 “是咱老朱家的人,就等我呢!估计之前他有难处,想投过来不行。 现在我大明立国了,他就马上帮我,他出那么多的好主意。” 朱元璋开始脑补,眼圈都红了,自己家的人啊! 不然咋这么帮自己?还给自己送好吃的、送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