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娱1981：从西游记开始》 第一章 顾北 1981年，11月初。 时值深秋，寒气初生，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层层薄雾，将整个京城笼罩，烤干烘暖，顺便叫醒了熟睡中的人们。 东城区的某处大杂院，开门的吱呀声响起，原本沉寂的大杂院渐渐变得喧嚣，洗脸刷牙的，招呼孩子的，点炉子做饭的，还伴着阵阵的鸟叫虫鸣。 “第一天报道，你可别迟到了。” 顾北还打算在床上赖一会儿，可屋外的唠叨声不断，让他努力了半晌，始终没法屏蔽，只能认命翻身坐起。 “你刚去可得勤快点儿，给你们领导留个好印象。” “知道了，知道了。” 顾北不走心的应着，坐在床上，身子不住的晃，看上去摇摇欲坠。 “我说了半晌，你起不起。” 唠叨声猛然上扬，顾北一个激灵，困意顿消。 “起，起，这就起。” 说着话的工夫，顾北下了地，趿拉着拖鞋，先把裤子穿好，接着满屋找他的上衣。 “妈！看见我背心了吗？” 话音未落，一个面容温和的中年妇女推门走了进来，她是顾北的母亲李素芬，新中国的第一批文艺工作者。 李素芬早先随军在文艺宣传队，后来进城后先是被安排上学，毕业后分配到了京城电影制片厂做美工。 时代洪流期间被下放农村，落实政策后回到京城，继续干她的老本行。 “多大的人了，还丢三落四的。” 嫌弃的话还没等说完，李素芬伸手从墙边的椅子上翻腾出一件天蓝色的背心，丢了过去。 “赶紧的，你妹妹都比你勤快。” 说着转身出去，又去折腾更不勤快的顾北父亲顾孝武。 顾孝武是转业军人，在食品厂上班，单位距离远，每天都得早早的出门，今天明显是晚了。 “哥！” 刚把衣服穿上，又来了不速之客。 “干嘛？” 进来的是顾北的妹妹顾南，听听这名字取的，一南一北，也不怕兄妹两个将来真的分道扬镳。 顾南今年十四岁，上初二，模样很秀气，眉眼和李素芬年轻的时候极像。 “妈又做的馒头咸菜。” 说着话，顾南的眉毛皱了起来，或许并非真的嫌弃，跟顾北撒娇的成分居多。 顾北无奈：“你想怎么着？” 呵呵！ 顾南笑了，凑到跟前，眼睛往顾北拎着的外套看去，她知道上衣口袋里有钱。 “哥，我想吃油条。” 瞧这点儿追求。 “等着！” 小小的要求，当哥哥的顾北自然不会让顾南失望，万幸他还有点儿散碎银两，都是上学时攒下的。 穿好了衣服就要出门，一只脚跨出去，想了想又回身拿了煮粥的小锅。 街口那家早点铺子的豆腐脑也不错，可惜囊中羞涩，不然来上一碗炒肝儿…… 馋！ “你干什么去，吃饭啦！” 李素芬刚把顾孝武叫起来，见顾北要出门，连忙把他叫住。 “南南想吃油条。” 话音未落，人已经出去了。 “你就惯着她吧，把她嘴养刁了，我找你算账！” 最后这句顾北没听见，听见了也只当耳旁风，两世为人，就这么一个妹妹，他能不惯着嘛！ 没错，顾北是个重生的，也不知道咋回事，一觉睡醒就到了80年代初的京城。 整整一个月，顾北一直小心翼翼，按部就班的过着，每天上学，放学，有过宏图大志，却没地方让他施展。 80年代初，时代洪流过去没几年，虽说改开的春风已经刮到了京城，让这里的老百姓闻见点儿不一样的味道，可刚刚从压抑当中缓过一口气的人们依旧谨慎。 现在的日子，老百姓已经想当满足了，毕竟帽子小了，鞋也少了，脑袋不疼了，脚也不那么憋屈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而且，这个时代的人们虽然打破牢笼，干劲十足，但相对来说，还是热衷于安逸，习惯于在一个相对熟悉的圈子里生活。 没有多少人敢于跨出第一步。 可顾北不同，谁让他经历过不一样时代的呢。 前世的经历，注定了他不会甘于现状，早晚得折腾起来。 不过现在还是得稳住了，不能浪。 “赵大爷，吃了嘛您？遛鸟去啊？” “王叔，早，您这自行车都多少年了，漆皮都掉没了，还舍不得换呢？” “刘奶奶，您慢着点儿，别再闪着腰，我帮您拿。” 顾北一路往外走，一路跟邻居们打着招呼，顺手还帮些小忙，得了好几朵小红花。 有礼貌，热心肠。 这年头要是有个好名声，相亲搞对象都能亮出来作为资本。 顾北家住的是个标准的大杂院，前后三进的院子，不过这里可没有三位主事的大爷，也没有个娇俏的小寡妇整天在院子里洗衣服，等着傻子的饭盒。 邻居们之间虽然少不了吵架拌嘴，可勾心斗角的龌龊事绝对没有，这个年代的人，思想和境界还是非常淳朴的。 顾北也从刚来时的不习惯，渐渐的融入其中，上辈子生活在钢筋水泥大城市，关上门，连邻居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 哪像现在，甭管谁家有点事，站院子里招呼一声，左邻右舍都会伸出援手。 整个院子从结构上不难看出，原先也是非常规整的，可随着住进来的人越多，再加上以前还没施行基本国策，每家仨俩孩子算是标配，生五六个的也不是没有。 孩子多了，居住空间却不会随之增加，孩子小的时候还好，在一铺炕上随便骨碌，可等一个个的长大了，到了结婚的年纪，每家每户只能自己想办法。 今天你盖一间偏厦，明天我搭一个耳房，谁也别说谁。 等街道居委会发现的时候，木已成舟，人家就赖在里面不出来，总不能直接扒房，把人给砸死吧。 顾北他们家没跟着凑热闹，一方面是因为当时顾孝武夫妇都在乡下，家里就顾北兄妹两个，没人主事，再有就是他们家不缺房。 中院三间正房，加上两侧的耳房都是他们家的，为此，不少人眼热。 可眼热也没辙，谁让顾家原先人口多呢。 后来随着姥姥姥爷去世，小姨出嫁，如今就剩下了他们四口，人均居住面积严重超标。 也因此，顾北家的房子是唯一还能保持原貌的。 等再过些年，就会有人站出来表达惋惜，这里的每一块青砖，每一片绿瓦，都承载着几百年的历史。 “啊~~~~咦~~~~啊咦~~~~” 跨过垂花门，前院东厢房门口，一个瘦高的小丫头正在吊嗓子，一旁站着个中年妇人，摆开丁字步，下意识的叉腰，这架势一亮，就知道是干什么的。 “婶子，早！” “小北啊！干嘛去？” 顾北一手篮子一手锅：“南南要吃油条。” 女人笑着：“你啊，就惯着她，快去吧！贝贝，别偷懒！” 正想趁机休息会儿的女孩儿吐了吐舌头，又开始“咿咿呀呀”的唱起来。 走出院门，一种更加浓郁时代气息扑面而来，熟悉又陌生。 少了现代化大都市的喧嚣，多了千年古都的静谧。 早起的人们已经出门上班、上学了，一辆辆自行车叮铃叮铃的从顾北身边经过，人们互相打着招呼，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让他也不禁感同身受，直接拉满了蓝条。 “同志，八根油条，一斤豆腐脑。” 递上篮子和锅，一起的还有钱和粮票。 没错，粮票。 顾北生活的那个年代，这玩意已经成了收藏品，现如今依旧随着货币流通，在人们的生活当中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地位，要一直等到94年，票证才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是不是应该提前存上一些，坐等升值？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列入备选。 接过找零，原路返回，家里人都起了，李素芬也将顾南嫌弃的馒头、咸菜端上了桌。 “还是我哥对我好。” 这丫头，一点儿都不醒目，难道看不出是谁当家做主？ 啪！ 果然，顾南刚说完，一双筷子就落在了她的脑袋上，把个孩子给委屈的眼泪汪汪。 “吃饭。” 顾孝武是个不爱说话的中年男人，两个字说完，抓起馒头就吃，今天起晚了，再不快点，上班该迟到了。 “小北，你也快着点儿，别第一天就迟到。” 李素芬说着，拿了根油条给顾南。 顾北含糊的应着，喝了口豆腐脑，果然，咸的才正宗，甜的都是旁门左道。 “爸，妈，我吃完了，先走了！” 顾北说着出了门，窗户边停着三辆自行车，分属家里三个大人，顾北今年19，不过即将参加工作，自然归入大人的行列。 出了院门，拐过胡同口，汇入车流。 几十年后，京城的交通能饿死人，现在自行车堂而皇之的行驶在机动车道上，都没人管，一路上连汽车都没看见几辆，顾北顿时觉得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要是没有傍晚黄沙起的话，那就更好了。 骑行十五分钟，抵达目的地。 面前这座大楼就是萧飞被分配实习的地方，以后世的眼光看，没什么出彩的，可当下却是京城的地标。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三个月实习期过后，他就会拿到一个正式的编制，从此以后捧上铁饭碗，等到二十多年以后，还能去大裤衩坐办公室，成为一帮萌新眼中的元老。 第二章 买颗白菜搭头蒜 顾北是恢复高考之后的第一批大学生，在那个特殊年代，学生得到了空前的解放，被家长和老师“压迫”许久的毛孩子们，突然没有了管束，犹如脱缰野马一般，尽情的玩闹。 什么未来，什么前程，通通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只顾着折腾。 顾北很感谢原身，同龄人都在肆意的浪费着宝贵的时间，而原身则是折腾了一阵之后，果断幡然醒悟，做起了逍遥派。 每天闷在家里看书学习，从这一点来看，或许原身也是个重生的，不然哪来的先见之明。 大概是受了李素芬的影响，也或许是原身虽然勤奋，但终究基础太差，反倒在画画方面很有天分。 最终被京影录取，有幸成了78级美术系的一员，之所以说有幸，那是因为这一届的学生，基本上成了未来中国影视界的扛鼎。 张国师、陈恺歌、田庄庄，更不用说表演系众星璀璨。 顾北重生过来的时候，还在学校上学，作为未来大人物们身边的小老弟，近距离见证了那些大佬的青葱岁月。 “老师傅，我是来报道的，这是我们学校开的介绍信。” 门卫老爷子拿过老花镜，对着介绍信仔细端详了半晌，还朝着顾北看了两眼。 那上面也没有照片，不知道能看出什么来。 “等会儿！” 老爷子很是高冷，啪的一声关上小窗户，随后抓起电话。 时候不长，来了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将顾北带走。 “你一个人来的？” 见对方满脸诧异，顾北朝四下看看，也没别人啊？ “跟我来吧！才19，够年轻的，大学都快毕业了。” 中年人看着顾北的材料，自言自语的说着，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别有深意的端详了半晌。 有话能不能明说？ 神神叨叨的干嘛呢？ 顾北心里疯狂吐槽，脸上还得做出一副恭敬的模样，像极了前世单位安排给他带的小萌新，战战兢兢求指教。 “恢复高考那年的大学生吧？” “是，老师，您……” “用不着叫我老师，我姓张，喊我老张，张同志都行。” 呵呵！呵呵！ 不敢！ “小顾，你们学校出来实习的要么去了电影厂，要么回原单位，你怎么来央视了，这可算不上好地方。” 您这话也太谦虚了。 央视啊！ 不过老张这话说的也不算错。 放在前世，央视肯定是人们打破头想要挤进来的好单位，可放在当下，对于京影出身，自诩名门正派，一心要为中国电影事业发展抛头颅洒热血的这批人而言，还真不算是个好去处。 文艺界也是有鄙视链的。 电影才是艺术，电视……只是娱乐而已。 看看，还而已。 再加上78级这一批学生，基本上都是有正式单位的，要么就是某家制片厂的职工子弟，入学前紧急入职，就等着毕业之后回原单位发光发热呢。 整整一届，所有专业加在一起两百多人，最后被推荐到电视台实习的，就顾北一个。 为此，李素芬大为不满，按她的想法，顾北应该进京影厂的。 可分配的机会只有一次，定了就没法改，档案是随着推荐信一起过去的。 不服？ 那就别去报道，三个月自动除名，然后欢迎加入社会闲散人员的行列。 老张是个热心肠，大概是见顾北年纪不大，有意照顾，整个入职手续，全程陪同，顺便还给顾北详细的介绍了一番台里的基本情况。 总体上来说，前途一片光明，就是……穷。 没错，现在的央视很穷，特别穷，挂着个“央”字，却一点都不高大上。 每年上面的财政拨款，根本不足以支撑台里完成预定计划，每每到了没米下锅的时候，只能由台长带队，去广电计财司化缘。 顾北听老张一通白话，根本不敢搭茬儿，在他一个新人面前说这些，显然犯忌讳。 由此不难得出一个结论，老张不光是个热心肠，还是个碎嘴。 “往后咱们就是一个组的了，好好干，这里……挺锻炼人的。” 顾北信了。 看着捏在手里的工作证，一张照片，上面的大男孩儿笑得格外阳光，下面是他在央视的部门和分工情况，再下面有他的名字。 文艺部，美工组，顾北。 初来乍到，想要表现一下，可根本没机会，这间办公室里就三个人，其中一位请病假，据老张说打过完清明节就没见着，说是病了，其实就是在家等着退休呢。 “张哥，咱们部门领导是哪位啊？” 楼上楼下的跑了一圈，俩人渐渐熟悉，称呼也从“张老师”，变成了“张哥”，透着亲切。 “原先的调走了，新的还没来呢，现在是副台长临时分管。” “咱们每天干什么啊？” 老张抬头看向了顾北，那双眼睛透过厚厚的镜片，仿佛在观察一个稀奇物种。 明白了。 顾北前世在机关单位，私企国企都混过，二十多年的时间，早从一个愣头青也混成了人精，现在这张青涩的脸，算是伪装。 学着老张的样子，拿过一份报纸，倒上一杯茶水，点上根烟。 老张欣慰的点点头，孺子可教。 三件套配齐，下意识的在心里计算起了距离退休还有多长时间。 看看，这就是顾北瞧不上这份工作的根本原因。 80年代初，电视机都还没普及呢，央视也不是后来的收视巨无霸，三年前才从京城电视台分家出来单干，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也就是用来办公的广播大楼挺气派。 顾北有预感，要是这么咸鱼三年，也就别想什么宏图大志了。 整整一上午，屁事没有，报纸都快被他给翻烂了，茶杯兑了几次水，早就品不出味儿，从邻居小伙伴家顺来的烟也只剩了半包。 “走了，吃饭！” 老张倒是很高兴，原本这个办公室就他一个人，现在终于有伴儿了，聊得挺开心，完全体会不到年轻人急于为早日实现四化添砖加瓦的时代紧迫感。 顾北第一次来央视食堂，看着很简陋，唯一可取的就是卫生条件很不错，至于提供的伙食，主要以吃饱为主。 土豆白菜，馒头管够，负责打菜的大妈大概是见顾北岁数小，难得没抖勺，还从盆底翻上来一片大肥肉，引得排在后面的老张一阵惊呼。 结果轮到他的时候，大妈直接帕金森，那手抖得，节奏感中带着喜感。 “张姨，张姨，您手下留情，五百年前是一家。” 攀亲戚都没管用，菜只剩下一平勺，老张看得垂头丧气，仿佛失去了一个亿。 “张哥！给您，我不爱吃肥肉。” 顾北说的是实话，可在老张看来，分明就是职场新人对前辈的讨好。 这年头，人们的肚子里普遍缺油水，大肥肉片子绝对是餐盘里最靓的仔。 “小顾，不用，不用。” 顾北可不管老张的推让，执意将那片白惨惨的大肥肉丢进了对方的餐盘。 这要是吃下去，都得犯恶心。 呼噜呼噜。 不光是他们俩，其他人也都一样，不时有老张的熟人过来打招呼，顺便认识一下新同事。 那片肥肉一直被留到了最后，看着老张小心翼翼的放在嘴里，满脸享受的咀嚼，顾北就感觉胃里一阵抽抽。 “大家停一下，停一下，有个事宣布。” 顾北正要起身去盛碗稀饭，就看到一个小老太太走了进来，个子不高，一脑袋羊毛卷，看着……挺眼熟。 “待会儿我念到名字的，下午一点半，到三楼会议室。” 顾北听到这里就没再关注，他第一天上班，人还没认全呢，肯定没他的事。 “朱小峰、王翀秋、彭丽、孙永胜，还有……顾北，人都在吧，下午别忘了啊！” 点完名，又叮嘱了一遍，小老太太潇洒的转身走人。 顾北却傻了，呆立了半晌，最后还是看向了老张：“张哥，刚才是念我名了吧？” 老张还在回味刚刚咽下去的那顿饕餮：“你要是叫顾北，就肯定是你了。” “我今天才刚入职。” 突然被点名，顾北心里有些忐忑，他前世经历的单位确实不少，可从来没进过电视台啊！ 按照他的想法，刚入职的新人，怎么着也该有个老员工带着熟悉一下台里的情况，再了解一下工作内容，虽说用不着手把手的教，可至少也该让他明白到底该干什么啊。 这一套下来，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的。 结果才来第一天，这就天降大任了？ “那又怎么了，你小子运气不错，跟着杨导能学不少东西呢。” 杨导？ 刚才的小老太太。 “张哥，刚才那位是……” “杨婕导演，也是咱们文艺部的，负责戏曲，估计又有新任务了，这位杨导用人，习惯自己点将，至于你……” 杨婕？ 这个名字听着也熟悉。 再跟刚才见着的那个小老太太一结合，对方的身份，瞬间明了。 “别担心，没你什么事，也就是跟着跑跑腿，打打杂，重要的事，轮不到你。” 看着老张那讳莫如深的笑，顾北渐渐明白了。 老张刚才也说了，杨婕导演用人习惯自己挑，可按照惯例，台里的人手都是专管领导派，点着谁就是谁。 偏偏杨婕这小老太太是个脾气又拧又倔的主儿，领导派的人，她横竖看不上，就愿意自己选。 显然，顾北这个萌新不是杨婕点的将，而是台里安排的。 精兵强将都让你挑了，加进去个新人，锻炼一下，帮着台里培养培养，也是理所应当。 买颗白菜还得搭头蒜呢。 顾北就是送出去的那头蒜。 虽然是个搭头，顾北却没有半分沮丧，反而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心中充满了期待。 耳边似乎已经传来了那魔性的前奏。 第三章 草台班子刚开张 央视三楼会议室，屋里黑漆漆的，只有一束投光打在前面的幕布上，正在放映的是小日子拍摄的电视连续剧《西游记》。 叽里哇啦，大部分人都听不懂，但并不妨碍同志们从批判的角度来审视。 这是世界上第一部剧版《西游记》，只是改编得过于魔性，剧中的唐僧变成了女人，经常和徒弟打Kiss，沙僧变成小日子神话中的“河童”，头顶都秃了，孙悟空变得好色，见到龙宫美女就两眼放光。 尽管改编十分荒诞，但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这一版《西游记》播出后，还是在小日子引发追剧潮流，一下子就火了。 不光在小日子火，还卖到了很多西方国家，洋娃子看完后纷纷成了孙悟空的铁粉，《西游记》也一度成为了小日子的文化代表，但这显然是赤.裸裸的文化掠夺。 “瞎搞！” “什么玩意儿！” 会议室里，不时的传来愤愤的批评声。 顾北坐在角落里，努力隐藏身形，看得倒是津津有味，小日子的脑洞真是大到没边儿了。 噗…… 孙悟空的金箍棒戳在地上，瞬间石油喷溅。 咱们工人有力量，嘿，咱们工人有力量…… 一集结束，灯光亮起。 刚才没理会，这会儿才发现，几杆老烟枪凑在一起，把偌大的会议室熏得都快瞧不见人了。 杨婕导演起身走到前面，刚要说话，张嘴就是一阵咳嗽。 顾北见状，悄无声息的将手里的半截烟掐灭，把窗户打开，呼呼的往外飘烟。 作为一个老社畜，这点儿眼力见还是要有的。 杨婕颇为意外的看了顾北一眼：“大家都说说感想吧！” “杨导，哪还有感想啊，气都快气饱了。” 说话的中年女人叫彭丽，是台里的美工师，说话的调门比个子高，有点儿英姿飒爽的劲头。 “生气？这也算是感想，其他人呢？” 众人畅所欲言，中心思想就是，小日子不当人，拿着中国的文化瑰宝胡编乱造，恶意歪曲，简直十恶不赦。 杨婕等大家伙都说完了，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跳过了顾北。 大概是觉得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一个愣头青能有什么见识。 年轻人多听多看少说话。 “我跟大家的想法一样，也很气愤，可大家想没想过一个问题，《西游记》作为咱们中国的四大名著，为什么反倒是小日子先把它拍了出来？” 这话说得，大家伙一下子都不言语了。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啊！ 没钱，没经验，再加上，想拍却得不到支持。 其他的还好说，一个“钱”字，就足够将所有立志于弘扬民族传统文化的艺术家们劝退了。 “杨导，您就说吧，台里到底是怎么定的？” 第一个说话的还是彭丽，她算是杨婕的老班底了，之前多次合作，彼此关系好，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 “看起来，你们都知道消息了。” 杨婕说着，还朝顾北看了一眼，随即轻飘飘的滑过。 “今天早上开会，台里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拍咱们自己的古典名著，一个是《红楼梦》，一个就是《西游记》。” 这个消息此前台里早有风传，只是一直没敲定，到今天才算正式决定启动。 “太好了！” 众人一阵欢呼，顾北犹豫着是不是也跟着喊两嗓子，纳个投名状？ 只是觉得好尴尬，完全GET不到兴奋点。 看到大家的反应，杨婕也不禁想到早上开会的时候，副台长洪敏生点将的那一幕。 “杨婕，要是让你把《西游记》拍成电视剧，你敢不敢接？” 当时这句话就像在头上响起了一个惊雷，杨婕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一怔之后，冲口而出:“有钱就敢，为什么不敢！” 随后，洪敏生一锤定音:“好！局党.委决定，由杨婕同志来拍《西游记》。” 这么大的事，居然如此草率的就决定了。 杨婕怎么都不敢相信，这么重大的题材，台里居然交给了她这个“戏曲”导演 王福林接受《红楼梦》是坦然自若，理所当然，人家曾拍过《敌营十八年》，经验丰富。 而杨婕直到现在依然心潮澎湃，难以平静。 因为这是她长年追求的梦想实现了。 她从小就喜欢戏剧、电影，分配到央视的文艺部，虽然不是最爱的电影，但感觉电视和电影也差不多，都是用镜头来表现的艺术。 可文艺部实行基本分工，戏剧，戏曲，歌舞三个组，互不统属，泾渭分明。 杨婕被安排在了戏曲组，本来不懂，也不喜欢戏曲，但分工却偏让她搞戏曲。 当时的戏曲都是舞台上已经成熟的优秀节目，只要做好转播就行了，但一向不安分的杨婕不想仅仅单纯照样转播，总想着搞出点新鲜名堂出来。 于是，她大胆作了一次尝试，和京剧院合作，把戏曲节目搬到外景里，结合实景拍摄。 第一次尝试的是《香罗帕》，拍出来以后，效果不错，拢共只花了1300，但还是受到了当时文艺部领导的批评，质问她为什么不转播，因为转播完全可以不用花钱的。 后来这个《香罗帕》以三万美元卖给了老美的夏威夷电视台，还赚了笔外汇，但杨婕的功劳，却从来没有人提起。 虽然取得了一些成绩，可杨婕的心里，一直惦记着电视剧。 但是，想拍电视剧谈何容易，在文艺部，电视剧被视为高等艺术，只有戏剧组的导演才能拍，杨婕作为戏曲导演，只有望洋兴叹的份。 可杨婕天生就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曾偷偷的拍了一部《崂山道士》，结果又被主管领导批评不服从组织安排，还责令她在文艺部的组长会上做公开检讨。 连番遭遇挫折，让杨婕也不禁心灰意冷，这两年，她一方面干着份内的工作，一方面也在想怎样才能挣脱桎梏，做点自己想做的事。 她觉得自己有能力，却偏偏没有机会，再看看电视上播出的节目，香江的《霍元甲》，小日子的《阿童木》，还有大老美的《加里森敢死队》。 真正属于国人自己的电视剧数量少得可怜。 前段时间，上面的领导提出了最新指示：央视应该把我国的古典文学名著搬上电视屏幕，拍出我们自己的电视连续剧！ 杨婕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时，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却又不得不警告自己:“不要再妄想了，这些和你无关，不要去想它。” 可就在三个月前，原先一直跟杨婕不对付的那位主管文艺部的主任被调去了广电，刚刚升任副台长的洪敏生暂时负责主持文艺部的工作，到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杨婕谈话，并且表示，会认真考虑对她的安排。 本以为是简单的安抚，没想到天降洪福，《西游记》这个大项目，居然真的落在了杨婕的头上。 “好了，好了，差不多就行了，现在高兴个什么劲儿，等我们什么时候拍出让观众满意的《西游记》，再高兴也不迟。” 万里长征还没跨出第一步呢。 杨婕说着，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滑过，这一次连顾北也没漏掉。 这就是她的班底了。 一个副导演朱小峰，一个摄影师王翀秋，一个美工彭丽，加上一个灯光孙永胜，对了，还有那个叫顾北的小年轻，他算是……杂工。 人员配备都不齐全，怎么看都像是个草台班子。 本来她选定的精兵强将还有很多，但是，台里能给的支持就是眼前这些人。 “现在《西游记》还只是一本书，要把它拍出来，搬上电视，我们还要做大量的工作，我希望在座的每一位同志都要有充足的心理准备，这是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做好了，没有人会记得咱们这些幕后，可一旦做不好，我们每一个都是罪人。” 嚯…… 这话一说，所有人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就连顾北都感觉肩膀上压了千斤重。 “工作千头万绪，咱们先定一个大方向，把困难找出来，然后一个一个的解决，一个一个的攻克，都说说看，老王，你先来。” 王翀秋和杨婕是两口子，对枕边人的苦恼，王翀秋一直看在眼里，现在终于得到了机会，他肯定是要鼎力支持的。 “我简单说两句吧，大家都知道，《西游记》是个神话故事，佛道妖魔，精灵神怪，书上一行字，那些人物就能飞天遁地，倒山覆海，咱们该怎么拍，才能通过镜头准确的表现出来？这是个难点。” 特技！ 顾北在笔记本上落下了两个字。 有王翀秋打头阵，其他人也纷纷提出了自己认为的难题，人物的形象该怎么设计，才能达到让观众满意的程度，武打该采用什么样的风格，还有该怎么取景？ 杨婕听得很认真，不时的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同样认真的还有顾北，不过他落笔的频率要低得多。 “那位小同志，是叫……顾北吧，给大家介绍一下，顾北，美工组新来的同事，小顾，别光听别人说，你也是咱们组的一员，说说自己的看法。” 呃？ 顾北一愣，抬头就见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第四章 这小子有点儿东西 一句话提醒了正在热烈讨论的众人，顺着杨婕的目光扭头看过去，这才发现，嘿，屋里还有个人呢。 小伙子长得白白净净的，很是耐看，叫什么来着？ 顾北！ 听杨婕导演介绍是新来的美工，刚来就能进这个组，怕是背景很深啊！ “小顾，放心大胆的说，既然开会讨论，就是要集思广益。” “对嘛！说错了也不要紧。” “说说，说说，小顾，你也是咱们组的，可不能做看客，要积极参与进来，年轻人思维活跃，肯定有我们想不到，也看不到的地方。” 大家纷纷鼓励，作为台里的前辈，对待这个初次见面的年轻人，也很感兴趣。 老前辈的关照肯定有，但同时也想看看顾北的成色。 都是干实事的，可不想来一个混日子，熬资历的。 “小顾啊！大家都让你说，你就说说。” 杨婕也顺着话茬儿说了一句，对台里硬把顾北这个小年轻塞到《西游记》筹备组的做法，她心里是一百个不乐意。 倒不是说对顾北有什么意见。 主要是因为，接下《西游记》这部戏，激动的同时，杨婕也感觉千斤重担压在了肩头，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往后几年，怕是要吃大苦的。 所以选的人，要么是台里的老人儿，要么就是以前合作过，能吃苦的。 像顾北这样，二十郎当岁，又没经过历练摔打，能不能熬得住？ 可既然来了，又没法退回去，要是能用，就将就着用，真熬不住的话，自己就走人了。 顾北本来很有新人的自觉，打算多听多看，可既然大家鼓励，杨婕导演点名，他也没法继续隐身。 再说了，顾北还真没打算只做个看客。 《西游记》是他童年记忆的重要组成部分，能阴差阳错的进入这个组，参与经典的创作过程，想想还是瞒兴奋的。 “杨导，诸位老师，我年轻识浅，不比诸位老师知识、经验丰富，说的对或不对，只当是一家之言。” 这是年轻人？ 这话说的，老油条还差不多。 台里每年也进不少新人，对那些新人的印象，在座的老前辈们印象基本相同。 脸上明晃晃的挂着“不服”两个大字。 对他们也只是面子上尊敬，时刻准备取而代之。 杨婕也是面带疑惑，她已经看过了顾北的档案，1962年生人，刚过完生日，19岁的年纪。 按说这个岁数的年轻人，能经历多少人和事，杨婕也年轻过，处在这个年纪，她是什么样？ 满脑子都是激情和理想，自认为能改变世界，一心只想着冲冲冲。 可听了顾北这几句话…… 分明就是个滑头。 “你说说看。” 顾北心里知道，要是不在这些老前辈跟前露上一手的话，就算进了组，也只能当个边缘人物。 刚刚大伙已经讨论了很长时间，提出的问题也涉及到了方方面面，特技、人物造型、武打设计、取景等等。 可有一个问题，也是最为关键的问题，大家都很有默契的没去触碰。 钱！ 要拍古典名著，尤其是《西游记》这种神话剧，没钱拍个六啊！ 可现在台里有钱吗？ 到年底了，年初上面的拨款，早就填了窟窿，怕是财务室的保险柜里正趴着一窝耗子呢。 整整一上午，老张说的最多的就是，台里没钱，穷得一笔。 很多计划因为资金的问题，只能束之高阁，很多想法……最后只能是个想法。 现状如此，顾北自然不会去讨那个嫌，钱的事有上面的领导去解决，具体到他们这个组，杨婕导演自然会和领导们沟通。 就算是要去化缘，那个钵盂也到不了顾北的手上。 他现在要说的是…… “刚刚王老师提到了，书上一行字，那些神仙妖怪就能腾云驾雾，覆山倒海，这是具体的镜头呈现问题，可在考虑这个问题之前，我觉得要怎么把上百回，八十七万字的《西游记》给改编、浓缩成文学剧本更加重要。” 呃？ 众人看向顾北的眼神突然变得怪异。 不像是伯乐发现了千里马，而是…… 这种核心问题，也是你个愣头青能随便聊的？ 你个新来的美工，说说你要负责的部分就行了呗！ “接着说！” 杨婕倒是对顾北这个搭头有了些兴趣，年轻人就该敢想敢说，敢说敢干，谁规定的美工师就不能谈剧本了。 她要是个循规蹈矩的，还能因为工作上的事，把上一任领导给得罪个瓷实。 顾北也知道自己僭越了，可如果只是浅显的说点皮毛上的事，显然不足以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西游记》在国内可以说是家喻户晓，广为人知，无论是师徒四人的文学形象，还是其中的故事，也早就深入人心，之前戏曲、动画片，都已经有过相关的作品，现在要把它改编成电视剧，最要紧的，就是让所有观众都能认可，像小日子那样，胡编乱造可不成。” 对，观众认可最要紧。 杨婕下意识的点点头，感觉这小子有点儿东西，不是脑袋空空的草包。 她也在为剧本的事情苦恼，该从何处着眼，哪里下手？ 不光是剧本，还有其他人刚才提到的那些问题，难点。 早上开会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给她提过意见了，有人说武打要比《少林寺》的还精彩，不然就不叫齐天大圣孙悟空；有人说一定要多搞特技，要比日本的《阿童木》还神；有人说孙悟空一定要勾脸，不然就不叫艺术；还有人说要在摄影棚里搭景，不然不够神奇。 可这些人提供的建议，杨婕一个都不认同。 顾北继续说道：“诸位老师，我有个不成熟的建议，要拍好《西游记》，首先必须忠实于原著，《西游记》原著给我们提供了非常好的故事基础，但电视剧毕竟和小说不同，不能一提起《西游记》，就想到神仙妖怪，更不能把它当成一个单纯的神话故事。” “《西游记》不是神话故事是什么？难不成还是个现实题材？” 彭丽是个急性子，不等顾北说完，便抢着说道。 “彭老师，就是要在这个神话故事里面，提炼出现实，比如……人情味。” 人情味？ 听到这三个字，杨婕顿时眼前一亮，仿佛身处迷雾之中，猛地见着了光。 接到这个任务之后，她一直在考虑的问题就是，要怎么给《西游记》定调子。 顾北说的“人情味”这三个字，一下子就把她给吸引了。 “人情味，小顾，《西游记》哪来的人情味？” 面对彭丽的疑问，顾北也不着急。 “这三个字与《西游记》这个神话故事看似无缘，可事实上，无论什么戏，若是没有情，就失去了灵魂，所以必须着力刻画人物，浓墨重彩的描写人情。” 《西游记》原著中成功地塑造了各种艺术形象，其中的主要人物都有鲜明的性格特征，不论孙悟空还是猪八戒，都具有人的思想感情。 孙悟空有情有义，爱憎分明；猪八戒虽然好吃懒做，但总体来说依然是个有缺点的好人；沙和尚任劳任怨；唐玄奘真诚又坚韧。 他们师徒四人在取经路上的重重磨难中，不仅加深了师徒之情，还有家国之情，儿女之情等等，这里有多少可作的文章。 至于西行路上所遇到的妖魔鬼怪，君王臣宰，也都各有特点，各有真情。 顾北说了半晌，嗓子干得都快冒烟了，最后做了个总结：“正如鲁.迅先生所说：神魔皆有人情，精魅亦通世故。” “好！” 杨婕突然猛地拍了下桌子，将正在聚精会神听顾北演讲，时刻准备抓住机会，予以反驳的众人都给吓了一跳。 好？ 这到底哪好了？ “确实应该侧重写情，人情，无论是君王臣宰，还是神仙妖怪，都应该是活生生的存在，有情，有欲，小顾，说得好。” 得到了杨婕导演的认可，顾北稍稍松了口气，初步在剧组立足的新手任务，基本上达成。 “人情味算是剧本改编的核，具体到文学剧本的创作，小顾，你还有没有别的想法？” 呵呵！ 这老太太，难不成还打算一下子把他肚子里那点儿东西都给掏干净啊？ 想法当然有，作为重生者，顾北最大的优势，就是先知先觉，前世的他，《西游记》看过无数遍，也曾看过杨婕导演的专访，对小老太太关于《西游记》的理解，可谓知之甚深。 把《西游记》拍得有“人情味”，这本来就是杨婕导演给剧本创作定下的基调。 “集中选取最精彩的部分，拍成一个个故事，一集一个故事，连续又独立，并且，尽量使每一集都各具特色，避免情节的雷同，让观众始终保持新鲜感。” 要改编《西游记》这部名著，取经之前的内容并不难，孙悟空学艺、得到神兵宝甲、大闹天宫，处处都是爽点，真正难的是取经开始之后。 每每遭逢一难，都是师父被抓，徒弟去救，斗不过妖怪，就去找帮手。 真要是来来回回的这么演，还有什么意思？ 86版《西游记》也成不了经典。 哎呦！ 这小子不光是有点儿东西，拿出来的还真不少。 杨婕此刻突然有种奇特的感觉，顾北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挠在了她的痒处，之前那些模模糊糊，朦朦胧胧的想法、念头，此刻一个个都变得清晰起来。 “诸位老师，最后我想说的是，改编《西游记》，立足点就在于忠于原著，慎于翻新。” 嚯…… 刚才还说年轻识浅，一家之言呢。 结果，这个年轻识浅的小子，还真不客气，不光取了核，定了神，最后还把改编的大方向给拍了板。 顾北说完，悄悄的坐下了，大家伙的目光也从他这边，转移到了杨婕导演的身上。 第五章 西“游”记 忠于原著，慎于翻新。 顾北这八个字真可谓说到杨婕的心坎上了。 《西游记》成书几百年，群众基础广泛，谁还不知道孙悟空，谁还不知道猪八戒，像书中的“三打白骨精”、“大战红孩儿”、“三调芭蕉扇”，老百姓更是耳熟能详。 改编的过了，无论是人物，还是故事，到时候，观众看着变扭，根本不会认同。 这次台里为什么下了这么大的决心，还不就是因为戏剧组那边转播了小日子的《西游记》，结果刚播了三集，观众来信就跟雪片一样飞来，将其骂了个狗血喷头。 那还是《西游记》吗？ 孙悟空能一棍子把地凿穿，喷出来的石油直达到天庭；唐僧哭着喊着要和妖怪结婚，被孙悟空一巴掌打昏，猪八戒跳大神，要将唐僧唤醒；唐僧还是个女人演的……如此种种。 此前看了不到一集，杨婕就不想看了。 因为实在是太离谱、太荒唐。 《西游记》被搞成这样，也算是富有想象力和创造力了，但是《西游记》的原貌是什么呢？ 从小日子的版本里面根本看不到！ 难道能够这样对待中国的古典名著吗？ 杨婕感到气愤！ 所以，上面指示，要拍出中国人自己的名著。 担子落在了肩上，虽然沉重，但杨婕必须咬牙挑着。 这是她长久以来的梦想。 “小顾说得好，年轻人就要敢想敢说，等散会之后，你把刚才说的整理一下，形成文字交给我，忠于原著，慎于翻新，小峰，这一点千万要记住。” 坐在一旁，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人点点头，他是台里戏剧组的朱小峰，已经被杨婕任命为《西游记》剧组的副导演，负责牵头剧本改编和选角。 “大家继续讨论，刚刚提到的几个问题，确实都很重要，也是摆在我们面前最要紧的困难，有困难不要紧，想办法一个一个的攻克，我们不仅仅要拍《西游记》，拍唐僧师徒西天取经，更应该像唐僧师徒学习，要以唐僧取经的精神，去战胜一切困难。” 被杨婕导演打了一剂强心针，刚刚还在因为各种困难，满脸沮丧的众人，此刻又变得精神百倍，干劲十足。 顾北这个有着数十年工作经验，社会历练的老社畜，自然不会因为几口鸡血，就燃烧激情。 甚至还在为刚才锋芒太盛，暗暗后悔 ，他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想好了，说一半留一半，凡事都得留有余地，点到为止。 结果，或许是因为重生了，又变得年轻，一时热血上头，根本搂不住。 现在又要集中讨论怎么攻克难关，可这是有热情，有决心就能克服的？ 前世，杨婕导演和《西游记》剧组的确制作完成了一部传世经典，可那些被大家依靠智慧用土办法，怪办法解决的问题、困难，现在看起来，依然是很难攻克的。 如今摆在筹备组面前，最大的问题就是《西游记》的神话特点，需要大量的特技来表现。 而这正是央视的弱项！ 80年代初，内地的电视工作者尚不知特技为何物，甚至没见过“威亚”到底是怎么回事，更没听说过电脑特技、虚拟演播室…… 那么《西游记》里面，孙悟空和诸多的神仙妖怪们如何腾云驾雾？如何上天入地？如何平地飞升？如何千变万化？这都是躲不开的难题。 台里是一穷二白，除了已经掌握了简单的一点儿电视手段外，只凭一部ADO特技机，这是远远不够的。 上午跟老张聊天的时候，老张还曾显摆着把那台进口的机器当成宝贝一样，跟顾北炫耀过。 中午吃完饭，已经确定自己被安排进《西游记》剧组的顾北，特意去瞧了，同样型号的ADO他在学校曾见过一台。 听老张说，这台机器是去年花了大价钱，从小日子那边进口，可根本不是最新型号。 难怪《西游记》拍出来，人物一拉伸全都是扁的。 “特技这方面确实不好解决，咱们扬长避短，尽量发挥我们的优势，注重故事性，努力把《西游记》的故事讲好。” 特技不够，故事来凑。 杨婕导演提出的大方向，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可。 “我们可以一方面借鉴现有的拍摄手段，一方面采取土洋结合的办法，调动一切手段，动员剧组的一切工种，摄像、化妆、道具、照明、烟雾、武打等等部门，开拓思路，共同解决遇到的问题。” 接下来就是集思广益，纷纷提出遇到某种情况，可以用什么办法来解决，越聊越兴奋，谁也没有留意，下班的时间已经到了。 顾北一边听一边做记录，暗暗感叹人民的智慧果然是无穷的。 “接下来就是取景的问题了。” 说到这里，杨婕又看向了方才一直没说话，只是不停记录的顾北，之前顾北提到的那些建议，让她很受启发。 也许…… “小顾，说说你的看法。” 杨婕的心里突然生出了几分期待。 之前她还因为上面的领导硬把顾北塞进筹备组，心里不痛快呢。 听杨婕又点了顾北的名，众人再度将目光锁定在了顾北的身上。 这不是一个脑袋空空，言之无物的小年轻。 顾北被大家看着，刚要站起来。 “坐着说，这里没有外人，往后很长时间，我们这些人都要在一起，为了一个目标努力，用不着这么客气。” 得嘞！ 顾北也就当真不客气了，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我觉得吧，既然是《西游记》，那么‘游’就是一条贯穿线。” 嗬！还真有东西啊！ “从大唐的壮丽山河到异国风光，环境的变化，表现了唐僧师徒取景路途的遥远和艰辛。我们可以通过‘游’字，把咱们国家绚丽多彩的名山大川，名扬四海的古典园林，历史悠久的佛刹道观全部都摄入剧中，增强它的真实感和神奇性，并达到情景交融，以景托情的效果。” 众人闻言，眼睛也是越来越亮。 顾北打开的话匣子也关不上了，继续说道：“这本身就是我们的一大优势，试问哪个国家能有咱们中国这么多好山好水好风景，要好好利用起来。” 杨婕听着，也是不住的点头，关于这个问题，上午在文艺部的组长会上，她就已经提过了。 想要把《西游记》拍好，只在摄影棚里搭布景根本不行，不光要取外景，还要在全国大范围的考察。 当时就有人表示反对，还说什么，要拍外景，京城郊区有的是山，翻过来调过去都可以拍，又省钱，又省时间，干嘛跑到外面去！ 这叫人话？ 杨婕当时就恼了，在京城周边取景，拍整部《西游记》？ 唐僧师徒是去西天取经，还是上妙峰山赶庙会啊？ 顾北说的这些话，深得朕意。 “小顾说的没错，理想的环境对烘托气氛、刻画人物会起到极其重要的作用，神奇的故事和绝妙的风光结合在一起，更会大大增加它的美学价值！” 众人：俺们的想法也一样。 顾北又接着说道：“但是，《西游记》是神话故事，只采用外景也是远远不够的，因为有许多人间找不到的景色，必须要依靠搭景。比如灵霄宝殿、瑶池仙境、海底龙宫、阴曹地府……这些都需要依靠棚里搭景，把这些不存在于人间的虚幻的环境化为可视形象。” 彭丽跟着说道：“同意，就是要采取虚实结合，以实为主的方针，才能造就完美的艺术效果。” 其他人也都参与了进来，发表者自己的意见。 花果山应该选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水帘洞是不是可以考虑黄果树大瀑布？ 偷吃人参果的戏可不可以去四川青城山，那里是道教圣地。 大家的积极性再度被调动了起来。 最后还是杨婕导演拍板：“我们要在全国大范围的实地考察，争取拍出一个既优美，又神奇，既通俗，又高雅，既忠实于原著，又慎于翻新的《西游记》。” “好……” 鼓掌通过。 可接下来，要面对的问题就很实际了。 钱呢？ 想要出去考察外景地，考察小组人员的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需要钱，这还只是小钱，等到真的开拍之后，拉出去的人马，可就不是两三个了。 一个剧组连演员带幕后，上百口子，人吃马嚼的，哪方面不需要钱啊！ 钱从哪来？ 而且，将钱花在外出取景上面，台里面的领导能同意？ “杨导！” 最后还是胆子最大的彭丽，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台里定下来让咱们拍《西游记》，到底能拨给咱们……多少钱啊？” 顾北也看向了杨婕，他只知道，最后《西游记》历经重重磨难拍出来了，可到底台里能给多大的支持呢？ 他记得拍摄工作在中途还曾险些夭折，最后是剧组的某位工作人员在外面找来了资金，才让《西游记》的拍摄得以继续下去。 恐怕…… 台里也是有心无力，即便是有力，要是微薄之力啊！ 杨婕没说话，沉吟了半晌，突然起身走出了会议室。 什么意思啊？ 正聊到艮节上，怎么还走了呢？ 第六章 有人要头疼了 进入十一月，天也变短了。 整整一下午的时间，都在开会讨论，可此刻，每个人的脸上不见疲惫，反而对即将开始的工作，满是期待。 “小顾，可以啊，我认识杨导这么多年，她可从来不轻易夸人。” 彭丽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开，瞧见落在后面的顾北，笑着说了一句。 她是真心在为顾北高兴，刚来台里实习的新人，就被安排在《西游记》这么重要的组，而且，第一次集中讨论，就得到了杨婕导演的认可，确实为工作开了个好头。 这个时候的人际关系很单纯，像那种嫉贤妒能，互相使绊子的事不是没有，但却极少。 尤其是搞文艺的，骨子里带着清高，有些事，不屑为之。 “彭老师，我那都是瞎说的，一家之言，当不得真。” “又谦虚了吧！” 彭丽瞥了顾北一眼。 “年轻轻的别这么老于世故，这样不好，还有啊！少抽点儿烟，才多大的人，抽烟有害健康不知道啊。” 刚才收拾会议室的时候，就顾北跟前的烟灰缸里面存货最多。 呵呵！ 这个没法解释，重生前顾北就是个老烟枪，每天至少两包，重生之后，也曾想过要戒了，可他还是高看了自己的自制力，不到一天就妥协了。 只是口袋里不宽裕，即便是有钱，没有烟票也买不来，只能在学校蹭同学的，在家里顺邻居小伙伴家的。 顾孝武的烟，顾北是坚决不敢偷拿的。 “彭老师，台里工作一直这么忙？” 顾北上午还觉得很轻松，一张报纸，一杯茶，再加上一包香烟就能混一天。 可此刻，对于电视台的工作，顾北又重新有了认识。 走廊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人，每个人都是行色匆匆，熟人见了面，也只是相互点下头，接着便擦肩而过。 “不一定，像我们制作部门的，没有任务的时候，还是很轻松的，每天到点上班，到点下班，可一旦忙起来，根本没点，节假日更别想，熬几个通宵的时候都有。” 顾北来文艺部进的是美工组，跟彭丽一样，俩人的关系自然很容易走得近。 特别是刚刚开会的时候，顾北的表现当真让彭丽刮目相看，年纪轻轻，一肚子想法，而且还不是放空炮，提到的每一个问题，都是言之有物。 真要是个不着调，眼高手低的，依着彭丽的脾气才懒得搭理呢。 “小顾，你啊！还是趁着现在，好好放松一下，真等到忙起来，呵呵！” 喂，彭姐，有话说完行不行？ 顾北知道，彭丽所说的一点儿不夸张，前世看《西游记》剧组的访谈，这部戏从筹备开始，一直到全部25集制作完成，前前后后用了六年。 六年啊！ 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六年？ 可既然已经来了，顾北就不后悔，再说了，六年的时间，也不是一直都在剧组，有的是机会可以让他干点儿别的。 “想什么呢？” 彭丽见顾北怔怔的出神，随口问了一句。 “没什么，彭老师，杨导刚才突然走了，她这是去……” 彭丽笑了：“还能干什么，要钱去了呗，这下有人要头疼了。” 听这语气，怎么还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意思啊？ 不过彭丽这话倒是没说错，此时此刻，有人正在头疼。 看着坐在面前，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杨婕，刚刚升任副台长的洪敏生也是无可奈何。 他来央视之前，就知道文艺部戏曲组有个叫杨婕的导演是刺头，按说这名号怎么也跟一个老太太不挨边，可接触过两次之后，又听了一些关于杨婕的传言，他算是真的信了。 不光是个刺头，还又倔又拧的。 刚刚开完组织会，洪敏生正准备下班回家呢，就被杨婕给堵在了办公室里。 本以为杨婕是为了顾北的事。 安排顾北进《西游记》剧组，就是洪敏生定的。 说来也是赶巧，顾北正好今天入职，又是京影学员毕业的，名门正派，根正苗红，像这样的年轻人，台里肯定是要着力培养。 有人怀疑顾北的背景，倒是想多了。 杨婕找上门来，难不成还打算把顾北退回来？ 一问之后，洪敏生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杨婕对顾北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当着洪敏生的面，一通夸奖，随后才说到这次来找他的目的。 钱！ 尽管早有准备，可杨婕这么快就过来要钱，洪敏生还是感觉措手不及。 “杨导啊！台里上午才定下来，王福林导演还要脱产一年去读书，你们那边用不着这么急吧？先把大家伙集中起来开会讨论，把需要解决的问题找出来，做足了充分的准备，现在都还是没影的事，你急什么啊？” 杨婕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领导，怎么就是没影的事？让我负责拍《西游记》，这可是早上咱们文艺部组长会上决定的。” “我不是这么意思，拍《西游记》是组织决定的，肯定不会改，我说的是，磨刀不误砍柴工，刀还没磨亮呢，做什么事，都是事倍功半，这样要不得。” “对啊！领导，我来找您，就是想要磨刀的钱。” 钱，又是钱。 洪敏生听了，都想抓头发了。 台里现在如果有钱的话，还用得着推三阻四的吗？ 刚刚开组织会的时候，大家还在讨论这个问题呢。 要拍《红楼梦》和《西游记》，钱从哪出？ 台里现在肯定是崩子儿没有，能维持正常工作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好在两部名著也不是立刻就要开机，按照洪敏生的想法，王福林要脱产一年读书，《红楼梦》开机至少要等到83年。 《西游记》这边呢？ 只要能拖到年后，到时候上面财政拨款也下来了。 可杨婕…… 难怪文艺部上一任主任走的时候，还跟他说，戏曲组有个叫杨婕的老太太，极难对付。 “磨刀的钱？杨导，你把话说明白了。” 接着杨婕就把要在全国范围内考察外景地的事说了。 洪敏生闻言，不禁瞪大了眼睛。 外出考察，而且还要在全国到处跑？ 这简直闻所未闻啊！ 现在的电视剧制作，基本上都是在棚里搭景完成，即便是要取外景，也是就近取材。 “杨导，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早上的文艺部组长会上，曾有人提出过质疑，当时就被杨婕给怼了回去。 洪敏生原以为，就算是有异议，可杨婕也得考虑台里的实际情况。 “领导，早上开会的时候，可是您跟我说的，一定要拍得比小日子好，台里要是一点支持都不给，我就算是巧媳妇还能做出无米饭来？现在的实际情况就摆在这里，咱们想要把《西游记》拍好，特技手段跟不上，只能靠故事性来填补，再将风景和故事结合在一起，否则的话……” 杨婕的话留了一半，洪敏生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要是台里一点儿支持都不给，最后拍出来的作品，观众不认可，别把帽子都扣在杨婕一个人的脑袋上。 头疼，真头疼。 洪敏生不光想揪头发，还想捶两下子缓解缓解。 “外出考察的话，你准备要多少钱？” 有门儿。 杨婕眼底精光一闪，心里飞快的盘算着。 “考察组的人，我、老王、彭丽、老孙，再加上小顾，对了，我还想从外面调一个人过来，不知道行不行。” 杨婕在盘算，洪敏生一样也在算着账。 真要是就这么几个人的话，貌似也花不了多少钱。 可这笔挑费不能白出，必须得有个名目，不然的话，上上下下的交代不过去。 “行，这次我应了，台长那边我去商量，不过杨导，这笔钱也得放在整体预算里面。” 杨婕闻言一愣，刚要反驳，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行，不过，领导，拍《西游记》台里打算给多少钱？” “你现在问这个干什么？” “有多少米，预备多大的锅，米要是不多，我准备那么大的锅有什么用，领导，您给我一个准数，我也好计划着花。” 洪敏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心里反复的衡量着《红楼梦》和《西游记》这两部戏，明年的财政拨款下来，肯定要先紧着《西游记》这边。 杨婕是个急性子，听她这话口，估计等到明年就得开机了。 《红楼梦》那边可以先缓缓，但也要留出来一部分资金以防万一。 再说了，总不能因为《西游记》，让整个央视停摆，别的工作也要接着往下进行呢。 这么算下来的话…… “300万。” “美金？” “想什么呢？” 洪敏生差点儿蹦起来。 还美金呢！ 现在国家建设，方方面面都需要大量的外汇，去年进口的那台ADO，还是台长王峰找轻工业部磨来的两万美金。 拍个电视剧，还想要美金？ 你咋不上天呢？ 洪敏生现在明白如来佛祖为什么要把孙猴子压在五行山下了，实在是那猢狲跳得太欢实了。 咳咳…… 这样好像有些不礼貌。 300万？ 杨婕飞快的在心里算了一笔账，显然甭管怎么算，这么点儿钱也肯定不足以支撑着把整部《西游记》拍完。 闹？ 估计闹不来钱。 先花着看，到时候要是真没钱了，台里还能不管？ “行！” 洪敏生松了口气：“你打算什麽时候带队出去采景？” “明年吧！” 明……明年？ 第七章 想赚钱，想发财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杨婕现在过来要钱也没错。 台里领导不拍板，给不给钱？给多少钱？ 要是定不下来的话，外出采景计划怎么制定？路线怎么安排？ 两万！ 就是这笔钱，还得等到明年的财政拨款下来之后才能给。 杨婕不满意，可她也知道，台里的日子过得不宽裕，当初她想拍《崂山道士》，跟台里申请1000块钱，都求告无门。 现在能有两万，已经算是非常大方了。 还不满足的话，可有点儿不识好歹。 杨婕的脾气虽然又拧又倔，可也懂得见好就收。 只是她的采景路线，怕是要好好的规划一番了。 钱要省着花，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杨婕在为了钱的事发愁，正在回家路上的顾北，同样也在为了钱的事费脑筋。 剧组的制作经费自然用不着他去操心，他现在琢磨的是，该怎么赚到第一桶金，改开的浪潮即将席卷全国，他还指望能做第一波站在风口，被吹上天的猪呢。 至少，也该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条件。 同在中院住着的一户人家上礼拜买了台黑白电视机，可把顾南给羡慕坏了。 赚钱，必须赚钱！ 重生到了80年代初，想迅速发财该怎么办？ 顾北此刻特别想找个网吧，上网百度一下，虽然上面一百个主意里面未必有一个正经的，可总比他干着急要强得多。 可别说网吧了，网络在国内的初步普及还要等好些年呢。 为什么非得把他扔到80年代初啊？ 要是在90年代，甭管是开网吧，还是干餐饮，凭借着先知先觉，顾北都有信心在短时间内积累第一桶金。 20世纪初的话就更简单了，直接抱大腿就行，甭管是大马小马，随便抱住一根，后半辈子就能原地飞升。 不用担心找不到人，马爸爸那独特的长相，扔在千万人里，依旧醒目耀眼。 实在不行就去中关村找一个卖打口磁带的，物流行业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这里是80年代初，一切刚刚开始，改开的侧重对象还停留在先农村，后城镇的阶段。 大型企业仍以国营为主，个体经营虽然也得到承认，但是上面对私企却一直持暧昧态度，至于自由贸易，则是被严厉打击的对象。 基本的政策就是“不宜提倡，不要公开宣传，不要急于取缔”，其实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但不鼓励推动。 不过以顾北现在的经济基础，想也等于白想，口袋里加在一起，还不到五十块钱，都是原身上学的时候，从牙缝里一分一毛赞出来的。 指望这点钱去实现宏图大志，还是睡吧，梦里啥都有，三妻四妾都不在话下。 呃？ 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念头？ 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 顾北突然有种大志难伸的寂寞感，万幸，还只是大志难伸，好在时间充裕，还能让他慢慢准备，细细谋划。 眼下这个当口，还是稳一波，千万不能浪，真要是浪起来，说不定就是送秦城的命。 真要是那样的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就太可悲了。 想要赚钱的话，以后机会还多的是呢。 比如……倒爷！ 呸！ 瞎捉摸什么呢，现如今倒爷这个行当都还没影子呢，要等到再过几年，价格双轨制政策施行，这个群体才会应运而生。 所谓的双轨制，就是统一定价和市场定价共存，同一种商品分成计划内和计划外两种，在计划内以较低的价格出售，在计划外则按市场价格出售。 这就给了聪明胆大的人机会，各种倒腾，直接造就了第一批权贵资本。 没错，这条路子，顾北也只能干看着眼馋，根本参与不进去，因为倒爷也不是谁都能当的，首先背景要硬，其次人脉要广，否则根本当不起。 比如那位同时拥有首富和首骗两大称号的牟奇忠，他就属于啥也没有，莽着干的憨货，第一次出手就从一家工厂低价购买了一批铜制钟，再高价卖到上海，紧跟着就因为投机倒把进去了。 顾北家里往上倒八代也没有一个为官做宰的，他爹顾孝武在食品厂保卫科当科长，已经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但一个食品厂的小科长，放在颜色权贵面前，算个啥？ 所以，还是别想了，越想越馋。 等着吧，等着吧，等到稳定下来，猪站在风口都能飞起来的年代，顾北不信，难道自己还不如猪？ 至于现在，一切都还不稳定，摸着石头过河，导致上头的政策一会松，一会紧，形式始终在变，哪怕是政策没问题，可下面执行起来给改得五花八门，谁也不知道哪一脚会踩着坑。 顾北一边随着车流往前行进，一边琢磨着有没有无本万利，又安全无风险的发财良方。 重生一次，要是按部就班的生活，显然是不甘心的。 机会难得，谁不想做人上人啊！ 之前想着稳一波，也只是稳住别浪，瞅准机会，赚点儿小钱钱，总不能算离经叛道吧！ 可现在摆在顾北面前最为切实的问题就是没有资金。 本钱都没有，难道还真能空手套白狼？ 要么有本钱，要么有贵人扶持，否则的话…… 诸葛亮遇到刘备之前，虽然自比管仲乐毅，可照样就是个一事无成的村夫。 白七爷要不是拿一泡屎诈了人家三千两银子，哪来的黑七泷胶庄。 像顾北这样，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还想着赚钱发财，要不是个重生的，纯纯痴心妄想。 对了，那么多重生穿越的前辈成功经验，是不是可以借鉴呢？ 前世看过不少穿越的小说，有的直接穿越到70年代，靠着捕鱼挖参，也能发家致富。 还有某位资深穿越男，拉着林黛玉做手工包，居然也能撅到第一桶金。 顾北想要模仿，根本不现实。 家里倒是有缝纫机，他本身也会手工活，可是大院里人多眼杂，估计他这边刚开始，就被人捅到李素芬哪里去了。 分分钟镇压。 照样还是得中道崩。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顾北要是去做买卖，那就成了社会闲散人员，只比盲流的成分强那么一丢丢，李素芬知道了，非得跟他拼命不可。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眼瞅着顾北的雄心壮志就在胡思乱想中，渐渐要被消磨干净了。 叮铃，叮铃。 自行车拐进胡同，正巧一阵风刮过来，卷着一股子风沙，呼在脸上，眼睛都睁不开。 难怪回来的路上，不少人脑袋上都裹着纱巾，一些男同志都顾不上体面了。 经济发展必然造成环境上的破坏，国家目前的情况，显然还不是谈绿水青山的时候，解决老百姓的温饱，早日实现全面小康才是重中之重。 “哥！” 顾南正在院门口候着。 “怎么才回来啊？” “赶上开会，吃饭了吗？” 顾北说着，抄起自行车进了院。 “没呢！” 顾南跟在后面，搭着顾北的肩膀，坐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 “哥！咱妈今个不过了，做的红烧肉。” 呃…… 听顾南的语气，这小丫头指不定都馋成什么样了。 难怪这么好心，跑到大门口去等着他，敢情是为了能早点儿吃上肉。 “吃顿红烧肉，你至于嘛！” “怎么不至于，哥，你忘了今个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 11月1号，月初第一天。 呃…… 真是不过了啊！ 这么奢侈。 眼下甭管什么东西，全都是凭票供应，顾家每人每月就三两肉，记忆里往常李素芬都要等到月末才舍得拿出来，给全家人改善一下。 今天这是怎么了？ “哥！快点儿。” 顾南已经迫不及待了。 别说是她，就连顾北这个重生之人，也同样心向往之。 提起来都丢人，作为一个重生的，现在居然为了一顿肉动摇了道心。 可没办法，谁让这年头的人都缺嘴呢。 “回来啦？头天上班怎么样？还适应吗？” 看到兄妹两个进了屋，李素芬连忙问道，顾北第一天上班，当父母的哪能不关心。 “妈！待会儿再说呗，先吃饭，吃饭！” 顾南看着桌子上那碗油汪汪的红烧肉，眼珠子都快拔不出来了。 “就知道吃，一个姑娘这么馋，将来……”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妈，我都饿了。” 在顾家，能无视李素芬唠叨，且敢还嘴的，也就是顾南了。 “吃，吃，我还能饿着你啊！” 李素芬说着，去厨房盛了饭，又把顾孝武喊了来，一家四口围坐在餐桌前。 “吃饭！” 顾孝武说着，端起碗，下一秒，顾南的筷子就朝着红烧肉杀了过去。 唔…… “香！” 确实香。 顾北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因为一碗红烧肉，感觉到生活的美好。 前世的人们，都开始注重养生，甭管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粗粮、野菜取代了鸡鸭鱼肉，成了餐桌上的主力。 顾北认识一个有钱人，能将每一种野菜、杂粮的营养构成说得头头是道，后来，顾北也跟着学，可就是不知道那玩意到底应该生吞，还是榨成汁直接往胃里灌。 “妈，今个怎么想起来炖肉了？” 李素芬正把一块肉往顾北的碗里夹，闻言道：“你头天上班，咱们家还不得庆祝一下。” 这也值得庆祝？ 要是有可能的话，顾北还是更愿意做个体户，在即将到来的经济浪潮里搏杀，哪怕他现在上班的地方是央视。 可他也知道，如果真的敢将这个想法付诸行动的话，李素芬绝饶不了他。 “说说，头天上班都干什么了？领导对你怎么样？同事们都好相处吗？” 顾北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放下碗筷，压着内心的激动。 第八章 另类物种 顾北原以为这个消息，少说能在家里造成十级地震，结果等他说完却发现，家里人的反应非常平淡，只有李素芬微微吃了一惊。 “央视要拍《西游记》？” 语气听着不像疑问，倒像是在质问。 大概意思就是，央视也敢拍《西游记》，有钱吗？ “妈，我们台里怎么就不能拍了，好歹也是传媒总台，上面新下的指示精神，要求集全国电视工作者之力，拍摄咱们自己的古典名著，这任务，您说还能落在谁的头上啊？” 李素芬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顺手敲了一下顾南的筷子。 “你是吃，还是抢啊？姑娘家家的，稳当点行不行。” 顾南充耳不闻，只顾着眼前这顿盼望许久的饕餮，心里还在盘算，再过些日子，可就是她的生日了，到时候，还能再吃一顿好的。 “我今个上班，听说我们厂好像也打算翻拍古典名著，《西游记》是备选，这下你们台跟我们厂撞上了，还能有个好？” 这话说的，好像仗还没开打，京影厂就已经稳操胜券了。 只是，京影厂要拍《西游记》？ 没听说过啊！ 而且，前世的记忆当中也没有。 顾北倒是知道，京影厂后来拍了个电影版的《红楼梦》，因为故事太长，分成了前后六集，一帮国内知名大腕参与，只可惜被电视剧版杀了一个片甲不留。 看过这六集电影的都不多。 电影版的《西游记》？ 难道是因为他重生，引发了蝴蝶效应？ 可问题是，他还没怎么呼扇呢。 “妈！这事有准吗？” “谁知道呢，不过听说厂领导挺感兴趣的，真要是立项的话，你们那边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这还用说啊？ 虽然不想承认，但现如今电视的影响力，明显比不上电影，而且，就算是比钱，比设备，比人，无论哪一样，央视都不占优。 要不要跟杨婕导演打个招呼啊？ 敌人即将进入战场，小心防备着吧！ 不成，这事还没一定呢，提前说了，再打击了小老太太的自信心。 “其实也没事，你刚工作，先积累经验，《西游记》是个大戏，跟着好好干。” 李素芬见顾北不说话，还以为是在担心呢，连忙宽慰了一句。 只是这话说得，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存在，在怜悯下面的芸芸众生。 “我知道，妈，就算你们厂真要拍，最后，也不一定谁输谁嬴。” 86版《西游记》那可是经典当中的经典，中国电视剧历史上重播次数最多，都可以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了。 甭管是谁，神挡杀神，佛当灭佛。 吃过晚饭，顾南放下筷子就去邻居家看电视了，不光她一个，大院里好些孩子晚上都会过去，主人家也不烦，都是一个院子里住的邻居，孩子们愿意来，还能添添人气儿呢。 不过顾北瞧着，心里又忍不住开始盘算赚钱的事了。 “小北，下班了？” 正在门口坐着，听邻居们聊天呢，一个人凑到了顾北身边，随手递过一只烟。 顾北的第一反应不是接，而是朝着李素芬偷瞄过去，见李素芬虽然瞧见了，却没有任何表示，这才放心的接过。 19岁，成年了，再加上有了工作，已经算是大人了，抽根烟怎么了。 顾北不知道，抽烟的事，家里人早就知道了。 在烟囱里泡了一下午，浑身上下那么大的烟味儿，瞒得过谁啊。 “三哥，您这是刚回来啊？” 来人也是顾北的邻居，住后院罩房，姓马，家里兄弟排行老三，大院的邻居都管他叫马三儿。 在大院里，马三儿算是另类物种，前年刚返城，一直没有工作，跟几个以前的初中同学，在什刹海那边摆摊卖烟。 没有正经工作，跟不正经挨得很近。 “刚回来，听顾叔说，你上班了，怎么样啊？” “挺好！” 马三儿因为每天早出晚归，顾北重生之后，拢共也没见过几次。 唉…… 马三儿叹了口气，挨着顾北坐下了，深吸了口烟，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儿。 “还是你们这大学生好，毕了业就有正式工作，跟单位里干上几年，就是干部，不像我们，在农村瞎混，现在回了城，也没个正经事由，一天到晚的逛荡。” 我也想和你一样逛荡。 顾北同样在心里发出了感慨。 “三哥，最近生意好吗？现在干个体的多不多啊？” 马三儿听了，朝顾北看了一眼，目光之中满是诧异。 “你问这个干嘛？怎么着，你还打算跟我学着练摊儿啊？告诉你小子，三哥我现在不卖烟了，有好买卖。” 说到最后，还故意提高了音量，好像生怕别人听不到。 只可惜，他的“好买卖”并没吸引到他人的注意。 在这个大杂院里，马三儿并不怎么受待见，打小就是胡同串子，返城以后，也没个正式的工作，整天鼓捣小买卖。 放在以后自然没什么，可是在当下，但凡没有正经工作，耍秤杆子的，都会被人们自动归入盲流的行列。 见没有人搭理，马三儿也觉得无趣，正想要起身离开，却被顾北给叫住了。 “三哥，说说，什么好买卖啊？也让我长长见识。” 突然有了听众，马三顿时来了兴致，他刚才主动和顾北搭话，也是因为大院里他们这一辈的小青年，只有顾北对他的态度最好。 别人都直接称呼他“马三儿”、“老三”，只有顾北会叫他“三哥”。 刚要说，马三儿又忍住了，神秘兮兮的看着顾北。 “小北，你要想知道，跟三哥回家，这儿人多眼杂的，说话不方便。” “行啊！” 顾北此刻对马三儿说的好买卖兴趣大极了。 俩人说着话，便奔了后院。 “李姐，你就看着你们家小北跟马老三混一块儿，也不管管。” 等俩人刚走，正围在一起闲聊的妇女立刻将话题引到了两人身上。 在她们看来，顾北是大学生，有正式工作，跟马三儿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俩人混在一起，容易学坏了。 李素芬倒是并不在意：“没你们说的那么邪乎，老三这孩子其实不错，夏天我们家耳房漏雨，老三见着了，二话没说上去就跟着帮忙，这孩子……” 往后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受时代和观念的局限性，李素芬也同样觉得，没有正式稳定的工作，这样的人不牢靠。 后院罩房。 顾北正看着被马三儿他摊在床上的一大堆破烂货，既惊讶，又是满满的熟悉感。 “瞧见没有，这些可都是老物件儿，这叫青铜象首尊，商周的真东西，我收上来就花了小三百，前些日子有人带了个老外过来，想花五千要了，还是美子，我都没出手。” 被马三捧在手上的那个尊，顾北只是打量了一眼，心里就已经有了准谱。 只有圈口和一只耳朵是真的，其他都是做的旧。 至于顾北为什么懂这些？ 谁让他前世祖祖辈辈都是干打鼓营生的呢，传到他这里，已然是第五代了。 从小，顾北的爷爷就教他各种古玩行里的规矩，知识，东西是真是假，不夸张的说，打眼前一过，他就能说出个一二三。 “三哥，您这是干上古董生意了？” 顾北装作外行的问道。 “不懂行了吧？哥们儿现在这买卖要是放在过去，那叫打鼓，真要是做起来的话，琉璃厂说不定还得有哥哥一间铺面呢。” 马三儿满脸的得意，接着又给顾北介绍起了他的这些破烂，还有这段时间的发家史。 那些东西根本没眼瞧，顾北只是大概瞧了瞧，就知道，里面没有一样真东西。 最好的也不过是近代防明的童子扑蝶双耳花瓶，不懂行的或许能蒙出去，可在顾北这行家的眼里，哪哪都不对。 至于马三儿说的好买卖，可不光是倒卖古玩，而是…… “小北，你是没瞧见，那些个老外一见着咱们的好玩意，一个个都两眼放光，根本不讲价，还什么都不懂，我说是什么时候的，他们都信，整个就一棒槌。” 呵呵！呵呵！ 你这棒槌也未见圆润多少。 “三哥，照您这么说，老外让您给蒙了，也没人管？” “谁管啊？” 马三儿又给顾北递上了一根烟，他看得出来，顾北点烟，抽烟的姿势，分明就是个老烟枪，想来平时在家里也没少偷着抽。 “甭管东西怎么样，我愿意卖，他愿意买，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到时候钱货两讫，他就算是发现了东西不对，还能来找我啊？” 顾北听着，突然发现这还真是一个不错的买卖，蒙老外的钱，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三哥，这段时间没少赚吧？” 马三闻言一怔，随即打着哈哈说道：“也就赚个嚼谷钱，跟你这大学生可比不了。” 嚼谷钱？ 刚才还说收那个青铜象首尊，花了小三百呢。 要知道，这个年代正式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几十块钱。 像顾北在央视，实习期间工资每个月32，转正之后能长到45，再往上就是熬资历了。 在马三儿家里待了一会儿，眼瞅着时候不早，顾北起身告辞。 “小北，有空就来家里玩。” 马三儿起身相送，到了门口，突然又把顾北给叫住了。 “等会儿，三哥送你个小玩意儿。” 说着转身进了里屋，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个画轴。 “五块钱收上来的，我找人看过，说是副老画，可就是存的不好，让耗子给嗑了，拿着玩吧！” 说完，也不管顾北要不要，直接塞到了他的手里。 古画？ 借着屋里的灯光，顾北打量了一下画轴两端，看木头的颜色倒是真的有年头了，还有绫子也是老物件。 第九章 小道消息 进屋点灯，缓缓将马三儿给的那幅画展开，一看裱功，就知道是好东西，看着够宋，笔墨也好，只是可惜了。 存的人不仔细，上面半张还好，下面烂了一大块，款儿也没了。 难怪马三拿着送人都一点儿不心疼。 要是放在老年间，琉璃厂的那帮人还在，把后半截接上，再造个款儿，蒙出去可就是大价钱。 只不过现在做旧的手艺，差不多已经失传了，有些人懂个皮毛，可做出来的东西，找个半吊子来看，也能看出假。 顾北看着前半张画，怔怔的出神，心里已经转过了一百个念头。 笔法有点儿宋代北方画派的意思，尤其是山石…… 皴法倒是跟巨然和尚相似，用的都是披麻皴，历史上巨然与荆浩、董源、关仝并称五代四大山水名家，正所谓“前之荆关，后之董巨，辟六法之门庭，启后学之茅聩”。 真要是巨然和尚的画，就算是残了，放上十年，照样能值大价钱。 不过锋处略有不同，明显是后人仿的，再仔细看，瞧出来的问题更多，这画用的是蜜印，而宋代的画用的都是水印。 但是，仿这画的人，功底颇深，想来在历史上也不会默默无闻。 蒙老外的钱，应该不算亏心吧？ 历史上，老外没少从中国淘换好东西，一开始是明抢，后来是强买强卖，还大模大样的陈列在他们国家的博物馆里。 找他们收点儿利息，不过分。 拿定了主意，顾北将画收好，放在大衣柜里，接着铺开稿纸，杨婕导演交代的任务，让顾北将剧本改编的建议形成文字，明天要交上去。 挑灯夜战到十一点多，总算整理完，脱衣服上床睡觉。 这天还真有点儿冷了。 转天，顾北照例还是在李素芬的唠叨声中不情不愿的起了。 重生之后，其他方面，顾北适应的挺好，唯独这早起，前世的他已经习惯了睡觉睡到自然醒，像现在这样…… 顾北越发觉得，早一天实现财富自由的必要性。 “哥！” 衣服刚穿好，顾南就推门进来了。 “又干嘛啊？” 刚重生过来的时候，顾北存的小金库里还有十来张大票，一个月的时间，大票还有，不过严重缩水，剩下的就是一把零钱。 “我想吃油炸糕。” 嘴怎么这么馋啊！ 顾北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可想到那脆生生的壳，甜腻腻的豆沙馅，也暗暗吞了口水。 “昨个刚吃了红烧肉，你就不怕长胖了啊？” 前世接触到的年轻姑娘，哪个不是把减肥挂在嘴边，并且努力付诸行动啊。 顾南倒好，可能前些年太缺嘴了，现在家里生活条件好了一点儿，嘴是越来越叼。 “这个月最后一回，我这口袋里也没多少了。” “知道了，知道了，等我长大，能赚钱了，一定好好孝敬你。” 我缺你啊？ 出了门，跟李素芬打了个招呼，自然又招来了一通数落。 不过顾北听得出来，李素芬对他能这么宠着顾南，还是很欣慰的。 大杂院的清晨日常一如既往，现在的人可没有顾北那份奢望，正是努力工作，为早日实现四个现代化添砖加瓦的好时候，哪能用来睡懒觉呢。 浪费是极大的犯罪，浪费时间更是罪无可赦。 顾北一路打着招呼，都知道他昨天开始上班了，邻居们纷纷送上祝福，有的还不忘传授经验。 “人家小北去的是电视台，你个烧锅炉的还好意思教人家孩子呢，赶紧的，这炉子怎么都不快，你过来给我瞅瞅。” “你知道什么啊？我烧锅炉怎么了？烧锅炉也没碍着我养家糊口啊！” “得了！我是指望不上你了，现在就盼着咱家仨孩子将来能有一个出息的，到时候，我也得孩子的济。” 顾北赶紧溜之大吉，打个招呼，再引起家庭纷争，实在不值得。 “咦~~~~呀~~~~~~~” 前院的咿呀声照旧，小姑娘明显不情不愿，但无奈母亲的高压，只能默默忍受。 我都是为了你好。 父母的这句话，本身就很魔性。 都不知道孩子想要什么，怎么能确定一定是为孩子好呢？ “婶子，早啊！” “小北，昨天上班怎么样啊？” “挺好的，您忙着。” 顾北说着话，人已经出了院门。 早点铺里的人依旧不少，顾北排了半晌才轮到，递上钱和粮票，买了两个油炸糕，四根油条，拎着回了家。 刚才出来的时候闻见，炉子上热着昨天吃剩下的肉汤，加水烧开了，再放上一把粉条，那滋味儿。 加快脚步，脑子里还在盘算着昨天得着的那副画，画是古画，不晚于明，可就是品相不好，下面半截都快烂没了，还有缺失的款儿。 顾北想修的话，得预备好些东西。 没错，为了赚到第一桶金，顾北这小子打算铤而走险，将目光瞄上了人傻钱多的老外。 第一步就是要把画给修好了，然后，再盘算着找买主。 国家已然打开了门口，京城作为首都，政治文化经济中心，外国人虽还没到后来遍地都是的程度，却也不少。 尤其是友谊商店那边。 这事要细细的谋划。 重生一次，到底是一飞冲天，还是泯然众人，就指望这一遭了。 “干什么呢？站门口半天不动？” 顾北惊醒，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院门口，面前站着个跟顾南年纪相仿的毛丫头，长头发系了根大辫子甩在身后，模样青涩又秀丽。 深蓝的裤子，帆布鞋，白衬衫，这身打扮算是当下少男少女的标配。 像蛤蟆镜、喇叭裤、蝙蝠衫，已经在京城渐渐流行，可依然不被主流所接受，谁要是那样一身装扮招摇过市，身后一定满是“不正经”的批评声。 要是让现在的人知道，再过几十年，大姑娘都敢露半个屁股出门，怕是能原地吓死几个小脚老太太。 “问你话呢。” 女孩儿说着话，直接伸手从篮子里掰下去一块油条，瞧见了油炸糕，犹豫了着没好意思下手，油条送到嘴边，一口咬下去又酥又脆，唇齿间满是油香。 “你还真不客气，这是……上学去？” 女孩儿白了顾北一眼，怼道：“你家南南端着尿盆上学啊。” 说完，跟顾北擦身而过，一路小跑着去了胡同口的公共厕所。 天后菲也曾这么干过。 低头看看被掰去一块的油条，顾北有些嫌弃，那只手刚刚好像也端尿盆来着。 回家。 经过中院的时候，咿呀声还没停，刘家婶子看起来是打定主意要让自己没达成的青衣梦，在他们家贝贝的身上实现了。 可怜啊！ 刚刚十四岁的年纪，就要背负起这么沉重的期待。 不过这孩子后来好像也没当成曲艺工作者，倒是成为了内地影视圈第一批演员个体户。 早饭已经上桌，就等着顾北的油条呢。 “这怎么还少一块啊？” “刚到门口就让姬培杰给抢了。” 李素芬听了，止不住的笑。 都是一个大院里住的，李素芬向来与人为善，邻里关系处得极好，端着尿盆抢油条的姬培杰，还有前院吊嗓子的刘贝，加上顾南，三个人同龄，又是同班同学，整天混在一起。 今天住你家，明天住我家，谁家有好饭就在谁家吃，都快分不清谁是谁家的孩子了。 原先都跟着顾南一起，管顾北叫“哥”，可自打上了初中之后，大概是长大了，知道害羞了，刘贝平时见着顾北都是先脸红再说话，姬培杰则是越来越没大没小，直接喊顾北的名字。 吃完饭，出门上班，瞧见姬培杰蹲在门口，正搓着她的小手绢。 犹豫了一下，顾北还是推车到了跟前，察觉到有人靠近，姬培杰也抬起了头。 “干嘛，还烟啊？” 小丫头一张嘴，就噎得顾北一大囧。 平时抽的烟，都是从姬培杰家里顺的，她父亲是片儿警，平时也负责抓抓无照经营的小商小贩，没收上来的东西，一部分上交，一部分内部消化，烟是从来都不缺的。 “瞎说什么呢，我顺你爸的烟，可是为了他好，抽烟有害健康。” 姬培杰白了顾北一眼：“有正经的没有，我爸跟屋里呢，这会儿我可不去给你拿。” “不用。” 昨天当着李素芬的面，接了马三的烟，想来家里对于他抽烟这件事已经默许了，口袋里有钱，回头找老张借两张烟票自己买，实在不行就去寻马三儿买高价烟。 “有个小道消息，听不听？” 人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无关乎年龄与时代。 一听是小道消息，姬培杰立刻来了兴趣。 “什么啊？” “央视打算拍《红楼梦》，据说要在社会上选演员，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提前做好准备。” 大院里的人都知道，姬培杰打小走的就是文艺路线，唱歌、跳舞，外加诗朗诵，小时候每逢周末，必定对邻居们强行慰问演出。 “真的假的啊！” 顾北没说话，直接把工作证一亮，说服力飙升。 “信不信由你，没事儿看看书，到时候真开始选演员了，也好有个准备。” 顾北说完，推车走人。 第十章 手艺不赖 咯吱吱，咯吱吱…… 这动静听着就跟狗挠门一样，换个形容也是猪八戒啃砂锅，怎么都是闹心。 老张手里的报纸已经很长时间没翻动了，叼着的烟也快燎了嘴。 眼皮不住的跳，感觉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终于…… “小顾，你这是干什么呢？” 全神贯注的顾北听到有人说话，手上的刻刀划完最后一道才停下。 抬头见老张皱着眉，满脸的不耐烦，也意识到刚才发出的动静确实挺烦人。 “张哥，对不住啊！” 见顾北道歉，老张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好奇。 今天一上班，顾北就在那写写画画的，然后就开始刻石头，整整三个小时，像是要长在椅子上了。 “这都一上午了，你忙什么呢？” 老张说着站起身，走到顾北旁边，先看了眼铺在桌子上的画，不用问也知道，画的是什么。 他也是台里美工组的，人物肖像画对他完全不叫难事。 “哟！孙悟空，这是猪八戒……” 拿起桌子上的两张纸，说着说着又皱起了眉。 “小顾，你画的……怎么和平时看的不一样啊！” 顾北主动将剩下的两张递了过去。 “张哥，您是行家，帮着看看。” 老张点点头，仔细端详了半晌，西游故事里，师徒四人的人物造型并不稀奇，之前有过动画片，戏曲舞台上也经常出现。 只是顾北画的这几张图在风格上，明显和人们的普遍印象相去甚远。 “你们组已经开始准备给角色定造型了？” 老张昨天也接到了通知，他被分到了《红楼梦》筹备组，只是作为美工师，他现在还没领到任务。 总导演王福林要脱产一年去读书，台里的编剧周雷正和外调来的红学专家周陵等人研究原著改编的事。 工作难度不是一般的大，《西游记》好歹写完了，《红楼梦》却是个烂尾的。 距离角色定妆还早着呢。 说起这件事，也当真够让人郁闷的。 同样是名著改编筹备小组，《西游记》这边人员配备都不齐全，《红楼梦》那边呢？ 什么时候开工还没定下来，结果每个部门都已经开始牵头搭建了。 单单一个美工组就分成了服装、化妆、道具三个部门。 或许从一开始，台里领导就对《西游记》的期望不大，只是因为央视引进了日版《西游记》，遭了全国人民的骂，这才顺便将《西游记》也一起提上了日程。 具体怎么弄？ 完全是放养模式。 “还没呢，杨导没给布置工作，我先准备着。” 老张笑了：“你倒是挺积极的。” 俩人对待工作的态度明显不同，老张是抽一下才转一圈，顾北则充分发挥了主观动能性。 领导不说，该做的照做。 “要是按照这个来定造型，观众能接受？” 顾北这四张取经小组肖像画偏重写实，特别是孙悟空和猪八戒这两个核心人物。 人们的印象当中，孙悟空都是要勾脸的，猪八戒则是长嘴大耳朵。 可到了顾北的笔下…… “张哥！您刚才说平时看到的、印象当中的，基本上都是戏曲舞台上的，动画片里的人物造型也是参照戏曲人物扮相创作的，可我们接下来要拍的是电视剧。” “有什么不一样？” “大不相同，昨天杨导已经定了，我们这个戏不在棚里拍，要在外面取景，您想啊，真山真水，突然蹦出来个勾着脸的猴子，那样搭吗？” 老张按照顾北所说的，仔细想想，随后点头道：“确实不合适，要是照你这么说，人物形象上还真应该侧重写实。” 说完拉开抽屉，将里面的几张稿纸抽出来递给了顾北。 “送给你吧，我就不献丑可。” 什么意思？ 顾北接过一看，发现老张给他的同样是四张纸，上面画的也是取经小组的肖像画，只不过这四张图基本上就是直接取材于京剧舞台上的人物扮相。 “昨天王翀秋老师找的我，不光是我，还有台里其他的美工，让我们给师徒四人画一副相，这是我的，不过……没必要了，送给你吧！” 老张说着，看顾北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昨天还只是把顾北当成一个刚来的新人小老弟，今天他算是真的把顾北当做同事了。 “到底是年轻人，思维活跃，想法也多，最重要的是胆子大，不拘泥于原有的条条框框，敢于跳出去重新创作，跟你一比，我都觉得自己老了。” 老张今年才三十多岁，不到四十，怕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发出这一声感叹。 顾北刚要说话，又被老张给拦下了。 “刚才就看你坐在那刻东西，什么啊？印章？” “随便刻着玩的。” 顾北将刚刻好的一枚印章递了过去，大大小小的印章，办公桌上还放着六个。 老张伸手接过，没怎么放在心上，首先用料很普通，不知道顾北是从哪个花坛捡的，可看了印章底部刻的字，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哟！小顾，可以啊，还会小篆呢。” 老张的学历虽然不高，可文化水平却不低。 “巨然？巨然和尚！” “没错。” 老张皱眉不解：“小顾，你刻这个干什么啊？私刻印章可是违法的。” 顾北正端着茶杯，闻言差点儿把一杯热茶泼脸上：“张哥，您可别吓唬我，巨然和尚都死了几百年了，我没听说过，刻古人印章还违法的。”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细细想来，他现在要做的事，好像还真…… 蒙老外至少良心不会受到谴责。 顾北自我安慰着。 “也对，手艺不赖。” 老张也觉得自己是多虑了，的确没听说过，拿着几百年前的古人印章去违法犯罪的。 不得不说，这个年代的人非常单纯，顾北要做的事，根本没谁能料到。 “你那还有没用的料吗？要是有的话，也给我刻一枚。” 顾北将那枚印章拿回去，又将还没用的石料都摆在了老张面前。 “您自己挑，看上哪个告诉我，得空给您刻。” 老张没想到顾北答应的这么痛快，说起来，俩人昨天才认识，他倒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不麻烦吧？你刚进组，还是多操心操心工作上的事，我……不忙。” 说着，眼睛朝那些石料看了过去，他确实没猜错，这些石头还真是顾北临出门前，在中院花坛里捡的。 看了一会儿，没一块能入眼的。 “小顾，我家里有一块青田石的籽料，回头我拿来，你……” 话说到一半，老张感觉有点儿冒失了，那块籽料可是他的心爱之物，存了好些年，一直舍不得动刀，就怕把料给毁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 居然信得过顾北这么个小年轻。 顾北也瞧出来了，听说是青田石，他也感觉挺意外的，青田石也说不上有多难得，可谁要是存着一块品相好的，也不会轻易示人。 见老张满脸的纠结，顾北善解人意的说道：“张哥，您可饶了我吧，好料我可不敢轻易下手，这样吧，等您寻着别的料，到时候咱们再说。” “哦！好，好！” 老张顺坡下驴，接下来也没再提这事。 本想看看顾北刻的其他几枚印章，却见顾北已经收起来了。 那枚居然和尚的印章，让老张看也就看了，其他几枚可有点儿扎手，轻易给人看的话，怕是会招来麻烦。 刻居然和尚的印章，还能说是玩，可“乾隆御览之宝”又是几个意思啊？ 其他几枚也都是用在书画上面的印章，要说顾北没打算做坏事，怕是谁也不信。 但凡有别的办法，顾北也不会把这种事拿来单位做，大院那边人多眼杂，谁家有点儿什么事，藏都藏不住。 更何况家人这一关就过不了，顾北住的那间屋子，虽说也有门，可跟没有一样，谁都是推门就进。 个人隐私，私人空间？ 这种话跟父母就不能提。 什么隐私？ 你个小兔崽子都是我生的，你身上那块儿算隐私，我给你切下来。 唉…… 看吧，想要干点儿事业有多难。 “小顾，三楼开会！” 感觉到老张的目光一个劲儿的往抽屉瞄，顾北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呢，万幸彭丽给他解了围。 “彭老师！马上就到！” 顾北说着，不着痕迹的给抽屉上了锁，这把锁是上班路上买的。 以防万一。 他现在干的这件事，实在见不得光。 万幸重生了，否则的话，要是让老爷子知道，非得敲断了他的胳膊。 做旧这门手艺是老爷子传的，可老爷子有言在先，做旧蒙人这种事不能干，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干得多了，心里的那份贪念根本就压不住，迟早把自己给毁了。 前世的顾北牢牢记住了老爷子的话，从没靠着这门手艺赚钱。 可现在…… 大风即将刮起来，顾北想做站在风口的猪，手里没有本钱，怕是连做猪的资格都没有。 再说了，蒙老外能算作坏事吗？ 顾北还真是给自己找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张哥！走了。” 打了声招呼，顾北拿起画稿就出去了，一路上了楼，推开会议室的门，还是昨天见过的那几位，杨婕导演还没到。 那个老太太又是谁？ 第十一章 艺术形象 阮若霖，央视的副台长。 彭丽在下面小声给顾北做着科普。 这个名字顾北前世也曾听说过，每次提起她，都会和《红楼梦》、《西游记》联系在一起，两部戏最终能制作完成，并且顺利播出，这位副台长可是出了大力气的。 “你也准备了？” 彭丽看到顾北手里拿着几张画稿，说着也将自己准备的拿了出来。 “昨天听各位老师说起人物形象的问题，就随便画了几张。” 彭丽笑了：“你还真行，本来我还说呢，时间太仓促，让杨导今天再给你布置任务，没想到，你还走到前面去了。” 正说着，杨婕也走了进来，看到阮若霖已经到了，连忙上前打招呼：“阮副台长，我有点事，来晚了。” 阮若霖在央视是有名的好脾气，公认的没架子，只是笑着摆了摆手。 “杨导，人都到齐了，咱们开始吧。” “那……您先说说。” 阮若霖也不推辞，笑呵呵的看着众人：“都认识，我就不做自我介绍了，台里安排我过来协助杨导的工作，我呢，只负责后勤保障，其他的具体工作，还是要交给大家来完成，今天我过来只听不说，杨导，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话说的很客气，可在座的多多少少也能猜得出来是怎么回事。 杨婕更是心知肚明，明显是台里领导对她不放心，特意安排人过来盯着了。 看破不说破。 更何况，这间会议室里，除了顾北以外，都是台里的老人儿，知道阮若霖是个干实事的，有她过来坐镇，总好过来个只会嘴上放空炮的强。 真要是来那么一位指手画脚的，工作还怎么开展？ 恐怕每天开会也只剩下斗气了。 呱唧呱唧…… 众人鼓掌，顾北也跟着一起。 杨婕代表《西游记》筹备组，对阮若霖表示了欢迎，接下来便开始了今天要讨论的内容。 继续研究解决昨天提到的问题。 第一个被摆出来的，就是剧中人物形象。 虽然剧本改编是关键，可是如何让观众第一眼就能认可他们拍出来的《西游记》，人物形象更加重要。 要是观众看到孙悟空的第一眼，就觉得这猴子不行，往后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核心人物的形象都崩了，故事讲得再怎么精彩，也是徒劳。 不单单是孙悟空，整个西游故事里每一个人物的艺术形象早已经深入人心，可那些固有的形象，基本上都是戏曲舞台上的，就连动画片都参照了戏曲勾画的脸谱来造型。 他们现在要拍的是电视剧，生搬硬套过来，肯定不行。 “我们现在要拍的是电视剧，由真人来演，结合实景拍摄，之前也有同志跟我说了，孙悟空必须勾脸，不然就不叫艺术，这一点，我是不能认同的。” 听着杨婕的话，在座众人也纷纷点头。 “我们要做的，就是创造一个跟以往艺术形象完全不同，并且能被观众接受，认可的人物。” “昨天我请了咱们台里所有的美工师，每个人都给我画了师徒四人的肖像图，我刚刚收上来看过了，我发现，大家还是没能从固有的认知里走出来，每个人画的孙悟空都是大同小异。” 杨婕说着，把顾北叫过去，让他将那些画像发给大家。 顾北也趁机看了，的确如杨婕导演所说，风格略有不同，可人物形象怎么都绕不开戏曲舞台上的扮相。 “彭丽，你也画了，拿出来让大家看看。” “杨导！我就……算了吧。” 彭丽有些不好意思，显然她也是没能走出固有认知的。 “对了，杨导，小顾也画了，您先看看他的。” 呃…… 彭老师，您这手死道友不死贫道，玩的贼溜啊！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顾北知道，这是又要将他献祭了。 昨天出了大风头，大家对他的印象也变得不一样了。 至少多了几分期待。 “小顾也画了，那是得看看。” “小顾，拿出来，大家一起参谋参谋。” 顾北原本是打算私下交给杨婕的，可既然说到这儿了，便将他准备的四张人物肖像画，送到了杨婕的面前。 杨婕得知顾北也画了，感觉瞒意外的，她昨天可没给顾北布置任务，王翀秋找人帮忙的时候，也没提到顾北，没想到这小年轻还是个眼里有活的。 愿意做事，敢于做事的人，总是更容易得到了领导的青睐。 “阮副台长，这是小顾，美工组新来的，别看年纪小，思维活跃，想法也新颖，对了，小顾，我昨天让你……” 不等杨婕把话说完，顾北便将他昨天夜里整理好的，关于原著改编的建议，放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 杨婕见状，心里也更加满意：“阮副台长，我们昨天开会的时候都听过了，您看看，给拿个主意！” 阮若霖也朝顾北看了一眼，接过那份报告，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字数不多，但很有建设性，思路也很清晰。 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啊！ 顾北。 阮若霖将这个名字牢牢的记住了。 咦？ 正要鼓励两句，阮若霖便听到杨婕发出一声惊疑。 “杨导，不会是小顾又带了惊喜吧！” “阮副台长，您来看，您来看。” 确实是惊喜。 说心里话，今天得到的画稿，杨婕看过之后大失所望，她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电视剧《西游记》是真人实景，可台里的美工提供的人物造型还是千篇一律，难道不勾脸就画不出一只猴子了？ 阮若霖也是满心的好奇，只看了一眼，同样被吸引了。 “这是要……拟人化？” 顾北在心里给这位阮副台长点了个赞，一句话就点出了人物造型的大方向。 没错，就是拟人化。 前世的86版《西游记》之所以能大获成功，得到方方面面的认同，其中的人物造型设计功不可没。 杨婕导演和剧组的美工打破常规，采用了拟人的方式，重新设计了每一个人物的外在形象。 在保留人物原有特征的同时，使其形象更贴近于人。 “小顾，我能理解你打破常规的想法，但是，你这几张图画得……和原著里的人物形象，相差太远了吧？” 提出问题的是阮若霖，她今天本来是不打算说的，可看过了顾北这几张画像之后，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 “阮副台长，您说的没错，确实和原著里的人物描写有很大的差别，但我觉得这应该被理解为艺术加工。” “毕竟原著里关于孙悟空的描写，如果照着原文来设计的话，孙悟空的形象很难接近现在人们的审美，雷公嘴，孤拐脸，说的就是整个脸型上部凸出，下部尖削。” “对了，书里还有一段更加详细的描写，说孙悟空长得毛脸雷公嘴，身高不足四尺，七高八低孤拐脸，两只黄眼睛，一个磕额头，獠牙往外生，就象属螃蟹的，肉在里面，骨在外面。” 顾北一边说，一边拿了张纸，在上面画，等说完了，也画好了。 “您看，按照原著里的描写，孙悟空大概长成这个模样。” 嚯…… 阮若霖只看了一眼，就被画上的那只猴子给吓着了，一张脸皱巴巴的，龇牙咧嘴，大眼溜精，满面凶相。 要是真按照这个模样来设计孙悟空，怕是等到播出，能起到小儿止啼的效果。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但要拟人，还要美化。” 您别光问我啊，现在是集中讨论，不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可领导问了，顾北又不能不说，再加上一旁的杨婕导演，眼神之中满是鼓励，他也只好继续了。 “对，必须美化，尤其是作为《西游记》核心的孙悟空，要将他塑造成一个英雄的形象，取经前，他不畏强权，战天斗地，取经后，他忠心耿耿，铲妖除魔。” 众人听了，也是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西游记》原著里猴子的形象，确实不怎么样，不光外形不符合审美，所作所为也完全不符合现在人们的道德标准。 原文里曾提到过，花果山时期和取经初期的孙悟空称得上穷凶极恶，没有任何道德约束，杀人吃肉都家常便饭，想要打杀唐僧也不是一次两次，天庭将其定性为妖，是完全符合客观实际的。 阮若霖此刻看向顾北的眼神之中也满是赞赏，她也没想到，第一次参加《西游记》筹备组的讨论会，能给她带来这么大的惊喜。 年轻人敢想敢说，这样的后备力量不着力培养，还打算培养谁啊？ “人物确实要美化，既然孙悟空要美化，那么其他人物呢？” 问题又一次落在了顾北这里，让他想见好就收都不行。 “其他人物当然也要经过这样处理，形象和人物设定都要重新加工。” 既然已经到这份上了，顾北干脆也不再藏着掖着，把全部想法通通倒了出来。 “阮副台长，杨导，诸位老师，我还有一个想法，是关于唐僧这个人物的。” 杨婕笑着一挥手：“说，这段时间都交给你，你尽情的说。” 她现在看顾北，当真是越看越喜欢了，只可惜大女儿结了婚在国外，小女儿年纪还小，不然的话，杨老太怕是都动了要将顾北给招赘了的心思。 真真、怜怜、爱爱，撞天婚，选女婿喽…… “对，放心大胆的说，既然是集中讨论，所有的意见都要听。” 阮若霖说着，还顺手将面前的笔记本给打开了。 这是要做记录啊？ 领导，这个……没必要吧！ 顾北有些惶恐，其他人见状，心里全都明白，顾北在台领导的心里挂了号，往后肯定要被大力培养了。 第十二章 挑战？挑衅？ 四人取经小组里面，要说哪个人物最不讨观众喜欢的话，肯定是唐僧，性情软弱、是非不分、人妖不辨，动不动就哭哭啼啼，还念紧箍咒，要赶走孙悟空。 如果电视剧也按照这个路数来塑造唐僧的话，显然行不通。 试想一下，观众每每看到唐僧那张脸都觉得腻歪，可每一集这个人物都会出现，他被妖精抓了，孙悟空还得费尽心思的去营救。 这不是成心给观众添堵嘛！ 所以，唐僧的形象必须重新塑造，结合原著中的描写，再将历史上真实的唐玄奘揉进来。 “唐玄奘，这个人物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贞观年间，他不远万里，独立完成了取经大业，由此不难看出，他本身是个伟大的，有着坚强意志的人。可是在《西游记》的故事里，为了突出了孙悟空，对唐僧进行了贬低。” 顾北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给大家一点时间消化，随后又接着说道。 “我觉得在改编的时候，应该为唐僧平反，起码不要丑化唐僧，毕竟如果唐僧没有坚定的信仰和足够的勇气，他怎能只身踏上取经路，取回来真经，还要翻译、传播！” “当然了，《西游记》毕竟是神话故事，他身边有三个神通广大的徒弟来帮助他，因此，肉眼凡胎，慈悲为怀的他，肯定会与火眼金睛，善识妖魔的孙悟空发生一些矛盾，这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我们要加强他的意志和胆量，使他比原著中所描写的更容易被人们理解和同情。在形象上，金蝉子转世的唐僧应该英俊潇洒，文弱儒雅，会使女妖怪想要得到他，男妖怪想要吃掉他。” 噗…… 顾北说到这里，坐在下面的彭丽直接笑喷了，她一笑，其他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呃？ 我说的没毛病啊，这个年代的人，笑点都这么低？ 包袱在哪？ “小顾，说话注意，什么叫女妖怪都想要得到他？这话是你个小年轻能瞎说的。” 杨婕导演板着脸训斥道，只是那不断抖动的嘴角，证明她也忍得很辛苦。 “对不起，杨导，口敞了，大概其就是这个意思吧！” 顾北赶紧虚心接受批评，这个年代，敏感词就这么多吗？ “对于唐僧这个人物的形象的重新塑造，我的意见是提高、加强，还有就是美化。” 杨婕听了，也在本子上落了一行字。 当然，她考虑的问题要更加全面，昨天已经定了，《西游记》的拍摄，在取景方面虚实结合，到时候肯定要去一些古庙名刹。 要是还按照原著里对唐僧的描写来演绎，等待他们的怕是只有老和尚的冷脸了。 要知道，唐玄奘这位高僧在佛教中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 接下来的讨论，顾北没再出风头，他昨天在杨婕导演面前露了脸，今天又在阮若霖副台长的心里挂了号，得到的实惠已经够多了。 午饭，大家伙都是在会议室吃的，对于取经小组另外两个成员的形象，基本上也有了定案，当然，顾北那四张人物肖像图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杨导，今天的讨论会很成功，我也是收获良多。” 阮若霖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朝顾北看了一眼。 “接下来，大家要再接再厉，继续发扬集思广益的民.主作风，将摆在我们面前的所有难关逐个攻克，另外，咱们也不要光是嘴上说，有些问题，还应该落在实处。” 最后又给筹备组鼓了鼓劲，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了。 当真难为老太太了，阮若霖虽然和杨婕同龄，都是29年生人，可身子骨明显比不上精力旺盛的杨婕，连着开了几个小时的会，早就坚持不住了。 “小顾，待会儿跟我出去一趟。” 顾北正收拾着东西，心里想着下午要是没事，就偷溜出去，找个委托店，看看能不能寻一挂品相好的老绫子。 结果又被杨婕导演点了名。 “你在楼下等我，十分钟之后出发。” 这雷厉风行的作风，让顾北想找个借口推诿都来不及。 “哦！好……” 话还没等说完，杨婕就已经出去了。 “彭老师，什么事啊？” 彭丽正擦着桌子，嘴里唠叨着几个老烟枪，闻言道：“我哪知道啊！你跟着去就对了，甭管是干什么，对你肯定有好处。” 好吧！ 顾北心里还惦记着他的那副画呢。 简单收拾了一下，回办公室将刻好的那几枚印章带上，和老张打了个招呼，便下了楼。 等了不到五分钟，杨婕导演便过来了。 “小顾，你是京影毕业的？” “是。”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 “走，咱们去京影厂。” 说着话，杨婕推着自行车用力一蹬，偏腿上去了，等顾北反应过来，小老太太已经骑出去了十几米。 赶紧跟上。 既然要去京影厂，问他是不是京影毕业的干嘛？ 一个是学校，一个是制片厂，虽然名字接近，可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体系。 而且，现在京影还没搬去海淀，与京影厂也不是一墙之隔。 顾北刚重生过来的时候，还在上学，每天都要往返于东城和昌平。 过些日子，他还要回趟学校，表演系的毕业大戏年底上演，他可是答应了人家，负责舞美的。 一路骑行到了海淀，京影厂大门紧闭，这时候，门口可没有趴活的群演，那位从这里一路演到影帝的傻根儿也要等到明年才出生。 递上工作证，做完登记，两人获准放行。 “杨导，咱们来这儿是……” “请贤。” 请贤？ “杨导，我妈在这儿上班，您要找谁，我……” “不麻烦了，我昨天打过电话。” 话音刚落，就听到旁边有人招呼了一声。 “小杨！” 两人循声看过去，就见一位身材消瘦，头发花白，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留着抹漂亮小胡子的老人朝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凌导！” 杨婕见着熟人，笑着打了个招呼。 “凌子枫。” 杨婕还小声提醒了顾北一句。 大名鼎鼎，如雷贯耳。 顾北前世看过凌子枫执导的《骆驼祥子》，绝对经典中的经典。 后来还有一版翻拍的电视剧，完全不是一个水平。 “小杨，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厂了。” 凌子枫说着，还朝顾北看了过来。 “凌导！” “这小伙子是……” 杨婕忙介绍：“台里刚来的新人顾北，京影毕业的，别看年纪不大，小伙子脑筋好得很。” “顾北？” 凌子枫沉吟片刻，笑道。 “李素芬是你母亲？” “是，凌导，您认识我妈妈？” 凌子枫笑着：“认识，认识，听你母亲提起过你。” 呵呵！ 顾北能想到，李素芬在单位提他，估计也是在抱怨。 因为分配的事，要不是顾北父子拦着，李素芬都想跑去京影厂领导办公室去打一架了。 凭什么我儿子不能来京影厂？ “小杨，你们今天这是……” “台里刚下来的新任务，这不，来这边是求援的。” “什么任务？我来猜猜，之前就听说，上面要求央视改编古典名著，小杨，你该如愿以偿了吧？” 凌子枫和杨婕是老熟人，自然知道杨婕心心念念想的是什么。 “领导点的将，我是个傻大胆，没什么不敢接的，不瞒您说，这次的任务挺棘手，让我主持《西游记》的工作。” 凌子枫闻言，兴奋地一击掌:“什么？是《西游记》，我也在准备拍《西游记》的电影？咱们这次算是碰到一块了！” 杨婕心猛地向下一沉，故作镇定道：“您拍的是电影，我是拍电视剧，我肯定不如您！” 示敌以弱？ 老太太这是玩上兵法了。 “小杨，你找哪的化装师？西游故事里的人物造型可不简单啊！” “您呢？您打算找谁？” 凌子枫也不藏着掖着，或许在心里根本就没把杨婕和她的电视剧版《西游记》当做对手。 “我要找老美的造型师来搞，他们的技术世界一流，刚给上面打了报告。” 杨婕听了，稍稍放下了悬着的心。 她今天来京影厂，为的就是找这里的一位化妆师，想法再好，再多，也得抓紧落在实处。 好不容易想到了一位合适的，万一跟凌子枫撞车的话，那可就不好了，如果凌子枫要用，她肯定争不过。 凌子枫还在不停的说着他的计划：“我还打算购买水下摄影机，拍水下镜头……” 杨婕听着，脸上的笑容都快僵住了：“呵呵！那我可比不上您，我们台里没有那么多的钱，人物造型我就找你们的王喜忠了！” 凌子枫自然知道王喜忠，在京影厂的美工部门，也算是一把好手了，但如果拍《西游记》的话，他还是更相信老美的技术。 “我觉得还是老美的好，他们的材料也好，做出来像真的一样。” 要是有钱的话，谁不想用最好的？ 可问题是…… 唉…… 想起来都要拘一把辛酸泪，昨天为了考察外景地，跟领导申请点经费，都费了她不少心思。 请老美的化妆团队？还购买水下摄影机？ 想都别想。 “我们就用咱们国内的吧，不然就没有钱拍戏了！”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凌子枫这老头儿一个劲儿的显摆，旁观的顾北对着老头儿的印象直线下降。 你该不是某人派来专门打击我们导演自信心的吧？ 京影厂也要拍《西游记》，顾北昨天就听李素芬说了，他就是怕影响了杨婕的心态，这才没说，谁知道这么巧，居然在京影厂碰上了凌子枫。 临分别时，凌子枫还兴致勃勃地说：“小杨，咱们比比，到时候看谁拍出来的效果好！” 快走吧您，没瞧见杨婕导演的脸都快黑了嘛！ “杨导，您……没事吧？” 呵呵！ 杨婕居然笑了，只是情绪明显不高：“比就比，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您就嘴硬吧！ 第十三章 志不在此 当着凌子枫的面，杨婕还能硬挺着，人家刚一走，她的表情立刻变得凝重。 京影厂如果真的拍《西游记》电影的话，她拿什么去跟人家比？ 比资金？ 呃…… 比设备？ 呃…… 比演员？ 拉倒吧，好演员都在各大电影厂，人家是一个系统的，就算是借演员，也得先紧着人家挑，等人家挑剩下，才能轮得到央视。 杨婕虽然是个倔脾气，从来都不服输，却也不得不承认，真去和凌子枫比，至少硬件方面，她是一点儿胜算都没有。 正琢磨着，听到顾北这句话，不由得一愣。 “怎么说？” 顾北知道，这时候必须添把火，燃烧杨婕的小宇宙，不然这仗还没开打呢，导演士气先衰，往后还不得丢盔弃甲，一溃千里。 至于京影厂到底拍没拍电影版的《西游记》，顾北现在也含糊，记忆当中确实没看过，可谁也不能保证人家没拍。 毕竟各大电影厂每年制作完成的电影加起来能有几百部，可最终能上映的也只有三分之一。 或许凌子枫真的拍了，只是最后没能上映，也或许是上映了，后来母带损坏、丢失，人们才不了解。 这些情况都不新鲜，也都有可能发生。 但顾北还是更倾向于，这个计划最终遭遇了搁浅。 因为凌子枫导演的代表作《骆驼祥子》，顾北要是没记错的话，是82年上映的，真要是拍了《西游记》，时间也对不上。 “杨导，刚才凌导说了，他要拍的是从石猴出世，一直到取得真经，一部电影最多俩小时，这么多内容能讲得完？” 杨婕点点头，刚才是当局者迷，现在听顾北这么一说，确实有道理。 “要是凌导只节选其中一段，比如大闹天宫，三打白骨精，三调芭蕉扇，跟咱们也就说不上冲突了。” “对，对，没错。” 杨婕想明白了这一节，立刻将所有的担心都扔到了脑后。 “不说这个了，干正事要紧。” 今天来京影厂为的是王喜忠，就算真的要和凌子枫比，那也是以后的事，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做好自家的准备工作。 打铁还需自身硬。 “妈！” 王喜忠老师还没见到，顾北先见着了李素芬。 “小北？” 李素芬见着顾北，先是一怔，接着便皱起眉。 “现在是上班时间，你怎么来这儿了？” 说着，还看向了一旁的杨婕，这小老太太是谁？ “妈！我是跟杨导过来办事的，对了，妈，这位就是杨婕导演，杨导，这是我妈。” 昨天，顾北已经将他被安排进《西游记》筹备组的事说了，也提到了杨婕导演。 “杨导，您好，您好。” 知道杨婕是顾北的领导，李素芬立刻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儿子在人家手下讨生活，关系可得处好了才行。 “小北在您的组里，往后少不了给您添麻烦，要是这孩子不听话，您只管教训。” 杨婕客套了几句，接着表明了来意。 “您是来找王老师的，正好，我跟王老师一个组，我带您过去。” 有李素芬带路，杨婕很顺利的见到了王喜忠，走进工作室，顾北立刻就被摆了满屋子的石膏模型给吸引了。 前世有人说王喜忠是中国影视圈特技造型第一人，这话还真不是虚的。 现在的影视剧，人物造型基本上都是通过化妆手段来完成的，王喜忠是第一个将模具引入到化妆造型当中去的人。 杨婕将央视准备拍《西游记》，邀请王喜忠负责人物造型的事说了，王喜忠闻言，立刻对这个任务生出了极高的兴趣。 在京影厂，王喜忠虽然也经常能参加一些大戏的化妆造型工作，可掌握的很多技术，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此前，听说领导有意要拍电影《西游记》，王喜忠也是摩拳擦掌，还去找了凌子枫主动请缨，结果人家根本没瞧上他这个土和尚，打算请老美的团队。 让王喜忠大失所望，万没想到杨婕会主动来请他出山。 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王老师，妖魔鬼怪，神仙佛道，包括小妖小怪，只要不是凡人的，每一个人物都需要重新造型，这个工作量很大，您要有心理准备。” 王喜忠笑了，困难什么的，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杨导，咱们这辈人谁不是苦过来的？我也不用准备什么，现在就可以开始工作，对人物造型，您有什么要求，只管提。” 王喜忠都这么说了，杨婕自然就不客气了。 “要求的话……最重要的一点，造型也要兼顾表演，人物造型方面您是行家，哪个人物该用全脸，哪个人物该用半脸，您先提个方案，我的意见是，最好少用整脸，以免影响表演，还有就是，最终的造型不但要各有特点，还要美，尤其是孙悟空，一定要使他有猴相，但又漂亮，毕竟是美猴王嘛！” 王喜忠边听边点头，杨婕的要求总结起来其实就两个字——生气。 人物不光要形象，还要有生气。 这个“有生气”可不光是说造型方面活灵活现，表演的时候更要生动。 如果直接弄个面具，扣在脸上，演员念白的时候，嘴都不动，是万万不行的。 “关于师徒四人的造型，台里的美工也画了几张草图，您参考一下。” 杨婕说着，从提包里翻出了四张纸，顾北一眼就认出，正是他画的取经小组肖像画。 “嗯！不错啊，杨导，央视不愧是总台，藏龙卧虎，这图画的好，画的好，不拘泥于固有形式，更不迷信权威，杨导，哪位高手画的啊？” 杨婕没说话，而是转头朝顾北看了过去。 “是这小伙子？不错，不错，年轻人有想法，真是不错。” 刚刚在接受了杨婕的邀请之后，王喜忠就已经在思考，该怎么给师徒四人做造型了，现在看了顾北这四张图，一下子就有了主意。 “小北，真是你画的？” 李素芬小声问了一句。 顾北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李鬼遇见了李逵，能不尴尬嘛。 86版《西游记》里，几乎每一个人物的造型都出自王喜忠老师之手，顾北不过是做个了画抄，哪里知道杨婕会带着他来见王喜忠老师啊。 “可以啊！” 李素芬笑了，这大儿子真给她露脸。 俗话说的好，前二十年看父敬子，后二十年看子敬父，当妈的也一样。 听着王喜忠对顾北一通夸奖，李素芬能不高兴嘛。 接着王喜忠就像是遇到了知己一样，拉着顾北就是一通聊，顾北这几张画像，真可谓是画到了他的心里。 完全不用改，拿过来直接就可以准备倒模了。 现在需要考虑的只剩下用什么材料，还有根据演员的脸型再进行微调就可以了。 聊了半晌，杨婕见事情定下来，起身告辞。 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顾北也用不着回台里，送走了杨婕，便和李素芬一起回家。 红纱巾、大墨镜，李素芬的防护措施很到位，顾北照例还是一路的呸呸呸。 没办法，京城每到这个季节，沙尘天气永远不会缺席。 防风治沙的工作还要再过几年，才得到重视。 现在…… 呸！ “小北，等你们那边开始之后，有机会的话，就多跟王老师走动，你要是能把王老师那一手绝活学会了，往后到哪都不愁端不上个饭碗。” 妈，咱能回家再聊吗？ 您包裹的挺严实，我可…… 呸！ 顾北也能理解李素芬的想法，天底下当爹妈的都一样，虽然心里都盼着儿女能出人头地，可人中龙凤能有几个？ 绝大多数还是泯然众人，能平安喜乐已经很不错了。 李素芬的想法就很朴素，只要顾北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衣食无忧，等过几年再娶个媳妇儿，生个孩子，她就已经很知足了。 更何况，顾北学的就是美术专业，真要是能把王喜忠那一手特技造型的本事学会，往后哪怕在央视干得不顺心，想去别的单位也照样抢手。 只可惜，顾北志不在此。 他现在也不清楚自己将来要朝着哪个方向发展，不过肯定要争做人上人。 特技造型学得再好，说到底也是个匠人。 顾北倒不是瞧不起这份工作，只是太平淡了。 重生一次，要是不折腾起来的话，岂不是太愧对上天的恩赐。 “妈！我知道！” 顾北嘴上应着，也只是为了安抚李素芬，不然的话，必定招来一路的唠叨。 “你知道就好，好好干，我看你们杨导挺器重你的，过来请王老师都带着你，你跟妈说说，这两天都干什么了？” 现在说？ 呸！ “妈，咱能待会儿再说吗？呸，跟您多说两句，灌我满嘴的沙子。” 呵呵！ 李素芬笑了，她还真没考虑到这一节。 “行，回家再说。” 见顾北紧闭着嘴，半眯着眼防风沙。 “明天周末，我也给你买个头巾，以后下班裹着点儿。” 您在逗我？ 年轻人谁不要好？ 大小伙子出门脑袋上裹着个纱巾？ “妈，没您这么毁儿子的，我要是真裹一纱巾出门，还不得让人给笑话死啊！” 李素芬听了，大概也想到了顾北裹着一条红纱巾的模样，非常不厚道的笑了。 唉…… 第十四章 栊翠庵里的小尼姑 为了等顾北，李素芬今天下班晚了，到家就忙着做饭，顾南在姬培杰家写作业，一起的还有前院的刘贝。 “爸！” 顾北凑到顾孝武身边，战战兢兢的递上一根烟，明晃晃的试探。 顾孝武打量了一眼，伸手接过：“烟不是好东西，少抽。” “诶！” 顾北答应一声，划了跟火柴给顾孝武点上，暗暗松了口气，瞬间感觉家庭地位提升。 “有你一封信，放桌子上了。” 信？ 顾北听了，恍惚间没反应过来，他生活的那个年代，信已经只剩下一个名词了，人们之间的联系，要么电话，要么微信，短信和QQ都快到了淘汰的边缘。 “谁来的？” “你小姨。” 顾北的脑海中晃过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他的小姨李素华，重生过来的时候，李素华早已经嫁了人。 记忆当中，两人的感情极好。 李素华当初下乡去了云南，在知青点认识了顾北的小姨夫葛南方，79年返城之后，在家待了没多少日子，就南下广州结了婚。 回屋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封信，没急着拆开看，倒是信封上的邮票，吸引了顾北的注意。 一只憨态可掬的猴子。 邮票的三分之一被盖上了邮戳。 暴殄天物啊！ 这段时间，顾北一直想着赚钱的事，却把这茬儿给忘了。 猴票啊！ 说起猴票，可谓大名鼎鼎，前世据传一度炒到了单枚过万，整版一百二十万的惊人价格，收藏界称之为“金猴”。 究其原因，无外有三：它是中国发行的第一版生肖邮票；作者是黄永玉；数量稀少。 当初发行的时候，原本准备发八百万，可考虑集邮基数的问题，减到了五百万，而在印制过程中，由于技术原因损坏，最后只出来四百多万，其中一大部分被用掉了，流传后世的十分稀少。 基于这三点，再加上某些人幕后推动，才导致猴票价格一路狂飙，甚至坊间还流传着一个神奇故事： 南方有位老哥在邮电局工作，为了完成上面交代的销售任务，自己狠心买了六版猴票，结果三十年后，大儿子结婚买房没钱，卖了一版；二儿子结婚没钱，又卖了一版…… 这事的真假且不论，即便是假，水分想来也不是很大。 看着已经失去了价值的猴票，顾北感觉从手指缝流出去的，全都是真金白银。 猴票是1980年发行的，现在是81年底…… 还有吗？ 该死，该死！ 顾北照着脑袋就是两拳，一天到晚琢磨着赚钱的事，却把这个给忘了。 那么多重生的前辈，但凡到了80年代初的，谁不是费尽心思的多存上几版用来传家啊？ 结果他却始终没想到。 唉…… 错过了。 若是早穿几年，别说猴票，什么“大一片红”、“小一片红”，甚至于“大清邮政”这些绝世珍品，准保通通入手。 这笔投资堪称一本万利，唯一不好的就是周期太特么长了。 三十年？ 真要是三十年，顾北都不能实现财富自由，成为人上人的话，也是白混了。 不过，既然来了，怎么着也得尝试一下。 打定主意，明天去趟邮电局。 有枣没枣打三杆子再说。 信封上这枚…… 算了，已经盖上了邮戳，不具备收藏价值了。 撕开封口，抽出里面的信，足足有三张纸。 前面三分之一没什么好说的，先问候，然后介绍了一下家里的情况，然后就是顾北比较关心的内容了。 重生之后，得知有个小姨在广州，顾北便去了一封信，询问那边的政策问题。 前世虽然是80后，可大学毕业的时候，都已经是新世纪了。 对80年代初的很多事，也都是在网上看的，一知半解。 信上说，广州那边已经有人干起了小作坊，还有人从香江那边进货过来卖。 公职、编制，在那边都已经不怎么吃香了，人人都忙着做生意。 顾北看得眼热，只可惜他现在有正式工作，不然的话，说什么也得去南方进一批潮服过来卖。 啪！ 开门声响起，李素芬走了进来。 “你小姨来信了？” 又不敲门。 顾北只能在心里抗议，随后将看过的信递了过去。 “嗯！我小姨生了，男孩儿。” “真的啊！” 李素芬连忙接过。 “我算着日子，也该差不多了，死丫头，也不知道早来个信。” 越看越欢喜，李素芬和李素华其实不是亲姐妹，而是堂姐妹，两人整整差了20岁，李素华父母没的早，从小由顾北的姥姥姥爷养大，等姥姥姥爷去世，又是李素芬拉扯，结婚时的嫁妆都是李素芬给预备的。 可看到后面，原本欢喜的表情渐渐退去，眉头紧锁。 “你小姨跟你说这些干嘛？” 顾北可不敢说是自己问的，赶紧打了个马虎眼：“我哪知道，不过，妈，看我小姨信上写的，南边的政策确实松多了。” 不光是南方作为改开的最前沿，政策逐渐松动，北方其实也渐渐有了改变。 比如马三儿，原先去什刹海摆烟摊儿，每天都被联防、人保追得跟狗一样，现在就没什么人管了。 只要有街道居委会开的证明，再办上一张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且不扰乱社会治安，不违规占道，不破坏环境卫生就行。 毕竟现在返城的知青太多，再加上大学、中专、高中毕业生，一茬接一茬的，每个人都安排正式工作根本不现实。 面对就业压力，上面现在不光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开始鼓励待业青年自谋生路，用后世的说法，就是自主创业。 只要能在解决生存问题的同时，又不违法犯罪，基本上都是鼓励的。 “这是你该操心的？” 李素芬丢下一句，转身出去，顺便还把信给拿走了。 得！ 顾北刚试探了一句，李素芬的态度就已经非常明确了。 好好上班，别琢磨歪门邪道，嘴上说都不行。 吃过晚饭，顾北就把自己关进了东耳房，继续为他的第一桶金做准备，印章已经刻好了，剩下的就是寻一挂老绫子，有了合适的东西，其他对顾北都不是难事。 “在吗？” 门外有人说话，顾北连忙将画和印章收了起来。 打开门，就见姬培杰正站在门口，手上还拿着一本书。 “没去看电视？” “没意思！” 姬培杰绕过顾北，走了进来，坐下后俩大眼睛还在四下踅摸。 “给！” 别等人家动手翻，顾北很自觉的拿出来一袋瓜子。 从小一起长大，姬培杰又和顾南同龄，顾北一直把她当妹妹看。 咔、咔、咔…… 姬培杰嗑得飞快，也不说找顾北到底有什么事，好像就是来吃零嘴儿的。 顾北也不问，朝她手里那本书看了一眼。 红楼梦！ 记得家里也有一本，跟这本很像，今天早上还摆在这间屋子的书架上。 “南南给你的？” “嗯！南南说你有，省的我买了。” 姬培杰说完，从口袋里翻出一包烟，扔给了顾北。 “嚯！大重九！我叔不会发现吧！” 姬培杰白了顾北一眼：“你哪次偷拿，我爸不知道啊！” 也对，人家是干警察的，还能察觉不到，要是连这点儿警觉性都没有，也就甭当这份差了。 顾北笑了笑，抽出一只点上：“说吧，找我什么事？” 咔、咔、咔…… “还能有什么，问问你还有没有小道消息呗。” 看起来这丫头是真上心了。 顾北的记忆里，姬培杰这个小姑娘，对任何事都缺乏足够的热情，甭管干什么，一直都是三分钟热度，过去就撒手了。 这次能从早上保持到现在，还知道借书来看，倒是十分难得。 “我哪来那么多小道消息，就是昨天听人说了一嘴，不过，这事没那么快，听说导演要脱产一年用来读书，再加上前期准备，选角的话，怎么着也得等到后年了，你先准备着呗！” 真要是现在就开始公开招募演员的话，姬培杰怕是真没戏了。 14岁的小丫头片子，能在《红楼梦》里演什么重要角色？ “还要那么久啊？” 姬培杰面露失望，不走心的翻着书。 “顾北，你跟我说说，我该……怎么准备？” “叫我什么？” 顾北瞪眼。 “嘿嘿！哥！” 算你有眼色。 “让你准备又不是让你把整部《红楼梦》都读懂了，别说是你，那么多红学家，研究那么些年，有些部分都闹不明白，你真要是感兴趣的话，就先定好了，要演哪个角色，然后集中精力钻研。” “我想演林黛玉。” 你演个屁！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林黛玉，就是陈小旭，换别人的话，打顾北这里就过不去。 见顾北盯着自己，半晌不说话，姬培杰有点儿心虚。 “我就是想想。” 算了，念你年少无知。 顾北也不好意思打击小姑娘的自信心。 “有梦想是好事，但是，咱们还是得实际一点儿，你觉得自己跟林黛玉有相像的地方吗？” 呃…… 姬培杰努力想了好一会儿，也没琢磨出来，自己到底哪点跟林黛玉挨边。 “可除了林黛玉，别的角色，我也不熟啊！” 呵呵！ 哪个女的不想演林黛玉，哪个男的不以为自己是贾宝玉？ “先把书读一遍，然后有个大致的目标。” “你读过吗？” “当然！” 原身读过，顾北前世也读过，算是个红学喷子。 “你觉得我适合演谁？” 这还用问吗？ 看你那出尘的气质，冷若冰霜的一张臭脸，活脱脱栊翠庵里的小尼姑。 “妙玉！” “你才是尼姑呢！” 姬培杰没料到等来的居然是这么一个答案，气哼哼的起身就走，临了还没忘将瓜子顺走，也就是那包大重九被顾北给拆开了，不然的话，什么都没打算留下。 看着被甩开的房门，顾北无语。 第十五章 邮票 参加工作后的第一个周末，顾北难得起了个大早，饭都没在家里吃，就急匆匆的离开了大院。 今天可是战斗的星期天。 重生前，国内早就施行了双休日制度，可在当下，人们依然是工作六天，休息一天，双职工的家庭，只能将所有的家务活都放在周末干。 所以才有那么一个说法：战斗的星期天，疲惫的星期一。 家里的脏衣服，还有准备拆洗的床单被罩一大堆。 顾北有大事要做，可不想被李素芬给抓了壮丁。 骑着自行车，在街道中穿行，一路到了邮电局，先把寄给小姨的回信塞进邮筒，随后停好车，进了大厅。 嚯…… 人可真不少，都是赶着周末过来办事的。 后世的邮电局门可罗雀，几近倒闭，可放在当下，妥妥的牛掰部门，甭管是寄信、邮包裹、发电报，或是汇款，都要在此办理，甚至还承担了一部分长途业务。 “喂！喂！你大点儿声，我听不见。” 靠墙的位置，有个中年人正在打电话，扯着嗓子一通大吼，看他那急赤白脸的模样，估计是在心疼一分钟三毛的长途费。 顾北很自觉的排队，半个小时之后才轮到他。 业务办理速度和效率，真心堪忧。 “同志您好，我买邮票。” 柜台后面的大妈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板着张扑克脸：“要几张？” 说着拿过一版就要撕。 “生肖鸡票还有吗？” 大妈的动作及时停下，看了顾北一眼。 “集邮的？” 集邮爱好者现在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刚才顾北进来之前，在邮电局门口就看到了几位，手里拿着硬纸板，上面写着：集邮爱好者，寻找同道交流学习。 “是，同志，还有整版的吗？” 生肖鸡票是年初发行的，现在已经十一月份，有没有的，还真不好说。 虽说鸡票在后世的价值远远比不上猴票，但单张也被炒到了二百多，整版80连张能卖到两万。 顾北买鸡票倒不是为了坐等三十年后升值，完全是为了了却一桩心事。 重生之后，明知道这玩意有收藏价值，却不行动，不怕被读者喷啊？ “有，要几版？” 还真有啊？ “同志，猴票还有吗？” 顾北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问道。 万一呢。 大妈明显不耐烦：“早干嘛去了？要几版？” 顾北暗自神伤，估算了一下口袋里的钱。 “来一版吧！” 三十年后价值才能升到两万多，存一版完全是为了心里安慰，真指望这个发财，顾北现在就可以一头撞死了。 大妈在好几个册子里翻找了半晌，递给了顾北一版，奉上七块钱，拿回6毛钱找零。 从邮电局出来，顾北还在惋惜，要是能早来一年就好了，他也买上六版猴票，等到三十年后，大儿子结婚，卖一版，二儿子结婚，再卖一版。 在街对过的国营食堂吃了早点，出来的时候，顾北手上也多了一块硬纸板，上面写着：寻找集邮爱好者，共同交流。 随后回到邮电局门口，把大牌子往腿边一放，丝毫不理会来来往往那些人怪异的目光。 掏出昨天得来的大重九，点上一根，悠然自得的吸着。 半个小时，终于有人凑到了跟前。 “小同志，你也喜欢集邮？” 这个“小”字用的很让人不爽。 瞥了那人一眼，黑框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很有点儿斯文败类的感觉。 见顾北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那人有点儿不自然。 “你……收吗？” 捡着正事说多好，又不熟，没事儿套什么瓷啊！ “有好的？” 顾北有了回应，那人顿时来了精神。 “那得看你想要交流什么了？” 买卖不说买卖，还得打着交流的幌子，顾北很想笑，可仔细一想，这也是当下的时代特色，人们耻于谈钱，可心心念念惦记的也是它。 “去年的猴票有吗？” 那人眼睛一亮：“有啊！你是要单张的，还是整版的？” 嚯…… 顾北倒是有些意外了，本来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让他给遇上了。 哥们儿，你即将失去一套房。 “整版的什么价？你有几版？” 现在的人矜持，顾北可就没那么多说道了。 那人犹豫了一下，咬着牙报了一个数：“25，我也只有一版。” 顾北惊愕的表情就像是遇见了怪胎，那人说出“2”的时候，他还以为是200呢，要是这个价，他还真拿不下来。 口袋里装着全部身家，也才50多块钱。 结果，25。 三十年后，这人绝对得后悔疯了。 “哥们儿，闹呢？8分钱一张，整版六块四，你问我要25，劳驾，问您一句，你上一个月的班能赚25吗？” 虽然顾北已经迫不及待要拿下了，可还是决定讲讲价。 能省一分是一分，他现在每个月的工资才32。 “这……这是第一版生肖票，很有收藏价值的，我要25绝对不贵，要不是急用钱，我还舍不得卖呢。” 呵呵！ 倒是很有眼光，但还是被这个时代局限住了。 这个时候的人，谁要是跟他说，一版六块四的邮票，三十年之后，能卖到一百多万，对方肯定不会心动，只会用关爱智.障的目光打量着说这话的人。 “去年发行的邮票，就算有收藏价值，能高到哪去啊？再说了，发行量几百万，我到哪弄不来一版，非得花25跟你买。” 顾北说完，作势不再搭理那人。 “你……你觉得贵，就划个价啊！” 眼见生意要黄，那人也顾不上体面了。 “12。” 顾北不耐烦的报了一个价，大有谈不妥就走人的架势。 那人有些犹豫：“你多少再给添点儿，现在整版的猴票肯定不好买。” 废话，要是好买，我用得着在大街上举牌子吗？ “15，15我就让给你了。” 为了让对方三十年后不至于太懊悔，顾北还装出为难的表情，犹豫再三才点了头。 “得，算我帮你一忙。”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数出15递了过去，对方欢天喜地的接过，然后将整版的猴票交给顾北，转身就走，似乎生怕顾北后悔。 但愿他三十年后还能有这么乐观的心态。 顾北目送对方离去，随后就准备收摊了，得了一版，已经是意外之喜，再奢求更多就有点儿贪了，而且，他今天出来也不光这一件事。 “哥们儿，那邮票你还要吗？” 呃…… 难道我真的是位面之子，人生男主角？ 顾北正要开锁，就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回头一看，跟刚才那位完全就是两个风格，头发乱糟糟的，一身不知道从哪淘换来的，土绿色打着补丁的旧军装，双颊干瘦，可一双眼睛却格外的有神。 “刚收了一版，没钱了。” 这人不是个善茬儿。 顾北本能的不想跟对方打交道。 当下即便是京城这首善之地，治安情况也并不乐观，要经过几轮严厉打击之后，才会真正安定下来。 “刚才你掏兜的时候，我都瞧见了，猴票我有几版，10块钱一版，你要是收的话，我都让给你。” 呵呵！ 还能有这好事。 明明见着了顾北刚才15块钱一版交易的，现在居然主动降价三分之一，这里面还是没有鬼的话，他就把脚蹬子给吃了。 天上掉馅饼可不是什么好事，那些伸长了脖子，张大嘴接着的人，显然是没考虑重力加速度。 “算了，今个还有别的事，下次遇上再说。” 顾北说完，打开了自行车的锁，正要上去，却被对方按住了肩膀。 “别啊，哥们儿，相逢就是有缘，咱哥俩找个地方聊聊。” 说着话的工夫，顾北就感觉到一个硬物顶在了他的腰间。 唉…… 我本一心向善，奈何世间妖魔横行，便度他一度吧。 “大哥，有话好好说。” 顾北故作慌乱。 “是得好好说，推着车子，咱们一道走。” 那人顺势揽住了顾北的脖子，装作和顾北很熟悉的样子。 从邮电局的大门口离开，走出去一百多米，拐进了一条胡同，刚进去，顾北就感觉到后面又有人跟了上来。 “小子，把钱……” 嘭！ 挟持着顾北的那人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脸上遭遇了重击，本来就瘦，挨了这一下，一侧脸上的肉都快被打到另一边了。 一发入魂。 嘴角瞬间豁开，两颗带着血的后槽牙随之飞出。 还没等那人倒地，顾北紧跟着一个膝撞，正中他的脑门，后脑勺磕在墙上，瘫倒在地，跟个泥鳅一样蛄蛹着。 跟进来的那个人都傻眼了，手上拿着棍子，呆立在原地，不知道是该上，还是该跑。 迎上顾北的目光，一股凉气直冲头顶。 我要凉！ 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 “把身上的钱掏出来。” 顾北将那人没来得及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呃？ 好像是我们准备打劫你，这怎么反过来了。 “你也想试试？” 既然要度化这两个恶人，肉体打击只能治标，想治本的话，必须从灵魂深处让他们感觉到疼。 “大哥，大哥，别，别！” 那人赶紧把棍子扔在了地上，生怕再晚一点儿，自己就凉了。 将身上所有的口袋翻了个遍，没等顾北发话，又主动将陷入昏迷中的同伴身上的钱也摸了出来。 “大哥，您……” 顾北接过，不光有钱，还有好几张票据，随后懒得废话，推着自行车就走。 相信这个教训已经足够深刻了，没必要再逼逼赖赖个没完。 跨上自行车，下一站打算去委托店。 对今天的经历，顾北非常满意，一版猴票，一版鸡票，还反打劫了一波，收获颇丰。 “哎呦，长眼睛没有！” 正美着呢，冷不防从旁边胡同里跑出来一个人，直接朝顾北撞了过来，好在顾北反应快，将车把一扭，伸腿往地上一支，才没摔倒。 第十六章 顾半张 马三儿刚跟人闹了一通，又差点儿被自行车给撞了，狼狈的坐在地上，张嘴就要骂街，结果抬头看到是顾北，讪讪的笑了。 “是小北啊！没上班？哦，今个是周末。” 说着站了起来，掸去身上的土。 顾北朝马三儿夹在腋下的那个包袱皮看了一眼，包裹的形状细长，联系马三儿正在干的买卖，应该是一副画。 “三哥，您这是……” “嗐！晦气到家了。” 马三儿今个确实晦气，本来已经谈好的买卖，有个初中同学做中间人，帮着他联系上一个老外，打算出手几件东西。 结果到了才发现，那个老外也并非全然是个棒槌，带着帮手过来的。 他把带来的几件东西一亮，就被那个请来的帮手一通臭损。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马三儿也明白，自己手上根本没有好东西，买卖自然黄了，还惹了一肚子闲气。 “得了，我也不跟你说了，还有事，晚上到家再聊。” 简单把事情说了，马三儿也不愿意继续在这丢人，夹着他的东西转身就走了。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顾北的第一桶金还没着落呢。 总不能每个周末都出来，帮着维持治安，靠反打劫积累吧。 想着，顾北推车就进了胡同，正巧看见一个矮胖的老头儿陪着个老外从一户人家出来。 “史密斯先生，您要是真想收老物件，最好还是别跟这种人打交道，他们手里能有什么好东西，拿个夜壶，敢说是慈禧太后用过的，都是蒙人的，他们盯着的都是您口袋里的玛尼，真要是有心，我家里倒是有些好玩意儿，您愿意的话，咱们去瞅瞅，保准您不吃亏。” 矮胖的老头儿一口地道的伦敦腔儿，唯一不足的就是把夜壶翻译成了stool，意境明显不足。 “先生，如果你相信他的话，恐怕损失会更大。” 眼见两人要走，顾北赶紧开口留人。 顾北前世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清关公司，整天跟老外打交道，英语完全不成问题。 被人打岔，矮胖老头儿顿时冷了脸，等看到顾北是个小年轻，顿时面露不屑。 “小同志，话可不能乱说，按你的意思，我是打算蒙骗国际友人了？” 顾北一条腿支着地，歪坐在自行车上：“是不是蒙骗不好说，不过您眼睛不也盯着这位国际友人口袋里的钱嘛！” 这句话，顾北是用英文说的，为的就是给那个老外听。 果然，那个老外闻言，看向老头儿的眼神充满了戒备。 老头儿的脸色再变，目光透着狠厉：“小同志，也是行里人？在哪发财啊？” 呵呵！ 这话说得倒是挺江湖。 “现在可没盘子让爷们儿落脚，打鼓串宅门，雅号包袱斋。” 老头儿面露诧异，显然顾北的年纪，不该懂这些行话：“老家儿有干这个的？” “盘我的家底？没用！遇见了，瞧着不过眼，点上两句。” 老头儿被怼得有些难受：“小子，成心搅合我？” “没那意思，就是懂点儿，要不……您带着我开开眼。” 看着顾北满脸嬉笑的模样，老头儿感觉血压一阵上扬，他明白，顾北就是来搅局的，可打发又打发不走，顾北这一会儿英语，一会儿中国话的，该听的，不该听的，都让身旁的老外个听了去。 明摆着的，今天要是不带顾北一起去，那个叫史密斯的老外，怎么着也不能从他手里收东西。 “行，小子，今个王大爷高兴，就让你开开眼，走着。” 说完，又小声跟史密斯叨咕了两句，便当先走了，顾北跟在两人身后，心里盘算着，待会儿要怎么跟那老外搭上桥。 王老头儿住的地方倒是不远，穿过一条胡同就到了，住的也是个大杂院，瞧见他带来一个外国人，邻居们倒也没谁觉得奇怪，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嚯…… 走进王老头儿住的房，顾北还真是暗暗吃了一惊。 本以为是个豁子，没想到还真是个虫儿。 博古架上摆着几样东西，顾北瞧了一眼，都是清末民初的，只是窑口一般，不值什么。 “小子，当心晃花了眼。” 顾北哪是个吃亏的，当即就刺了回去：“就您这屋里的东西，也就那掸瓶还有一眼，不过圈口让人动过手，您要是真能把慈禧太后的夜壶拿出来，别说晃花了，晃瞎了我都认。” 王老头儿又是一惊，他是个老虫儿了，解放前就在琉璃厂当学徒，后来开过铺面自己当掌柜的，当年在京城古玩行里也有一号。 屋里摆在明面上的，当然不会有什么好东西，唯一真正的老物件就是那只掸瓶，明成化官窑的，只可惜圈口残了，后来找人修过。 万没想到，顾北这小年轻只远远的看一眼，就给瞧出来了。 这份眼力…… 王老头儿一口气堵在胸口，他今天刚砸了人家的买卖，原想着顺手蒙史密斯一道，结果好巧不巧的遇上了顾北。 拿真东西出来？ 舍不得！ 不拿的话，往后史密斯这条线可就断了。 犹豫再三，王老头儿心一横，接着进了里屋。 “小朋友，你很了解古董？” 王老头儿刚进去，史密斯便迫不及待的跟顾北搭话。 “了解说不上，多多少少明白一点儿。” 上一个说我“小”的人，损失了一套房。 不过，这个叫史密斯的老外，现如今在顾北的眼里是善财童子，所以决定原谅他，只让他损失钱，房子给他留着吧。 “我明白，我明白，中国人都很谦虚，明明知道的很多，却总是说一点点，一点点。” 史密斯说着，朝里屋看了一眼，见王老头儿还没出来，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准备雇佣你，如果你愿意帮我的话，我会付给你一笔报酬。” 顾北一扬眉毛，装出很心动的模样：“怎么说？” “我很喜欢中国的古董，但是，你知道的，如果你愿意为我服务的话……” 话没说完，王老头儿便拿着东西出来了，史密斯没再往下说，着急的给顾北使了个眼色。 “小子，今个就让你开开眼。” “行啊！我等着，现在好玩意儿可不好遇，真想在您这儿开开眼。” 王老头儿板着脸，将另外两个画卷放在桌子上，解开手上这一幅的扎带。 “搭把手！” 顾北上前接过，画卷徐徐展开。 “仇十洲的郭子仪拜寿……” 王老头儿的话还没等说完呢，顾北松开手，画直接耷拉了下去。 “干什么你？” 王老头被吓得差点散了魂，赶紧拿好，看向顾北的目光都带着火。 “老头儿，蒙谁呢？还仇十洲的郭子仪拜寿图，款儿都错了，赶紧收起来，别跟这儿丢人了，留着当擦屁股纸挺好。” 我这一口血今个非喷在你脸上不可。 王老头儿压住胸口翻腾的气血，黑着脸将那副赝得不能再赝的赝品放在一旁，接着又拿起了一副。 “小子，当心着点儿，这可是文璧的真品。” 文璧就是文征明，传世的画作不是很多，谁要是真能得着一幅，恐怕不会轻易示人。 顾北呵呵一笑，也不搭话，帮着王老头儿将第二幅画展开。 呃？ 有点儿意思。 不过展开半幅的时候，顾北还是叫了停。 古玩当中，顾北最擅长的就是字画，瓷器虽好，可终归带了几分匠气，字画就不同了，一副真品拿在手上，细细端详，顾北会有一种穿越千年，跟古人直接交流的感觉。 因为喜欢，所以钻研的也深，各朝各代的大家，每一位的风格特点，顾北都了然于胸。 前世也经常有朋友来找他鉴宝，一幅画作，只要展开半张，顾北就能断出真假，人送外号——顾半张。 “东西仿得不错，要是不看这起笔处，我还真瞧不出来假。” 顾北说完，伸手朝画上的某处一指，王老头儿的脸色顿时变了，看向顾北的眼神，已经不光是诧异了。 这幅画还是他当年收上来的打眼货，一开始也以为是真的，过了好些年，才发现端倪，没想到顾北一眼就瞧出来了。 这得是多少年的功夫。 看顾北也就二十郎当岁，怕不是在娘胎里就干上这一行了？ “老头儿，你到底有没有好玩意儿啊？有的话就拿出来，要是没有也别瞎耽搁工夫了。” 挑衅完，顾北还将刚才那两幅画的情况跟史密斯说了一番，实话实说，一点儿没亏心，更没掺假。 第一幅就是擦屁股纸，近代仿的，笔法都上不了台面，第二幅倒是有些价值，虽然也是后人的仿作，可是看笔墨应该是清代的仿品，想要的话，拿回去当一乐。 史密斯摇摇头，他想要的可不是这些东西，看向王老头儿的眼神也带上了不满。 “王先生，如果你只想通过欺骗来获得利益的话，我只能很遗憾的通知你，今天的交易是没办法达成的。” “好，好！” 王老头儿咬着牙说道，也就是岁数大了，牙口不好，不然的话，他能将顾北给生嚼了。 “小子，你再来看这一幅。” 画卷缓缓展开，同样到了一半被顾北叫停。 第十七章 放长线，钓大鱼 说起沈周，外行人知道的不多，但是提起他的两个学生可谓妇孺皆知，其中一个就是唐寅，唐伯虎，还有一个文璧、文征明，再加上一个仇英，仇十洲，号称明代四大家。 沈周，后人提起他，首先想到的并不是他在绘画方面的造诣，而是…… 好人一个。 为人性情随和，当年吴门之中，一些贩夫走卒，拿张纸去向沈周求画，他也是有求必应。 还有更绝的，有人拿着别人仿他的画，来求他题款儿，他也高高兴兴的给人题，还给人家用印。 说白了，王老头儿这张画也是仿的，笔法不错，气运不逮。 “要是大名头仿大名头，仿的也能卖上高价，您这就差点儿意思了，老头儿，多少钱捡的啊？” 再看王老头儿的脸色，顾北显然没看错。 既然都点明了，当着行家的面，王老头儿也不再装了，一把将画给抢了过去。 “小子，听你说话，也是行里人，规矩都不懂了？” 古玩行里的规矩，别人在做买卖的时候，同行就算是瞧出了破绽也不能说，更不能坏了人家的生意。 这是气极败坏了？ 顾北呵呵笑着：“哟！老爷子，这会儿想起来跟我盘道了？我跟着过来，就是为了开开眼，可惜了，我没开眼，您倒是现了眼。” 王老头儿被一通嘲讽，眼珠子都红了：“行，行，英雄出少年，王大爷混了这么些年，栽到你一个毛孩子的手里，你说我现眼，难不成你有好东西？” 他还这不信了，顾北一个小年轻，手上能拿得出来真东西。 要说以前，京城作为六朝古都，抠下块砖来都是古董，但经过时代洪流的冲刷，好些东西都被毁了，保留下来的一部分，大多都在各大博物馆珍藏，民间确实也有，但却很难寻了。 “真不凑巧，我们家八辈儿贫农，压手的东西，也轮不到我们家，不过我没有，可我知道谁有。” “谁？” 这话一出口，王老头儿就知道自己失态了。 实在是被顾北连番挤兑，道心早就不稳。 “小子，吹牛打哈哈，别人手里有？你能拿得出来？” “这您就甭管了，怎么着，想开开眼？” 王老头儿的眼睛瞥向了博古架上的一方砚台，很想抽过去抄在手上，狠狠给顾北来一下子。 “史密斯先生，很抱歉，今天的交易看来是真的没办法了，不过，这位……小朋友的手上有您想要的东西，如果您愿意的话，不妨去他家里看看，当然，您要是信得过我，我还可以帮您鉴别一下真伪。” 史密斯虽然不知道两人刚才说的是什么，但很显然，他的朋友，密斯特王拿出来的三幅画都是赝品，这让他不禁大失所望。 此刻听说，顾北有珍品，立刻动了心，他已经准备要回国了，就想回去的时候，带上一些东方古国的收藏品。 只可惜，此前急于求成，买来的东西都是破烂货。 “小朋友，王先生说的是真的？” 顾北没急着回答，故作犹豫，先稳上一波再说：“很遗憾，那件东西不是我的，如果你想看的话，我倒是能拿出来，可是否出售，还要看我朋友的态度。” 史密斯闻言，面露遗憾，王老头儿却听得明白。 什么朋友的，无非就是不想担着把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卖给外国人的坏名声罢了。 真当他家里没有真东西，就靠赝品蒙人呢？ 只是不愿意拿出来而已。 “现在时间还早，小子，不如今天就把东西取来，也让我开开眼啊！” 嗬！ 顾北一声冷笑：“您当谁都跟您一样，指着这个吃呢？大礼拜天的，谁家还没点儿事，本来想能在您家看看真东西，开开眼，谁知道瞎耽误工夫，这样吧，真要是想看，下礼拜我把东西带来。” 下礼拜？ 王老头儿现在心里就跟猫抓一样，他已经认定了，顾北的手上肯定有好东西。 干这一行的人，要是听说谁有好玩意儿，却瞧不见，摸不着，心里甭提多难受了。 又抬了几句，顾北却根本不接茬儿。 王老头儿只能照实和史密斯说了。 “小朋友，不知道下个周末，我能不能一起来看看你朋友的藏品。” 顾北又是一番犹豫，最后还是点了下头。 “小子，事情说定了，到时候，你可别跑了不见人，今个挤兑我，你算是过足瘾了。” 呵呵！ “这才哪到哪，我怎么着也得送您一程。” 怎么茬儿？ 还真打算把我给气死啊？ 王老头儿被噎得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差点归西。 从大院出来，顾北刚要推车走人，却被追过来的史密斯给叫住了。 “这是我们说好的，非常感谢，你今天让我避免了损失。” 史密斯走到跟前，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沓钱，不是外币，也不是外汇卷，而是硬挺挺的人民币，面值10块，看厚度少说五百。 这算投石问路？ 老外不玩ABC，玩上兵法了？ 顾北也没客气，直接伸手接过，这倒是让史密斯有些意外，他熟悉的国人内敛、含蓄，即便是赠送些小礼物，也会反复的推让。 这个年轻人还真的是…… “这是你的劳动所得。” 史密斯说着，又靠近了一点儿。 “还有刚刚你提到朋友的藏品，如果你能说服他出售的话，我还会额外在支付你一笔报酬，当然，你朋友的藏品，我也会出一个让他满意的价格。” 鱼已经上钩了。 “好说，下个星期天，还在密斯特王的家里，我把东西带过来，如果不放心的话，你也可以找个懂行的人过来帮着掌掌眼。” 呃？ 史密斯没料到顾北会主动提起，他当然要再找一个内行人，对王老头儿，他已经不再信任了。 看史密斯的反应，顾北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只要敢拿出来，越是假的东西，就越不怕别人看。 “古德拜！” 说着跨上自行车，两腿一用力，等史密斯回过神，顾北已经骑出去很远了。 自行车在大街小巷来回穿行，除非是专业搞刑侦的，否则就算是鼻子再灵的狗，也甭想跟得上。 确定后面没有人跟着，顾北拐向了一家早就踩好点的委托行。 委托行跟当铺的职能差不多，老百姓可以拿东西寄卖，缴纳一定的手续费，卖不出去还能赎回来，或者店里直接买断，然后自己出售。 价格非常便宜，因为有条规矩叫“旧不超新。” 这年月，逛委托行是很多人的爱好，不为买，只为逛，眼尖的主儿时常能淘到一些好宝贝。 一进门就觉着光线昏暗，商品也不整齐，货架上、柜台里，甚至地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家具、瓷器、服装、皮货…… 只有想不到，就没有在这地方找不见的。 种类繁多，大多是旧货，而且不用票。 顾北直接奔一个金鱼缸去了，那里面横七竖八的塞着一大堆画卷，注定没有好东西，有价值的早就被文物抢救小组给带走了。 选了一幅，顾北都没打开，画肯定是匠活，年份有，但艺术价值约等于零，他看重的是那挂老绫子，还有这幅画的用纸。 交了三块钱，拿东西走人。 也就是现在，等再过些年，这东西都不好寻了。 骑车回家，半路买了点儿菜，都是城郊农民挑进城来卖的，不用菜证，还便宜。 “小北，大礼拜天的上哪去了，你妈可念叨你半晌了。” 刚进院，刘婶就跟顾北报了信。 今天是全家大扫除的日子，结果顾北悄默声的跑了，逃避劳动的行为，注定要被批判。 “有点儿事，婶子，您先忙着。” 顾北打了声招呼，推车进了中院。 果然，李素芬还在水池边上，跟几家邻居一起洗衣服呢，顾孝武也没闲着，把洗好的衣服、床单、被罩挂上晾干。 “哪去了，大清早就没影了，半天都没瞧见人。” 见着顾北，李素芬上来就是一通数落，等看到他挎在车把上的新鲜蔬菜，这才熄了火。 虚心接受了批评，并且做了一番深刻的检讨，顾北这才获准回屋。 先把两版邮票藏好，接着从口袋里翻出全部家当，有原主存的结余，有反打劫的战利品，还有史密斯给的酬劳。 清点过后，顿时感觉豪富。 七百八十三块四毛五分，外加粮票、肉票、烟票若干。 现如今京城人平均年收入是多少？ 按照顾北现在的工资标准，就算是顺利转正之后，差不多也得一年半才能赚这么多。 尤其是史密斯给的五百，顾北拿在手上甩着，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钱来的太容易，他都忍不住考虑，是不是做个专业掮客了。 小富即安不可取。 拿起从委托店买的那副画，老绫子的品相不错，用纸也好，长线已经放下去了，大鱼也已经上钩了。 “干什么呢？还不赶紧出来，就等着累我和你爸俩人呢？” 李素芬的喊声传来，顾北哪敢怠慢，赶紧把东西和钱都收好，脱了外套，撸起袖子。 就算是人上人，家务活该干也得干啊！ 第十八章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忙活了一下午，多亏了现在年轻身体好，要是前世那个老社畜的身子骨，怕是两天都提不起精神。 难怪人家说是战斗的星期天呢。 真是比上班都累。 吃过饭，照例还是在大院里听邻居们东家长，西家短，南家有个大海碗的扯闲皮，这年头娱乐活动不多，更没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店铺，闲聊也成了老百姓为数不多的饭后娱乐。 顾北一直没见着马三儿，八点多还去后院瞧过一眼，结果也没见着人。 过了九点半，邻居们都各自回屋了，明天是周一，又是辛苦的六天。 顾北等父母那屋熄了灯，这才忙活起来。 已经和王老头儿、史密斯说好了，下个礼拜天要带着东西过去，现在准备，时间上已经有点儿紧了。 做不难，难的是让它旧，需要的不是技法，是时间。 将那副残画铺开，刻好的印章拿出来，巨然的私印、乾隆御览之宝、宣和注录、石渠宝籍，能用的都给它用上，既然要做，就给它做真了。 作伪造旧，不是等闲的手艺，十年八年的学下来，也不见得能成行家里手，字画尤其难，难的是笔意、气韵。 顾北有这门手艺，从小就下过功夫，临摹过手的东西也多，再加上老爷子传下来的独门技法，前世若是干古玩这一行，绝对是能顶门立户的高手。 但老爷子不让他入行，他自己也不想指着这门手艺吃饭，知道作伪不是正道。 人心最难琢磨，一旦生出了贪念，走偏了，出溜下去，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把过手的东西拿出去害人，更是缺德。 可现在为了第一桶金，顾北也顾不上别的了。 好在蒙的是老外，心里多多少少能舒坦一点儿。 工具都备齐了，填笔补差，行文造字，一点都不能差了，后半截接上，加章用印，这个是关键。 几百年的画了，真正的行家要定真伪，先看题款儿、用印，再看笔意、气韵。 尤其是巨然这种承前启后的大家，每一幅画作，在典籍之中都有记载，多一点少一点，细微处的差错，都能让人看出假来。 补好了再用细煤灰刷上一遍，用蜡将新墨弄干，这都是古玩行里特殊伎俩。 最后还要用香再每一处加笔的地方熏。 咳咳…… 顾北赶紧把窗户敞开，一阵冷风吹进来，冻得他打了个激灵。 已经是后半夜了，大院里各家各户都熄了灯。 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每一处加笔着墨的地方都被熏出了老旧。 顾北将画卷起，往米口袋里一塞。 这小半袋米是顾北下午找前院老王家买来的，生了虫，碰见的时候，老王家的大儿媳妇正拿笸箩一遍一遍的过。 顾北花了三块钱，人家问起，他说是留着喂鸟。 这是做旧的最后一部，要让米里的虫子把画咬出眼儿，那就更像了。 口袋扎好，往大衣柜里一塞，现在就等着下个周末去钓鱼了。 脱衣服上床，裹得严严实实的，临睡前，还在心里暗暗叮嘱：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来钱太快，太容易，做得多了，顾北也怕陷进去。 人一旦习惯了不走正道，再想拐回来，可就难了啊！ “都几点了，还不起？” 清晨，魔性的唠叨声再度传来，顾北感觉自己刚躺下，就被吵醒了。 一只手伸出被窝，摸了半晌找到闹钟。 六点半。 唉…… 为了家里早日实现小康，顾北昨天夜里一直忙道两点多才睡下，这会儿还得起来上班。 人家重生，轻轻松松就把钱给赚了。 他倒好，晚睡早起，还得干违心的事。 “起了，起了。” 眼瞅着再不动弹，李素芬又要推门进来，顾北赶紧喊了一声。 昨天夜里，开窗户通了半晌风，可这会儿屋里还是能闻得见烟熏味儿，可不敢让李素芬进来，怕解释不清。 “赶紧的！” 李素芬到了门口，刚要推门，听到顾北的喊声，也怕早上的凉风把大儿子给冻感冒了，又叮嘱一句，回去接着准备早饭。 顾南今天没出现，可顾北口袋宽裕了些，忍不住烧包，趁着李素芬不注意，进屋拿了小锅就出了门。 “咦……呀……” 你倒是唱啊！ 每天都是“咦呀”，连个正经词都没有。 “婶子，早啊！贝贝，好好练！” 这话说的挺招欠，刘贝小脸微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继续“咦呀”。 出院门，照旧奔胡同口的国营早点铺子。 “同志，四根油条，两碗炒肝儿。” 身怀巨款，还不能奢侈一把。 可惜这个点儿，包子早就卖没了，不然的话就是标准搭配。 端着锅，胳膊上挎着篮子。 到门口又遇上了姬培杰。 这小丫头昨天晚上没见着人，此刻遇上，没说话就是两个大白眼球。 “呵呵！还生气呢？” “跟你我都犯不上，别堵着门，当心泼你一身。” 噫…… 顾北赶紧挪步，姬培杰手上那个尿盆太危险了。 俩人擦身而过，姬培杰又停住了。 “你……真觉得我应该试试妙玉？” “试不试的在你，我觉得挺合适，走了，不耽误你干正事。” 顾北说着进了院，姬培杰站在原地，看着顾北，细细的思索着，显然也动了心。 “又乱花钱。” 到了家，少不了被李素芬唠叨两句，老辈人都是打苦日子熬过来的，又经历了动.乱年代，讲究个细水长流，勤俭持家，像顾北这样，三天两头的在外面买着吃，根本不是过日子的人。 “你身上还剩多少？” 李素芬打起了顾北口袋里钱的主意。 “孩子大了，身上也得有点儿钱。” 顾孝武正好听见，不过这话听着可不光是替顾北解围，老顾同志同样囊中羞涩，每个月关了饷，都得如数上交，日子过得很恓惶。 “还用你说。” 李素芬心有不甘，可也不得不承认男人说的对。 顾北这个年纪，工作已经定下来了，眼瞅着下一步就是搞对象，身上一分钱没有，确实不行。 总不能跟人家姑娘出去看个电影，还得让对方掏钱吧。 “炒肝儿！” 顾南才不管钱不钱的，她这个年纪无忧无虑的，完全不用被生活的压力困扰，只要有好吃的就高兴。 “一碗三毛，是得赶紧找个对象管着你了。” 李素芬小声嘀咕着，买都买来了，又不能退。 “妈！我哥要结婚了？” “吃你的。” 两双筷子一起落在了顾南的脑瓜顶。 吃完早饭，出发上班。 到了单位，照例还是拿报纸、泡茶，跟老张瞎聊，一天没见，格外亲切。 《西游记》筹备组那边，顾北一直到现在都没得到任务，除了等通知开会，还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上午十点，彭丽从门口经过，叫上顾北一起去三楼会议室。 “彭老师，咱们……每天就是开会啊？” 研究、讨论，什么时候才能开始干正事。 “急什么啊？刚开始，要紧的就是把所有问题都摊开了，找出问题，解决问题，磨刀不误砍柴工，准备工作不做好，到时候准抓瞎。” 好吧！ 顾北一个四十年后来的老社畜，实在是不理解现在人的做事方法。 “知道你想做事，做实事，新来的都这样，理解，理解！” 呵呵！ 顾北自己都不理解，只能任由彭丽过度解读。 三楼会议室，阮若霖今天没过来，顾北和彭丽进来的时候，杨婕导演已经到了。 “人都齐了，咱们继续。” 今天的议题有点儿多，顾北一直忙着记录，没捞到发言的机会。 一直到中午才结束。 “下午继续，小朱，选角的事你负责，下午的会你牵头，大方向得抓紧定下来。” 这就要选角了？ 《西游记》要开始选角，首要的自然是孙悟空。 中午跟老张说起这件事。 “这还不简单，南猴王六龄童，北猴王李万春，就算他们年岁大了演不来，可徒子徒孙一大帮，怎么还选不到一个合适的。” 老张这话说的一点儿毛病没有，之前戏曲舞台上，扮演孙悟空最成功的的就是这两位。 “真正难的是我们这边，刚听来的消息。” 任何部门都有老张这类人，消息格外灵通，也不知道是怎么打听来的，总之，消息渠道透着神奇，有点江湖百晓生的意思。 “《红楼梦》这边，王导去找高人问了，结果让人家给堵了回来，说是要拍《红楼梦》，贾宝玉的人选解决不了，趁早别动这心思，可演贾宝玉的演员，还没生出来呢。” 嗬！ 这话说的，直接给《红楼梦》判了死刑。 “王导怎么说？” 老张故作高深：“王导定了调子，要在全国范围内公开选角，撒网捕鱼懂不懂，全国十亿人，难道还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这位王福林导演也是个狠人，跟杨婕导演算是同一款的，杨婕要全国范围内考察外景地，王福林则要全国范围内选演员。 “小顾，走，跟我出去一趟。” 第十九章 猴哥，猴哥！ 顾北现如今俨然成了杨婕的心腹，亲支近派，连着两天出去办事都把他给带上了，同为美工师，彭丽作为杨婕的老班底都没这待遇。 今天外出不光是顾北和杨婕两个人，同行的还有王翀秋，脖子上挂了个照相机。 “杨导，咱们今天去哪啊？” “好几个地方呢，到了你就知道。” 杨婕正在想着事，听顾北问起，也只是随口说了一句。 倒是王翀秋很有耐心，给顾北解释了一番。 他们今天外出的目的，就是要拜访几个人，为孙悟空选角做准备。 嚯…… 这可是重中之重啊！ 《西游记》里，师徒四人是主角，而孙悟空又是最重要、最耀眼的核心。 可以说，他们要拍《西游记》，成功与否，关键就在这只猴子的身上。 齐天大圣美猴王，机敏灵异，神通广大，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佛祖面前也敢一比高低。 后来被压在五行山下500年，吃尽苦头，受尽磨难，经观音点化，走上了取经路，从此，便忠心耿耿，不畏艰险，驱妖斗魔，保着唐僧一路西行。 这样一个人人喜爱的英雄，可他却是个猴子！ 上午开会讨论的时候，杨婕已经给定了调子，在表演上要有猴子的特点，也就是要有猴性，同时还要具有人的丰富思想感情，另外还要具备神的尊严和神通。 总的来说，要在孙悟空的身上同时具备猴气、人气和神气。 关于扮演孙悟空的人选，上午的会上，大家提了好几种备选方案，武术演员、话剧演员，或者是戏曲演员？ 武术演员能打，话剧演员会演，戏曲演员有经验。 具体在哪个范围里选，杨婕犹豫不定，最终还是决定都去看看，在家里等，是肯定等不来孙悟空的。 第一站，三个人先去了什刹海武校，故事里，孙悟空有很多打戏，初期的大闹天宫，后期取经路上斩妖除魔，这只猴子的身手一定要好，要是没有一丁点武术功底，肯定不成。 听说杨婕等人是来为电视剧《西游记》选演员，武校的领导表现得非常热情，自从出了一个李连洁，现在招生工作都变得简单了许多。 学员们希望自己能成为下一个李连洁，学校领导也希望能从什刹海再走出来一个电影明星。 这可是活招牌，比在国内比赛拿过多少奖都有吸引力。 这种吸引力延续了很多年，一直到新世纪，还有人在幻想着能重复李连洁的模式，比如某个叫傻根儿的农家小子。 按照杨婕的要求，所有18到28岁的学员全部被召集到一处，挨个上场打一套猴拳。 既然是猴子，会的自然是猴拳。 难不成孙悟空一亮相，就使出一招虎鹤双形？ 杨婕看得很认真，其中有几个武术动作特别精彩的，还让顾北记下来，就算将来演不成孙悟空，也可以作为替身武打演员的备选。 顾北登记造册，王翀秋负责拍照。 咔嚓一声，记录下每一张青涩的脸。 嗬！哈！ 又上来一位，面容很清秀，还是个小白脸，不过一套猴拳打出来，格外刚猛。 呵呵！ 就连不懂武术，纯看热闹的杨婕都忍不住笑了，一旁的武校领导和教练，更是满脸尴尬。 这已经不是猴子了，说是金刚还差不多。 “这小伙子是从老美回来的，母亲是太极拳大师麦宝婵，听他母亲说，他以前在老美学的是自由搏击，来咱们武校之后，主攻太极和形意拳。” 了解，了解。 虽然年轻了不少，可顾北刚才还是一眼就把对方给认出来了。 陈真嘛！ 记忆里后来也演过孙悟空，不过现在还是个很傲娇的大男孩。 收招抱拳，转身归队，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谁看了都知道是在应付差事。 他是最后一个，随后武校领导就宣布了解散，由各自的教练带着离开。 “杨导，您看……” 杨婕沉吟片刻，最后也没给个准信，只说要回去考虑考虑，最终的人选还要开会研究后才能决定。 懂的人都知道这是托词，嘴上说着考虑考虑，基本上就是没戏。 “武术功底没问题，确实有几个好苗子，可咱们这个戏不光要打，想把孙悟空演活了，首先还是得会演戏才行。” 从什刹海武校出来，杨婕便直接把选武术运动员来演孙悟空这条路给否决了。 的确如她所说，打得再好也没用，不会演戏，一切都是白扯。 一起否决的还有话剧演员，道理基本相通，会演戏，但是没有猴气，同样也不行。 “我觉得还是应该重点考察戏曲演员。” 一向少言寡语的王翀秋难得主动发表了意见。 杨婕点点头，她也知道想选出来一个合心意的猴子，不光要能打，能演，最关键的还是要有这方面的经验。 到目前为止，孙悟空的形象呈现最多的还是戏曲舞台，各个剧种都演过关于《西游记》的故事。 演员的表演有猴气的灵动活泼，也有猴气的武打动作，如果能吸收这些可用的技巧，再给他们培养生活化、人性化的表演，最后将武术和戏曲演员舞台上的花架子糅在一起。 “说的没错，不过……先看看再说。” 杨婕之前在考虑孙悟空的演员时，首先想到的就是戏曲演员，可她还是有些顾虑。 因为一个成熟的戏曲演员，都要经过长时间的培养，不光在舞台上，生活中也已经习惯了戏曲化，走路、说话、哪怕一个眼神，仿佛都带着锣鼓经。 他们现在要拍的是电视剧，不是戏曲艺术片。 只是，现在可供选择的范围太小，只能先去看看了。 不过选择标准，杨婕也有自己的要求，首先必须要年轻，易于接受新事物，要学习生活化的表演，不能离开锣鼓经就不会走路。 其次要不怕吃苦，演孙悟空是很辛苦的，半路受不了逃走可不行。 最后就是，这个戏拍摄时间会相当长，演员必须能够一心一意，不能半心半意，谈恋爱之类的事儿就要做点牺牲，往后推迟了。 “接下来咱们去哪？” “约好了，咱们去拜访北猴王。” 北猴王李万春，这位可是国宝级的戏曲表演艺术家，顾北作为跟班，是带着憧憬的心情来的，只可惜这次会面的过程并不愉快。 甚至有点儿话不投机的感觉，李万春先生坚持认为，孙悟空的形象一定要用戏曲舞台上的“勾脸”来表现，不然就不叫艺术。 杨婕导演显然不同意。 勾脸？ 真要是和戏曲舞台上的扮相一样，还怎么在真山真水中表演？ 这根本不是电视剧的《西游记》。 谈到孙悟空的演员时，李先生倒是很热心，还把他的儿子李小春推荐给了杨婕。 但问题是，李小春是内蒙京剧团的台柱子，轻易借不出来，而且年纪也大了些，不符合杨婕定下的年龄门槛。 再让李先生推荐其他人，结果就摇头不说话了。 唉…… 虽说举贤不必信，可杨婕已经明白的说了，李小春为什么不适合，谁知道招了李先生的气。 没奈何，聊都聊不到一块儿去，三人只能起身告辞。 寻找猴哥的工作还要继续，顾北好几次都想给杨婕导演提个醒。 想要找猴子还不简单，绍兴那边就有一个现成的。 可这话该怎么提？ 还没等顾北想好，接着又一路到了国家戏曲学校实验京剧团，得知来意，团长很痛快的推荐了一个叫董志桦的学员。 见着面，杨婕便有些意动，这个董志桦功夫好，年龄，身材，形象都合适，聊了一会儿，给人的感觉也是聪明伶俐。 后来娶了个媳妇儿，是国内娱乐圈的经纪人教母，生了个儿子，拿了影帝。 哎呀，这种一眼看穿数十年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显然杨婕导演很想用对方，可是在谈到具体细节的时候，又出了问题，董志桦是实验剧团的台柱子，经常有出国表演的任务。 团长也明说了，杨婕如果要用董志桦，时间上必须和团里调节好，也就是说，团里一旦有演出任务，董志桦必须回来报道，以团里的工作为重，《西游记》剧组那边就得停下来等着。 “这不是扯淡嘛！” 从剧场出来，杨婕还在生着闷气，他对演员的要求，排在第一位的就是不能三心二意。 按那位团长同志说的，拍着拍着，猴哥一个筋斗云不见了，剧组上百号人只能傻等着，这戏还怎么拍啊？ “消消气，小董是人家团里的台柱子，团长同志答应能借给我们用，就已经很难得了。” 王翀秋的心态倒是很好。 可心态好没用啊！ 要拍《西游记》，首先要定下来的就是孙悟空，男一号都没影呢，接下来的工作要怎么开展？ “杨导！” 顾北实在是憋不住了，要是继续像现在这样，东撞一头，西撞一头的，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把六哥给刨出来啊！ 这会儿天都快黑了，天气又冷，伴着风沙，顾北可不想继续在外面逛荡。 “有话就说。” 小老太太正郁闷着，语气很冲。 第二十章 出差 或许是因为在李万春先生家里碰了壁，让杨婕潜意识里，不想再找南猴王这位同为国宝级的戏曲艺术家合作。 两位老先生并称猴戏双壁，万一脾气也一样，那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嘛！ 可此刻听顾北提起六龄童，杨婕认真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试一试。 《西游记》选角，可供选择的范围还是太窄了，相比之下，《红楼梦》就不一样了，杨婕也听说了，王福林准备在全国范围内选角，甚至不局限于专业演员。 但选择条件就宽泛多了，《红楼梦》嘛，只要是漂亮姑娘，帅小伙都能拉过来试试，行不行的先培训一段时间再说。 可杨婕要找的猴子实在是太难了。 要有一定的武术功底，要有一定的表演基础，这两条还不算难，真正难的是，把演员找来演的是一只猴子。 行吧，行吧！ 好歹算是一条道，能不能走得通，也得走过才知道。 对六龄童这位绍剧大师，杨婕并不陌生，几年前她还曾转播过绍剧《三打白骨精》。 那个戏给杨婕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虽然不大听得懂，但是孙悟空的表演既生动活泼，又情真意切，非常感人。 而且，仔细想想，貌似地方戏比京剧更生活化，也更容易为人接受。 说不定还真能成。 转天上班，又到了筹备组开会的时间，杨婕一上来就宣布，将要南下绍兴，去考察绍剧团的猴子。 “老王、小顾，你们两个准备一下，今天下午的火车。” 根本不给顾北反应的时间，杨婕拍板做了决定。 呃…… 这就定下来了？ 去就去呗，干嘛还非得带着我啊？ 顾北心里是一万个不情愿，不是怕出远门辛苦，而是这周末他还准备奔小康呢。 万一要是赶不回来，损失未免太大了。 不去？ 拉倒吧！ 领导安排的工作，顾北这会儿要是敢说个不字，估计等不到下班，他就得被《西游记》筹备组给除名。 这年头，不服从领导安排，无组织无纪律的人，到哪都没有生存空间。 唉…… 难得一个发财的机会，现在要面临失之交臂的危险，顾北感觉心都在滴血。 既然定下来要出差，散会之后，吃过午饭，顾北就回了家。 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别的都好说，换洗的衣服得带上几件。 都说绍兴水乡，那地方的气候跟京城完全是两回事，空气湿度大，不多带几件衣服，回头指定要受罪。 唯一的安慰也就是南下之后，不用再享受每天傍晚黄沙起，还能净化一下他的肺。 收拾妥当，又骑车去了京影厂，找到李素芬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 “这是好事啊，能跟着杨导出差，说明杨导很看重你。” 李素芬倒是很高兴，一点儿没有儿行千里应有的母担忧。 顾北刚上班，就得了领导的青睐，要是往后多得些提携，栽培，在央视也算是彻底站住脚了。 好事，大好事。 至于出差的事，年轻小伙子，怕什么辛苦。 顾北可没有一丁点儿高兴的想法，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幅画，费时费力的修补好，还指望着能凭借这次的机会，乘风而起呢。 结果…… 唉…… 想想都觉得心累。 四点钟的火车，顾北也没多待，还得去台里跟杨婕导演他们汇合。 等顾北紧赶慢赶的到了台里，杨婕夫妇已经准备好了，拿了台里开的介绍信，三个人又一起去领了出差补助。 每人每天一块五毛钱，这要是连着出一个月的差，比顾北上班赚的都多。 “咱们不合算，补助只给钱，不给粮票，回头吃饭还得自己搭钱补差，台里的账算得也太精了。” 刚坐上司机班的小车，杨婕就开始抱怨。 这老太太，说什么大实话。 旁边的司机也是止不住的笑，看对方的年纪，应该来央视的时间不短了，想来很了解杨婕导演的为人。 心直口快，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行啦！等到了地方，人家还能不招待？” 王翀秋赶紧劝了一句，生怕杨婕接着说怪话。 这些年，就因为这张嘴，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咋就一点儿不长记性呢？ 到了火车站，看了眼时间，三点四十五。 仨人撒丫子就往侯车室跑，顾北年轻，肩挑背扛手里提，就差用嘴叼着了，三个人的行李大半都挂在他的身上。 顾北瞬间恍然：老太太点名要带我出来，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当苦力吧？ 大差不差的，应该就是这么回事了。 可都来了，再说根本没有后悔的余地，顾北也就认命了。 呜…… 在火车启动前，三个人连挤带撞的上了车，又花了半个小时找到座位，结果那三个座位上都坐着人。 这年头的人思想不是应该很纯洁朴素的吗？ 咋还有占座的呢？ 那仨人年纪都不大，二十啷当的岁数，看眼神中毫不掩饰的桀骜，估计时代洪流期间也没少在四九城折腾，而且还是死不回头的那一拨。 再过些年，某位导演以这个群体为原型，拍了部电影，叫《老炮儿》。 杨婕拿出车票，跟对方讲了半晌理，人家不为所动，气的老太太要去找乘警。 顾北可没那个耐性，本来就因为有可能错过奔小康的机会，心情郁闷，又在火车上一通乱撞，身上还挂着这么多行李，早就累极了。 眼见那仨货眼带嘲讽，面带冷笑的，一句多余的废话没有，直接拎着脖领子，将那仨不讲文明公德的小炮儿给扔到了一边。 “好……” 害群之马被教训，车厢里的乘客还发出了一阵叫好声，倒是让顾北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仨人还想挣巴一下，就听到周围有人喊了一嗓子。 “警察来了！” 仨人本来就理亏，又现了眼，连句狠话都没放，便灰溜溜的逃走了。 “小顾，身手可以啊，看起来往后出远门，都得带着你，不光能拎包，还能当保镖，省了不少麻烦呢。” 听着杨婕话，顾北深感无语，早就看出来了，带他出来，就是出力气的。 呜……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火车半晌也不见加速，照这速度，到绍兴怕是得两天。 重生后，顾北是第一次坐火车出远门，前世高铁动车四通八达，甭管是速度，还是车厢内环境，都是一等一的。 可现在…… 速度就已经够让人心焦了，困在这密闭的空间里，没一会儿，顾北就感觉空气像是被人给施了法。 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那滋味儿别提多酸爽了，多喘一口气，顾北都感觉自己的红条在唰唰的往下掉。 “哥们儿，咱能把鞋穿上吗？” 隔着一条过道，坐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一双颜色不明的布鞋趿拉在脚上，仿佛能看见白雾升腾。 对方皱着眉，满脸的不耐烦，刚要说话，大概是想起了刚刚顾北以一敌三的彪悍，嘴里小声嘟囔了两句，把鞋给穿上了。 那一刻，顾北分明能听到，周围的乘客集体松了口气。 呼…… 看起来被这味道折磨的不只是他一个人。 可问题是，那股味儿已经散出来，车厢里空气不流通，即便那人穿上了鞋，可味道依旧顽固的四下飘，折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更加可怕的是，像这种不文明的行为，顾北还能制止，但人饿了就要吃饭，总不能把人家的嘴也给堵上吧。 前世经常有人在网上曝光，乘坐某趟火车，遇到有人在车厢里吃方便面，还大家斥责对方不讲文明公德。 泡个方便面而已，跟周围乘客掏出来的神奇料理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 虾酱、大葱、大蒜，经过一阵咀嚼，味道散发出来，顾北都想把刚才那人的鞋给脱下来，看看能不能抗衡了。 不是顾北矫情，坐在他对面的杨婕导演，干脆翻出一副棉手套堵住了口鼻，同样不胜其扰。 “坚持一下！” 王翀秋老师是个厚道的，尽管也被熏得七荤八素，依旧保持着乐观的心态。 这一点，顾北的确要好好学习。 全民素质提高，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要学会接受。 咣当咣当咣当…… 火车的速度终于提了起来，天也渐渐黑了。 “杨导，王老师，吃点儿东西吧！” 顾北说着，从一个帆布包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烧鸡、饼干。 哧溜…… 烧鸡一亮相，顾北清楚地听到有人在吞口水。 这玩意儿到底还是要比大葱蘸酱香得多。 “小顾，你这是……不过啦？” 杨婕看着顾北像变戏法一样，从帆布包里掏出好几样吃食，尽管食指大动，可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第一次出远门，总不能亏了自己吧！” 顾北说着起身，拿了杨婕和王翀秋的搪瓷缸，去接了几杯热水。 还是经验不足，顾北居然忘了这个年代的火车，是可以带酒上来的，放在前世，那属于易燃危险品。 “杨导，王老师，甭客气，工作的事再要紧，这会儿也得先祭了咱们的五脏庙再说。” 杨婕和王翀秋对视了一眼，那就……别客气了。 只要有条件，顾北从来都不愿意讲究，尤其是在吃上面，更不会亏待自己。 只是他们仨人大快朵颐的同时，可苦了周围的乘客，特别是坐在顾北旁边那位，闻着肉香味儿，胃里一阵抽抽，只能蒙着脑袋假装睡觉。 要不要也把鞋脱了？ 第二十一章 这是我儿子 在火车上“咣当”了半天一夜，转天下午到了绍兴。 车厢门一开，挤到最前面的顾北第一个跳了下去，重新呼吸到了新鲜空气，顾北瞬间体会到了一种再生为人的感觉，要是再跟里面多待一会儿，他怕是要被那股味儿给浸透了。 “杨导！您慢着点儿！” 顾北来不及多喘几口，赶紧伸手将杨婕扶住，老太太晃晃悠悠的挤下来，刚沾着地就觉得两腿发软，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老了，老了。” 杨婕不禁自嘲，要是放在以前，怎么着都不至于，可这一趟折腾的厉害，身子骨像是要散架一样。 “人老不以筋骨为能，现在知道了吧！” 王翀秋跟着下了车，一边活动着手脚，一边笑呵呵的说着。 意思就是，岁数大了要服老，别把自己当成小姑娘，瞎鸡儿逞强。 只是这大实话说的……忒不着人待见了。 杨婕白了老伴儿一眼，跟着顾北一起清点了行李，确定没有落下的，又一件一件重新挂在顾北的身上。 “走吧！张老师说来车站接咱们。” 这会儿天色已经昏暗，仨人摇摇晃晃的出了站。 此刻最要紧的不是找猴儿，而是找个地方好好的睡上一觉。 这年头哪哪都不安全，带的行李不少，昨天晚上顾北和王翀秋轮班值夜，谁都没睡好，杨婕也没好到哪去。 一晚上孩子哭，大人闹，还有一伙通宵打牌的，没有片刻安宁。 最受不了的是，同个车厢里还有一帮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大半夜的，又是朗诵现代诗，又是唱歌的。 三人在广场上转悠了十多分钟，终于找见了人。 “在那呢，在那呢！” 杨婕寻见目标，也不管另外俩人，脚步加快朝前走去。 顾北和王翀秋赶紧提着行李，跟在后面，到跟前才看清来人，一老一少，老的不认识，年轻的那位前世倒是喜闻乐见。 瘦长的身材，白白净净的，看人的时候，眼神还带着点儿腼腆。 一点儿也不像只猴子。 至于那位老人则是他们这次要拜访的南猴王六龄童。 笑呵呵的打过招呼：“杨导演，累坏了吧！” 说完一指旁边的年轻人。 “这是我的儿子金莱。” “哦！小同志，你好，你好。” 杨婕朝张金莱看了一眼，没太在意，心里只当成是跟着来接站提行李的。 “杨导演，天不早了，先去招待所住下，等安顿好了，咱们再细聊。” 六龄童张老师这话，真可以说是说道仨人心窝里去了，咣当了一路，就算一直坐着，身子也早就僵了。 现在最想的就是能找个地方躺会儿，舒舒服服的洗个澡，再睡上一觉。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得辛苦一下，招待所得腿儿着去。 这地方不比京城，没有出租车，就算是有，普通市民也根本坐不起。 京城的出租公司，一般都是跑长途接外宾，但凡能干上这差事的都得是党.员，优秀青年，甚至不少高.干.子.弟，收入极高，还能认识漂亮姑娘。 张氏父子推着自行车在前面带路，健步如飞，顾北他们几乎要一路小跑着才能跟上。 不亏是演猴儿的，脚底下这是架着筋斗云呢。 招待所距离车站不近，别说杨婕和王翀秋两个年过五旬的老年人，就连顾北这还没到二十的年轻小伙子都累得够呛，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挪一步都费劲。 “没房了？” 招待所工作人员摆着一张扑克脸，对顾北递过去的介绍信连看都不看，直接甩出来仨字。 这可真真是晴天霹雳，从火车站一路走过来，将近半个小时，最后人家说没房了。 “同志，我们是从京城来这边出差的，您看天都黑了，好歹匀出一间屋子，我们凑合一宿。” 顾北想跟人家商量，可人家根本就不搭理。 “京城来的多什么，没房就是没房了。” 说完，将小窗户一关，直接把顾北剩下的话都堵在了外面。 这可怎么弄？ 顾北只能转头看向张氏父子。 现在跟往后不同，再过几年，各种私人开办的小旅社就开始冒头了。 十几年后，甚至根本不用自己费心找旅店，往火车站广场上一站，把“我是外地人”几个大字挂脸上，立刻就有大姨过来询问。 “要妹子吗？” 可当下外地人想要住宿，公家的招待所就是唯一的选择。 “算了，杨导演，你们三位要是不嫌弃，干脆就住我们家吧。” 张老师主动开了口。 杨婕还有些犹豫：“张老师，这……还是不麻烦您了，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不麻烦，不麻烦，再说这天都黑了，你们还能上哪找住的地方，跟我走吧，我们家宽敞，住得开。” 说着话，张老师就要主动帮着顾北提行李。 顾北哪能让人家动手，连忙推辞了。 杨婕犹豫再三，见张老师也不像客套，再加上天都黑了，就算是去找别的招待所，估计一时半会儿的也到不了。 “那……行吧，张老师，就是要给您添麻烦了。” 去张老师家的路上，杨婕也没再坚持，张金莱让出一辆自行车，由王翀秋驮着，顾北和张金莱两个年轻人跟在后面。 好几次，顾北想要跟未来的六哥搭两句，没毛的孙猴子可不多见，只是人家根本没有说话的意思，偶尔感觉到顾北的目光，也只是脸一红，随即加快脚步。 嘿！ 你又不是个大姑娘，害什么臊啊！ 张家住的是老辈传下来的祖宅，全木质榫卯结构，一派江南格调。 三人安顿好，又被请出来一起吃了晚饭。 杨婕缓过一口气，这会儿顾不上休息，便拉着张老师聊起了此行的目的。 顾北也只能在一旁陪着，还得掏出笔记本，随时做记录。 来的路上，杨婕心里还有些忐忑，生怕张老师和李万春先生一样，坚持戏曲舞台上的那一套老规矩。 没想到，她提出的一些看法，张老师完全同意，包括西游故事里人物造型的设想。 人物造型方面达成一致，后面的话题就轻松多了，俩人接着又聊起了，孙悟空从石猴出世，到成佛这个成长过程，应该有大的变化，张老师适时的提出自己的意见，认为应该如何表现。 说到激动出，老爷子还站起身来，手舞足蹈的表演了刚出世的小猴子软绵绵的，走路东倒西歪的样子；大闹天宫时那种威风凛凛，无所畏惧的样子；在师傅面前嬉皮笑脸赔小心的样子，以及猴子的喜怒哀乐等各种表情。 顾北在一旁看着，也不禁暗道：真不亏是南猴王，这一招一式的都是真功夫。 杨婕同样大为满意，可兴奋之余，又不免有些遗憾说：“可惜了，要是您年轻30岁，孙悟空就是您的了。” 张老师重新归座，笑呵呵的指着一直在一旁的张金莱说：“他是我儿子！” 顾北听了，朝张金莱看了过去，见他还是一副低头无动于衷的模样，仿佛说的不是他。 杨婕显然在意张老师这话的意思，接着自己的思路问道：“您的徒弟有演得好的吗？什么时候去您的剧团，看看那些学员？” 这话一说，张老师似乎有点失望，连声说：“有，有啊！不忙，呵呵！不忙。” 人家说“不忙”，杨婕也不好继续催促，又和张老师聊起了家常，说着说着，抬手一指墙上的照片：“这个演小猴子的孩子，现在多大了？” 顾北刚才就见着那张照片了，一位正笑着的慈祥老人抱着装扮成小猴儿模样的孩子。 看到那位老人，顾北顿时肃然起敬。 那可是全国人民的偶像。 张老师面容露出一丝怅然，回答道：“他是我的儿子，张金星！” 杨婕顿时惊喜的问：“他在哪儿？” 我去…… 顾北想拦都没拦住，他前世看过张金莱的专访，知道他们这个猴戏世家曾有一位被誉为天才的小演员，只可惜因病早逝。 杨婕这会儿问起来，不是在揭人家伤疤嘛！ 果然，听杨婕问起，张老师黯然神伤：“去世了，白血病。” 杨婕愣住了，一时无语，满是歉意的说了句：“对不起，张老师，我……真可惜！” “没事，没事，都好些年了。” 说着话，张老师又指着那个杨婕一直没有太注意的年轻人。 “他也演猴，为了纪念他的哥哥，他是在他哥哥去世以后才学戏的，学了七年，从16岁开始到现在！” 话说到这个份上，杨婕也明白了，明摆着的，老爷子这是要把自己的儿子推荐给她，可是，还没有看到那些绍剧团的小猴子，总得有个挑选比较啊！ 杨婕没搭茬儿，显然不太看好面前这个腼腆的年轻人。 看时间不早了，各自安顿睡觉。 顾北前世又择席的毛病，可这一晚上，却睡得格外安稳。 早上被敲门声惊醒，睁开眼，已经八点一刻了。 “顾同志，早饭都准备好了。” 张金莱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张……老师。” 顾北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要是放在前世，即便不熟，对方比他年龄大，也该称呼一声“张哥”，六哥也行。 “您想演孙悟空吗？” 张金莱脚步一顿，也没回头。 第二十二章 举贤不避亲 吃过早饭，张老师仍然没有带三人去绍剧团的意思。 杨婕导演提了几次，《西游记》筹备组的工作千头万绪，京城那边虽然有副导演朱小峰牵头，可她这个总负责人不盯着，心里还是不踏实。 这边的事越早结束，他们也能早一天回京城。 要说着急，顾北更着急，今个已经周三，距离跟王老头、史密斯约定的周末，也没差几天了。 可张老师还是顾左右而言他，把话岔开去，只是一再介绍跟前的这个“儿子”。 对此，杨婕也是无奈，这还真是举贤不避亲啊。 但就算张金莱真的不错，也不能强塞吧！ 最起码也得有个比较才行啊！ 也许有比他更合适的呢？ 但是面对张老师的一再提及，杨婕也不能一直装糊涂，于是便问起张金莱的情况。 顾北在一旁，明显看得出来，杨婕导演对张金莱并不满意。 既然是演猴子，机灵劲儿总该有吧！ 可张金莱总昨天开始就给人一种很闷的感觉，没说话先脸红，这样的性格能演孙悟空？ 至于其他方面…… “他好像……个子高了点吧？” 老先生见杨婕导演终于把注意力放在了张金莱的身上，连忙说道：“不高，不高，蜷起腿来就不高了！” 说着还做了个示范。 顾北瞧着，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年轻三十岁的话，怕是没有谁比张老师更适合演孙悟空了。 见张老师这么卖力气，杨婕也不好意思再挑毛病，接着又问到张金莱的表演水平，这才是关键，总不能猴戏世家出来的，都能把孙悟空演好吧？ 迷信权威可要不得。 “没问题，金莱已经在台上演过孙悟空了？” 杨婕诧异：“您之前不是还说他是学员吗？” “是，但是他的水平不错，我手把手教他，平时他也很用功！” 见张老师连连打包票，杨婕也来了兴趣，开始认真打量眼前这个年轻人。 很文静，秀气，给人的感觉像个白面书生。 “张老师，您之前说那些表演技巧他都会吗？” “他会，他都会！” 老先生积极起来，马上叫张金莱表演一些猴子的动作。 张金莱明白父亲的想法，对于能在电视剧里演孙悟空这件事，还是非常期待的，只是性格使然，心里怎么想的，轻易不外露。 几个动作倒是惟妙惟肖的，尤其是侧着身子，耸起肩膀，张大嘴巴，连连眨眼那一下，看得出来，平时没少下功夫。 只是比起他的父亲，还是差了些精气神。 杨婕在心里盘算了半晌，猴戏世家出身，年轻，容易接受新鲜事物，有舞台经验…… “你父亲说的那些，你都能理解吗？还有一点，离开锣鼓经，离开舞台上原有的规矩，还能表演吗？” 这一次张金莱倒是没用别人替他回答，自信满满道：“能！” 杨婕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继续说道：“我们接下来要怕的是电视剧，表演的时候，不能照搬戏曲舞台原有的东西，还要自己发掘和发展，吸收不少别的表演技巧，但戏曲的功夫也必不可少，所以你要把你父亲的经验和对悟空的理解学好才行！” 说到这里，杨婕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老爷子连忙拍着胸脯保证：“这点请您放心，包在我身上。” 事已至此，如果再提出要看另外的人，似乎已经不合时宜了。 杨婕也没想到，这次来绍兴办事会这么顺利。 当然，要说顺利也不准确，毕竟这个孙悟空是被硬塞给她的。 事情办妥了，杨婕当天就想启程回京，她不光负责《西游记》的筹备工作，平时还要负责其他的戏曲类节目录制。 眼瞅着到了十一月中旬，距离年底也不远了，她要将主要的精力都放在《西游记》上面，可平时的负责的节目也不能丢开手。 得抓紧时间把节目都准备出来才行。 但是，张老师这时候又提出要介绍一个能演猪八戒的演员。 介绍的也不是外人，是他哥哥七龄童的儿子小七龄童张金元，同样也是一个世家，爸爸演猪八戒，儿子也演猪八戒。 杨婕没想到还能有意外收获，真要是来一趟绍兴，把孙悟空和猪八戒的人选一道解决了，那可真是来值了。 “他演猪八戒有您的孙悟空这么好吗？” 老爷子满口打保票：“没问题，好得很，演了多少年了，有名的猪八戒，后天，正好有场演出，您三位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 盛情难却。 再说了，孙悟空有了，回去也得抓紧选猪八戒，虽然时间上紧张点，可是如果真能顺便找到个猪八戒倒也不错。 只是…… 后天就周五了。 顾北心里惦记着他的第一桶金。 可领导都点头了，他个跟班能说什么。 唉…… 当天夜里，顾北失眠了。 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觉得无数钞票在他的眼前乱飞。 转天没事干，张金莱陪同三人逛了逛绍兴，难得出来一趟，又没有要紧事，哪能不放松一下，更别说，王翀秋还带着相机呢。 一行人参观了鲁.迅先生的故居，百草园，还有著名的咸亨酒家…… 这个时候的绍兴，古色古香，真是个很有特色，非常可爱的小城。 但除了王翀秋，杨婕和顾北都无心游玩，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安，仿佛丢了什么。 顾北是在为他的第一桶金忧心，真要是错过了史密斯这条大鱼，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地方可以找补。 杨婕则是因为孙悟空的人选，此行来绍兴，连绍剧团的大门都没进，万一要是有比张金莱更合适的人选，岂不是失之交臂了？ 而且，这么大的戏，这么重要的人物，就这么定了？ 连选择余地都没有？ 看着一直跟在身边的年轻人，杨婕的心里还真有点儿含糊了。 终于盼到了周五，让三个人都没想到的是，演出的地方在另外一个城市，离绍兴还有几十里路，好在张老师帮着联系了一辆车。 不然的话…… 腿儿着去？ 几十里路，那位张金元就算是天蓬元帅下凡，也甭想让他们过去看。 顾北不知道前世《西游记》在选角的时候，有没有过这一段，但他可以肯定的是，最终演猪八戒的那位演员姓马，叫德华。 如同张金莱一样，马老师塑造的猪八戒，同样是中国电视剧史上，无法超越的经典荧幕形象。 所以，即便张老师同样推荐了自家侄子，想来杨婕导演看过之后，应该没中意。 “太瘦了吧？” 坐在台下，看着上面套着猪八戒行头的张金元，杨婕下意识的皱眉。 顾北没打算发表意见，可架不住领导非得问。 思虑再三，也只是从身形方面挑了个毛病。 确实太瘦了，张金莱的身高问题，还能在表演的时候蜷着腿来解决，太瘦了要怎么办？ 即便将来拍戏的时候，要带上假肚皮，可本身的体型挑不起来，怕是带上之后不像猪八戒，倒成了旧社会的饿殍。 杨婕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她也觉得太瘦了，而且，戏也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也就是……中规中矩。 演出结束之后，张老师便迫不及待的询问杨婕导演的意见。 “我……考虑考虑吧！” 没把话说的太死，万一接下来的选角工作不顺利，实在挑不出来合心意的猪八戒，说不定还得回过头来找张家。 不过张金元要演的话，必须得增肥，还不是几斤，十几斤的事。 这件事暂且放下，杨婕关心的还是孙悟空。 “张老师，您和金莱年后来京城，到时候见了面，咱们再细谈，趁着这段时间，您可得把压箱底的真功夫都传给金莱。” 对张金莱，杨婕还是有些不满意，总觉得差了点儿孙悟空的精气神，可谁让他的条件得天独厚呢。 身边有张老师这么一位猴戏大家，只要肯下功夫，没有学不出来的。 “您放心，这个事包在我身上，等年后在京城见了，保准给您一个最好的孙猴子。” 老爷子都这么说了，杨婕也只能暂时放下悬着的心，期待着年后张金莱能真的脱胎换骨。 返回绍兴，三个人婉拒了张老师“多住两天”的邀请，当天就坐上了北上的火车。 又是一路“咣当”，五感一起遭受着折磨。 终于，周六深夜，抵达了京城。 王翀秋跟没事人一样，顾北和杨婕却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杨导，王老师，周一见。” 台里这次倒还算宽厚，特意让小车班安排了辆车来接，先把杨婕和王翀秋送到家。 杨婕还想说点儿什么，可此刻实在是没精神，最后摆了摆手，被王翀秋搀扶着进了院门。 “刘师傅，您受累。” 顾北说完，就瘫软在了座位上，这一趟出去，可真够遭罪的。 别的且不说，单单身上这股味儿，顾北都忍不住嫌弃。 因为住的是张家，仨人谁也没好意思要求人家烧水，供他们洗澡。 再加上绍兴气候温.湿，回来又在火车上浸了一道。 这不，杨婕和王翀秋刚下车，刘师傅就把窗户给放下了。 当了这么多年司机，差点儿被熏得晕车了。 顾北对此也只能面露尴尬，假装没看见。 第二十三章 当务之急 哗啦！ 顾北赤条条的从大池子里出来，刚刚泡过的地方泛着一层油花。 一同在池子里的几个老头儿都躲得远远的，生怕沾上半分，眼瞅顾北走了，还在小声嘀咕。 这是打哪来的土老帽儿，可真够脏的。 “爷们儿，几天没搓了？” 搓澡师傅一把下去，笑呵呵的调侃了一句。 说吧，说吧！ 顾北pia的往大床上一趴，只当没听见。 昨天回来的太晚，顾北也没惊动家里人，一觉睡醒，又到了战斗的星期天。 李素芬看出顾北累坏了，就没去吵他。 早饭都没顾得上吃，顾北先去了公共浴池，等出来的时候，顿感神清气爽，依旧是东城区最靓的仔。 骑车回家，去老王头儿家的事，倒是不着急，那天也没说什么时候过去，史密斯要真是个买主的话，就别怕等。 这个星期，顾家的存货不多，等顾北到家，脏衣服都已经洗好晾上了。 “你这孩子，又乱花钱。” 正房屋里，顾北正把从绍兴带回来的土特产一一拿出来，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在京城倒是很难见着。 梅干菜、萝卜干、咸亨腐乳，还有就是一小坛子绍兴黄。 “南南，给你带的茴香豆。” 早就守在一旁的顾南一把夺过，捡了一个丢在嘴里，刚咂摸出滋味儿，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但凡知道孔乙己的，必定听说过茴香豆。 多乎哉，不多已。 顾北也是这次去绍兴，第一次吃到正品，怎么说呢？ 知道有这玩意儿就行，千万别轻易尝试。 味道很怪，又干又硬，跟小石头似的，牙口不好的能把牙给崩了。 “哥！这什么啊？” 顾南气哼哼的把袋子往桌上一丢。 得嘞！ 留着给顾孝武当下酒菜吧。 李素芬倒是挺高兴，虽然免不了唠叨顾北乱花钱，可出去一趟，还知道给家里带点儿东西，值得表扬。 这两天的菜是不用发愁了，多出来的，还能给邻居家送点儿，巩固一下邻里关系。 好吃不好吃的放一边，尝个新鲜。 “哥！没别的了？” 顾南不甘心的朝着包里看。 “给！” 顾北又掏出了一个小包裹，里面也是绍兴特产香糕和烤饼。 “谢谢哥！” 隔着包裹皮，顾南都能闻到香味儿，喊了一声，在被李素芬收缴之前，转身就跑去找小伙伴分享了。 东西派发完毕。 “妈！我有事出去一趟。” 李素芬正收拾着，闻言道：“你刚回来，大礼拜天，不在家待着，又上哪去啊？” “小北都是大人了，你管那么多干啥？” 顾孝武说着，还朝李素芬使了个眼色。 夫妻两个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默契还是有的。 顾北连着两个周末都往外跑，这还能没有点儿情况？ 比如说…… 有对象了！ 李素芬了然，脸上带着以为擅长的笑：“小北啊！什么时候带家来，让妈看看。” 呃…… 这咋啥都能扯到那方面去啊！ “妈！我才19，您着什么急啊？” 19岁，放在前世还是个孩子呢。 可当下就是如此，只要工作了，在父母和周围人的眼里，就算是长大成人了。 既然都长大成人了，结婚生子自然应该及时提上日程。 尤其是在顾家，顾孝武和李素芬结婚晚，生顾北的时候，都二十六七岁了，眼瞅着跟他们年纪差不多的邻居，有的都当爷爷奶奶了，俩人看着也不免眼热。 见顾北不搭茬儿，李素芬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呢。 “行，行，妈不着急，也不问，晚上回不回来吃饭？” 得嘞！ 这是认定顾北有情况了。 他也懒得解释，误会就误会吧。 这样也好，往后周末出去倒是有借口了。 回屋把那副画包好，往手提包里一放，推车出了院门。 赚钱才是当务之急，谁有空搞对象啊！ “南南，你哥上哪去了？” 顾家隔壁，姬培杰透过窗户看着顾北推车走了，随口问了一句，拿起个烤饼细细的咀嚼着，味道又咸又甜，一开始吃还不习惯，可吃着吃着就感觉有点儿上头。 “我哪知道，诶，那本书你还看呢？” 顾南说着，看向了姬培杰放在手边的那本《红楼梦》，以她对小伙伴的了解，能对一件事保持这么长时间的热情，实属难得。 “看啊！我发现……还挺有意思的。” “你真打算当演员啊？” 正吃着香糕的刘贝问道，平时在家里，她妈根本不让她吃这么甜的东西，说是对嗓子不好。 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哪个不喜欢甜食啊！ “试试呗，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啊？” 刘贝眼前一亮，但随即就暗淡了下去：“算了吧，我妈肯定不让。” 刘家婶子的目标是将刘贝培养成京剧舞台上的大青衣，其他的都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南南，你呢？” “我？我哥让我好好学习，将来考大学。” 姬培杰闻言，恨铁不成钢：“你怎么事事都听你哥的？” 顾南翻了翻眼珠：“别说我，你还不是一样，让你偷家里的烟，你就帮着偷，让你别考虑林黛玉，主攻妙玉，你就……” “我那是……自己决定的，跟你哥没关系。” 小丫头嘴硬，说着又拿起了一块梅干菜烤饼。 这味道的确上头。 再说顾北这边，出了大院，一路朝着王老头儿家的方向赶去，距离不算近，也不算远，骑行的话，大概要二十分钟。 至于住得这么近，以后会不会被找后账的问题，根本不需要担心，京城这么多人，就算是住在隔壁院，一辈子也有可能碰不上。 此刻，王老头儿家里，史密斯先生已经望眼欲穿了，他定好了下周三的机票，如果今天不能淘换到真东西的话，只能两手空空的回国了。 之前被忽悠着当宝贝收上来的那些破烂玩意，经过多方鉴定，拢在一块儿卖废品，能值个一大毛。 “王先生，那个孩子不会不来了吧？” 史密斯等得心焦，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走着。 王老头儿翻了翻眼皮，似笑非笑的：“史密斯先生，别着急啊，好饭不怕晚，今个要是能瞧见真东西，等多久都值。” 说着话，又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年轻人，这位是史密斯请来的帮手，显然，这洋毛子已经不信他了。 “马师傅！” “您客气，您是行里的老前辈，叫我小马就成。” 顾北要是在这里的话，准保一眼就能认出这年轻人，再过二十年，这位可是京城收藏圈子里的知名人士。 马伟督！ 不过此刻的马伟督还只是小有名气，前年返城之后，被安排在了一家机修厂当铣工，今年上半年在《青年报》上发表了小说《今夜月儿圆》，成功打入京城文学圈子。 之所以认识史密斯，也是经过朋友介绍，知道他对古玩字画有很深的研究，便把他喊过来帮忙。 也不是白来，哪次出场费不得收个三五十快，都赶上马伟督一个月的工资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能有机会看看真东西。 “看着你年纪不大，以前家里有人干过这一行？” 马伟督知道王老头儿是想探他的底。 “王老，您……” 刚开口，就听到门口有人喊了一声。 “王老头儿，我来了。” 嘿！ 这称呼可真…… 马伟督听着，也不禁笑了。 王老头儿面色不郁，还没等他张嘴，门就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正是顾北。 “小子，你还真敢来？” 顾北瞥了王老头儿一眼，笑呵呵的说道：“我有什么不敢的，难不成您还能把我给抢了啊？” 呃…… 王老头儿被噎得难受，干脆不说话了，他今天只提供一个交易的场所，顺便收点好处费。 另外，这老家伙也憋着要让顾北出丑呢。 论眼力，王老头儿承认自己比不上顾北这个小年轻，那张仿文征明的赝品，他也是时隔多年才看出来不对，可顾北只看了半张画就给定了假。 但他毕竟浸淫古玩一行多年，顾北拿来的东西，要是有一丁点儿瑕疵…… 嘿嘿！ “你好，朋友，请问……带来了吗？” 史密斯才不管顾北和王老头儿的“恩怨”，他现在唯一关心的就是，今天到底能不能见着真东西。 等了一上午，史密斯早就等得心焦了。 “这位是我的朋友，马先生，他听说了这件事，也想来欣赏一下。” 史密斯装作很随意的介绍了马伟督。 呃？ 刚才没注意，这会儿仔细端详了一番，顾北就觉得眼熟，小眼睛，耷拉眼角，两道深深的法令纹。 老马？ 顾北认识马伟督，前世曾见过几次，有几件马伟督也拿不定主意的东西，都是他给掌的眼，交情不算深，却也不算浅。 马伟督刚要说话，对上顾北的眼神，心里不由得一激灵。 这小子认识我？ 记忆里没这人啊？ “咱们先看看东西，王老头儿，今个就让你开开眼。” 说着，顾北便从手提包里拿出了那幅包裹严实的画卷，打开包袱皮，解开扎带。 王老头儿见状就要上前接，却被顾北给躲开了。 “这位马先生，还是您来搭把手吧！” 马伟督闻言一怔，随即笑了，也不推辞，他今天来为的就是这个，走上前接过一端，配合着顾北将那幅画徐徐展开。 “你就不怕我给搅合了？” 顾北也笑了。 第二十四章 看不出假，那就是真 里间屋，此刻王老头儿和马伟督俩人正趴在一张条案前，手里拿着放大镜，仔仔细细的看着平铺在上面的那幅画。 史密斯急的抓耳挠腮的，整整一个多小时了，还是没有结果，实在是让人心焦，可又不敢发出一点儿动静，刚刚他开口询问，直接被那俩人给怼了。 正在与几百年前的古人进行精神交流的关键时刻，有人出声打扰，要不是看在国际友人的份上，怕是都要骂开街了。 顾北倒是老神在在，坐在一旁品着茶，王老头儿家里还真有货，轻呷一口，唇齿留香。 那俩人一边看，一边还在小声的交流着，可谁也没敢开口下定论。 “小子，你这画……不对吧？” 王老头儿看得眼睛酸疼，又猫着腰趴了半晌，觉得身子骨都要僵了。 “不对？” 顾北笑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劳您驾，指出来哪不对，我替我朋友谢谢您。” 王老头儿本来想诈一句，在顾北的神情变化间看出端倪，没想到顾北非但没有丝毫慌张，反而不轻不重的点了他一句。 “我……看不出来，可我就是觉得你这东西太蹊跷了。” 呵呵！ “蹊跷？王老头儿，你也是个老虫儿了，这话也敢拿到明面上来说，要是真瞧出不对，受累给指出来，也让我长长见识，一句蹊跷，你就打算断真伪？” 顾北说到这里，方才的笑脸瞬间隐去，神色变得严厉起来。 “老头儿，你特么逗我呢？” 王老头儿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被顾北骂了，也没法反驳。 “小顾！” 这时候，马伟督也抬起了头。 “你这画……怎么说呢？笔墨够宋，气韵也足，技法是北宋的没错，看这笔披麻皴，的确是巨然和尚的笔法，我是瞧不出假来。” 顾北看着马伟督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可就是……” 马伟督说着，抬手一指画上的一处印章。 “这上面加盖了石渠宝笈的印，可我在石渠宝笈上面，没看到过关于这幅画的记载啊。” 果然不愧是马伟督。 尽管现在还年轻，经验也比不上前世，但知识储备量倒是极大。 “对，对，对！” 王老头儿也跟着喊了起来，看他那兴奋的模样，像是捡了大漏。 “小子，你怎么解释？既然用了石渠宝笈的印，为什么没有关于这幅画的记载？” 顾北还是不慌不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这话您二位别问我，问问这位史密斯先生，他的老祖宗都干过什么？” 呃…… 王老头儿和马伟督闻言朝着史密斯看了过去，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满是不善。 史密斯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刚刚顾北他们说的都是中文，他一句都没听懂，只是…… 为什么都这样看着我？ “特么的洋毛子。” “不是人揍的！” 顾北听着笑了，这俩人也真有意思：“当年发生过什么，就不用我说了，只要是中国人就没有不知道的，那场大祸，石渠宝笈被焚毁大部，现在流传下来的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两人连连点头，这是事实，根本没法反驳。 “另外，巨然和尚的画，在咱们国内的也不多，大部分都流失在海外，如今还在国内的也就是万壑松风图，那上面也加盖了石渠宝笈的印章，可石渠宝笈里有记载？” 马伟督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低头看着那幅画，眼神突然变得十分纠结。 “小顾，你的那位朋友真的打算将这画出手？” 正如顾北方才所言，巨然和尚的真迹，如今还在内地已经不多了，海峡对面倒是有不少，可不摆在自家门口，心里总觉得空落落。 再有就是真的流失海外了，隔壁小日子有，史密斯的老家大老美博物馆里也有收藏。 要是这一幅也被卖出去的话…… 王老头儿也想说话，可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忍住了。 史密斯答应他，如果今天的交易达成的话，会给他一笔好处费。 卖不卖祖宗的，又不是王大爷卖的，碍着我什么了。 “马先生，有结果了吗？” 史密斯实在等得不耐烦，也顾不上深究马伟督刚刚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他。 尽管内心挣扎，马伟督最终还是点了下头。 “东西是好东西。” 听到马伟督这么说，史密斯那张脸立刻阳光灿烂的，转头就看向了顾北。 “顾，这幅画，你……是你的朋友打算卖多少钱？” 呸！ 听了这话，就连王老头儿都是满脸嫌弃，几百年历史的宝贝能说卖吗？ 一个“让”字都算不恭敬。 顾北也不说话，只是竖起了两根手指，在史密斯的面前晃了晃。 两万？ 史密斯刚闪过这个念头，自己就给否定了，他之前收上来的那堆破烂，还花了一万多呢。 这幅古画已经经过两个人的鉴定，史密斯虽然不懂，可是，看王老头儿那满眼的贪婪，还有马伟督脸上的不舍，价值应该非常高。 “20万？” 史密斯只是疑问，王老头儿直接发出了一声惊呼。 解放前，他在琉璃厂做买卖的时候，也是见过钱的，可现在这年月，人均工资才三四十块钱。 20万？ 敢报出这价格来，也不怕把牙给崩了。 至于马伟督倒是没什么表示，在他看来，巨然和尚的真迹应当是无价之宝。 “嫌贵了？” 顾北淡淡的一笑，起身走到条案旁，随后缓缓的将画又卷了起来。 “就这个价，而且真想要，今天我就得看到钱。” 史密斯没有立刻给出回应，而是在心里飞快的计算着，20万对他来说，算不上一个多大的数字。 他这次来京城，是跟随一个商务代表团考察投资环境的，本身在老美那边也有一家规模不小的公司。 以现在的汇率，20万人民币也不过10多万美元，而且这还只是官方汇率，事实上民间的汇率还要低得多。 可现在他身上并没有那么多现金，他只是打着考察的名义来旅游的，又不是立刻要投资，之前换的人民币，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可以。” 最终，有着几百年历史的东方古国艺术品，还是让史密斯难以割舍。 “不过我现在没有那么多现金，你要等一下才行。” “两个小时够不够？” “够了！” 史密斯说完，转身就出去了，都忘了要叫上马伟督。 “小子，祖宗就让你这么给卖了？” 史密斯刚走，王老头儿就忍不住开口嘲讽。 卖祖宗？ 顾北挑衅的看了王老头儿一眼：“刚才当着史密斯的面，您怎么不说？现在倒是想起来说便宜话了？早干什么去了？” 刚才说？ 刚才要是开口把这桩买卖给搅黄了，谁给他好处费啊？ “看您这岁数，解放前就是混琉璃厂的吧？那时候，您卖没卖过祖宗啊？哦！对了，您手里也没真东西啊！” 你……你…… 王老头儿指着顾北，怒目而视，想说几句大义凛然的话，可是却终究底气不足。 “好小子，我恭喜你发财了。” 说完一抬手，显然他这里间屋是不打算留人了。 顾北也不在意，拿着画起身便出去了。 马伟督犹豫着追了上来。 “小顾，这幅画，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啊？巨然和尚的真迹，流传在民间的估计也就这么一幅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急等着用钱，可这幅画要是能在你手里多压上几年的话，价值肯定还得翻倍，20万就……太可惜了。” 马伟督也不信顾北那个朋友的说法，只是不想这幅巨然真迹也流落海外。 “20万就不少了，够用。” 如果真的是巨然和尚的真迹，哪里还用马伟督开口，顾北自己就去寻一个金丝楠的匣子，把这画当成祖宗一样供起来了。 够用？ 马伟督咂摸着顾北这话，突然眼前一亮，看着顾北突然笑了起来。 “小顾，你这话里有话啊？” 不光是话里有话，画里也有画。 可顾北此刻却装起了糊涂：“哦？我说什么了吗？” 看到顾北这个反应，马伟督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没有，自然是没有，你什么都没说，我也什么都没听见。” 俩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有些事，心照不宣就行了。 要是换成别的人，顾北肯定是一丝一毫都不能透，但如果是马伟督的话，他倒是愿意试试。 如果马伟督猜出了真相，转头就去告诉史密斯，顾北无非也就是丢了这第一桶金，可却看清了一个人。 作为重生之人，顾北不相信自己在别的地方赚不来钱，非得指着做旧蒙人。 甭管结果如何，他都不吃亏。 没到两个小时，史密斯就回来了，手里提着两个皮箱，里面是他刚刚从银行取的钱。 20万放在当下可是一笔巨款，要是没有外宾的身份，想一下子取这么多钱，光是手续就能把人给烦死。 回到屋里清点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顾北将钱收好，随后将那副重新包裹好的画推到了史密斯面前。 “东西是您的了。” 史密斯欣喜之下又做了次善财童子，同样也是他之前承诺的，老外有的时候还是很有契约精神的，只不过大多数情况下习惯了耍赖皮。 顾北、马伟督，还有王老头儿，一人一个信封，这是史密斯答应的好处费。 摸了摸厚度，又是500块。 收获颇丰。 没多客套一句，史密斯拿着画就走了，好像生怕再晚一秒钟，顾北会后悔似的。 上当都赶着像投胎一样。 “小顾，这钱你准备存上吗？” 第二十五章 20个万元户 20万，顾北的前世都不算是一个小数目，放在当下更是妥妥的一笔巨款。 这个年代的人们虽然骨子里依旧带着清高，耻于谈钱，但是，对于钱也不再讳莫如深。 毕竟，就连国家都号召，要让一部分先富起来。 前些日子在单位看报纸，顾北还曾看到过陕西榆林的一位农民，通过辛苦劳动，勤俭持家，成了全县第一个富起来的人，家产过万。 披红挂彩，跨马游街。 人家管那叫夸富大会。 不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里面的水分不少，那位农民或许有些家底，可远到不了媒体帮着宣传的程度。 所谓的万元户，估计连家里的窑洞，鸡鸭鹅狗猫，还有锅碗瓢盆都给算上了。 顾北手里拿着的，可是实打实的20万。 一幅画，20个万元户都出来了。 虽然这钱来的有些取巧，可怎么着，也应该……算是……凭本事……赚来的……吧？ 顾北扭头看着马伟督：“咋了？分点儿？” 马伟督一愣，见顾北脸上带着笑，也逗道：“那就分点儿呗！” 说完，俩人都笑了。 “没别的意思，就是……” 马伟督说着，见一旁的王老头儿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们俩。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换个地方。” 说完，便朝着外面走去，从顾北身边经过的时候，还不着痕迹的碰了一下他的胳膊。 担心什么呢？ 顾北对着王老头儿一挑眉，就这老棺材瓤子，还怕他黑吃黑不成？ 两人一前一后，推车出了大院。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请你帮一忙。” “说。” 顾北将俩皮箱往车把上一边挂了一个，知道的里面全都是钱，不知道的，还以为装的是咸菜疙瘩呢。 嗬！ 马伟督瞧着，感觉顾北这人还挺有意思。 “我有一朋友，在银行上班，单位里有存款任务，可你也知道，这年头，大家伙口袋里都不宽裕，眼瞅着都年底了，她任务还没完成，你要是放心的话……” “对象啊！？” 呃…… 马伟督正说着，顾北直接来这么一句，差点儿把他给呛了。 “那个……还不是。” 后来的老文痞，此刻还是个很单纯的文艺青年。 这个时代的人们对于感情方面的事，还是很含蓄的，像顾北这样大大咧咧的说出来的还真少见。 “你放心，她们单位的存款利率还是很高的，而且，存银行也安全，你身上带着这么多……也不方便啊！” 这话倒是真的，这年头银行在储蓄和贷款的政策上，有点儿冤大头，储蓄利率高，贷款利息低，甚至有人钻漏洞，托关系从银行贷款，然后直接存上。 再过几年，储蓄的利率更上一个台阶，直接早就了中国改开之后第一波躺平的人，号称息爷，就指着存款利息过日子。 “行啊！” 顾北自然无可无不可，把这么多钱带身上，确实不方便，放在家里也不成，钱的来路问题解释不清楚，万一被家里人给发现，也是麻烦。 他的那间屋子，甭管是李素芬，还是顾南，从来都是推门就进，有些秘密也藏不了多长时间。 本来顾北就在琢磨着，这些钱要怎么存银行呢，既然马伟督有关系，正好用上，双方都能落实惠。 “不过，一下子存这么大一笔，不会有麻烦吧？” 巨额财产来源不明。 顾北可不想被请去喝茶。 别说现在，就算是前世，突然一个账号汇入过量资金，银行的监管系统都会启动追查。 “放心，我跟着一块儿去，到时候，我跟她说。” 这还真是赶巧了。 “走着。” 马伟督见顾北答应了，心里也高兴，他追那姑娘已经有段时间了，看得出来，姑娘对他也有点儿意思，只是对方家里对他现在的工作不甚满意。 家里人的态度自然会影响姑娘的想法。 正好有机会帮得上姑娘的忙，马伟督当然不能错过，必须极力促成这件事，只是没想到顾北答应的这么痛快。 马伟督觅的那姑娘上班的地方在朝阳，俩人骑车赶了一个钟头，眼瞅着快到下班的点儿了才抵达目的地。 银行大厅里办事的人倒是不多，没办法，这年头，谁也不富裕，有钱还是更愿意在口袋里装着。 至于贷款，除了那些胆大的，中国老百姓的生存方式还是以不欠钱为尚。 别人之钱财，不可起贪念；自己之财，勿要与他人。 老祖宗传下来的生活哲学，自带着小农意识。 “小林。” 原本古井无波的一张脸，见着姑娘以后，立刻变得生动了。 “马伟督！” 林芳见来的是马伟督，也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接着就看到了跟马伟督一起的顾北，眼神不禁带着疑惑。 “我带朋友过来办点儿事，现在方便吗？” 林芳微微皱眉：“我正上班呢，待会儿行吗？” “就是趁着你上班时间过来的。” 马伟督说着，往柜台凑近了一点儿，压低了声音。 “我这朋友是来存钱的，大数。” 大数？ 林芳朝着顾北看过去，一个小年青，衣着普通，看着就不像有钱人，唯一可取的也就是这小伙子长得可真精神。 “多少？哎呀，我最近都愁死了，年初定的存款任务，我到现在还没完成呢。” 嘴上说着，林芳还是拿出来一张存款要填写的单据。 马伟督能想着带人过来分忧，林芳还是很感激的。 “把这张单子给填了，趁着没下班，我赶紧把手续办完了。” 马伟督见状，心里起急：“小林，我都说了，大数，大数，你往我朋友手上看看。” “看什么？” 林芳说完，探头看了一眼，随后便愣住了。 顾北手上提着两个黑皮箱。 那里面…… 不会都是钱吧？ “他……存多少啊？” 马伟督没说话，而是学着顾北在王老头儿家的样子，竖起了两根手指。 两万？ 林芳感觉心跳有些加速。 她在银行工作，再多的钱自然也看到过，对于钱都有点儿麻木了。 真正让她激动的事，顾北真要是来存两万，她的存款任务一下子就完成了一大截，这下领导也不会总是批评她了。 “你们跟我来。” 林芳从柜台里走出来，带着马伟督和顾北一起进了旁边的业务室，再过些年，上面的牌子就会改成VIP。 啪！啪！ 两个皮箱被打开，林芳直接懵了，她刚刚想的是两万，结果没想到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看那一沓一沓的大团结，敢情马伟督竖起两根手指代表的是20万。 “这么多？” 林芳这时候看向马伟督和顾北的眼神也带着点儿警惕。 “放心，渠道绝对正常，我这朋友家里有件传家宝，刚刚出手，卖了20万。” 败家子？ 林芳的脑子里很自然冒出了这三个字，因为只有败家子才会卖家底过日子。 感觉到林芳对自己的观感有了变化，顾北也没做任何解释。 钱的数目太大，来源渠道不好明说，人家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只要不耽误办事就行。 显然这件事此刻已经不是林芳能做主的了，她出去了一下，没多大一会儿就进来了一帮人。 也不说话，只是好奇的打量顾北一眼，接着便闷头数钱。 在没有点钞机的年代，银行的工作人员个个都是数钱小达人。 唰唰唰，哗啦哗啦，噌噌噌…… 各种数钱的方式轮番展示，看得顾北眼花缭乱。 是不是跟台里建议一下，制作个各行各业技能展示的节目？ 真要是能成的话，绝对受欢迎。 毕竟现在的电视观众能接触到的职业也就是自己从事的那一类，最多再加上个片警、教师、医生什么的，反正都是和生活息息相关。 像银行职员的快速点钞，绝对能惊掉不少人的下巴。 只可惜…… 算了吧！ 顾北如今在央视就是个小小的实习美工师，节目制作这方面，距离他至少还差着孙猴子的一个筋斗云。 连着清点了三遍，确认无误，又仔仔细细的抽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伪钞。 “全存上？” 顾北刚要答应，突然想到了一些事，便又改了主意。 “留出两万，剩下的都存上。” 林芳答应了一声，便去办手续了，顾北是她接待的，业绩自然也算她的，其他同事都只有羡慕的份。 一笔存款，怕是往后三年的任务都不用发愁了。 这小伙子是谁啊？ 家里这么趁钱。 长得也精神。 有对象没有啊？ 我家三闺女还没对象呢，要不…… 我大姨家的表妹刚从兵团回来，要是能…… 我家里没亲戚，自己上就行。 顾北刚开始还没在意，渐渐的就发现不对劲儿了，这帮人清点完怎么都不走，围着他干嘛呢？ “马哥，还得多长时间啊？” 马伟督的注意力都在林芳的身上，根本没留心其他姑娘。 “放心，很快，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待会儿请你吃饭，叫上小林一块儿。” 马伟督心情大好，刚刚林芳一个劲儿的对着他笑，俩人的事明显又有了转机。 再加上，今天得了史密斯一笔好处费，整整500块，能都赶得上他一年工资了。 要不今天去老莫？ “哪能让你请我啊？该说谢谢的是，要吃饭也是我请客，你可千万别跟我抢。” 听顾北语气这么坚决，马伟督都觉得，真要是不吃他一顿的话，倒显得自己不识抬举了。 第二十六章 万事的尽头是催婚 林芳没约出来，马伟督明显有些郁闷，等看到顾北带他来的地方，就不仅仅是郁闷了。 “我说你都万元户了，就带我出来吃卤煮啊？” 京城名店，小肠陈。 “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还挑呢？” 顾北这一世是头次和马伟督见面，可还是不由自主的带上了前世的一些习惯。 他知道老马是个不拘小节的，也没那么多讲究，别听老马嘴上挑剔，俩人真要是去一家大饭庄，说不定老马还不愿意进去呢。 “你是真行。” 马伟督嘀咕了一句，跟在顾北身后进去了。 “这块招牌也有年头没挂出来了。” 这话倒是没错，时代洪流期间，类似于小肠陈这种百年老店都被一股脑打成了四旧。 记得去年这家店的招牌还是“战斗卤煮”呢。 “同志，两碗，宽着点儿汤，多切两刀肺头，加五毛钱五花。” 顾北点餐取票，俩人找了张桌子坐下。 “小顾，行家啊！” “老京城人谁还不知道这个。” 马伟督现在越看顾北越觉得对自己的脾气，一样精熟于古玩一道，同时脾气秉性还有点儿接近。 他的朋友不少，可真正投缘的却没几个。 “小顾，像那样的画，家里还有吗？” 顾北拿了双筷子放在手里，轻轻的敲打着，看着马伟督的眼神意味深长。 “怎么着？你也打算摆人一道？” 马伟督连连摆手：“拉倒吧，我才刚入门，算不上老虫儿，更没你那手艺。” 显然，马伟督已经猜到了顾北卖给史密斯的那幅巨然和尚“真迹”里面有着不小的猫腻。 不过，看破不说破。 马伟督嘴上说着刚入行，可这里面的规矩都懂。 更别说倒霉的是洋毛子，他瞧一乐也就算了，何必点破了呢。 说到做旧的手艺，马伟督心里也纳闷，顾北看着年纪不大，这本事打哪学来的？ “小顾，家里有老人干这一行的？” 他倒是没有别的心思，实在是打心里喜欢那些老物件，真要是能遇上个懂行的人，他也想拜个师傅。 “我们家打我老祖宗那一辈开始，就是给地主家扛活的，一直到我爷爷才进了京城。” “那你这手艺……” “甭问，问了我也不说。” 顾北直接掐断了马伟督的心思。 “不过，你要是真想学的话，咱们倒是可以交流交流，有好东西拿不准的，我也可以给你看看。” 马伟督笑了：“得嘞，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什么时候有空来我家里瞅瞅？” “行啊！不过下礼拜不成，答应了同学过去帮忙。” 顾北还记得表演系毕业大戏的事，既然应了，就必须办到。 再加上既然入了这一行，跟同学之间也得保持住联系。 他们这一届，未来可都是精英。 两大碗卤煮端上来，加蒜汁、酱豆腐、香菜，满屋子人呼噜呼噜一通猛嚼，也算是开荤了。 这玩意儿就是穷人乐，过去穷苦老百姓吃不起肉，拿这个解馋，就是现在也没多上档次，一大碗五毛钱，不够还可以加汤。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卤煮一下子变得高端了，价格也是一路飙升。 顾北前世最后一次吃，好像是80一碗，一般的工薪阶层都快消费不起了。 俩人吃了一个肚圆，交换了住址，出门各自分开。 骑车回家。 “这是怎么了？” 刚进门，顾北就瞧见顾南在抹眼泪。 “南南，谁欺负你了，跟哥说，我捶不死他。” “瞎说什么呢。” 李素芬上来就给了顾北一拳头。 “没受欺负哭什么啊？妈！不是您又骂南南了吧！” 李素芬一听这话，刚落下的拳头又扬了起来。 “我看你也皮痒了。” 顾北赶紧躲了，凑到顾南跟前蹲下：“南南，跟哥说，怎么回事啊？” 顾南瞧见亲人，更是悲从中来，哭天抹泪的把事情说了。 呵呵！ “就为了看电视啊？” 住中院东厢房的王家前些日子买了电视机，大院的孩子们每天吃过晚饭都会跑过去看。 王家两口子厚道，有孩子上门从来都不赶，愿意看到几点就看到几点。 顾南今天吃过饭，就叫上姬培杰和刘贝一起去了王家，可刚看没一会儿，王婶儿的娘家侄女就开口赶人。 “哥，你是没听见，她……她说话多难听，还说我们都是要饭的，去她姑家占便宜。” 眼见顾南又要哭，顾北赶紧劝，还许诺了明天早起给她买肉包子，才总算是把这丫头给哄好。 “你别听她抱屈，刚才你王婶儿特意过来，小孩子拌嘴，值得什么啊！” 顾北听了，这才放心，好在李素芬和王婶儿都是明事理的，趁早把事情说开了，省的心里结疙瘩，更不值得因为这点小事，影响了邻里之间的关系。 “好了，好了，不哭了。” 顾北说着，拿过毛巾在顾南的脸上胡撸了两把，都哭成个小花猫了。 “哥！李欣要在王婶儿家住好些天呢，我是不是往后都没地方看电视了？” 呃…… 这丫头刚才该不会是因为这个才哭的那么冤吧？ “妈！要不……咱家也买台电视吧？” 好歹是从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重生过来的，如今这家里的电器设备实在是让顾北无力吐槽，唯一称得上大件儿的也就是那台老旧的收音机，一打开就滋啦滋啦的响。 “买什么买，一台十二寸都要两三百呢。” 显然，李素芬舍不得这笔开支。 按说顾家有三个上班赚钱的，顾孝武在食品厂还是保卫科的科长，每个月工.资.八.九十块，再加上李素芬和顾北的工资，他们家绝对是前后三进大杂院二十多户人家里生活条件数一数二的。 可李素芬硬是把本该宽裕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每个月为了吃顿肉，顾南都能盼得眼发蓝。 “妈，咱们家总不能连两三百都拿不出来吧？” “你懂什么，将来你不得结婚啊？你妹妹上大学，这些不都得花钱，现在不多攒点儿家底，到时候等着抓瞎呢？” 好嘛！ “妈！您考虑的可真够长远的！” 顾北听着都要无语了。 “可咱们上班赚钱为的是什么啊？按照您的说法，等我结了婚，等我妹上了大学，往后还得接着攒钱，我结了婚得要孩子吧？我妹大学毕业也该嫁人了，得给她攒嫁妆吧？再往后养孩子要攒钱，孩子读书还要攒钱，孩子长大了要结婚，更要攒钱，这钱要攒到什么时候啊？” 好家伙的！ 李素芬听着脑袋都晕乎，顾北这是给她说了一个改编版的愚公移山啊？ 反正都是子子孙孙无穷尽。 “所以啊，妈，努力上班工作，就是为了改善咱们家的生活，您看王叔家添了大件，可王婶儿没工作，就指着王叔一个人赚钱，人家都不心疼，为什么啊？” 李素芬已经被顾北给绕进去了。 “提高生活质量，享受生活啊！” 李素芬被说的没了词，虽然顾北说的听着像歪理，可仔细琢磨琢磨，还真像那么回事。 “要我说，小北说的对。” 这时候，顾孝武也搭了一句，能娶个勤俭持家的媳妇儿是好事，可要是因为勤俭的过头了，让自己都跟着受罪，他也不乐意啊！ “你到底哪头的啊？” 对顾孝武的背刺，李素芬表达了极大的不满。 顾孝武笑着：“孩子说得有道理，谁有理，我就跟谁是一头的。” “得，我说不过你们爷俩，想买就买呗，老王家能买，咱们家差啥了。” 顾北闻言暗笑，刚才还说没事儿呢，现在又忍不住跟王家比上了。 李素芬要顾及邻里之间的关系，可到底是当妈的，看着自家小闺女受了委屈，哭着跑回家，她心里能不别扭。 啪！ 最终拍板敲定，下个礼拜天，顾家也要买电视机，而且，既然要买就买个大个的，必须超过十二寸。 这浓浓的好胜欲。 可定下来之后，李素芬又忍不住肉疼，十二寸的都要二三百，再大一点的，价钱少说还得翻一辈。 顾北瞧出来，哪能让母后为了这个忧心，搭在门边上的皮包里就有两万呢。 只不过这笔钱，现在还没法拿出来。 得想办法过个明路。 “妈！您放心，南南甭管是上大学的学费，还是将来出门子的嫁妆，我这当哥的全都包了。” 小丫头才十三，距离上大学还得几年，至于将来嫁人，那就更远了，要是到那个时候，顾北都不能给亲妹妹预备一份丰厚的嫁妆，他这天选之子也就别当了。 “就会耍嘴。” 看到李素芬笑了，顾北这才安心，又跟家人聊了一会儿，拿过提包准备回屋。 “诶，小北，你今天跟那姑娘……怎么样啊？” 姑娘？ 哪来的姑娘？ 顾北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我的妈诶，我的事您就别操心了行不行，我是出去办点事，杨导交代的，怎么就跟搞对象扯到一块儿去了。” “我不操心？我是你妈，我能不操心，过年你就二十了，你自己就不琢磨琢磨。” 顾北哭笑不得：“您还知道我过了年才20，听您这语气，我都以为我80了呢。” 眼瞅着李素芬又要急，顾北忙道：“您放心，迟早给您带回一儿媳妇来，一个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多娶几个。” “滚蛋！” 见顾北又要耍贫嘴，李素芬笑骂了一句。 “得令！” 顾北拉了个腔儿，摊开云手，迈着京剧舞台上的台步转身逃了。 进屋先把钱放好，接着屋门奔了后院。 第二十七章 人尽其才 “三哥，在家吗？” 顾北到了后院，看到马三儿家里亮着灯，上前敲门。 “在呢？谁啊？” 屋里马三儿回应了一声，还伴着些响动。 “我，顾北，您要是没睡，咱哥俩聊两句。” 出差去绍兴之前，顾北就想找马三儿，可那两天马三儿一直没着家，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小北啊，等会儿！” 说着屋里传来脚步声响，紧接着门开了。 “都这个点儿了，你还没睡，明天不上班啊？” 整个大杂院的邻居，都觉得马三儿是个不着调的，没有正经工作，一天到晚的胡混，唯独顾家跟他关系一直不错。 记忆里早些年，马三儿母亲刚没的时候，家里就剩下他一个半大孩子，俩哥哥结了婚，谁也不愿意管他，李素芬看着可怜，就经常喊他来家里吃饭。 马三儿也是个知恩图报的，时代洪流期间，顾孝武夫妇被下放的那两年，一直是他护着年纪尚小的顾北兄妹，家里有什么费力气的活，也一直帮着干。 正是因为，顾北觉得马三儿品性不错，现如今就想着要拉他一把。 一直靠倒腾破烂玩意儿，终归没个长远。 “听婶子说，你出差了，刚上班就能跟着领导出远门，难怪大院里人都说，你是个有出息的。” 马三儿这话既夸了顾北，又透着自嘲。 顾北是个有出息的，他自然就是大院邻居们话里话外的反面典型。 对此，马三儿也早就习惯了。 “别跟门口杵着了，进来吧，正好我还没吃饭，咱哥俩……呵呵！婶子不管你喝酒吧？” 马三儿能跟大院里其他人犯浑，唯独顾家，心里始终记着当年的恩，尤其是李素芬，那绝对是又敬又怕的。 “吃过了，就是聊两句。” 说着，顾北跟在马三儿身后进了屋。 还是一如既往的乱，马三儿整天在街面上混，经常两三天不着家，家里又没个女人帮着收拾，他一个大男人不把家折腾成猪窝才叫怪事呢。 “小北，坐啊，呵呵，是乱了点儿。” 拉过一把椅子，请顾北坐了，桌上摆着一包猪头肉，还有一包花生米，一瓶菊花白，还剩下个瓶底。 “来一杯！？” 顾北连忙推辞，他是来谈正事的。 转头看到炕上还摆着几件不知道从哪淘换来的东西，只一眼，顾北就看出来，都是破烂。 “三哥，这里两天生意怎么样啊？” 嗐…… 马三儿满脸的晦气，一口闷下去多半杯，捡了两块猪头肉下酒。 “甭提了，那天……” 马三儿有些犹豫，但因为是顾北，还是照实说了。 “你还记得那天，就是你跟街上遇见我哪回，我不是跟你说了，那天本来我以前的同学介绍了笔买卖，让人给搅黄了嘛！” 能不记得嘛！ 顾北的第一桶金就是这么来的。 说起来，顾北还真得好好感谢马三儿，给提供本钱，还阴差阳错的介绍了门路。 “自打那天开始，哥哥我就一直走背字儿，甭提多倒霉了，收上来几件破烂玩意儿，没一件是真的，托人搭桥谈了几笔买卖，也没有一笔能成……” 马三儿絮絮叨叨的说着最近的不顺。 顾北听着也没往心里去，像马三儿这种什么都不懂，就敢干古玩行的，他要是能一直顺风顺水的赚大钱，除非祖坟挨着十三陵。 天底下，哪那么多傻老外让他懵啊！ “三哥，你就没想过找个正经事由。” 马三儿唠叨了好一阵，被顾北打断，还意犹未尽的，张了张嘴，满脸的苦涩。 “要是能有份正经工作，谁愿意跟街面上混啊！” 说着，又端起了酒杯。 “小北，你跟大院住着，还能看不出来，咱们院儿二十多户人家，除了你们家，有一个瞧得上我的吗？” 顾北想说话，却被马三儿给拦住了。 “我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不就是我没工作嘛，以前岁数小，家里没大人，饥一顿饱一顿的，不当胡同串子，我怕是早饿死了，后来下乡，返城了说是给安排工作，可你看看，光咱们这条胡同，回来的知青就有三五十人，哪那么些工作能安置得了啊！” 越说，马三儿心里越苦闷。 “说我不是正经人，我怎么就不是正经人了，我是偷了，还是抢了，靠自己的本事吃饭，凭什么一个个的瞧见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小北，不是当哥哥的跟你吹牛掰，就是我以前练烟摊儿的时候，一个月下来，都不见得比你们家，我叔赚的少。” 这话倒是实情，不说别的，单单这伙食标准，大院里还真没有几家人能比得上。 当然了，马三儿家里就他一个人，今朝有酒今朝醉，不像其他人，一大家子要养活，不精打细算的哪能行。 “三哥，要是有个正经事做，你干不干？” 顾北今天可不是来听马三儿发牢骚的，赶紧止住了他的话头。 正经事？ 马三儿见顾北又提起这个，咂摸了几下嘴，突然笑了。 要是放在以前，有人跟他说，能给他介绍份工作，哪怕是在街办工厂，跟一帮老娘们儿糊火柴盒，他也保准乐颠颠的去了，扫大街都成。 有工作就意味着有稳定的工资收入，到时候，相亲找对象都能长得开嘴。 现在返城知青这么多，没工作的一大帮，到哪不能踅摸一个啊！ 可混了两年，现在让马三儿找个地方，稳稳当当的上班，他心里还真就…… “小北，是我婶儿让你来的吧？” 顾北一听，就知道马三儿是误会了。 “不是我爸妈，你也知道现在一个工作名额有多难。” 眼下个体经济，自由贸易，都还处在萌芽阶段，所谓的正式工作全都是那些国企、集体企业，一个萝卜一个坑，工作岗位都是父退子继，多余的一个也没有，想要进那些大厂，除非有特别硬的门路。 顾孝武在食品厂就是个保卫科长，李素芬在京影也只是个美工师，家里又没门路，哪有本事给马三儿找正式工作啊。 “知道，知道，不像你，大学生，毕了业就是干部。” 央视的碎催小美工，这也算干部？ 好吧！ 顾北知道，他这份工作确实值得大院所有同龄人羡慕嫉妒了。 “难不成，你想着三哥呢，给我找了份正经工作？” 马三儿说着笑了，随后不等顾北说话就摆了摆手。 “小北，好意心领了，可哥哥我自由自在管了，你就算真找个地方，我怕是也待不住，还是……算了吧！不过，这份心意，哥哥记下了，等我什么时候发达了，准保忘不了你们家。” 要说马三儿能发财，顾北还真不怀疑，就冲他那折腾劲儿，等到大风开始刮的时候，说不准就能跟着哪一阵蹿起来。 更何况，马三儿真要是个老实疙瘩，顾北也就不找他了。 这件事，顾北已经考虑了好几天，在绍兴的时候，还一直琢磨。 眼下还不能撒开欢的折腾，可也不能坐着干瞪眼，尤其是现在有钱了，更不能让钱在银行里趴着不动，得想办法钱生钱才行。 可家里就这么几口人，顾孝武、李素芬，加上顾北自己都有工作，顾南还在上学，小毛丫头不顶用。 顾北最要紧的就是找个代理人，让这个代理人在前面冲锋陷阵，他在后面遥控指挥。 思来想去的，也就是马三儿了。 在别人眼里，马三儿是个不着调的，可在顾北看来，马三儿这人胆子大，头脑还灵活，最重要的就是不怕辛苦，敢折腾。 顾北来找马三儿，这也算得上是人尽其才了。 就是不知道，马三儿愿不愿意，搭着他这股风上天了？ “三哥，你先别忙着拒绝，听我把话说完了，我说的事由，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没那个本事把你安排进厂，你喜欢自由自在的，我要跟你说的事，还真对了你的脾气。” 听顾北这么说，马三儿倒是糊涂了。 “小北，你干脆直说了吧，到底想干什么啊？” 顾北笑道：“就干你以前的老本行。” “练烟摊儿啊？” 马三儿闻言傻眼了。 就这还正经事由，分明是罐儿养王八，越养越抽抽。 以前那是没辙，他一个大男人总得赚钱吃饭，想办法养活自己。 可只有干过的人才知道有多辛苦。 他练烟摊儿的时候，每天起五更爬半夜的，辛辛苦苦找门路进货，可也只能赚个辛苦钱，只有那些实在淘换不着烟票的老烟民才会找他们。 还得时时刻刻提防着，每天被联防、人保追得跟狗一样。 现在倒是好了，可干这个的人也越来越多，单单什刹海，大栅栏那边，就有一大帮。 他现在这买卖虽说不稳当，可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手头也松快，何必再退回去呢。 “想什么，我大晚上的过来，就为了劝你回去练烟摊儿？” “那是……” “我有笔生意，要去南边，本钱我已经凑够了，就是不知道三哥……愿不愿意跑一趟。” 顾北也不兜圈子了，直接把事情点明。 “南边？” 第二十八章 鬼迷心窍 马三儿失眠了。 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顾北说的那些话就像是种在了他的耳朵里，怎么都拔不出去。 南边有笔生意…… 本钱已经准备好了…… 具体是什么生意，多大的本钱，顾北倒是没说。 马三儿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别人都把他当成个不着调的，觉得他没脑子，二十六七岁还在街面上瞎混，不为以后考虑。 可他要真是个蠢的，怕是早就饿死了，还能到现在依旧欢蹦乱跳的，每天小酒喝着，猪头肉吃着，过得比大院绝大多数的人家都滋润？ 顾北的话说半句，留半句。 分明就是打算勾着他。 什么意思？ 无非就是想要让他主动提出来，愿意帮着顾北办事。 这小子…… 真不愧是大学生啊，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多心眼子。 至于顾北说的本钱从哪来的，马三儿虽然有些疑惑，但他知道，顾北既然说了，应该做不得假。 南边…… 马三儿没去过，他长这么大，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当年插队去的河北农村了。 还特么正好赶上了…… 差点儿把命都丢在那边。 可他在街面上混，认识的朋友多，以前的同学也有去南边插队回来，知道那边的政策跟京城不一样。 他练烟摊儿，被人追得像狗一样的时候，南边就已经允许小商贩们自主经营了。 而且，他还听一个认识的人说，现在天津那边有人从南方进衣服，鞋过来卖，一批货出手就能发笔财。 顾北该不会是想要让我帮着他从南方批发服装吧？ 真要是干这个的话…… 马三儿盘算了一下家底，这大半年他靠着懵傻老外也赚了不少，手底下能有个四五千块钱。 要不去一趟？ 马三儿的心思活了。 谁也不愿意一辈子瞎混，更何况他现在都奔三十了，也想着能娶个媳妇儿，总不能一直这么单着吧。 可顾北那边…… 马三儿赶紧把甩开顾北单干的想法甩出去，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当初顾家对他的恩情，他一直记在心里呢。 当然，这个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马三儿心里还惦记着顾北说的生意呢。 肯定不是进一批服装那么简单。 越想越精神，怎么都睡不着，干脆翻身起来，掀开炕被，从炕洞里掏出一个小铁片盒子，这里面是他的全部家当。 清点了一下，四千七百块。 特么的！ 马三儿暗暗骂了一句，要不是那天被王老头儿坏了事，说不定现在能有八千。 如果让马三儿知道，他送给顾北的那张残画，被顾北转手卖了二十万的话，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唉…… 小北，你还真是让三哥犯了难。 马三儿心里门儿清，倒腾这些破烂玩意，指着懵外国人，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得栽了。 既然如此，倒不如…… 转天一大早，顾北和往常一样，吃完早点，骑车上班。 到了单位，先跟着老张侃大山，随后等文艺部的组长会结束，他们《西游记》筹备小组继续开会。 午休结束，下午顾北又接到通知，筹备小组全员面试演员，他们去绍兴的这段时间，家里这边也没闲着。 副导演朱小峰根据杨婕的指示，将选角工作率先铺开了，联系了不少演员，就等着杨婕回来之后，统一面试。 这种事，顾北一个新人自然没有发言权，他要做的就是叫号，做记录，偶尔帮着念台词搭个戏。 “下一位，XXX老师。” 本以为所有演员，都得导演三顾茅庐去请呢，结果到了今天才知道，央视的号召力还是很强的，尤其这次拍的是《西游记》。 各大电影制片厂，还有人艺的好些老艺术家都过来主动请缨。 其中有一位人艺的老前辈更是明说了，不挑角色大小，别的什么都不要，管饭就行。 老同志这么积极，杨婕赶紧让顾北把名字给记下来了。 不要钱的好啊！ 当然了，这年头演员也没有片酬那么一说，就算是刘筱庆那样的大明星，照样只能领一份死工资，只有去外地取景的时候，才多那么一天两三块钱的补助。 哪像后来，日薪数百万，一部戏的片酬叫价几千万，还大言不惭说是自己应得的。 呸！ 脸呢！ 对，就特么抠了一张脸。 一开始面试的都是没有目标角色，只求能在戏里露一面的演员，最后两个小时，开始面试重要角色。 “杨导，剩下这些都是唐僧的备选。” 刚刚送走了一位猪八戒的备选演员，体型倒是很像，可就是身高不符合要求，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两百三十多斤的体重，演巨灵神都不用调整角度了。 天津评剧院的演员，杨婕当面说了问题，并且希望对方能来戏里演个别的角色，可那位也是个执拗的性子，撂下一句：除了猪八戒，我谁也不演。 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 杨婕结果朱小峰递上来的名单，还附着几张照片。 仔仔细细的看过，顾北一眼就瞧出来，明显没有合心意的。 “小顾！” 顾北答应一声，接过名单。 “还是都见见吧！” 有的演员是外地的，专程过来应征唐僧，要是连一面都不见，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顾北挨个叫号，演员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进来。 杨婕倒是耐得住性子，挨个都聊了几分钟，有的还让对方试了一段戏。 怎么说呢？ 能来的人，没有一个是表演功底差的，可问题在于，形象上不符合要求。 之前开会的时候，已经定过调子了，扮演唐僧的演员首先第一个就是要帅，可也不能只是帅而已。 真要是个奶油小生的话，怕是走到女儿国，取经大业就中道崩殂了，哪还有以后的故事啊！ 用杨婕的话来说，帅是表象，最重要的还是得有佛像。 也就是所谓的法相庄严。 不然的话，等电视剧播出来，全国的佛教徒还不得把杨婕定为佛敌啊！ 今天来的这些位演员，有的确实很帅，身材匀称，五官俊秀，可往那一站，嘴角微挑，眉目含情，怎么看都觉得不正经。 真要是出家，估计也是个花和尚。 还有的给人感觉过分严肃，其中一位上来就朗诵了一段佛经，最后合手施礼，倒是像模像样的。 可问题是，杨婕不光要考虑全国佛教徒的想法，也得考虑故事里女妖精们的审美观。 这样的…… 女妖精能看得上？ 连着面试了十几个，最后还是没有个结果，其中有两位戏不错，顾北留了联系方式，唐僧指定没戏，但故事里还有别的角色嘛。 收拾收拾下班，顾北一出门就戴上了大口罩，能把多半张脸给捂上的那种，再加上宽大的墨镜，熟人都认不出他是谁。 “小北！” 卧槽！ 你咋知道是我的？ 刚到院门口，顾北就被人给拦下了。 马三儿。 他一天都没出屋，就等着顾北回来呢，看时间到了下班的点，干脆再院门口候着。 “三哥！您这是……吃沙子呢！” 呸！ 马三儿也吐了口唾沫。 “找你说几句话，要不……你跟婶子说一声，咱哥俩外面吃，说话也方便。” 顾北瞧着，知道马三儿已经有了决断。 具体怎么拿主意，顾北倒不是很在意，马三儿虽然是目前来说最合适的，可也并不是非他不可。 找马三儿，那是因为顾北念在以往的情分上，想要拉他一把。 他要是不愿意，顾北也不会强求。 今天上午开会的时候，杨婕已经说了，有个外调的成员，下礼拜来报道。 “行啊！你等我会儿，先把车送回去。” 顾北说完，推车进院。 李素芬回来的早，已经在忙着做晚饭了，顾北说了一声。 “跟老三？那……行吧，别喝酒啊！” 李素芬虽然不会戴着有色眼镜看马三儿，可多多少少也受了点儿院儿里人的影响，但也不会阻止顾北同马三儿来往。 顾北答应一声，转身便出去了。 俩人没走得太远， 出了胡同口，马路对过，临街就有一家国营小饭馆。 绝不无故殴打顾客。 这事居然是真的！ 顾北看着饭馆墙上贴着的标语，还真给惊了个目瞪口呆。 服务员翻着白眼，瞧见俩人进来，根本不搭理，就跟谁欠他们二百吊似的。 这服务质量啊！ 难怪后来这种国营饭馆绝大多数都歇菜了。 顾客来吃饭，还没等吃呢，先憋一肚子闲气，谁能受得了。 要了三荤一素四个菜，马三儿喝白酒，顾北喝汽水。 “小北，你昨天跟我说的那个事，我……想好了。” 菜刚端上来，是自己过去端的，人家服务员都忙着聊天嗑瓜子呢。 店里除了他们也没别的人，又坐在角落里，倒也不怕别人听见。 这句话说完，马三儿就先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出这个决定。 感觉…… 有点儿鬼迷心窍了。 不过话一出口，马三儿的心里也痛快了，把酒倒上，端起来对着顾北示意了一下。 “北哥，往后我马三儿就跟着您干了。” 第二十九章 重生者最大的福利 俗话说的好，有钱的孙子大三辈儿。 呸！ 有钱的爷，辈分更特么高。 马三儿这一声“北哥”喊出来，整个人都轻松了，谁都想过好日子，顾北要是真能带着他飞，别说“北哥”了，喊一声“北爷”都不算丢人。 “可别，要是让我妈知道了，还不得抽我啊！” 顾北端着杯子跟马三儿碰了一下，算是接受了这个老小弟，但称呼上，可不能胡来，关键是，他也接受不了一个岁数比他大的人，管他叫哥。 纳头便拜，口称哥哥。 那是水泊梁山的草莽好汉，顾北要做的，那可是正经生意。 马三儿也有点不好意思，讪讪的笑着，将酒杯放下了。 态度已经表明了，称呼反倒是小节。 尽管心里跟长草一样，想知道顾北说的生意到底是什么，可却忍住了，没主动开口询问。 既然决定了要跟着顾北干，那自然是顾北的枪往哪指，他就往哪冲。 “三哥，资金呢，我这边已经预备好了，接下来，你先等几天，我给南边去了封信，什么时候开始干，到时候我通知你。” “小北，你说的是……华姨？” 李素华年岁上跟马三儿差不多，可却差了一辈，他管李素芬喊一声“婶子”，自然也得跟着顾北一起管李素华叫姨。 “嗯！我小姨上次来信问家里要不要彩电，她那边有门路，之前就听说过，我小姨的公爹在海关工作，还是个领导……” 顾北说着，突然止住了话头，详细的情况，暂时还不能露太多。 马三儿自然不懂这些，可是，听顾北提起彩电，精神头一下子就上来了。 “小北，你说的生意该不会是……彩电？” 顾北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马三儿说的没错，顾北就是瞄上了这个。 李素华说有门路可以弄到彩电，这个门路是什么，顾北还得确认一下，如果真的和他想的一样，这桩生意就有希望。 “现在还不好说，不过，三哥，你认识人多，应该也听说过南边的一些事。” “听过，听过，好些人都说，现如今在南边，人们做生意都做疯了，根本没人管，比咱们这边可宽松多了。” “说的没错，国家要改开，以前的规矩都得一个一个的给打破了重新来，你看着吧，咱们这边也是早晚的事，现在就看谁能把这第一口吃到嘴里。” 顾北也知道，现在已经有人开始从南边倒腾东西过来卖，虽然还有人嚷嚷着，说这是投机倒把，可政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采取默许的态度，未来人们的胆子只会越来越大。 现在就把生意做起来，才算是吃上第一口新鲜的。 再等几年，就只能捡别人剩下的了。 “小北，你的意思是，就算彩电的生意不成，咱们也干服装？” “服装只是其中一样，眼光得放长远，南边挨着香江，多少好东西都是从那边流进来的，三哥，你没瞧见现在大街上好些人穿的那个……” “喇叭裤，蝙蝠衫？” 资产阶级的奇装异服，现如今逐渐在京城冒头，谁要是穿这么一身出门，身背后保证一帮人指指点点，嘴里说着“不正经”。 可嘴上骂着，谁不眼热啊？ 马三儿以前也弄过一条喇叭裤，结果刚出门就让联防队给逮着了，直接从裤脚豁到了大腿根儿，看着那叫一个凉快。 不过从今年下半年开始，倒是没人管了。 “都说了，别光盯着服装，真要是这么点儿小生意，我能找你？” 马三儿讪讪的笑了，挠了挠头：“小北，你就别绕弯子了，干脆你说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呗。” 顾北知道，马三儿不是没脑子，只是眼光被局限住了，等到他见识过南方的花花世界之后，眼界被打开之后，哪怕是不用顾北提点，他也知道该怎么做。 “先等等吧，信已经寄出去了，过些日子应该就能有回音，到时候咱们再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顾北说着，给马三儿的酒杯满上。 “生意的事先不忙，亲兄弟，明算账，三哥，你愿意信我，我也不能白了你，本钱我出，你负责出力，最后赚了钱，咱们哥俩二八分成。” 给马三儿百分之二十，也是顾北思虑再三定下的，要想让马儿跑，就得让马儿吃得饱。 百分之二十的红利，换一个用得上的帮手，非常划算。 至于将来马三儿将路子趟出来之后，会不会甩开顾北单干的问题。 在顾北看来，那都不叫事。 马三儿低头沉默片刻，将酒杯端了起来：“小北，我知道这事你找谁来都能干，你愿意找我，是信得过我，我就不推辞了，往后咱们事上见。” 叮！ 顾北也端杯和马三儿碰了一下。 那就事上见。 “三哥，这几天你也甭闲着，帮我办件事。” “你说。” 都已经决定要跟着顾北混了，顾北有吩咐，他自然没有二话。 “我知道你在街面上认识的人多，帮我打听一下，看看哪有要卖的房。” 买房？ 放在过去，买房这词都属于禁忌，因为上面是禁止房产买卖的，可是随着改开，到底还是裂开了一道口子。 尽管房地产这行当如今还没有，可对于私人的房屋买卖，只要手续完备，上面根本不管。 时代洪流冲刷后的这两年，国家陆续落实政策，也发还了一批房产，那些在特殊年代被折腾过的人，哪还敢把房产留在手里，脱手换一笔钱，在外面有关系的，一个个全都跑了。 马三儿听得一愣：“小北，你们家也不缺……行，我知道了，这个事交给我。” 不该问的不问。 马三儿及时反应过来。 “你先听我说完，我要买的房要求可不低，第一个就是必须独门独院，像咱们住的大院，二十几家挤在一块儿，都不够乱的呢，房子大小无所谓，但必须是独门独院。” 真要是能买下个三进四合院，往后就可以躺平了。 这大概是每一个重生者最大的福利了，也是一本万利，稳赚不赔的买卖。 甭管掌握多少关于未来的信息，知道多少历史走向。 在京城买房，买四合院永远都是穿越重生必不可少的，拿来自己住，当做投资囤着都可以。 进入新世纪，京城的房价什么走势？ 傻子都知道。 半年一大截，翻着跟头往上涨。 顾北要是这几年能攒下几套四合院的话，那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随便折腾，几套四合院打底，扛风能力绝对超强。 “再有就是，产权必须明白。” 这个才是最关键的，经过时代洪流，再加上一些政策改来改去的，京城很多房产现在的最终归属，始终都是个模糊不清的状态。 有的属于国家，有的属于集体，有的属于个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翻来覆去的一笔糊涂账。 顾北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别回头把四合院给买下了，再过个十几二十年，有人拿着房契找来收房子，还不够恶心的呢。 “这个事，你帮我打听着，钱不是问题。” 顾北让马三儿帮着买房，不光是为了囤四合院，坐等升值，毕竟这个升值周期太漫长了。 上辈子看的那些重生小说，里面的主角在京城囤四合院，也并非真的等到四合院被炒出天价之后出手，所为的，不过是体现一下重生者的先知先觉。 要的就是这份心里的舒坦。 看看，你们都当四合院是破烂，就我一个人知道这是好东西。 等别人都知道的时候，我手里攥着一大堆。 想想都觉得过瘾。 还有另外一个意思就是秀肌肉。 马三儿虽然“鬼迷心窍”，打定了主意要跟着顾北干，可要说他心里一点儿怀疑都没有，那也是瞎话。 现在恐怕就是把顾北当成了一个运气好，手里有些闲钱，但是有关系，有门路的毛头小子，他跟着搭手，说不定还当成是报答顾家的恩呢。 所以，顾北就更得让马三儿知道，他不光有关系，有门路，有想法，在钱上面，他也是不缺的。 现在是81年底，京城一套手续齐全，归属明确的小院能值多少钱？ 能有一万块钱也就差不多了，估计还用不了这些。 很明显的，当顾北说出“钱不是问题”的时候，马三儿的情绪有了些许变化。 “行啊！这事我打听着，不过……小北，你大概其也给我个底。” 底？ 银行里存着18万，家里还有两万。 这么大一笔钱，顾北的身价跟土财主有一拼。 “除了紫禁城和恭亲王府，三哥，只要你能谈下来，钱……” 顾北吹了个牛掰。 “明白了！” 马三儿说着也笑了。 “你可真敢张嘴，紫禁城？你再吓着我。” 事实上，马三儿已经被吓着了，他有四五千块钱的家底，觉得非常不错了，现如今有多少人家能积攒这么大一笔钱，可现在跟顾北一比。 还比什么啊？ 马三儿现在心里想的全都是，怎么把顾北交代的这件事给办漂亮了。 第三十章 猪八戒是个回民 “你嫌丢人，就别指望我跟你爸养着你啊？真要是有那个能耐，你也跟人家顾北一样考大学，我跟你爸砸锅卖铁也供着你。” 大清早的就不得安宁。 顾北伸胳膊划拉了半晌才找到闹钟，一看时间才六点半。 唉…… 吵闹声已经持续了十几分钟。 裹紧被子坐在床上，外面已经有人在劝了，听声音还是李素芬。 “他李婶儿，不是我非得说这话，可您也瞧见了，自打回城，一天到晚就跟家泡着，我求爷爷告奶奶的好不容易给他在街道找了个事由，刚干了还没一个月就嚷嚷着嫌丢人，扫大街丢人，跟家吃老子就不丢人了？” “我告诉你，你好歹二十多的大小伙子了，再想跟家赖着门也没有，从这个月开始，你不往家交生活费，就别吃饭，饿死拉倒。” 差不多该结束了。 张家这一出隔三差五的就在大院里上演一回。 起因就是张家的大儿子返城回来之后没工作，他自己也不上心，一天到晚不是在外面瞎混，就是在家里啃老。 张大妈也不是个惯孩子的，时不时就在张家大小子跟前唠叨，说着说着，母子俩就能闹起来，然后邻居们再过去劝架。 张家老大那个工作就是这么吵出来的。 邻居们不胜其烦，任谁大清早正跟被窝里睡觉呢，被吵闹声惊醒也受不了啊！ 这不，住在前院的王奶奶就扛不住了，整天帮着往街道办跑，好不容易才求来了一个扫大街的差事。 结果张家老大还是个要脸的，觉得年纪轻轻扫大街太丢脸，这几天一直闹着不干了。 “小北，起了没有啊！” “起了，起了！” 听着李素芬到了门口，顾北连忙应了一声。 “赶紧的，该上班了。” 吃饭的时候，李素芬和顾孝武说起了张家老大的事。 “整天这么吵也不是个事，难不成还以为跟大院里闹，就能给他们家老大换个体面的工作。” 顾孝武低头不说话，之前张家找过他，想要走他的门路，在食品厂找个正式工作。 打这个主意纯熟白瞎，现在的工作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就算是有，也得门路够广，背景够硬才行。 关键是…… 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想要一份正式工作？ 想什么呢？ 更何况现在食品厂的效益也不好，顾孝武哪回见着厂长、书记，不是长吁短叹，一脑门子的官司。 顾北也只当没听见，吃过早饭就去上班了。 从张家门口经过的时候，张大妈还在训子，不过声音终归小了不少，大概也怕引起众怒。 都是在一起住了几十年的老邻居了，要是真能帮得上忙，谁也不会干看着。 关键这事，帮不了啊！ 顾北加快脚步出了院，张家如今是有病乱投医，甭管是谁，但凡在他们家人眼里有点儿用的，全都求了个遍，顾北还真怕张大妈跟他说工作的事。 一路到了单位，今天继续面试演员，有的是副导演朱小峰联系的，有的是听到消息之后，主动过来请缨。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唐僧师徒四人，孙悟空已经有了人选，但也不能说是定下来了。 要是遇到更合适的，杨婕随时会换人。 沙和尚在师徒四人当中存在感不高，可以往后放放，唐僧的人选已经见过了十几个，可始终没有让杨婕满意的。 猪八戒也见了几个，要么是表演上有所欠缺，要么就是形象上不合适。 杨婕昨天给绍兴那边打了电话，通知张老师等他们上京的时候，把张金元带上，实在不行的话，也只能先凑合着了。 西游故事里，孙悟空虽然是核心，但猪八戒这个人物也同样重要，与孙悟空的英雄形象不同，猪八戒算是个讨巧的喜剧人物。 他好吃贪睡，胆小，还有些好色，在天宫就因为调戏嫦娥而被贬下凡间，结果错投了个猪胎，可还是旧习不改。 取经路上，动不动就在师父面前进点儿“谗言”，害得孙悟空挨骂，可是一旦孙悟空被赶走，他又急着求情。 动不动嚷嚷分行李回高老庄，可劲头来了，他还打头阵，开路巡山。 形象上可笑又可爱，是师徒四人里不可或缺的人物。 关于这个角色，杨婕在出发去绍兴之前，就已经定了调子，也打算在戏曲演员里找。 理由与孙悟空一样，猪八戒的表演有许多要借鉴戏曲舞台上的动作。 原本，杨婕看中的是国家京剧院的孙桂元，早先杨婕曾录过京剧《无底洞》，孙桂元在里面演的猪八戒憨态可掬，给她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但是，朱小峰联系了一次，直接被那边给拒绝了，因为孙桂元是京剧院的台柱子，出国任务多，团里不放，只好作罢。 随后应招来面试了好几个，都因为方方面面的原因没能通过，各种问题都有，总之，都不合适。 “这个是昆剧团演丑角的。” 朱小峰又递过来一张照片，杨婕看过之后，还是觉得不满意。 “瘦了点儿。” 瘦了还能叫猪八戒吗？ “这张照片是两年前拍的，现在比当时胖，不过他的表演不错。” 杨婕点点头，人家大老远过来，见一面是礼貌问题。 “那就请进来吧！” 说着，对守在门口的顾北点了下头。 “马德桦老师，呃……” 天蓬元帅下凡了？ 顾北一愣神的工夫，就看见一个国字脸的中年人走了过来，对着顾北一笑，两个深深的酒窝。 没错了！ 就是你这呆子。 “杨导，诸位老师！” 马德桦进了屋便忙着打招呼，他是被剧团推荐过来的，本来朱小峰联系的是另外一名演员，可那边不放人，就把马德桦推出来顶缸。 选上最好，选不上也没损失。 由此可见，马德桦在昆剧团的地位不怎么高。 杨婕打量了一番，形象上还是觉得不满意，她昨天中午去京影见了王喜忠，看过王老师做的猪八戒造型。 这个身量能挑得起来？ 可来都来了，先试试戏呗。 顾北站在一旁，看得出杨婕导演明显没看中马德桦。 可这位是嫦娥的真命天子啊！ 杨导，您可千万别拿错了主意。 先知先觉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一眼几十年，甭管什么是都成竹在胸。 坏处呢？ 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偏偏没法说出口。 八戒哥！靠你自己了。 杨婕先是跟马德桦聊了几句，随后，又让他做了几个生活化的即兴表演，看到好吃的是什么反应？ 跟妖怪打架，结果不是对手，逃走时的模样。 还有就是看到高小姐的时候。 当着一屋子人的面，马德桦歪歪着脑袋，把手指头含在嘴里，眼神色眯眯，表情傻憨憨。 嘿！还挺灵的！ “小顾，你把……马同志的个人信息，还有联系方式记下来。” 有门儿！ 马德桦的表演没问题，对生活化的理解也符合杨婕的心意，虽然形象上和要求有点儿差距，可也只是瘦了点儿。 距离开机还有段时间，吃点儿好的增肥就是了。 杨婕虽然还没最终拍板，但显然已经把马德桦列入了备选名单的重要位置。 联系方式，个人信息…… “马老师，您……” 杨婕正在为找到一个合心意的演员高兴呢。 “小顾，怎么了？” 顾北走到跟前，将登记好的个人信息递了过去，然后重点在民族信息这一栏。 回！ 马德桦是个回民！ 这下杨婕也迟疑了，显然让一位回民演猪八戒，这不合适啊！ “马同志，您是回民，演猪八戒的话……” 马德桦显然料到了杨婕会有此一问，不等杨婕把话说完，便语气坚决的表示：“艺术是艺术，信仰是信仰，不会影响的，至于生活上更不用剧组担心，只要有个馒头咸菜就行了，您放心，只要您愿意用我，我就绝不会给剧组添麻烦！” 虽然马德桦这么说，可杨婕还是有点儿顾虑，尊重民族信仰，这可是大是大非的问题。 一旦让人知道，戏里的猪八戒是一位回民演的，到时候，不光剧组可能会面临麻烦，马德桦本身也会遭遇非议。 “小马，你可得想好了啊！这不是开玩笑的！” “杨导演，我能来京城，就证明已经考虑好了，这件事，我也征求过家里人的意见，他们都支持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马德桦诚心诚意的坚持要求演猪八戒，既然他自己都没有顾虑…… 干脆也别看其他人了，杨婕当即拍板，猪八戒就是马德桦的了。 “小马，提前跟你打好招呼，猪八戒可不好演，你得做好吃苦受罪的心理准备。” 猪八戒的确是个难演的角色，不说别的，只说不论冬夏，都要戴着那副面具和大肚皮演戏，就够演员受的。 “您放心，您放心，我这人不怕吃苦。” 马德桦知道角色到手，也是激动得不得了，至于杨婕说的吃苦受罪，根本没放在心上。 “还有一个要求，你这个人信息上说，体重是87公斤，这可不行，你演的是猪八戒，这样吧，开机之前，你再胖20斤，有问题吗？” 20斤？ 在这个问题上，马德桦倒是犹豫了一下，他本身体重超标，还有三高症，再胖20斤…… 为了艺术，连信仰都要暂时放在一边，区区增肥20斤又算得了什么。 第三十一章 回学校 猪八戒的人选刚解决，当天下午，沙和尚也找到了合适的演员。 说起来，取经四人小组当中，存在感最低的就是这位沙悟净。 本是天宫的卷帘大将，因为失手打碎了琉璃盏，被贬到人间流沙河，跟着唐僧踏上取经路后，就一直挑上了猪八戒交给他的行李担。 虽然本事平常，但忠心耿耿，任劳任怨，是孙悟空的得力帮手。 在他的身上，体现了忠厚、诚实、正直的好品格。 这个演员也不大好选，首先身体要高大壮实，这个是必备条件，真要是找个五短身材的挑担子，那不是沙悟净，是卖炊饼的武大郎。 除此之外，形象方面也不能太普通，用不着长得多精神，但也不能太怪，说白了，就是要有特点。 师徒四人是西游故事的中心，一亮相就要让观众记得住才行。 杨婕同样也是看了好几个都不满意，其中有一个武术学校来的学生，形象特别好，化上妆之后，绝好的一个沙和尚。 可惜的是，这人实在不会演戏，让他打套拳，拉开架势就能来，可只要说让他演一段，立刻脸色煞白，走起路来都顺撇，磕磕巴巴的台词也说不了。 顾北倒是知道沙和尚是谁演的，可这位到底在哪？ 他又不是百事通，哪能什么都装脑子里。 就在这时候，被央视请来，帮着一起选演员的一位老先生说话了，这位是京城人艺的董行吉，老艺术家了。 “我们团里有个叫阎淮礼的不错，要不喊过来见见？” 果然，人生处处是江湖，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圈子，原先是各大门派，现在是各种圈子。 很快接到消息的阎淮礼就到了，化上妆之后，杨婕瞧了一眼，后面的根本不用看了，这就是沙和尚，最让他意外的是，上妆之后的阎淮礼，瞧着和顾北此前交上来的沙僧肖像画几乎一模一样。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马上录用。 至此，取经小分队的三个徒弟全部就位，唯一差的就是师傅唐三藏了。 连着几天，《西游记》筹备小组都在忙着选演员，很多小角色也都有了人选，只有唐僧没有着落。 又到了星期天，顾孝武夫妇带着顾南去商场买电视，早就答应了姑娘，当父母的可不能食言。 虽然李素芬一直到出门，都还在为那三百六十五块钱心疼，可该花还是得花。 尽管不容易接受，可李素芬也承认，顾北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上班工作，辛苦赚钱，为的是什么？ 改善生活条件，必须排在第一位。 买。 他们一家三口去买电视，顾北则骑车去了昌平的朱辛庄。 今天是78级表演系，毕业大戏的最后一次彩排，再过不久就要登台演出了。 顾北早就答应了人家，负责毕业大戏的舞美，同样不能食言。 马三儿还没回家，这两天神出鬼没的，一直没见到。 整个大院除了顾北之外，也就李素芬偶尔会念叨一句“老三上哪去了”，其他人根本不关心这个“不务正业”的人。 顾北也知道，想要买房子没那么容易，而且还要找到符合他要求的就更难了。 独门独院，产权清晰。 这算是顾北为将来提前做好的准备，也是对马三儿亮明实力，同样还是他对马三儿的考验。 这点事都做不好，还怎么指望做大事啊？ 两个多钟头，顾北才到了学校。 自打实习之后，他还是头一次回来。 “钱大爷。” “小顾啊！” 跟门卫室的老大爷打个招呼，也不用登记，顾北直接骑车进去了，他现在还是在校学生，要到明年才毕业呢。 等毕了业，再想回母校可就不容易了，要么出人头地，回来参加某一个周期的校庆，要么转专业读研，否则，甭管你多大的腕儿，进门都得登记，这是规矩。 熟门熟路的到了礼堂，这里原先是食堂，78级是时代洪流之后的第一届，眼瞅着要排毕业大戏，连个排练的场所都没有。 最后还是学校领导想办法，将食堂给腾空了，交给了表演系使用，等到年底，正式演出也在这里。 “我远比你更加了解你，我明白你看重的只有家族的兴衰，根本不在乎内宅的纷争，明白你的才华与能力，也明白你的虚伪与冷漠，我更明白你首鼠两端，左右摇摆，只有最核心的利益才能打动你。” 刚到门口，听到里面那激昂慷慨的念白，这嗓门也只有周利敬了。 后来人们都知道，78级明星班混得最好的是张峰义，可是在学校的时候，最被老师们看重的应当是周利敬。 一米八多的身高，模样长得还帅，在学校一直都是女同学关注的焦点。 平时排个话剧，演个小品，也一直是男主角的不二人选。 推开礼堂的大门，那股子粮食蔬菜发霉后留下的味道，依然没有散尽。 “你说我看不清你？” 有的人无论走到哪，永远都是焦点。 周利敬就是，此刻排的是一场群戏，有主有配十多口子，但是只要看一眼，就会立刻被他吸引。 顾北轻手轻脚的走到了一旁，陈恺歌、顾常伟，老大哥田庄庄，还有未来的国师张一谋都站在一处。 “小顾！来啦！” 现在的张国师那张脸还不像后来那么苦大仇深，瞧见来的是顾北，笑呵呵的摆了摆手。 俩人不是一个专业，可当年入学的时候，拢共就一百多人，顾北的年纪最小，自然成了大家伙的小老弟，平时最受照顾。 挨个打过招呼，顾北也跟大家一起看着表演系同学排练，剧本是文学系提供，排练的总负责是导演系的田庄庄，舞美则是美术系集体出动。 复课之后的第一届毕业生，第一次毕业大戏，北影从上到下，格外的重视。 “今个过来是看场地的？” 田庄庄问了一句。 顾北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先把整个舞台的尺寸量好，然后出设计图，随后由美术系所有的同学一起完成舞台布置。 “嗯，先做好准备。” 田庄庄点点头，不再言语，他给人的感觉太严肃了，整个78级，除了极个别的，很少有人能跟他搭上话，顾北算是其中之一。 “安排实习的时候，你该提前找人问问的。” 呵呵！ 田庄庄这话，也算是为顾北鸣不平了，其他人也都一样，对于学校将顾北推荐到央视实习，很有意见。 电影才是真正的艺术，电视算什么？ 这算是当下的普遍观点。 “央视那边……也挺好的。” 顾北说着，朝正在排练的某个人看了过去，不是闪亮核心周利敬，也不是未来大腕儿张峰义，更不是表演系公认的系花沈单屏，而是站在角落里演儿子，非常不起眼的王越。 他今天回学校，可不光是为了帮忙，还带着任务呢。 连着面试了好几天，始终找不到心仪的唐三藏，最后，顾北实在是忍不住给杨婕出了个主意。 电影厂，话剧团找不到合适的，要不然就去学校看看。 唐三藏是得道高僧，自身应该带着点儿书卷气，而且，历史上，唐僧从长安出发的时候是25岁，之前面试的那些演员，年纪小的都三张了。 杨婕对此也是无可无不可，反正是周末，顾北休息的日子，他要是愿意，随他去好了，万一能找来合适的呢。 当然，要是顾北知道女首富的男人如今在哪，他也不会废这个事了。 王越前世演了《西游记》，只可惜有始无终，拍了三集，就因为一个电影的机会，放弃了《西游记》。 说起来，王越不是三个唐僧里面形象最出众的，可确实最接近唐三藏的一个。 因为只有在他的脸上才能看得出不避千难万险，求取真经，普动众生的大慈悲。 也许，顾北能做出一点儿改变。 “好什么好，你们专业，成绩最好的就是你，让你去电视台，就是瞎胡闹。” 田庄庄说完这一句，那副原本就严肃的脸，看着都快要结出冰碴儿了。 这该死的鄙视链。 “小顾，最近忙什么呢？” 顾常伟眼见田庄庄又在运气，时刻准备发作，赶紧岔开了话题。 “能忙什么？刚去实习，先慢慢熟悉着吧！” 不等顾北回答，张一谋就给抢了先，他也分配好了，去广西电影制片厂，相比较之下，陈恺歌有些不如意，他去的单位是京城儿童电影制片厂。 重新回学校，见着同学，顾北也忍不住要嘚瑟一把：“最近听说了吗？我们台里要翻拍古典名著，我，顾北，进《西游记》筹备组了。” 唰！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顾北的身上。 虽然鄙视链依旧存在，对于电视节目，他们这些名门正派照样瞧不上，可翻拍古典名著的话，那可就不一样了。 而且还是《西游记》。 都是内行人，甭管学的事哪个专业，只要想想西游故事里的飞天遁地，千变万化，就连田庄庄的表情都隐隐透着激动。 “毁灭吧，毁灭吧，让这一阵风，一阵雨，一道闪电，一声炸雷，将这腐朽肮脏的世界，彻底毁灭吧！” 好家伙的！ 这大嗓门，震得人耳朵生疼。 “周利敬！说几遍了，这不是独角戏，得跟其他人搭着来，你一个人吼完了，让别人怎么办？” 田庄庄这嗓门也不小，关键是，也就他的话，周利敬还能听得进去。 “休息，吃饭。” “小顾！” “小北！” “老弟！” 第三十二章 唐僧，演不演？ 顾北在北影78级的地位，类似于后来的团宠。 听这称呼挺萌的，用来放在一个大小伙子的身上，似乎不大合适。 可是没办法，谁让入学的时候，顾北是整届学生里面年龄最小的，就连院长在迎新会的时候，都特意点了他的名，想不出名都难。 16岁上大学，在当年并不算新鲜事，恢复高考的时候，刚刚经过时代洪流，生源紧张，素质也是参差不齐，教育部门为了优中选优，不得不放宽了报考条件。 只要没有违法犯罪记录，且不是高等院校在读，或者已经毕业的，都能报考。 所以就出现了，夫妻一起上大学，叔侄同窗的奇特景象。 但是在北影，顾北绝对是独一份，同一批入学的张国师整整比他大了一轮，田庄庄年长他十岁。 作为年长的哥哥，照顾小老弟是理所当然。 这也是为什么，对于顾北的分配问题，田庄庄等人一直到现在还愤愤不平的原因。 这是我们的小老弟，我们对他是有责任的。 欺负我行，想欺负我的小老弟，真当文化人就不会抡拳头是不是？ 当初顾北的分配方向刚定下来的时候，田庄庄还曾去找过院长理论，后来为此还背了一个处分，但他的背景深，父母都是业内的老前辈，谁也没敢为难他。 像其他的同窗，要么毕业回原单位，要么服从分配，只有他轻轻松松的进了京影厂。 对于老大哥们的关照，顾北一直心怀感念， 表演系这边也一样，论年纪，基本上都是顾北的哥哥姐姐，想要发展一段校园恋情都成了奢望。 谁要跟小屁孩儿搞对象啊！ 寒暄了一阵，到了午饭时间。 因为学校食堂被占用，新食堂还没修建好，所以只能去食堂打饭，然后自己找地方吃。 “看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好东西？” 顾北说着，从随身的提包里翻出好几个油纸包。 “肉！” 张国师鼻子一动，就闻见味儿了，第一个下手，撕开一个油纸包，露出了里面油汪汪的一片。 这就是传说中的烧鸡啊！ 一帮人见着，眼珠子都快绿了。 也不怪他们没出息，实在是这年头穷学生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 上学期间，国家虽然有补助，可也只能保证大家够吃而已，想要吃好的，尤其是吃肉，那是想都别想。 食堂偶尔做顿好的，谁要是能在打菜大妈手里，得着一片肉，至少能保持一天的好心情。 哎呀！又改善了一顿。 顾北上学的时候，虽然有家里接济，可照样亏肚子，后来实在是馋的受不了了，还曾撺掇着张一谋、陈恺歌他们一起去抓鸟烤来吃。 “哎哟！饿的天爷啊！小北，嫩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一激动，张一谋的家乡话都冒出来了。 “派人去打饭，回来一起吃。” 田庄庄一把将张国师已经凑到嘴边的烧鸡抢了下来，随后身子往前一拱，又将其他人挡开。 呃…… 赶紧的啊！ 田庄庄在78级虽然不是年纪最大的，但最有威信，平时不苟言笑，做事公正，大家伙也都信服，俨然他们这一届的学生领袖。 解元和张蛈鳞两个腿脚快的被推举出来去食堂打饭，临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生怕等他们回来烧鸡会突然消失，然后一帮见着肉不要脸的家伙告诉他们，那一切都梦。 “小北，你刚上班，还没开工资吧？” 沈单屏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摆在一处的烧鸡、花生米、猪头肉，还有切好的猪耳朵，感觉嘴里疯狂分泌，即将失态。 听她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想到，算起来，顾北离校去央视实习也才半个多月啊！ 他们这一届的学生，除了表演系意外，其他专业的大部分人都已经离校参加工作了，像导演系的田庄庄和陈恺歌之所以还能来学校帮着他们排练，也是因为分配的工作单位就在京城。 张一谋则是因为想在学校多学点儿东西，当然，这是他自己的说法，真实情况是，他对分配不满意，这些日子一直在上下找人说清，想要留在京城，要么就回西北，不管去哪都比发配广西要强。 “对啊！小北，你哪来的钱啊？” 看见好吃的虽然馋得慌，可也不能为了祭他们的五脏庙，把小老弟给吃破产了吧！ “姐！我还不能有点儿积蓄啊！” 顾北岁数小，嘴又甜，在表演系一帮金花当中的地位相当高，在校期间，经常引得一众大老爷们儿眼红心嫉。 按说顾北的条件是真不错，小伙子长得精神，个人条件也好，父母有工作，家里有房，还是京城户口，可就是…… 岁数太小了。 这年头可不流行姐弟恋，虽说自由恋爱由上至下倡导了几十年，可人们的恋爱观普遍还是门当户对，年岁想当。 算了，还是当弟弟吧！ “哟！还有积蓄呢！” 沈单屏笑了，她和顾北的关系极好，还曾动过念头，要把家里的妹妹介绍给顾北，她好做大姨姐，只可惜，一来没有机会，二来…… 她还单着呢，小好几岁的妹妹居然结婚了。 这可上哪说理去。 “来了，来了，来了！” 解元撞开门，一路跑着过来了，跟在他身后的是张蛈鳞，这货现在还没投敌叛国，小模样很是清秀，有点奶油小生的潜力。 白面馒头。 顾北的记忆里，原身刚入学的时候，每天吃的还是窝窝头，好一点儿也就是二合面。 现在的日子确实是越来越好了。 主食一到，那还等什么，开造吧！ “小顾，这一顿我记住了，你放心，等我将来赚钱了，到时候请你吃烧鸡，吃到你吐为止。” 周利敬一脸正色，言之凿凿。 可为什么非得让我吃到吐啊？ 你这是回报，还是报复？ 其他人就没他这么多的话，有这闲工夫，多吃一口不好吗？ 虽然人多，说起来也分不到多少，可这难得的油水还是让大家伙吃得满嘴流油。 吃完午饭，众人又围在一起，姑娘们关心顾北工作以后的情况，老爷们儿则七嘴八舌的瞎出主意，痴心妄想要把顾北培养成职场小达人。 顾北只是笑呵呵的听着，甭管谁说什么，全都是好好好，是是是。 休息时间结束，排练继续，顾北也没闲着，和美术系还没离校的几个同窗一起丈量舞台尺寸，商量画图的事。 年底的这场毕业大戏，学校从上到下都很重视，顾北他们自然也想出一份力。 “小顾，出图就归你负责了，等你的图定下来，我们来负责布置，画背景。”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吃了顾北带来的荤腥，别的地方回报不了，美术系的几位同窗也只能多辛苦辛苦了。 再说了，他们也都知道，顾北现在已经正式上班了，还进了《西游记》筹备组，自然没时间经常回学校，他们把舞台布置的活接过去，也算是为顾北分担了。 “这样的话，我可就不客气了。” 设计图对顾北而言，完全不叫事。 刚才已经找田庄庄问过了，毕业大戏的时代背景是民国，一个富户人家里的爱恨情仇。 故事内容听着就烂俗，一个大户人家的老爷，娶了一大堆小老婆，又生了一大堆小子丫头，等孩子都长大了，一个夺家产的夺家产，苦情恋的苦情恋，各种糟心事，最后老爷因为禁受不住儿女债，选择了弃世出家。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儿女不省心，当爹的为什么要出家，那么多小老婆都不要了？ 周利敬在其中演的是大少爷，爱上了家里的女佣人。 这个设计明显是在抄袭《雷雨》，可田庄庄偏说是致敬，真真不要个脸。 故事主要都集中在一栋小洋楼里，这就简单了，根本不需要转场，一个背景就可以全部囊括了。 “这么快，我看看？” 一个美术系的同窗接过顾北刚画好的图。 “不错，不错，这下我们都省事了！” 单场景好啊，尽快弄完，早点儿回家过年。 接下来顾北还要对一些细节进行修饰，等全部弄完的时候，刚好五点整。 待会儿还要骑自行车回家，等到了家，天早就黑了。 “今个就到这里了，明天还是一样的时间，大家来礼堂集合，散了。” 田庄庄说着一挥手，还真有点儿当领导的派头。 他要是不胡作的话，未来中国影坛绝对能多一位大神，只可惜，这位跟杨婕导演一样，都是硬面杠子头，越不让他干的，他就非得干，最终干成了中国影坛被禁导时间最长的一个货。 “王越，王越。” 顾北见王越收拾好东西要走，赶紧将他叫住。 “小顾，找我有事？” 王越诧异的看着顾北，虽然都是同学，关系也一直不错，可是同届的学生里，顾北和他的关系也算不上特别亲近。 突然找他，能有什么事？ “有事，好事，大好事，想不想听？” 顾北笑着，有点儿像准备诱惑无知少男的狼外婆。 “有事就说呗。” 王越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好事，还大好事，能有多大多好？ “我们剧组正选演员呢，唐僧，演不演？” 这句话一说，直接把正在收拾个人随身物品的众人全都给吸引了。 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 现在虽然没有皇家了，可他们学了表演，自然也想有地方可以施展啊！ 第三十三章 愿你能从一而终 京影78级所有专业夹在一起拢共150人，其中表演系32人，王越在其中的存在感一直不算高。 成绩不突出，平时学校组织个活动，也都是随大流，从来不冒头，有时候，同学们甚至会不经意的忘记班上还有这么一号人。 此刻，突然听到顾北说要找王越来演唐僧，不光王越，其他人也都吃了一惊。 “王越，还傻站着干什么呢，这可是好事啊！” 周利敬第一个反应过来，走到王越跟前，抓着他的胳膊，还用力摇晃了一把。 啊？ 王越这才回了神，只是看着顾北，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因为和班上的同学相比，他实在是太普通了，比不上周利敬，比不上张峰义，就是张蛈鳞也时时能得到老师的夸奖。 可怎么…… “小顾，这……不是开玩笑？” 顾北双手一摊，笑道：“我大老远的从东城骑车到昌平，就是为了跟你闹着玩的？今天过来除了舞台设计，就是为了你，这样吧，明天有没有时间，你来趟央视，到时候，见着导演，你就知道了。” 王越的照片，顾北已经给杨婕看过了，虽然是他们上学时的生活照，可杨婕既然答应了见王越一面，这件事就有门。 听顾北这么说，王越总算是信了。 “这……好，好，我……我明天就去，不过……” 王越还有些顾虑，他也已经分配了，就等着毕业大戏结束，便要去单位报到，分配的地方和陈恺歌一样，京城儿童电影制片厂。 “你们单位那边不用你操心，真要是能选上，到时候我们台里来沟通。” 这件事简单，只要不是台柱子，想来对方不会出难题。 全国一盘棋嘛！ 上面下达的指示精神，要求翻拍中国人自己的古典名著，央视既然接下来了这个担子，那么一个系统的单位，自然要全力支持。 王越不过是个刚毕业的新人，儿童电影制片厂那边难道还舍不得？ “那就没问题了。” 虽然八字刚有一撇，王越能不能拿下唐僧这个角色，最后还要看杨婕导演的意思。 可毕竟这第一步迈出去的不错。 等两人说完，其他同学也纷纷围了上来，对王越表示祝贺。 虽然在大家伙的心里，电影才是王道，电视是旁门左道，可这毕竟是《西游记》，机会实在难得。 “王越，真要是成了，到时候你得请客。” “对，必须请客，能演唐僧，你可是咱们这一批第一个出头的。” 王越的性格有些腼腆，一下子被这么多同学围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只是红着脸，不停的笑。 “小北，你说的这个事，有准儿吗？” 张国师一边剃着牙，一边询问道。 刚才那只烧鸡数他吃得多，最后连鸡屁股都给嚼了。 “对啊！要是你说的杨婕导演没看上王越的话……” 田庄庄也跟着说道，表情还露出了一丝担心。 “放心，我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就有把握，要不然的话，我肯定私下找他了。” “为什么？” 田庄庄不解，其他人也是一样。 顾北怎么就断定王越能演唐三藏？ 呵呵！ 顾北一笑，故作高深：“你们就没看出来，王越的脸上有大慈悲。” 大慈悲？ 所有人都朝着王越看了过去，模样最多能算清秀，放在表演系一帮俊男美女当中，实在不出众，笑起来……还傻憨憨的。 哪来的大慈悲？ 扯淡！ 可既然顾北都这么说了，他们暂且权当信了，但愿明天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没谁会嫉妒，都是一届的同窗，在没有走出象牙塔，经历社会上的诸般怪相之前，大家的心思还是很单纯的。 “好，好。” 王越此刻还感觉晕乎乎的，大家伙玩笑着让他请客，他都没过脑子，只顾着应下来。 你还真敢应啊？ 顾北赶紧上前，将深陷女儿国的唐三藏给解救了出来。 “好了，好了，诸位哥哥、姐姐们，请客的事，等角色正式敲定再说，能让我跟王越单独说两句吗？” 大家伙闻言，立刻猜到了顾北是有内幕消息，要跟王越透露。 明天就要见导演了，导演是个什么喜好？对唐僧这个角色有什么要求？ 顾北是筹备组的人，多多少少肯定知道一点儿。 王越要是能准备的充分些，把握也能更大。 这可是正事，事关王越的前途，不能大意了。 “走了，走了，忙活了一天，也该饿了，累了，都去吃饭，吃饭。” 田庄庄大声招呼着，没一会儿礼堂里就只剩下了顾北和王越两个人。 “小顾，真的是……多谢你了。” 王越知道，他能有这次见导演的机会，顾北在其中肯定是帮了忙的。 “你先别急着谢，最后这个角色能不能拿到手，还得看你明天的表现。” 马德桦都差点儿因为体型的问题，错过猪八戒，谁知道在王越这里，会不会再出了岔子。 先知先觉也只是知和觉，如今有了他这个变数，事情还会不会按照原先的轨迹发展？ 一切都是未知。 “我知道，我知道，小顾，你看，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顾北当即就把杨婕导演对于唐僧这个人物的理解，以及对演员的要求跟着王越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总之，电视剧要呈现出来的唐僧，跟原著里写的是两回事，他不能是一个面上古井无波，内里心静如水的老和尚，更不是一个整日里只会敲鼓诵经，打坐参禅，一张嘴必定口宣阿弥陀佛的大禅师。” “杨婕导演要的唐僧首先得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其次才是一心向佛，慈悲为怀的唐三藏。” 顾北说了很多，也不知道王越能不能理解，为了加点码，他又动起了取巧的心思。 “你这样，跟我学一个动作，当然了，你是专业的，按照你的理解来就行。” 说完，顾北长身而立，微微低头，目光下垂，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一只手很自然的下摆，另一只手横在身前，像是在捻着念珠。 “贫僧唐三藏，拜见国王陛下。” 王越一看就笑了：“你这是在拜见女儿国的国王啊？” 目光都不往上面瞟一眼，除了是在拜见女儿国的国王，不然的话，还有谁能让唐三藏这位得道高僧如此紧张。 “没错，谁让杨导是女的呢，你明天见着杨导，先给她来这么一下子。” 第一印象很重要，要是导演第一眼就认定了一个演员的话，再来别人，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顾北前世曾在网上看到过一个小故事，说的是香江TVB要翻拍金庸武侠小说《射雕英雄传》，在整个TVB遴选黄蓉，还请了金庸先生亲自到场参与。 一帮女演员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翁美玲本来并不算出众，要是挨个在金庸先生面前过一眼，想来也没她什么事了。 于是，翁美玲就动起了歪主意，趁着金庸在TVB高层陪同下参观的时候，她一个侧手翻到了金庸面前，深施一礼：桃花岛主之女，拜见金大侠。 就这么一下子，金庸的眼里就没别人了，认定了黄蓉必须得是翁美玲。 顾北不知道教着王越学这一招到底灵不灵，可至少能加深杨婕对他的印象。 “这……能行吗？” “我还能害你啊？” 王越本身就是个没主意的，听顾北这么说，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了。 “小顾，这件事不管能不能成，我都谢谢你。” 谢？ 顾北笑道：“你要是真打算谢我，就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王越脱口而出，根本就没想过，顾北提的事，他是不是真的能做到。 “你只要答应我，未来在拍摄的过程当中，无论多难，无论外面有多少诱惑，你都要从一而终，不能生了外心。” 顾北来找王越之前，心里也是有顾虑的，因为前世王越作为第一任唐僧，结果只拍了三集，就因为一个电影的机会，放弃了《西游记》。 随后才又了许少华，只可惜许少华也没能取得真经，还跟杨婕导演闹了不愉快。 一直到杨婕意外遇见了池崇瑞，唐僧才算是彻底稳定了，而池崇瑞最终不光取得了真经，更娶了女首富。 人生的际遇就是这么不可预知，本来应该是王越的机会，结果他没能把握住，后来机会到了许少华的手里，他同样也没能把握住，最后这个大馅饼掉在了池崇瑞的碗里。 顾北知道未来将会发生的一切，可王越哪知道这些，听到顾北说起这些话，还觉得莫名其妙。 什么叫从一而终，不能生了外心？ “小顾，你……” “你先别忙着给我答复，有些事，我必须和你讲明白了，要拍《西游记》可不是三五个月，一年两年就能完成的，杨婕导演初步估计，拍摄周期至少得五年，有可能还会更长，在此期间，你不能接别的戏，所以……你好好考虑，考虑好了，明天来央视找我。” 顾北说完，轻轻的拍了下王越的胳膊。 “去吃饭吧，我也得走了。” 第三十四章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 骑着自行车从昌平朱辛庄到东城区，顾北吭哧吭哧的蹬了俩钟头，到胡同口的时候，感觉两条腿都要粗了一圈。 呼…… 可算是到家了。 搬着车子进大院，邻居们还没睡，正三五成群的在某家人门口聊着天。 刚进中院，顾北就瞧见水池旁聚着一帮妇女，处在中心位置的正是张大妈，离得老远就能听见她在说什么。 无非还是他们家老大工作上的那点儿事。 “我这当妈的也愁啊，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自打从乡下回来，工作不顺心，对象更是没影儿的事，一天到晚这么瞎混，哪一天算是个头啊？” 说着似乎还要抹眼泪。 三进的大院，二十几户人家，可要说不着调的唯有这张家了。 儿子没出息，还非得绑着全院的人一起想辙，前院的王奶奶就是不堪其扰，这才舍了脸面，托关系在街道给张家老大找了个扫大街的活。 结果人家还瞧不上，觉得自个委屈了。 可他也不想想，现在返城的知青这么多，等两三年安排不上的大有人在，就是扫大街都有一帮人抢着干呢。 顾北没往跟前走，那天早上，顾孝武和李素芬虽然没明说，可是，明摆着的，张家找了他们两口子，估计是琢磨着托顾孝武，把他们家老大安排进食品厂。 呵呵！ 想得倒是挺美。 可顾北知道，顾孝武上班的食品厂，最近效益也不怎么样，据说往后工资都只能开百分之八十了。 改革的阵痛期，原本铁饭碗也并不那么牢靠了。 这两年还算好，等再过上几年，下.岗潮来袭，才是真正的难呢。 把自行车停在窗外，顾北推门进屋。 嚯…… 家里这是要开联欢会啊？ 整个大院的孩子差不多都在他们家呢。 堂屋的条案上，原本放着的大座钟被挪到了一旁，一台黑白电视机摆在正当中。 真给买回来了？ “哥！” 顾南听到响动，回头见是顾北回来了，连忙起身，到了跟前，拉着顾北的胳膊。 “哥，你快看啊！电视机给买回来了，十四寸呢。” 小丫头一通显摆，比邻居家的大两寸，她赢了。 “好，好！” 电视上正演着的是京台从香江引进的电视剧《霍元甲》，自打在内地播出后风靡一时。 嗯！ 米雪是真漂亮啊！ 那一对小兔牙，格外娇俏。 “妈！还有饭吗？” “炉子上热着呢，自己去端。” 李素芬也盯着电视看，买这玩意儿确实让她心疼的够呛，可买都买了，又不能退，还能在邻居跟前风光一把，也算赚回来了。 顾北答应一声，端了饭菜直接回了东耳房，这部《霍元甲》，他上辈子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早就没兴趣了，更别说是黑白的，画面质量也不好，不是高清无……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从脑子里飞过？ 正吃着呢，就听到轻轻的敲门声。 “小北，我，马三儿。” 门外的马三儿还刻意压低了声音，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顾北赶紧过去开了门，哭笑不得的说道：“三哥，咱们不至于，弄得跟特务接头似的，没事儿也得让人怀疑有事儿。” 说着将马三儿给让了进来。 马三儿也有些不好意思：“嗐，我这也是多心了。” “坐吧！什么事啊？” 马三儿坐在一旁，看着摆满了书架的各类书籍，眼神之中透着羡慕。 有机会上学的时候，只顾着瞎玩，等到长大了，再也没机会去学校了，又忍不住羡慕那些有文化的读书人。 “小北，华姨那边……” “快了，我信已经发出去好几天了，算算日子，我小姨的回信也该到了。” 马三儿闻言也就没再问这件事。 “我今个过来，是跟你说一声，你之前让我办的那件事，现在有眉目了。” 呃？ 顾北听了，心里暗暗一惊，马三儿说的自然是房子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找好了？” “差不多吧！” 马三儿的表情略有些得意。 “房子就在西城，原先是一对老夫妻住的，我打听了，老两口子准备把房子卖了，去上海投奔姑娘，价格可不低。” 价格什么的，顾北根本就没往心里去，高能高到哪去啊？ 顾北前世曾听朋友说起过，80年代初，京城的四合院，核心地带的也才不到一万块钱。 “产权清楚吗？” 马三儿点点头：“我拖人去房管局打听了，很清楚，就是人家老两口子的，跟别人没有牵扯，不过，小北，你……买这玩意儿干什么啊？又老又破的，不如买楼房，有上下水，冬暖夏凉的，不比老房子强得多了。” 看看，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了。 重生之所以爽，原因就在这里。 当下京城的市民都愿意住楼房，把家里的老房子当成了破烂，可再过些年呢？ 一个个肠子都能悔青了。 “各有所好吧，老房子清静，门一关，别人谁也吵不到。” “行吧！” 马三儿劝了一句，也不好再说什么，反正不是他的钱，真打了水漂，他也不心疼。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去看看房子。” 明天是周一要上班。 “明天中午怎么样？” 和卖画不一样，顾北可等不到下个礼拜天，万一这房子被别人给买去了，他不得悔死啊！ 越早定下越好。 京城如今像这种产权清楚的老四合院可不算多。 前世看到有些重生小说，男主角到了80年代，可着京城跑马圈地，恨不能把挨着紫禁城的四合院都买下来。 纯属扯淡呢！ 首先那地界的四合院现如今基本上都是各个事业单位的办公地点，拿着一麻袋钱去买，都能让门卫给打出来。 另外其他位置的四合院，单单一个产权的问题就能让人脑仁儿都疼爆了。 有的产权确实清楚，可特殊年代，被安排住进来一大帮人，原来的房主拿着房契，想赶人都不行。 白住自然是不可能的，房管局出面跟每家每户签订租房合同，每个月几块钱，房主还不能涨价。 这都叫什么屁事啊！？ 想到这里，顾北对马三儿还真的有些刮目相看了。 “三哥，能找到这房子，不容易吧？” 马三儿笑了：“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各人都有各自的道，我也就是这些年在街面上混，认识的人多了，找张三不行，就找李四，一个关系拖一个关系，总能找到能办这事的人。” 这话说的有理。 人在社会上混，除了自身的能力之外，混的就是人际关系。 俗话说的好，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三哥，这次的事，你也没少往里面搭人情，甭管是请客，还是送礼，我就不出面了，一事不烦二主，您看着安排。” 马三儿倒是没想到顾北小小年纪，居然这么通人情世故。 道理很简单，一件事既然拖了一个人，甭管最后又经过了几道手，都不能把中间人给撇下，烧完灶就砸锅，那不是人办的事。 “行！小北，看起来我真没跟错人，局气。” 说完正事，俩人约定好见面的地点，马三儿起身要走。 “三哥！你朋友那边，继续帮我打听着，要是还能找到这种四合院，不管多少，我都收。” 还收？ 马三儿这下当真是想不明白了。 “小北，这房子你是……” 话没说完，马三儿就及时打住了。 应该是帮着别人收的，还有做生意那钱，说不定都是别人的，顾北或许也只是一个代理人。 之前还在纳闷呢，顾北怎么会突然有钱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自认为了解了这里面的关节，马三儿干脆也就不再问了。 把马三儿送到门口，顾北这才回来收拾桌子。 他知道马三儿肯定是误会了。 不过，误会好啊！ 有些事本来就不需要说得太明白，含含糊糊的正好。 一想到明天就能入手一套四合院，顾北就忍不住一阵兴奋。 他没想过要靠着这些四合院，将来躺平，收些四合院攥在手里，说起来也不过是为了展现他的先见之明。 都当四合院是破烂，看看，还是我长着前后眼吧？ “嫂子，要是能帮，我肯定帮，可您也不能拿着这事来难为我们家老顾吧！” 顾北正在为将来的生活做计划呢，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声。 出了屋就看到张大妈正带着他们家的大儿子，站在顾家门口跟李素芬纠缠着，周围还有不少邻居围观。 “妈！这是……怎么了？” 不用问，顾北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张大妈这是看着顾家添了大件，赶着上门来哭诉了，所求无非就是给他们家大儿子安排工作。 顾孝武站在门里，也是满脸为难：“嫂子，大明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但凡有办法，我肯定不推，可这事……我是真无能为力。” 一向不善言辞的顾孝武难得说这么多话，这件事张家已经找了他好几次，可工作这种事，他哪敢答应。 别说他只是个保卫科的科长，就算是厂长，也不敢随便点头。 “他叔，你也说了，是看着大明长大的，他现在这样，难道你们两口子就忍心？” 这叫什么话？ 顾北听着都要无语了，两家说到底也只是邻居关系。 你们家日子不好过，有个大龄待业青年，碍着我们家什么事？ 能帮是情分，帮不上撒开手是本分。 原先顾北还觉得他们这个大院里的邻里关系很和谐，虽然吵架拌嘴的不少，可至少没有狗屁倒灶的事。 现在才明白，不是没有，只是没到艮节上。 这位张大妈明摆着的，这是要赖上他们家了。 “哟！这么热闹，什么事儿啊？” 第三十五章 百花深处有人家 马三儿一到，张家人也只能偃旗息鼓了，都知道他是个混不吝的，真要是闹起来，张大妈只能落个没脸， 这件事，他们本来就不占理，求人帮忙，哪有仗着自家日子过得艰难，上门来强逼的。 “我早就跟你说了，他们家人第一次找你，你就该明明白白的跟他们说清楚，该推就推了。” 回了屋，李素芬还在生闷气，她在这院子里住了二十多年，平时跟谁都没红过脸，那张家往日也没少帮衬，结果就因为在张大明的工作上没帮上忙，反倒是落了埋怨。 顾孝武的脸色也不好看：“行了，往后跟他们家远着点儿就是了。” 通过一件事看清一家人，落了一肚子闲气。 “爸！你们厂现在到底什么样了？真到这份上了？” 顾孝武见顾北问起，抬头犹豫了一下，想到儿子已经长大了。 “还能什么样，糊弄着过呗。” 要说那个食品厂原先也算得上是京城的明星企业，想要去厂里上班的人能打破头，可现在不行了。 新产品跟不上，质量也越来越糊弄，生产出来的产品销售不出去，厂长、书记整天坐镇销售科也是无济于事。 顾孝武是厂里保卫科的科长，生产、质检、销售，三样都挨不上边，也只能干着急没办法。 “爸，要是让我说，您那工作干着也没什么意思，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 “你懂什么？” 顾孝武还没说话，李素芬便听不下去了。 “那好歹是正式工作，再说了，你爸熬到保卫科的科长容易吗？就因为一时的困难，怎么着？还能辞职不干了？你爸不上班，就指着咱们俩人的工资，日子还过不过了。” 呃…… 叨叨叨叨的一大套，把顾北后面准备的台词全都给挡了回去。 “行了，你跟小北说这个干什么，小北啊！这事你不用操心，好好上班，把你的工作做好了才是正经的。” 得嘞！ 看起来还是时机不到，顾北知道自己有点儿太着急了。 “睡觉去吧，明天还得上班呢！” 李素芬降下懿旨，顾北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回屋了。 转天吃完早饭，顾北照旧骑车去上班。 刚到台里，没多大一会儿，就接到了门卫的电话，说是有人来找。 顾北连忙下了楼，一眼就看到王越正跟传达室门口候着呢。 做了登记，随后带着王越上楼。 “走，我带你去找杨导。” 王越还是第一次见导演，难免紧张。 “小顾，你真觉得我能行？” “咱们能有点儿志气吗？唐僧可是个有大毅力，大志向的人，你要是这样去见杨导，第一眼就能把你给毙了。” 呃…… 王越讪讪的笑了，不过也觉得顾北说的有道理，要是连自己都没信心的话，还指望靠什么去打动导演啊！ 等了半个小时，杨婕结束了早上的组长会，刚出会议室就看到了顾北和一个年轻人站在一起。 还真把人给带来了？ 上周六，顾北曾和杨婕说过，同届表演系有个学生，感觉有点儿唐僧的意思，想要带来给她瞧瞧。 当时杨婕也没在意，只是觉得顾北说的，唐僧的人选可以在表演专业的学生当中选，这个提议挺有道理的。 原想着等会儿开会的时候，把这件事交给朱小峰，让他先去京影和中戏打个前站，选一些看着不错的年轻小伙子，到时候统一面试。 没想到，今个一大早，顾北就先带了一个来。 “杨导，这是我同学，王越。” 王越连忙鞠躬问好：“杨导演好。” 呃？ 顾北一愣，昨天教给王越的一点儿没用上，王越一紧张都给忘了。 杨婕抬头打量着王越，长相一般，不过面部线条和五官看上去挺温和的，还真有点儿慈眉善目的感觉。 “在这说话不方便，来我办公室吧！” 杨婕说完，转身下楼，顾北和王越对视一眼，连忙跟上。 “小顾，我……刚才一慌，把你交代的都给忘了。” 事已至此，再说别的也没用了，王越要拿到唐僧这个角色，只能靠他自己去打动杨婕导演了。 “没事，没事，对了，你昨天晚上没准备准备。” 王越点点头：“我熬夜把《西游记》看了一遍。” 我去…… 顾北闻言，还真被惊着了。 整部《西游记》一共八九十万字，王越居然一晚上就看了一遍？ “对玄奘法师，稍微有点儿了解吧！” 王越昨天回到宿舍想了很久，他很清楚，这对他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而且，他也有自知之明，和其他同学相比，他自身确实没什么优势，形象放在普通人里算出众，可摆在一帮俊男美女当中，实在是不起眼，功课方面也只能算是一般，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不像周利敬，张峰义这些同学，毕业大戏还没排呢，就已经有剧组邀请去试镜了。 对他而言，任何一个机会都必须抓住，不然的话，谁知道冷板凳还要坐多久啊！ 到了杨婕的办公室，顾北没跟着进去。 “去吧，尽量争取。” 王越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敲门走了进去。 具体如何？ 看命吧！ 顾北一直站了半个小时，办公室的门才开了，看到王越走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笑，他知道，角色的事应该是稳了。 “回去还是要继续深入的研究角色，另外，等你们的毕业大戏结束，到时候，你来找我。” 王越连连鞠躬：“谢谢杨导，谢谢杨导。” “行了，快别谢了，做好充足的准备，等到拍摄的时候，努力把角色诠释好，比什么都重要。” 杨婕说完，又看向了顾北。 “小顾，你替我送一下小王，待会儿想着来三楼开会。” 目送杨婕离开，顾北这才急着询问王越具体情况。 “主要就是聊了一下对于唐三藏这个人物的理解，我也不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合杨导的心意，就是……” 说到这里，王越面色有些犯难。 “杨导说，等演完毕业大戏，让我去法源寺体验生活。” 顾北听了，倒也不觉得奇怪，王越要演的是和尚，而且还是在佛教历史上地位十分尊崇的一位大和尚。 但是，和尚的生活到底什么样？ 红尘中人谁也不了解，要演得像和尚，最起码也该懂些佛教的规矩和礼节。 “杨导还说，要我在寺里吃住都必须跟和尚们在一起，不光要我学佛教的礼节和知识，等将来进组还得教给大家。” 说着，王越还下意识的拢了拢那浓密乌黑的头发，有句话，他没对顾北说，杨婕导演还要求，他在寺院里体验生活期间，也必须把头发给剃了。 唉…… 一想到顾北昨天说的，《西游记》这部戏有可能会拍上四五年，他岂不是要留四五年的光头？ 王越就算不说，顾北也能猜到，更明白王越心里的为难，这个时候的年轻小伙子，谁愿意顶着个大光头出门啊？ 送走了王越，顾北又急急忙忙的上楼，继续开会。 “小顾，走啊，一起吃饭。” 老张所在的《红楼梦》筹备组现在清闲的很，每天要做的就是交上去几幅人物肖像画，供导演组参考，剩下的时间就是在办公室里看报纸打发了。 “张哥，今天可不成，我中午有点儿事，现在就得出去一趟。” 看顾北拿了自行车要是就走，老张都没来得及说上一句。 “呃……那你……慢点儿！”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没影儿了。 “这小子，着什么急啊！” 不过一想到，今天食堂有大菜包子，老张的心情瞬间大好。 老张在为了一顿大菜包子高兴，顾北的兴奋点则是他很快就将成为有房一族。 而且，还是京城，四合院。 前世多少人的终极梦想，重生一个多月之后，即将实现。 下楼骑上车，顾北就火急火燎的朝着马三儿说的那个位置赶了过去。 地方在什刹海那一代，挨着护国寺，新街口。 顾北对这一带很熟，小时候经常过来玩，重生之后也来过几次，现在的什刹海和四十年以后完全不同，那著名的酒吧一条街还没影子呢。 “小北！” 顾北刚到新街口，正想找个人打听一下呢，就听到街对过有人喊他，转头看过去，正是马三儿。 “等你半天了。” 和马三儿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精瘦的年轻人，眼睛很小，看着就很精明。 “这是我哥们儿麻杆儿，踅摸这房子多亏了他，麻杆儿，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买主？” 麻杆儿闻言，打量了顾北两眼，心里有些疑惑，但忍住没说出口。 寒暄了两句。 “那什么，听老三说您还得上班呢，要不……咱们先去看看房子？” 顾北早就等得心焦了：“行啊！去看看。” 说着话，三人一道进了胡同，胡同很长，听麻杆儿介绍这条胡同东起护国寺东巷，西至新街口南大街，还有个特别雅的名字。 “知道叫什么吗？” 顾北很给面子的捧了句哏：“什么呀？” 第三十六章 京城有房一族 百花深处这个名字，对顾北还真的是一点儿都不陌生。 80后谁还不会吼两嗓子：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走到了百花深处。 前世顾北也曾慕名到过这个地方，原以为这个地方种满了花，可真的来过之后，才知道屁也没有。 就是一条很普通的老胡同，要说出名的话，倒是那间录音棚的名气更大一些。 越往里走，顾北越觉得忐忑，好不容易找到一套独门独院，产权清楚的四合院，可这里的环境实在是不怎么样。 两侧的砖墙斑斑驳驳，路面也是坑洼不平，还有成分不明的积水，要是个破败不堪的老宅子，顾北还真提不起兴趣。 后来的四合院之所以精贵，就是因为这些老宅子经过了数百年的积淀，所蕴含的历史气息。 否则的话，谁吃饱了撑的，非得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花上几千万上亿的买上一顿破砖头，烂瓦块。 敲开门，房主正如马三儿说的那样，是一对老夫妻，看着就像文化人，说到卖宅子的时候，老太太满脸的不舍。 可终归还是无奈，住在上海的姑娘连着来了好几封信，希望他们老两口子能搬过去一起住，方便照顾他们的同时，还能帮着照看一下外孙子。 原本是不打算卖房的，可姑娘那边也不宽裕，结婚之后一直跟女婿的哥嫂挤在一起，于是就想着把房子卖了，帮衬着在上海给姑娘女婿安个家。 都是儿女债，当父母的不还清了，根本闭不上眼。 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看过之后，顾北倒是感觉到了意外之喜，胡同破成那样，这套四合院却保存完好。 进门的影壁都没有丝毫残缺，不像顾北现在住的那套三进四合院，影壁上的仙鹤脑袋都不知道被谁家淘气的孩子给抠掉了。 接下来谈价也很顺利，老爷子给了一个非常良心的价格，7000块钱，连带着屋里的家具全都归顾北了。 一进的四合院卖这个价格，倒也不算便宜，可保存这么好的四合院在京城确实十分难得。 顾北也没矫情，直接略过了划价这个环节，催着老两口子抓紧时间办过户手续。 更让顾北意外的是，这年头政府职能部门的办事效率。 两张申请表填完，就开始登记顾北的个人信息，随后咔咔两个大章盖完，顾北交了一块两毛钱，顺利拿到了房本。 这速度快得…… 顾北甚至觉得比他重生更加离奇。 需要的各种证明呢？ 让人跑断腿的各种手续呢？ 好吧！ 手上拿着房本，从房管局出来，顾北还觉得不大真实。 从今往后，他也是有房一族了。 “三哥，我下午还得上班，就不请你那朋友吃饭了。” 说着，顾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早上出门的时候，就准备好的信封，里面是500块钱。 事情办的顺利，顾北自然也不能小气了。 更加重要的是，往后还得指望那位麻杆儿继续给他淘换房子呢。 重生一次，不多弄几套，岂不可惜。 “小北，你这也太多了。” 马三儿捏了一下信封的厚度，心里就有了谱。 “不多，三哥，跟你那朋友说，要是打听到有合适的房子，随时打招呼，好处绝少不了。” 顾北都这么说了，马三儿还能说什么，对着顾北一挑大拇哥。 “兄嘚，真局气。” 将房本收好，顾北就准备去上班了，今天还没法收房，事情办得太快，老夫妻两个都没顾得上收拾。 等什么时候定好了火车票，要出发去上海，再通知麻杆儿，到时候收房交钥匙。 至于老两口子会不会趁机倒腾屋里的东西，顾北也没在意，家具他都看过了，年头确实不少，可却没有好木头，都搬光了他也不心疼，反倒是省得他麻烦了。 送顾北离开，马三儿这才把那个信封掏出来，往麻杆儿的手上一拍。 “拿着吧，这回算是让你给抄上了。” 麻杆儿感觉了一下厚度，顿时心花怒放的，本以为这桩生意成了之后，能捞个几十块钱好处费就算不错的了，没想到顾北会这么大方，出手就是好几百。 “老三，你跟我说实话，那小子到底什么来路啊，7000块钱，连磕巴都不打，也不划价，掏钱就买，瞧着岁数不大，这么大的手笔。” 马三儿呵呵一笑，故作神秘道：“不该打听，就别瞎打听，刚才我那哥们儿跟我说了，像这样的房子接着踅摸，到时候，好处费肯定少不了你的，明白意思吗？” 麻杆儿一听，更是笑得嘴角都快裂到后脑勺了。 “明白，明白！” 本以为是一锤子买卖，没想到还真让他遇上了一个大户，这下行了，一笔买卖都够大厂工人赚一年的了，这要是多谈成几笔的话…… 那还不得原地飞升啊！ “不过，我提醒你，脑子里别光想着赚钱，给我哥们儿惹出麻烦来。” 马三儿适时的提醒了一句。 他虽然了解的不深，可也知道一些事，京城里的四合院，像百花深处胡同这套独门独院，保存完好，最重要产权清楚的，还真不是太多。 里面的麻烦事好些呢。 麻杆儿要是光想着赚钱，弄些乱七八糟的院子给顾北添堵，马三儿这一关都过不去。 他今天算是真正见识了顾北的实力，还指望跟这个小老弟发财呢。 “放心，我麻杆儿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啊？讲究的就是个规矩，你那哥们儿局气，我哪能坑了人家。” 麻杆儿说着，不着痕迹的将信封装进了口袋。 “怎么着，老三，你介绍了这么好的买卖，让哥们儿赚了一笔，走着，便宜坊吃鸭子。” 马三儿笑道：“你不说，以为还能跑得了啊？这顿就该吃你的。” “走着啊！” 麻杆儿赚了笔大钱，心情正好，别说是便宜坊吃鸭子，就算是丰泽园吃糟溜鱼片也不在话下。 “对了，还有个事儿呢，我最近搭个上一小鬼子，丫满世界踅摸老物件呢，怎么样？你也捞一笔。” 马三儿闻言心动，但还是忍住了。 李素华那边最近就能回信，他随时有可能要南下，这个时候，还是别节外生枝的好。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收上来那些破烂，真要是遇上了行家，非得栽了不可。 “拉倒吧，哥们儿现在不干打鼓的营生了。” “哟！听你这语气又有别的路子了？” 麻杆儿说着，小眼睛一阵眨巴。 “让我猜猜，是不是跟刚才那位有关系啊？” “别打听，你打听我也不说，说了去便宜坊，还去不去啊？” 见马三儿不说，麻杆儿也是心痒难耐，今天虽然赚的不少，可像顾北这样出手阔绰的大户，三五年也碰不上一位啊！ 麻杆儿跟马三儿一样，都没有个正经的工作，就靠着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撞，辛苦赚个嚼谷钱。 真要是有好营生，谁不心动啊！ “走啊！边吃边聊！” 显然，麻杆儿是不打算放弃了，刚才见识过顾北的大手笔之后，他心里也算是服了，要是有可能的话，马三儿新的营生，他也想掺一手。 再说顾北这边，回到台里，正好午休结束，没等他喝口水，就被彭丽喊着去三楼开会。 取经小组已经基本敲定，剩下的选角工作，杨婕全都交给了副导演朱小峰，她主要负责剧本改编的事。 那天顾北写的意见书，通过阮若霖最终到了台长王峰的手上，原本还想让西游筹备组这边的工作压一压，可看过那份意见书之后，王峰也改了主意。 当初定下来，要改编《红楼梦》和《西游记》的时候，虽然没有明说，可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台里的侧重点都放在了《红楼梦》上面。 对《西游记》，从他这个台长往下，都是放养的态度。 随便杨婕带着人折腾，他们最后看结果就行了。 只是没想到，杨婕的动作这么快，先是找了主管文艺部的洪敏生要经费，紧接着又是选角，又是定妆的，现在连剧本改编都提上了日程。 这…… 太快了吧！ 刚想要压一下，阮若霖就把顾北写的意见书交了上来，看过之后，王峰当即拍板，台里的工作重心要向《西游记》剧组倾斜。 既然已经考虑的这么完善了，吃饱了撑的还往下压。 一个个的全都抓紧干活。 这段时间，王峰这个台长的压力也不小，上面虽然不说话，可都等着他出成绩呢。 台领导的支持可不光是口头上的，下午下班前，阮若霖特意来了筹备组，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西游记》剧组外出取景小分队的活动经费，由两万增加到四万，而且不用等来年的财政拨款。 另外，台领导还下达了死命令，明年年中，《西游记》剧组要完成一集的拍摄制作工作。 这下子，不光杨婕，筹备组的其他成员，瞬间就感觉肩膀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台领导这一招阳谋算是给筹备组每个人头套上了紧箍咒，先给钱，这算甜枣，紧跟着就下命令，布置任务，还不容质疑。 第三十七章 践行 台领导突然派下来的任务，让整个西游筹备组都措手不及。 原先都不怎么管，主管文艺部的洪敏生副台长，眼睛一直盯着《红楼梦》那边的剧本改编，阮若霖副台长过来开过几次会之后，也没了影子。 怎么突然抽上鞭子了？ 虽说奶的那一口，吃下去挺香的，可毕竟定下来要翻拍名著才半个多月，这就要求出成绩？ 官大一级压死人，领导交代的任务，就算是再难，也得硬着头皮往前冲，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这也怪他们组这段时间跳的确实太欢实了，一会儿要外出采景，一会儿又公开面试演员的，动作有点儿大，惹了领导的烦，扯着蛋也是活该。 可偏偏《红楼梦》那边至今也没有太大的动静，唯一传出来的消息就是，台里的编剧周雷带着剧本改编小组在为《红楼梦》后续的故事多方请教专家。 谁让曹雪芹是个烂尾头子，正写到精彩处…… 嘎！ 不更新了。 真真是人间三大恨：鲥鱼多刺、海棠无香、红楼未完。 唉…… 对了，导演王福林还在读书，听杨婕说，已经很多天没在文艺部的组长会上看到人了。 看看人家，还能脱产一年安心读书。 他们这边却要被迫接受领导硬砸下来的任务。 别抱怨了，该干什么干什么。 连着开了两天的会，最终选定了《除妖乌鸡国》来练手。 至于为什么选这个故事？ 而不是《三调芭蕉扇》、《三打白骨精》，或者《大战红孩儿》这些观众耳熟能详的故事？ 杨婕导演也有自己的考虑，首先就是因为这一段是《西游记》里不大为人知晓的故事，没有可比性，其次它的情节比较曲折，再有就是景点比较集中，特技也比较少。 更主要的还在于师徒四人在这个故事里都出现了，正好可以验看师徒四人的表演和形象，是否能被专家和观众认可。 要拍的内容定了下来，紧接着由朱小峰牵头改写文学剧本，其他人也是各司其职，为接下来的工作做准备。 顾北这下自然也没法清闲了，每天上班签个到，紧跟着就得去北影厂找王喜忠老师，师徒四人的形象已经基本敲定，可西游故事里的人物不光他们四位。 单单是《除妖乌鸡国》这一段，妖道、文殊菩萨、国王、太监、王子、王后，一大帮人都要挨个定妆。 人一旦忙活起来，时间也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十二月中旬。 下午开会，杨婕宣布了几个事，报台领导批准，最终将外出采景的日子定在了来年的三四月份，分两个阶段进行，三月份奔东南，四月份奔西南，五月初结束。 试集开拍的日子也在文艺部的组长会上敲定，七月一日准时开练。 顾北也被塞进了采景小组，这倒是不意外，现在西游筹备组就那么小猫两三只，除了朱小峰要留守京城忙活剧本和选角的事，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去。 “小顾，咱们明天还去北影厂？” 说话的人叫李成儒，京城工人业余话剧团的演员，头次见着，顾北差点儿没认出来，实在是因为有头发的李成儒长什么样，形象太模糊了。 那位对着摄像机镜头，一刻不停连着白话了五分钟的房地产狂人，妥妥中国影坛的经典形象。 不求最好，只求最贵。 李成儒是经人介绍，被杨婕选进筹备组的，不算央视的正式职工，不过杨婕应了他，只要工作做得好，她来解决编制问题。 一颗大萝卜摆在眼前，李成儒自打来报道之后，每天都是干劲十足，眼下的主要工作就是跟着顾北，为角色定妆的事，每天往北影厂跑。 “李哥，明天周末，杨导难得开恩，让咱们歇一天，您还想着工作的事呢。” 时间紧，任务重，连着两个周末，顾北都没休息了，最近这段时间，工作开展的比较顺利，杨婕眼见大家辛苦，便格外开恩，刚才散会前宣布，明天休息一天。 哦…… 李成儒一脸恍然的表情。 “得嘞！我明儿得好好的睡一觉。” 顾北没搭茬儿，也不敢搭腔，实在是李成儒比起老张，更是个话痨，那嘴甭提多碎叨了。 任何一个话题，李成儒都能东拉西扯的聊上半天，别说顾北，就连王喜忠老师那种好脾气的都有点儿受不了，私下里好几次隐晦的表示：你小子下回能不能别带他来啊？ 唉…… 下楼骑车回家，今天晚上还有事呢。 就在前天，千等万盼的，李素华的回信终于到了，果然和顾北想的一样，上次来信说有门路可以搞到彩电，还真是她公公的路子。 海关籍没了一批打香江走.私过来的彩电，按照以往的规定，都是要封存处理的，可现如今死规矩也开始有了变通。 好好的东西虽然来路不正，可要是还跟原先一样封存在仓库里吃灰就太可惜了。 既然已经过了明路，还不如对外出售，不光能给当地财政创收，顺便还能给职工们增加点儿福利。 当然也不光是彩电，像什么服装，电子设备，各种各样的东西什么都有，李素芬的信上说，甚至还有成桶成桶的红酒。 也不知道偷偷运这玩意儿进来的人是怎么想的。 即便随着改开，内地老百姓的日子渐渐好过了，口袋里也渐渐宽裕了，可是在吃喝上面，人们还是以填饱肚子为主，谁有闲钱去买什么红酒啊？ 就为了喝上一口又酸又涩，还带着点儿馊味的水？ 另外李素华在信上虽然没有明说，但也提到了，顾北要是有领导同事想要彩电的话，她那边也可以帮忙。 她已经知道了，顾北如今在央视上班，刚入职场，肯定要和领导同事处理好关系，她这个做小姨的自然得出份力。 彩电可是抢手货，京城这边也只有友谊商店才能买到，平常人们在百货大楼看到的全都是黑白的。 顾北要是有门路能淘换到彩电的话，在领导同事当中的地位，还不得蹭蹭往上蹿啊！ 尽管李素华和顾北思路没在一个频道上，但基本信息对上，往下就该轮到具体操作了。 “干什么去？” 李素华见顾北吃完饭，放下筷子就要走，随口问了一句。 “上后院三哥家串门。” 话说完，人已经没影儿了。 “小北这两天怎么总往老三家里跑啊？” 李素芬瞧着，心里不禁纳闷。 “去就去呗，他们哥俩投缘，怎么？你还怕老三把小北给带坏了啊？” 顾孝武点上一根烟，电视上正播着新闻，如今也没那么多人来看电视了。 自打他们家买了大院的第二台电视机之后，邻居们也像是开窍了一般，最近又有好几家添置了这个大件儿。 逢人问起也有的说：辛辛苦苦上班赚钱为的什么啊？还不就是改善家里的条件，享受生活嘛，现在不享受一把，还等什么呢？ 顾北都没料到，他随口一句话，居然还能改变了大院邻居的消费观。 到了后院，敲开马三儿家的门，桌上已经摆好了酒菜，马三儿明天出发南下，今天算是给他践行。 要出发的不只是他，还有之前帮着顾北买房的麻杆儿。 自打上次之后，麻杆儿又帮顾北联系了好几套四合院，只可惜没有合心意的，好不容易看中了一套，还是两进的院子。 结果正跟房主谈着呢，突然闯进来一个老太太，嚷嚷着说那房子他们家也有份，还说顾北要是敢买，她就出去贴大字报，告他巧取豪夺。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老太太是在耍无赖，顾北不想沾上麻烦，他有钱的事，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只好作罢。 后来听麻杆儿说，那老太太原先是院子里的租户，特殊时期搬进去的，后来落实政策，房子发还了原先的主人，老太太一家被迫搬了出去，可一直不死心，时不时的上门闹事。 顾北之前为什么再三和马三儿说明，要买的院子必须产权清楚，担心的就是会发生这种事。 当年的一笔糊涂账，真要是蹭身上，不是屎也是屎。 就是可惜了那套两进的院子，保存的虽然不算太好，可还算规矩。 “北哥！” 麻杆儿这一声“哥”喊得，可比马三儿痛快多了。 “甭客气，你可比我大着好几岁呢。” 顾北应了一句，他知道麻杆儿心里想的是什么，可这件事还不能轻易答应。 这次麻杆儿只是跟着一起去，明面上说的是，去南方进一批服装，实际上就是给马三儿打下手。 生意要是成了，马三儿能得其中两成的红利，可麻杆儿却是白落忙。 不过麻杆儿也不在意，就当是投名状了。 事情办漂亮了，将来顾北还能一直不用他？ 真要是说起来，顾北确实动了心思，麻杆儿这人虽然不熟悉，可看着就精明，做事也规矩，还是…… 先看看吧！ 麻杆儿毕竟不同于马三儿，马三儿跟顾北是老邻居，彼此都熟，为人也信得过。 “三哥！今个就当是给你们俩人践行了。” 顾北说着端起酒杯。 “这一路好几千里地，一路顺风。” 马三儿也端起酒杯，却迟迟没和顾北碰一下，只是看着顾北，问出了最想问的那句话。 第三十八章 彩电属于奢侈品 马三儿说的自然是钱的问题。 他这次南下，顾北直接给他预备了五万，放在前世也不算是个小数目，当下这个万元户都是稀罕物种的年代，堪称一笔巨款。 放心吗？ 父母兄弟尚且能为了钱财反目，老婆孩子也会因此离心，更何况是外人。 都说财富动人心，马三儿真要是动了歪心思的话，直接拿着跑路，再也不回京城了，顾北想找人都没地方找去。 只不过…… “我还真没什么不放心的，我能拿得出这个数，就能拿得出更多，而且，明摆着的，跟我干，你赚的要比这个多得多，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 嘴上说着“最重要”，往往是最不重要的。 千万不要用钱去考验人性，这个道理，两世为人的顾北怎么可能不懂。 他现在不过是在赌，赌马三儿脑袋清醒，知道该怎么选。 大风已经刮起来了，拥有先知先觉这个最大优势的顾北，想要积累财富的话，还算难事吗？ 这个时间段，但凡胆子够大，就算是个半脑壳都能狠狠的发上一笔，更何况是顾北。 那么多机会，只要抓住其中的几个，他就能立刻成为人上人。 这一次不过是小打小闹。 用五万块钱考验一个人的人性，不算亏。 可这话到了马三儿的耳朵里，顿时让他生出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情绪。 “小北，既然你信得过我，我今天就把话撩在这里，这件事但凡出一丁点儿差错，我把命赔给你。” 呃…… “不至于，不至于。” 好嘛！ 五万块钱一条命，也实在是太廉价了。 “行了，不说这个了。” 顾北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放在桌子上。 “这是我写给我小姨的信，上面有他们家的地址，到时候该怎么做，我都在信上交代清楚了，你要做的就是，顺顺当当把东西带回来。” “放心。” 马三儿说了一句，一把将信抓起来，贴身放好。 接着仰头就把一杯酒给干了。 顾北可不敢陪着他这么喝，否则的话，带着一身酒气回家，母后大人还不得抽死他啊！ “这次也麻烦你了。” 顾北端着酒杯又对麻杆儿示意了一下。 “没说的，没说的。” 麻杆儿连声应道，刚刚顾北和马三儿谁都没明说，可他是个聪明人，显然俩人说的是钱？ 多少钱啊？ 马老三居然连命都要交到顾北手上了。 这段时间，他明里暗里的试探过好几次，可马三儿的口风极严，到现在，他也只是猜出来马三儿跟着顾北要做一笔大生意。 他的心思早就活了，可马三儿不松口，他根本掺和不进去，还是趁着几次看房的机会，跟顾北搭上了线。 虽然还没正是成为这笔生意的合作伙伴，可是，能跟着马三儿一起南下，也算是给了他表现的机会。 等到下一次…… 顾北没待太久，不到九点就提前离席了，明天难得休息，李素芬已经准备好了一大堆要洗的衣服、床单、被罩，打算趁着现在天还不算太冷，把该清洗的全都洗出来。 又是战斗的星期天。 “老三，明天就要出发了，你还不肯跟哥们儿透个底？连顾北都应了这次让我一起去，你现在不说，等到了地方，我也能知道。” 马三儿端着酒杯，斜眼看向麻杆儿，犹豫了一番，这才开口道：“也不是非得瞒着你，本来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实话跟你说了吧，我这次过去，要带回来的是一批彩电。” 这话要是没有顾北吩咐，马三儿在见着彩电之前，肯定不会跟任何人说。 临近出发，马三儿得了顾北的话，今天就是要跟麻杆儿稍微透透底，也算是让麻杆儿明白顾北的实力。 这次算是考验，要是干得好，下次就带着他一起发财。 彩电！ 麻杆儿一听，小眼睛瞪得老大。 前世网络普及，电视都成了家里的摆设，可放在当下，电视机，尤其是彩色电视机，那绝对是奢侈品当中的奢侈品。 友谊商店那边就有卖的，一台就要上千，普通人家根本消费不起。 可是在京城，难道还缺了有钱人吗？ 国人讲究财不露白，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可真到了关键时刻，往往一个看着普普通通的人亮出家底，就能吓人一跳。 麻杆儿的朋友多，都知道他路子广，此前就曾有人找过他，想要寻门路买一台彩电。 可这玩意儿市面上根本没有，他这张特点鲜明的中国脸，又进不去友谊商店，再说了，就算是能混进去，没有外币，没有外汇券，也是白扯。 “老三，你说的是真的，顾北他真能弄来彩电？” “这还能有假，不然大老远的我跑南边去干什么啊？” 马三儿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麻杆儿的反应。 “知道我今个为什么跟你透了底吗？” 马三儿现在满脑子都是彩电，反应明显比平时慢得多。 “为……为什么啊？” 呵呵！ 马三儿刚知道顾北有门路能弄到一大批彩电的时候，也和麻杆儿一样的反应。 “彩电弄回来，自然是不愁没人买的，可这件事，不能大张旗鼓的，现在明白了吗？” 海关籍没的东西，按照规定，允许在市场上流通的，也是往对口的部门送，私人想买的话也行，但没有门路的话，数量上肯定不能太多。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对外销售，否则的话，一旦被人盯上，那就是一个投机倒把的罪名。 在这方面，国家层面上，一直没有个固定的政策，原因也很简单，国内的生产力眼下根本没办法满足老百姓的需求。 无论什么东西都得凭票供应，一旦出现一批不用票的彩电，对市场秩序肯定会有影响。 要是放在两年前，就算是这批彩电摆在顾北的面前，他也不敢动心思，真要是拿出去卖的话，分分钟就让他开监狱专场。 现在的风总归不像以前那么紧了，有些事才能运作起来。 麻杆儿这下明白了，他意识到，马三儿之所以愿意跟他说这些话，肯定是顾北授意的，为的就是让他找销路。 “这个简单，早先就要好几个人找我，想要让我寻门路，帮着买彩电，可你也知道，这玩意儿确实不好淘换，这笔买卖要是真能成的话，彩电拉回来，甭管多少，我都能给卖出去。” 他这话还真不是吹牛，彩电确实贵，一台就要一千多，可还没贵到连殷实人家都买不起的程度。 只要有货，有钱人立刻能像狗尿苔一样，浇过一场雨就能蹭蹭冒出来。 “别光练嘴，这件事办得漂亮，往后我在小北面前才好替你说话。” “那这次……” 麻杆儿刚起个头，眼见马三儿的脸色有点不对劲，连忙止住了话头。 “嘿！我的错。” “甭光盯着眼前，目光放得长远些，小北是个做大事的，原先我也以为就是个普通的孩子，谁能想到冷不丁的要干这么大的事，我敢保证，这只是开始，往后发财的机会还多着呢。” 麻杆儿听着，更加心动了，虽然到现在他还没看明白顾北的底细，可现在他想通了，人活的那么明白干什么？ 有钱赚才是真的。 “三哥！我敬你。” 心里想明白了，这下连称呼都变了。 马三儿也是坦然受着，端起酒杯跟麻杆儿碰了一下。 转天一大早，大院里的妇女们都还没起来做饭，俩人就提着行李出发了。 顾北没能在床上多赖一秒钟，直接被李素芬给拎了起来。 吃过早饭，全院的人一起忙着洗衣服，顾北期间去了后院一趟，见马三儿家门上挂着锁，知道俩人已经启程。 哎呦…… 忙活了一天，转天早上还得起来上班，推车出门的时候，还觉得腰酸背疼的。 惹来跟顾南、刘贝结伴上学去的姬培杰一通笑话。 “至于嘛！我看你就是缺乏锻炼。” 嘿，这死丫头，没大没小的。 只可惜，顾北现在连还嘴的力气都没有，跨上自行车，艰难的轮动两条腿，再不快点儿，就该迟到了。 临近年底，台里的事也越来越多，顾北现在不光要每天在西游筹备组忙活，还经常被文艺部的各个部门抓壮丁，一会儿帮忙布置舞台，一会儿还得跟组去京城附近采景。 又忙活了大半天，中午都没赶回来吃饭，好在今天带他出外景的那位导演是个厚道的，带着大家伙去喝了碗面茶。 到了台里，没来得及坐一会儿，又接到李成儒的通知上三楼开会。 这日子过的，可真是越来越紧张了。 顾北现在都忍不住怀念刚来上班的时候，一杯茶水，一张报纸，一包烟的日子了。 “李哥，今个上午干什么了？” 李成儒是杨婕专门从外面请来给西游筹备组帮忙的，除了筹备组的事，其他任何事都与他无关。 相对来说，他倒是轻松了一点儿。 “打杂呗，我也没什么正经事，今个上午，王老师来了，给唐僧、猪八戒、还有沙和尚定了妆。” 顾北一听这话，连忙问道：“王越来了？” “来了！” 王越之前被杨婕导演安排去法源寺体验生活，可还没待够半个月，就跑回来了。 见着顾北就一个劲委屈的抱怨：“别的都还能接受，可就是被蚊子咬的实在受不了了，不光咬身上，还往脑袋上叮，师傅们还不许打蚊子，说是不能杀生。” 当时看着王越脑袋上那一片大红疙瘩，顾北差点儿笑死，杨婕导演也是忍俊不禁。 最后还是杨婕导演开恩发了话，王越才算是脱离苦海，反正也学得差不多了，要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以后有机会再找补吧。 随后，王越还拿出来一张他在寺里与和尚一起拍的照片，照片的背后有和尚赠给他的佛教的两句偈言：务实——言行相应，不怀自大；有恒——有所为作，而不中舍。 禅机满满，顾北看过之后，感觉都要升华了。 “小顾，我觉得王越形象上一般，还满脸苦相，让他演唐僧怎么看都不合适。” 听李成儒又唠叨上了，顾北没好气的回了句：“他不合适谁合适？你？” “我行啊！真要是让我演，保准比他演得好。” 李成儒自信满满的，顾北看着他却满脸的错愕，这个货不会是早就有这个心思了吧？ 第三十九章 不安分的业余演员 李成儒来西游筹备组两个礼拜，杨婕导演对他的评价是——踏实。 当时，顾北从老太太嘴里听到这两个字的评价时，差点儿直接蹦起来。 李成儒也能算踏实的人？ 他要是真踏实的话，后来京城就不会有“特别特”，更不会有那个能挨着紫禁城住的李大老板了。 生命不息，折腾不止。 这大概才是李成儒的人生信条。 早先在钢铁厂做翻砂工，换做别人的话，捧起这个铁饭碗不啃上一辈子，绝对舍不得撒手。 可李成儒的性格决定了，一成不变的日子对他来说是一种煎熬。 于是，他开始在厂里组织的各种文艺汇演上出风头，唱戏，唱歌，甚至是厚着脸皮，当着全场女工的面跳舞。 蹦跶的越来越欢实，带来的好处就是，他被厂宣传科给看上了，由翻砂工成为了宣传科干事。 从蓝领一下子成了白领，实现了人生跨越式的进步，应该满足了吧？ 要是其他人的话，肯定知足了。 李成儒却不是其他人。 一开始或许只是因为干活太累，想要换个工种，才表现得像个文艺积极分子，可真的接触多了，李成儒还真喜欢上了。 前世的李成儒给人的印象就是个光头毒舌佬，可年轻时，小伙子长得还是瞒精神的，再加上多才多艺，能唱会跳，还会摆弄各种乐器。 于是，又有慧眼识才的伯乐，将他选进了首都工人业余话剧团。 混了几年，李成儒又不满足了，费尽心思的考进了京影业余演员培训班，成了顾北的同学。 不过此前两个人从来没见过面，业余演员培训班办学地点在海淀，顾北也是在李成儒来了筹备组之后才知道的，俩人居然还有这段孽缘。 如果一切还和前世一样发展下去的话，李成儒将会在《西游记》剧组效力多年，期间多次被开除，具体原因不明。 再后来，这哥们儿也赶时髦，在厂里办了停薪留职，学着人家做起来生意。 顾北前世曾看过李成儒的一次专访，最牛掰的时候，资产过千万，要知道那可是九十年代。 至于后来为什么又放着大老板不做，跑去当了演员，频频在影视剧里面客串小角色，那就不得而知了。 或许是因为，李大老板厌烦了有钱人的生活，又想要过另外一种日子了。 但不管怎么说，杨婕说他踏实，顾北是绝对不能苟同的。 好在老太太紧跟着又加了一句评语——就是话多。 倒是很中肯。 “小顾，走啊，一块儿吃饭。” 从会议室出来，李成儒又跟顾北凑到了一起。 “行啊！等我叫上张哥。” 顾北可不敢一个人跟李成儒在一块儿，这货的嘴实在太碎叨，随便挑起个话题，他都能不打磕巴的说上好半晌。 叫着老张一起，这俩人算是旗鼓相当。 打好饭刚坐下，第一口菜还没等送进嘴里，李成儒就开始白话上了。 万幸有老张这个同样爱说的，顾北坐在一旁，看着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个没完。 对唐僧，李成儒还真有点儿执念，逮着王越就是一通扒饬，反正从他嘴里说出来的，王越简直一无是处。 “你要是真想演的话，自己找杨导说去啊！” “我……” 李成儒刚要振奋精神，可转眼就泄了气。 “你帮我说说还差不多，我要是去找杨导，肯定没戏。” 之前有人介绍他来西游筹备组的时候，李成儒的想法就是，万一能在其中演个角色呢。 等来了之后，野心开始不断放大，居然瞄上了唐三藏。 顾北知道，李成儒不是不敢跟杨婕导演说，而是已经说过了，只可惜，被杨导一口回绝。 “干好你的本职工作，别想那些个乱七八糟的。” 显然，李成儒对唐僧这个角色有所奢望，那就是异想天开。 “你怎么想的啊？还让我去替你说，拉倒吧，我可不去找不自在。” 师徒四人已经基本敲定，杨婕也跟台领导汇报过了，虽然存在非议，可依着杨婕的脾气，不同意见再多，老太太也全当是在放屁，根本不会搭理。 李成儒居然要改变筹备组的大势，简直痴心妄想。 老张在一旁听着，也不时呵呵的笑：“小李，要我说，你还是算了吧，真把杨导给惹烦了，可没你好果子吃。” 唉…… 李成儒满心的无奈。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地沟。 他知道顾北和老张都是为他好，他又不是央视的员工，只是临时借调过来帮忙的，安心干好本职工作，万一要是能得了领导的青睐，说不定编制问题就真的给解决了。 可他的性格注定，踏实这俩字跟他完全不挨边儿。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折腾出事来。 “诶，小顾，你说我演乌鸡国的国王怎么样？” “滚蛋！” 顾北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早先的会上，杨婕已经定了，试集里乌鸡国王子让顾北来演。 李成儒打唐僧的主意不成，居然又瞄上了乌鸡国国王。 这是要占顾北的便宜啊！ “瞅瞅，怎么还急了，这是艺术，又不涉及伦理，你啊！着相了。” 呵呵！ 顾北实在是懒得搭理这个货，李成儒要是一点儿占便宜的心思都没有，他立刻一脑袋磕死。 “要我看，你最多也就能演个太监。” 噗…… 老张瞧着俩人斗嘴，突然听到这么一句，直接笑喷了。 怎么了这事？ 盛着肉了？ 不然怎么乐成这样啊？ 尽管被打击的够呛，可想要李成儒熄了这个心思也是万难。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顾北总能看到李成儒有事没事就在杨婕跟前晃悠，连走路都端着架势，汇报工作的时候也是拿腔拿调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也正经学过表演。 他那点儿小心思，连传达室的大爷都瞒不过。 终于，杨婕导演受不了了，可李成儒毕竟是从外面请来帮忙的，又不好直接让他滚远点儿，只能用一种委婉的方式，让他知难而退。 某次开会即将结束的时候，杨婕干脆当着所有人的面让李成儒当众试戏。 任谁都看得出来，杨婕导演就是在敷衍，唯独李成儒认了真。 当即就把准备许久的一段戏给演了出来。 顾北在一旁看着，怎么说呢？ 如坐针毡，如鲠在喉，如芒刺背。 现在的李成儒确实还嫩了点儿，完全没有后来地产狂人的挥洒自如，而且，表演的方式，舞台痕迹明显，完全违背了杨婕导演三令五申的生活化。 这样还指望能通过自身能力打动导演。 呵呵！ “要不……到时候你剃了头发，让你演个和尚过过瘾。” 杨婕导演绝对是真心实意，可此时此刻说出来，实在有点儿伤人。 李成儒那张满怀期待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他知道，自此刻起，唐僧彻底跟他噻了古德拜。 “行了，不至于，真不至于。” 散了会，顾北眼瞅着李成儒被打击得不轻，赶紧上前安慰。 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当顾北是个热心肠，可他心里明白。 老李可万万不能颓了。 顾北还指望将来跟这位时代冲浪的小能手搭伙做生意呢。 唉…… 李成儒长叹一声：“你不懂。” 的确，顾北不懂，他又没想过做演员，被杨婕安排演乌鸡国王子，都是赶鸭子上架，真要是有人能替他的话，立刻二话不说，直接宣告隐退。 他可以不在乎，可李成儒不行啊！ 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结果一个照面就梦碎了。 他以为自己很牛.逼，结果发现是个垃圾。 “行，我不懂，那什么，明天礼拜，表演系的毕业大戏，一块儿去看看？” 顾北赶紧岔开话题。 果然，李成儒听了，立刻就有了精神：“在哪演？海淀还是昌平？”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货去了也不是看戏，而是为了看漂亮姑娘。 之前曾听李成儒说起过，他们那个培训班里有一个超级大美妞儿，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去。 “肯定是昌平啊！” 昌平才是名门正派，海淀那边最多只能算个分舵，完全没有可比性。 打个比方，如果在昌平，大家伙修炼的是降龙十八掌，海淀那边最多也就能学个少林伏虎拳。 “行，明天你来找我。” “得嘞！” 顾北说着，拍了拍李成儒的肩膀，没再继续安慰，他也不懂怎么安慰人。 下班回家。 天越来越冷了，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阴沉沉的，看得出来，老天爷在憋一个大招，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场雪就能把整个京城给埋了。 不过也有好处，临近十二月底，风沙倒是不见了。 骑车到了大院门口，正要搬着自行车进去。 “顾北，有你一封电报。” 回过头就瞧见邮递员骑着自行车到了跟前，邮递员是管片儿的，长住这一代的老住户，基本上都认识。 “谢谢啊！马哥！” 顾北按了手印，取过电报，打开看了一眼，上面只有六个字。 事已办妥，马三！ 算算日子，马三儿和麻杆儿俩人南下也有段时间了，这年头通讯不方便，那边到底什么情况，顾北也不大清楚。 第四十章 终究是错付了 顾北昨天还在盘算着老天爷这个大招要憋多久，结果当天晚上就搂不住了，趁着人们睡着了，稀里哗啦一通猛砸，等人们一觉睡醒，入眼就是一片白。 老天爷不讲武德，造成的后果就是，还没到六点，顾北就被李素芬给提溜起来了。 大雪刚停，得赶着中午前把院子里的雪都清出去，否则的话，一旦雪化了，渗到地里，到时候院墙都有倒塌的危险。 别说是顾北这样的大小伙子，就连顾南、姬培杰她们这样的小丫头也躲不过去，甭管真的假的，人手一把笤帚，抡起来就干。 这种情况，谁要是敢逃避集体劳动…… 还打算不打算在大院里住了？ 呼哧呼哧的忙活了将近俩钟头，顾北感觉耳朵都快被冻掉了，手也没了直觉，才总算是把前后三套院子的积雪给清了出去。 万幸的是雪还不够大，否则的话，就必须上屋顶清理，那活带着点危险，自然是以顾北这种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为主。 去年前院老孙家的二小子，就是因为上屋顶扫雪，一不留神掉下来，摔断了胳膊腿。 “爸，妈，我出去了啊！” 打过招呼，顾北穿戴好出了大院，路太滑，今天肯定是没法骑自行车了。 幸好李成儒住的距离顾北家不算远，步行十几分钟就到了。 赶巧他们院里也刚扫完雪，顾北连屋都没进，这会儿已经快九点了，演出是中午十一点，坐公交车过去的话，时间上也就将将来得及。 每人交了两毛钱，坐上车一路晃悠着到了昌平，接下来还得走上十几分钟才能到京影学院。 “我看你们这儿还没有我们那边好呢。” 顾北是在校学生，李成儒属于社会闲散人员需要登记，好在是跟顾北一起，不然的话，想进去门也没有。 “你懂什么，大门修得再好，教学质量跟不上，也是白扯。” 李成儒撇了下嘴，对顾北这种明晃晃的鄙视，他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谁让人家是名门正派的亲传，他最多只能算个外门弟子呢。 “瞧见没有，我跟你说的那女同学就在那呢。” 走着走着，李成儒突然一把拽住顾北的胳膊，朝着一个方向指去。 顾北倒是真有些好奇，到底什么姑娘能让李成儒这么念念不忘的。 前世在网上看过新闻，知道李成儒未来的感情生活相当精彩，难道这会儿就成未进化的老色胚了？ 见李成儒两眼放光，这姑娘得漂亮成什么样啊？ “小北！” 顾北刚看过去，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声。 沈单屏。 不过这会儿，顾北的注意力完全没在沈单屏的身上，只顾着看跟她在一块儿的那个姑娘了。 确实漂亮。 而且，看着还有点儿眼熟。 等走进一点儿，顾北才认出来，这不女儿国国王嘛！ “小北，看什么呢？” 呃…… 目光过于直白，让沈单屏给发现了。 这就很尴尬，可更加尴尬的是，人家居然不往歪处想。 谁让他岁数小呢。 甭说一届的同窗，就算是79、80级的在一块儿，顾北也只有当弟弟的份。 “介绍一下，朱霖，培训班的，朱霖，这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顾北，我老弟，今天的舞美设计都是他的手笔。” 朱霖抿嘴微微一笑，对着顾北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接着便看向了李成儒。 顾北能感觉到，朱霖目光投过来的那一瞬间，李成儒的身子都在发颤，跟打摆子似的。 “呵呵！呵呵！朱霖同学，又见面了。” 哎哟！ 顾北心里甭提多腻歪了。 李成儒此刻的表情简直没眼看，明明就是个老色胚，还装什么纯情少男啊！ 赶紧把你那一脸褶子收回去。 “是啊！又见面了。” 礼貌的打过招呼，朱霖又看向了顾北：“我是不是也应该和单屏一样，喊你弟弟啊？” 呃…… 这个称呼，让顾北本能的感到排斥。 自从确认重生之后，顾北也曾想过要像重生类小说男主角那样，开辟出一个大大的后.宫。 思来想去的，最适合做这正宫娘娘的也就是朱霖了。 但这个念头，只在他的脑袋里存留了半天的光景，就被直接清理掉了。 所谓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终究只是个梦。 谁要是当真有这个心思的话，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国婚姻法规定一夫一妻，谁敢做出格的事？ 暴力专政机构难道是摆设不成？ 而且，就算是朱霖…… “还看呢，人都走了。” 李成儒说着，还特芡儿的伸手在顾北眼前晃了晃。 演出即将开始，所有的演员、幕后都去了后台做准备，观众则在门卫钱大爷的指挥下有序入场。 “我说你才多大啊，就有那心思了？” 李成儒现在表情，让顾北特想抡他一大.逼兜子。 “瞎掰什么呢，明明是你一个劲儿的在我跟前说那姑娘多漂亮，看看怎么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顾北这话说的很自然，可李成儒听了，下意识的就想堵住顾北的嘴。 到底是谁在瞎掰啊？ 这话是能随便说的，让人听了去，直接一个流氓的大帽子就能扣脑袋上。 “别惦记了，人家早就结婚了，再说了，比你……” 李成儒说着，还在心里算了一下。 “呵呵！不多不少，整整大了十岁。” 十岁？ 三块金砖，还饶一金锞子。 当然，年龄不是问题，可是…… 结婚了？ 女儿国国王在遇到御弟哥哥之前，居然已经结婚了？ 果然，网上的新闻根本就不能信，全都是瞎说八道的。 还说什么，朱霖和许少华曾因戏生情，两人没能走到一起意难平。 这不是扯犊子嘛！ 唉…… 朕本想赐你一世荣华，允你母仪天下。 结果…… 终究还是错付了。 “走吧，还傻站着干嘛呢！” 顾北的情绪来的快，去的更快，他又不是个恋爱脑，一见钟情什么的更是扯淡。 朱霖确实漂亮，可还没到让顾北念念不忘的程度呢。 “嘿，我那是等你呢。” 李成儒嘟囔了一句，赶紧跟上，等到入座的时候，又遇到了巧合，朱霖身边没人，正空着呢。 “姐！我能坐这儿吧？” 朱霖闻言一愣，等看清来人是顾北之后，顿时笑了起来。 和沈单屏她们一样，朱霖对顾北完全不设防，就一个小弟弟，而且，说话还挺好玩的。 “你应该说，我能坐这儿吗？还有啊，谁是你姐。” 面对质问，顾北一点儿都不怯场。 “刚才你都喊我‘弟弟’了，还不是我姐啊？” 朱霖这下笑得更欢了。 顾北瞧着，感觉女儿国国王在他心目当中的形象逐渐崩塌。 本以为朱霖私下里也是很安静的人，结果呢？ 开朗的跟傻大姐似的。 “快坐吧，都当着后面的人了。” 说着，朱霖还伸手拉了顾北一把，把跟在后面的李成儒羡慕的眼热。 尽管自打知道朱霖已婚之后，李成儒等培训班的男同学就熄了不该有的心思，可不经是心头的白月光啊！ “听单屏说，你是学美术的？” “嗯！” “分配到央视了？” “嗯！” “正在跟《西游记》剧组？你再蹦个‘嗯’试试？” “是，待会儿留个联系方式，有合适的机会，我跟杨导推荐你。” 不等朱霖把心里想的说出来，顾北就直接揭了底。 问这么清楚，为的不就是这个嘛！ “你说的啊，我可当真了，要是等戏拍完了，还没人联系我们单位，我就找你算账。” 朱霖的性格，跟长相完全不搭调，刚见面时那抿嘴一笑，其实就是在装矜持呢。 稍微熟了一点儿，立刻原形毕露。 演出开始，这剧本顾北上次来的时候，已经看过了，各种爱恨情仇，无病呻吟，还有点…… 宝岛那边的琼瑶的酸臭味儿。 尽管当下港台那边的言情小说在内地属于毒草，就连邓丽君的歌都被打上了靡靡之音的牌子。 可各种手抄本，依旧在年轻人当中疯狂流传，其中尤以琼瑶最受推崇。 剧情本身没什么好看的，反倒是演员们的表演更加吸引人。 王越本来在这场戏里演的是家里三少爷，一个妾室生的小透明，可现在连这个角色都没了，只能戴着瓜皮帽演小厮。 谁让他过分积极呢。 杨婕当初说的是，等毕业大戏演完之后，再让他去法源寺体验生活，结果他反倒是等不了，提前去了，然后被蚊子咬了一脑袋的大疙瘩。 “留好了，我可等你的消息了。” 演出结束，从礼堂出来，朱霖便把一张纸条递给了顾北。 “放心，绝对忘不了。” 顾北把纸条往口袋里一放，实在是有点儿多余。 其实只要知道朱霖是哪个制片厂的，到时候官方联系就可以了。 时候不早了，今天气温低，中午的时候还零下，积雪非但一点儿没化，反而被冻得更硬实了。 顾北得赶紧回家，再晚一点儿，路就更难走了。 跟朱霖道了别，顾北又去了后台，今天的演出结束之后，很快大家就要各奔东西，虽然还有半个学期，可已经没课了，剩下的就是实习。 第四十一章 马三儿回京 “往后常联系，往后常联系。” 顾北进后厨……不对，是后台的时候，同学们正在彼此拥抱，互道珍重。 切记，男的抱男的，女的抱女的，千万不能乱，否则就是作风问题了，男女同学之间，最多也就是握握手。 “小北！” 呃…… 顾北刚一亮相，就被情绪过分激动的沈单屏一把给抱住了，那一刻，他明显能感觉到，男同学那深深的羡慕、嫉妒，还有恨。 年纪小就是好啊！ “姐！不至于，不至于，往后又不是见不着了。” 被一帮人围观，顾北也难得不好意思了一把，赶紧安慰道。 “嗯！你个臭小子可不能把姐给忘了。” 呵呵！ 都在一个圈子里混，而且，顾北已经打定主意，要深扎演艺圈，眼前这些人可都是他未来的资本。 像陈恺歌和张国师，基本上已经被他内定成左右护法了。 “哪能呢！” 说着话，顾北虽然笑着，可心里却不免有些酸楚。 重生过来之后，他只上了一个月的学，随后就接到了分配通知，离开了学校。 但是，跟同窗们的感情却是做不得假。 尤其是沈单屏，顾北能感觉得出来，是真把他当成亲弟弟一样看待的。 接着，顾北又跟每一个即将分别的同学寒暄了几句，眼看时间不早了，告辞离开。 “同学们，哥哥姐姐们，往后的中国电影可就靠你们了，我先走一步。” 顾北故作轻松的对着众人挥了挥手，随后推门离开。 呼…… 一阵风卷着积雪刮过来，顾北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叫上李成儒，俩人裹紧了衣服，靠在一块儿，顶着风朝校门口走去。 转眼又是一个星期，这些日子天气一直阴阴晴晴的，时不时的下场雪，温度越来越低，渐渐的已经隐约闻见了年的味道。 “老三，这些日子上哪去了？” “哟！这身衣裳打哪买的啊？” “三儿回来啦！一天到晚别老出去疯。” 顾北正跟屋里待着呢，就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 马三儿回来了！ 隔着窗户就看到马三儿穿着件歪歪斜斜的西装，难得成为全院邻居的焦点，正跟那臭显摆呢。 上个星期接着封电报，说是事情已经办妥，到底如何，顾北现在也悬着心呢。 他担心的当然不是那五万块钱，而是这条路子，到底能不能行得通。 李素华公公的关系要是能用得上，顾北就打算做个长远，要是不行的话，还得另寻别的路子。 “出去转悠了一圈，这叫西装，外国人穿的，南方那边好些人都穿这个。” 马三儿正说着，看到顾北走了出来，连忙打住。 “列位，我这刚回来，先让我回家歇会儿，咱们有空再聊，天太冷，都回屋吧，回屋吧！” 说着话，马三儿从人群当中挤了出来，给顾北使了个眼色，直接奔后院了。 难得瞧见新鲜玩意儿，邻居们还意犹未尽，可正主都走了，再加上外面确实冷，也就一个个的回了家。 等人都散了，顾北这才去了后院，进屋的时候，马三儿正点炉子呢。 “小北，你先坐，炕上那包里面有我从南边带来的新鲜玩意儿，等我把炉子点上。” 马三儿一走就是大半个月，这段时间气温骤降，屋里许久没有人气儿，冷得跟冰窖一样。 顾北应了一声，打开炕上的提包，里面的东西还真不少，有没拆包装的衣服，头饰，还有各种小食品。 只是看着包装…… 顾孝武上班那家食品厂生产的。 东西都卖到南方去了，结果厂里的效益居然还不见起色？ 炉子点着，渐渐的屋里有了热乎气。 “三哥，这趟还顺利吗？” 马三儿坐在顾北对面，点上根烟，深吸了一口。 “还挺顺利的，到了那边，我就直接找到了华姨，把你的信给她看了，等了两天，华姨就带我和麻杆儿去见了她公公，小北，你这条路子可真够硬的。” 马三儿说着，也不由得发出感叹，当初离开京城南下的时候，他心里还一直画魂儿呢。 本以为不知道有多少困难等着他们，结果，却出奇的顺利。 有李素华的公公出面，马三儿很快就见着了摆满一仓库的大彩电，全都是连包装都没拆的，纸盒上写的全都是洋码子。 价钱方面也跟卖给公家商店一样，一台彩电650，这价格要是通过正规渠道，在百货商店买的话，那是想都不用想。 友谊商店里明码标价，不同品牌，不同价位，最便宜的也得一千往上。 只要能运回来，那就是翻倍的利润。 “葛处长，就是华姨的公公，人家说了，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给我开了条.子，否则的话，想都不用想。” 顾北让马三儿带给李素华的那封信上，也只是说了马三儿的事，他只是帮忙走下关系，具体的没提，任凭李素华自己去琢磨。 或许李素华也猜到了，这笔生意里面，顾北也肯定参与其中，只不过两地如今的政策不一样，南边大环境已经宽松多了。 “另外，葛处长还说了，往后像这种事可以直接找他，只要动静不大，他那边都能帮着办了。” 顾北听着，也猜到了其中的关节，现在国家要发展经济，对外的大门已经敞开，在正当途径之外，歪的斜的自然也少不了。 一些人为了赚钱，根本不在乎铤而走险，干的人多了，上面稽查抄没的自然也多，可是指望的正规渠道消化，或许力有不逮。 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来帮忙分担，虽说不符合规定，但是，凡事都要讲究变通，有些事只要不通大篓子，就算是被人发现了，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能过去就过去了。 更何况，又不是不给钱，都是明码标价的东西。 像马三儿这次带回来的彩电，必定是在规定之外，不过想来，打那批彩电主意的，也肯定不是只有他们一家。 “带回来多少？” “70台。” 报出这个数字的时候，马三儿的脸上还满是激动。 顾北听了，却没怎么放心上，70台彩电，一台就算赚500，也不过才35000块钱。 也算是…… 不错了。 当下这个年代，普通工人一年的收入，也就五六百块钱，想赚到35000，差不多要一辈子。 “怎么拉回来的？” “葛处长帮着联系的车皮，我提前一天回来的，麻杆儿跟着货一起走。” 炉子上的水开了，马三儿赶紧倒了一杯。 他这算是嘚瑟过劲儿了，南方什么气温，京城什么气温？ 身上就穿了件西装，里面一件衬衫，从火车站到家里，没把他给冻死都算他捡便宜了。 “什么时候能到京城？” “要是不出意外，明天晚上，我特意选的这趟火车，到时候，我带人去车站接，回家之前，我先去找了一个哥们儿，他是钢铁厂运输队的，到时候，他给安排车，直接拉到百花胡同。” 马三儿考虑的倒是很周全，顾北听了也暗自点头，当真没选错人。 “小北，我看那间仓库里好东西可不少，咱们这批货得抓紧出手，赶着过年前，我想再……” “年前就算了。” 顾北不等马三儿说完，就将他的话给拦了回去。 说起来，这件事虽然不违法，可终归不符合规定，真要是有人较真查起来的话，他们倒是无所谓，了不起将东西退回去也就算了，可那位葛处长怕是会有麻烦。 “三哥，往后葛处长这条路子，咱们还是慎用，要是有大件的东西，咱们可以拿上一批，其他的货，还是算了。” 算了？ 那仓库里的货在马三儿的眼里可全都是钱啊！ 刚要说话，突然意识到此刻坐在他面前的，可不光是邻居家的小兄弟，按照南方那边的规矩，还是他的老板。 顾北既然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哪怕心里再痒，也得忍住了。 “行，都听你的！” 见马三儿没提出异议，顾北还是很满意的，他要找的这个代理人，只要按照他说的做事就行了，多余的不用做，也不用想。 “这批货尽快出手，完事之后，就安心在家过年，后面的事等年后再说。” “放心，出货的路子都找好了，咱们手上拿着的可是紧俏货，不愁没有买主。” 拉回来一车萝卜白菜怕是不好卖，可他们带回来的是什么东西？ 大彩电！ 一般人家买不起，可京城还缺有钱人吗？ 有些人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真要是把家底亮出来，能把人给吓一跳。 “可是，小北，你也知道，我这人闲不住，咱们就算不做下一笔，可你也给我安排点儿事做啊，总在家里闷着，我可待不住。” 呵呵！ 还有这样的人？ 顾北仔细想了想：“这样吧，三哥，等这批货出手之后，你在京城，还有天津转转，看看倒腾服装的多不多。” 服装生意？ 刚把彩电带回来，马三儿听顾北提起服装，还觉得有点儿瞧不上了。 “小北，你是打算倒腾服装？” 第四十二章 发了 之前马三儿和顾北说到70台电视机的时候，他当时还没往心里去，可这会儿真的看到70台大彩电摆在面前，也不禁小小的感受了一把视觉冲击力。 放在前世，这破玩意儿早就没人要了，可放在当下，绝对属于高端奢侈品。 “70台，一台不少。” 麻杆儿就站在旁边，一脸邀功的看着顾北，从南到北，几千里地，完好无存的把彩电都运回来，也该记上一功吧。 “你嘚瑟个什么劲儿啊！” 马三儿上前，一把将麻杆儿扒拉到一边。 “小北，昨个清点一遍了，你再来瞅瞅。” 说着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牛皮纸包，这是剩下的钱，一共4500，一路往返的挑费，他都没动那五万块钱。 本来那天回来就打算交给顾北的，可当时又累又饿又冷的，再加上钱一直贴身放着，就给疏忽了。 顾北瞧了一眼，又把钱给推了回去：“三哥，这钱你们俩人一人一半，就当是辛苦费了，你的红利另算。” “那可不行！” 马三儿又把钱给推了回来。 “一码归一码，本来我一分钱不掏，占了两成的红利，心里就过意不去呢，再拿这钱，我可就真没脸了，至于麻杆儿的辛苦费算我的，回头我单给他。” 顾北见马三儿坚持，也就没再说什么，接过钱，直接放进了提包里。 “三哥！还是那句话，这批电视抓紧出手，最好年前就把这件事给处理干净了，回头……” “你放心，交代我的事，我记着呢，等忙完这边的事，我就去打听。” 顾北前天在家里跟他说的搞服装批发生意，这两天他也一直在琢磨。 “行！我就不多待了，下午还得上班。” 顾北说完，又跟麻杆儿打了个招呼，便转身走了。 “三哥，顾北让你打听什么事啊？” 马三儿知道，麻杆儿想问的不是具体什么事，而是这次的事里面，有没有他的份。 “知道最近跟新街口那边摆摊买服装的那伙人吗？” “多新鲜啊，能不知道吗？我原先还以为那帮人去南方进货多麻烦呢，去了一趟才知道，都特么是狗屁，有钱就能买得着。” 两人这次去南方，当真是开了眼了，以前只是听人说，那边的政策宽松，对于私人经营，上面不光默许，还带着点儿鼓励。 原以为是瞎掰，可亲眼见着才知道，南方人当真把生意都做疯了。 “这就是咱们接下来要干的买卖。” 麻杆儿一愣，试探着问了句：“总不能咱们也去新街口练摊儿吧？” 这话是前天，马三儿想要问顾北的，结果被顾北一通生意经教育完，感觉智商都被碾压了。 现在好了，马三儿被顾北碾压，转过头他就有机会碾压别人了。 “要不然怎么说你眼皮子浅呢，指望一包一包往回扛，跟大街上练摊儿能赚几个钱，咱们要做就做大的，咱们大老板把事情交代给我了，你也别闲着，回头赶着过年前去趟天津，那边的滨江道和南菜园也有不少人摆摊儿卖服装，你过去摸清楚了。” 麻杆儿听得一头雾水，完全没明白什么意思，那表情跟之前的马三儿是一样一样的。 “三哥，有什么话，您好歹交代清楚了啊，我过去摸……摸什么啊？” 就等着你这一问呢。 马三儿当即把刚从顾北那里学来的生意经，原原本本的跟麻杆儿说了一遍。 只可惜，智商的优越性没体会到多少，反倒还有些郁闷了。 顾北跟他解释了半晌，他才明白，结果麻杆儿只听了一遍，就瞬间恍然了。 “对啊！咱们搞批发，把货囤在咱们的手里，到时候让点儿利给那些散户，薄利多销，咱们照样能赚大头。” 尼.玛，还会举一反三了。 “行了，行了，又不是你想出来的，美什么啊！” “嘿嘿！” 麻杆儿笑着，小心翼翼的问道。 “哥哥！这回……该对着兄弟一起做了吧？” “放心，顾北说了，这次的差事干的不错，往后带着你一起赚大钱。” 马三儿说着，伸手在电视机上轻轻点了两下。 “抓点紧啊！” 得到满意的答案，麻杆儿立刻精神倍增，这次去南方，他算是彻底明白了，马三儿为什么心甘情愿的跟着一个小年青混。 人家不光有钱，还有路子，他只要能搭上顾北这条线，还愁赚不了大钱。 “三哥，这事不用您出手，全都交给我了，您啊，就瞧好吧！” 这批彩电的数量虽然不少，可像这种紧俏货，要是还能压在手里卖不出去的话，他也就甭混了。 “翻番的价，你要是能多卖钱，剩下的都是你的，不过，你小子可得给我记住了，千万别惹麻烦。” 马三儿说的麻烦自然是坐地起价，每台1300，是顾北给定的价，跟友谊商店里卖的价格差不多，还要稍微低些，再加点价，自然也没什么问题。 但是，绝对不能把价格要的太高，这批彩电说起来算是计划外的，好在数量不是太多，就算一下全都投入市场，也溅不起太大的水花。 可要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标出天价的话，到时候，一旦被人捅出去，麻烦可就该上门了。 不说别的，一个投机倒把，扰乱市场正常秩序的罪名，真要是砸在脑袋上，甭管是谁都顶不起。 “三哥，您踏踏实实的，保准出不了纰漏，就按您说的，只翻一番，一分我都不加。” 既然要表现，那就表现个彻底，麻杆儿确实动过心思，可是跟往后赚大钱的机会相比，眼前的蝇头小利，他还分得清孰轻孰重。 马三儿闻言笑了：“讲究，你也踏踏实实的，我肯定不会白了你，这里面有我两成的红利，到时候有你三千。” 要是放在以往，马三儿肯定不会这么大方，但是走了一趟，不光眼界打开了，心胸气度也变得跟以前不一样。 有出才有进，想要赚钱，首先得学会怎么花钱。 分给麻杆儿的钱，就当是投资了。 “得嘞，哥哥，我就不跟您客气了，谢您赏！” 麻杆儿说着，还学着戏台上的架势，拉开云手，对着马三儿深施一礼。 “滚蛋！” 说完，俩人都笑了起来。 原先都在街面上瞎混，街坊邻居谁瞧得起，可现在不一样了。 等赚了大钱，往后看谁还敢不拿正眼瞧。 麻杆儿说了，让马三儿踏踏实实的，把这件事交给他，也当真说到做到。 70台彩电，在百花深处胡同摆了没一个星期，就全都让他给鼓捣出去了，仿佛本来就不存在似的。 当马三儿把钱交到顾北手上的时候，顾北也是一惊。 “这么快就卖完了？” 马三儿同样意外，要是卖彩电的话，他本身也有些门路，可是这么快能把70台彩电，全都卖出去，可就有点儿难度了。 结果交到麻杆儿的手上，居然办的这么干净利落。 “要不然怎么说，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呢，麻杆儿常年在街面上混，干的就是牵线搭桥的活计，认识人确实比我多。” 说到这里，马三儿也不禁生出了一种危机感，要是顾北看中了麻杆儿办事效率高，往后不带他玩了，那可怎么办？ “挺好！” 顾北拿起皮包里的一沓钱，随意的翻动，钞票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三哥，该你得的，你自己拿，剩下的钱就先放你这儿吧，等过完年，还得辛苦你呢！” “没的说，没的说。” 见顾北放心将这么大一笔钱放在他这里，马三儿立刻就放心了。 麻杆儿再能干有个屁用，他跟顾北是街坊，关系可不一般呢。 “时候不早了，三哥，这些日子累坏了，您也抓紧歇着吧！” 马三儿起身，把顾北送到门口，回头看着桌子上的皮包，里面连本带利，将近十万。 卧槽！ 想到那个数字，马三儿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10万啊！ 那可是10万块钱！ 要说一点儿都不心动，肯定是骗人的。 顾北来之前，他在清点的时候，甚至都生出了，拿着这笔钱，从此远走高飞的念头。 呵呵！ 马三儿苦笑一声，当真是财帛动人心。 把心里那不该有的想法压了下去，从皮包里面取出了九沓大团结，这是顾北承诺给他的红利。 又分出三沓，这是他答应麻杆儿的辛苦费。 重新将皮包的拉链拉上，翻开炕被，扣掉几块砖头，直接把皮包往炕洞里一塞。 看不到，心里也就踏实了。 拿着属于自己的六沓钱，往炕上一躺，之前辛辛苦苦的折腾那么久，也只存下四千多的积蓄。 谁能想到往南方去了一趟，也没干什么，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居然能赚到这么多。 谁说钱不好赚来着？ 这不就发了嘛！ 万元户？ 咱也成万元户了。 马三儿此刻真的是无比感谢当初自己鬼迷心窍，做出跟顾北混的决定。 要是没有那一瞬间的鬼迷心窍，或许他这辈子也就只能浑浑噩噩的过下去了。 哪还能有现在的好日子。 起身看看乱糟糟的家。 现在有钱了，往后还会越来越发达，是不是该找个媳妇儿了？ 不光要找媳妇儿，还要修房子，添置家具，各种大件儿都得置办齐全了。 呃…… 特么的！ 第四十三章 年根儿底下 “今天就到这儿了，小顾，回头你把这几天咱们开会讲到的主要内容整理一下，明天交给我。” 又是开会研究的一天，大家伙一起讨论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散了会，每个人都是腰酸背疼的。 像这样长时间坐着不动弹，也真够熬人的。 整理好个人物品，顾北回了办公室，李成儒也跟他一起，他是央视的编外人员，平时也没个地方待，正好顾北和老张这间办公室还有空位置，那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同事，等到年底就退休了，李成儒干脆就临时在这里办公了。 顾北来央视满打满算已经快三个月了，时间进入了1982年，眼瞅着也到了年根儿底下。 按照杨婕导演的计划，等过完年，《西游记》剧组就要正式忙活起来了。 取景、选角，还有定妆，都要在上半年结束，然后七月份正式开机，听着似乎时间上还挺充裕，可是，《西游记》毕竟是在上面领导心里挂了号的，作为明年央视的重点项目，所有人都不敢懈怠。 “小顾，你还不下班啊？这都几点了？” 李成儒收拾好东西，正准备走，见顾北还坐在办公桌前，铺开了稿纸，在上面写写画画的。 “家里没有这儿安静，我先把会议纪要整理好，明天早上文艺部的组长会上，杨导要汇报工作呢。” 作为台里的工作重心，杨婕每天都要在组长会上汇报《西游记》的筹备进度，像整理材料这种事，本应该是副导演朱小峰来做的。 可朱导正忙着改编剧本，杨婕自从上次看过顾北的建议书后，感觉他的文案功夫不错，就把这项工作也交给了他。 听顾北这么说，李成儒干脆也不走了，拉开椅子坐在了暖气旁边。 他也有烦心事，年纪大了，家里的老母亲整日在他耳边絮叨，说的多了，他也觉得心烦。 催婚这种事，可是不分年代的。 孩子们想要先立业，父母们盼着早成家，天然对立。 “小顾，我听说，上次咱们去京影看毕业大戏，后来朱霖还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了？” 顾北头也不抬，听李成儒的语气，他就猜到了这老哥们儿想要说什么。 “嗯，怎么了？” 呵呵！ 李成儒讪讪的一笑：“没怎么，我就是……挺好奇的，以前在培训班的时候，朱霖那个人……怎么说呢，给人的感觉不太好接近，平时都不怎么和别人说话。” 估计是不怎么可你说话吧？ 顾北后来又和朱霖见过一次，他去京影厂找王喜忠老师，正好朱霖在拍京影厂的一部戏，俩人还一起吃了午饭。 接触的稍微多一点儿，顾北也看出来，朱霖是个性情开朗的，只不过也分人。 遇到对脾气的，便爱说爱笑。 “你想说什么啊？不会还在打朱霖的注意吧，人家可结婚了。” 呃…… 李成儒闹了个大红脸：“瞎说什么呢，我还想提醒你呢。” “你快拉倒吧，我跟朱霖就是朋友。” 说完，顾北都觉得这句解释多余，有什么好解释的。 清者自清。 说的明白一点儿，朱霖，或者说她扮演的女儿国国王就是顾北前世童年的白月光。 重生之后，确实动过心思，可也只是异想天开罢了。 就算朱霖没结婚，两个人没有那十岁的年龄差距，难道就非得跟对方发生点儿什么？ 感情上的事，是要讲究缘分的。 他和朱霖，无缘无分，做个普通朋友就挺好。 见李成儒还打算说点儿什么，顾北直接将他的话给拦了回去。 “李哥，你有心思想这个，还不如好好琢磨琢磨工作上的事呢，过完年，三月份咱们就得出发采景，怎么安排可都是你分内的事。” 大致路线，杨婕已经定下了，一些想要去的地方也早就圈定，可行程该怎么安排，杨婕全都交给了李成儒来负责。 经费就那么多，一路上衣食住行全部包括在内，行程如何设计才能省时省力，最重要的还要省钱，就看李成儒的本事了。 “你不说这个还好，一提我脑袋都疼，现在有时间吗？你看看这个。” 李成儒说完，也不管顾北有没有闲工夫，直接掏出一张地图，摊在了桌子上。 “杨导定下来的，三月初从京城出发，先去南京，然后是扬州、宜兴、安徽黄山、九华山、杭州、浙江宁波、杭州……” 一边说，李成儒的手指一边在地图上滑动，其中有几个地方，还特别做了注释，那是杨婕计划当中必须要去。 比如宜兴的善卷洞，杭州的瑶林仙境，宁波的天童寺，泉州的开元寺，厦门的南普陀，还有漳州的南山寺等等。 “瞧见了吗？这还只是一半的路程，我这还有一张呢。” 取景计划，杨婕导演之前在开会的时候，曾经说过，大致的计划就是先走东南，再奔西南，三月份出发，五月初结束。 既然定下了“游”字的目标，那么每一集的景选在哪里，就需要去细细的寻找，只有找到了外景地，才能定下后面的拍摄计划。 现如今不像后来，影视基地到处开花，不论什么时代的景物、建筑，都能在各个影视基地找到。 现在的情况就是，啥也没有。 《西游记》的故事从大唐到天竺，跨越许多省份，需要各种景色，外出采景的时候，需要把故事里的全部情节都记在脑子里，尤其是那些非常特别的地方。 比如花果山、水帘洞，再比如小雷音寺、白骨洞。 整个筹备组，包括导演杨婕的心里也没谱儿，能在什么地方找到合适的外景地，只能根据故事里的内容，拟订一个大致路线。 这路线不是根据唐僧当年所走的真实路线，因为毕竟不是拍摄《玄奘传》，而是要把全国从北到南，从东到西，最优美的、已知的、未知的名山大川，佛刹道观，风景胜地全部囊括其中。 只有两个月，想要把这些地方全都走一遍，时间很紧，最重要的是…… “就这么点儿经费，小顾，你说说，这……忒难为人了。” 时间紧可以克服，大家多辛苦辛苦也就是了，可是钱不凑手，确实有点儿难办。 吃的上面可以省，住的简陋些也能克服，但路费怎么省？ 靠着两条腿走下来，没有个三五年的都甭想走完。 顾北看着李成儒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也知道会议总结是没法写了。 “李哥，你跟我发牢骚也没用啊！事在人为，车到山前必有路。” 这也算安慰人的话？ “不是发牢骚，困难就摆在那，别的都能克服，钱不够怎么克服，总不能走到半路没钱了，一帮人困在当地吧？” 呵呵！ 这倒是个办法。 真要是因为没钱了，困在某地，台里总不能不管不问吧？ 至少回京城的路费得给汇过来。 “你现在着急有什么用，按照杨导的路线再好好研究一下，看看有什么地方没必要去的，适当的删减一下，钱是杨导要下来的，有多少她心里还能没数。” 顾北说着，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整理好，放进提包里，今天晚上回家，又得接着加班了。 “走吧！都这个点儿了，外面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回家吧！” “你请啊？” 嘿，这个鸡贼。 从单位出来，呼呼的西北风差点儿把俩人掀一跟头，裹紧了衣服，一步一步挪着到了车棚子，车是没法骑了，只能推着走。 好在附近各种小店不少，有国营的，也有个人的，俩人寻见一家还亮着灯的，便闯了进去。 呼…… 风忒硬，吹得俩人嘴都快木了。 饭点刚过，店里也没有客人，柜台那边就一个老头儿支应着，瞧见俩人进来，连忙上前，一看这服务态度就知道不是国营店。 真要是国营的，谁管你呢。 而且过了饭点，还来添乱的，不把人赶出去就算不错了。 “二位吃点儿什么？” 顾北朝墙上的水牌子瞧了一眼，没什么新鲜东西，有饺子、面条，还有各种时令小菜。 一人要了半斤饺子，一盘花生米，一盘肉皮冻。 付钱，交粮票。 “喝点儿？” 李成儒犹豫了半秒钟：“那就喝点儿。” “再来半斤烧酒。” “好嘞！” 老头儿吆喝一声，挑帘奔厨房了，这家店就他一个人，跑堂、厨师、收银员，还兼着老板，可谓一专多能。 估计不是请不起人，而是不敢请人，这年头私人小店雇工，闹不好就犯了大忌讳。 很快饺子和菜都上来了，肉皮冻吃着不咋样，顾北又土豪了一把，加了一盘酱牛肉。 李成儒知道顾北手头宽裕，也就不虚让客套了。 “小顾，我今个借花献佛，敬你一杯，表示祝贺。” 顾北笑着端起小酒盅和李成儒碰了一下。 今天下午开会前，顾北接到了通知，提前一个月转正，工资顺利涨到了45块钱，这也算是一喜吧。 转不转正，涨不涨工资的，顾北倒是不怎么在意，不过工作上顺利，至少跟家中父母也算是有交代了。 还有一个礼拜过年，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滋溜…… 第四十四章 你不说，妈不问 “这都几点了，怎么才回来？炉子上给你热着饭呢。” 天冷了，顾家也换上了棉门帘，推门进屋，顾北看到父母和妹妹正围坐在一起，嗑着瓜子看电视。 “下午开会来着，散的有点儿晚了，跟同事在外面吃了点。” 顾北说着，走到炉子旁边，伸手烤了一会儿。 “妈，我今个接着通知，提前一个月转正。” “真的啊！” 李素芬闻言惊喜，顾北能提前转正，证明工作能力已经得到了领导的认可，不然的话，央视那边也不会轻易打破规矩。 “这可是好事，从下个月开始，你就能拿正式工的工资了？” “嗯！” 李素芬听了，也暗暗松了口气。 食品厂那边的效益不好，顾孝武之前只能领百分之八十的工资，这个月关饷，更是落到了一半。 眼瞅着顾北过了年就二十了，李素芬正计划着托人给他介绍对象，顾南下半年上初三，也要面临着升高中，处处都要用钱。 幸好顾北提前转正，虽说每个月也就能多拿十几块钱，可总归是高兴的事。 “对了，刚才后院老三来找你，说是有事，你待会儿想着过去一趟。” 马三儿？ 自打上次分了帐，顾北这些日子也没怎么见着马三儿，他过来找，肯定是关于服装批发的事。 “知道了，我待会儿过去。” 顾北说完，感觉身子暖和了，便回了自己的屋。 等下回来，还得接着写会议纪要，还有这段时间筹备组的工作总结，看起来今天晚上又得熬夜了。 刚把东西放下，李素芬也推门进来了。 “妈！您有事啊？” 李素芬上前，接过顾北的棉袄挂在一边。 “小北，你和老三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这话将顾北问得一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说实话？ 顾北还真怕把李素芬给吓着了。 毕竟此前和马三一起做的那笔买卖，在当下这个年代人们的意识里，不光是不合规矩那么简单。 可不说实话，估计也瞒不了多久。 李素华那边迟早会来信把这件事告诉李素芬。 与其到时候再说，还不如现在就…… “你小姨给我来了封信，说老三前些日子去了南边，还拿着你写的信，找她公公帮忙，小北，你……没干什么坏事吧？” 果然。 李素华的信是今天到的，李素芬看过之后，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就等着顾北回家，想要当面问问。 顾北具体做了什么，她倒不是非得刨根问题的弄清楚，真正想知道的只是顾北到底有没有干违法的事。 李素华的公公在海关工作，马三儿能有什么事找人家帮忙？ 他平时看报纸，也知道自打上面施行改开，南方那边有点儿乱。 “妈，您觉得三哥是坏人？” 呃？ 顾北这话一出口，李素芬反倒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要说马三儿这个人，大院里的邻居基本上没有愿意正眼瞧的，无非就是没有工作，整天在街面上瞎混。 可真要说马三儿做过什么坏事，怕是把整个大院的邻居都召集在一起，也没谁能说出个一二三。 最多也就是性子有点儿混不吝，偶尔在外面打个架什么的。 谁家小子还没有犯浑的时候啊！ 打个架算什么？ 李素芬更是从来没戴着有色眼镜看待马三儿，反而在他小的时候，看他一个半大小子独自生活挺可怜的，多有照顾。 “老三哪能是坏人，最多就是个浑人。” 顾北笑了：“还是的啊！您也知道三哥不是坏人，还怕我跟他学坏了啊？您放心，没什么大事，您也知道，现在街面上做小买卖的人挺多，三哥以前不是还摆过烟摊儿嘛。” 这件事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有一次，马三儿的烟摊儿让人保组给抄了，还是顾孝武过去给求的情。 “他没个正经工作，也不想一直瞎混，看新街口那边有人从南方进服装过来卖，就想着也做点儿小生意，这不正好知道我小姨的公公有点儿权利，就拜托我给写封信，他带着过去干点儿什么，也好方便一些。” 李素芬听着，她是个精明人，知道顾北这话说的不尽不实，肯定还有很多内情没说，可是也挑不出哪里有破绽。 “照你这么说，老三的事，你没掺和？” 这个…… 顾北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稍微透一点儿：“也不能说没掺和，好歹路子是我给他找的，怎么着也得算我点儿干股吧！” “瞎说什么呢，帮人家一个小忙，你还打算要好处啊？没你这样的，我告诉你，可不许因为这事就朝老三伸手，他一个人过日子挺难的。” 李素芬平时也就说话厉害，心还是很软的，最瞧不得的就是谁家有难事，只要能帮的，从来都不惜力，住在这大院里这么多年，还没有谁说过她半分不好。 就连那张家此前因为大儿子工作的事，背地里没少嚼舌头，可也只敢关起门来自家说。 真要是拿到外面去说，最后也只能落得自家人没脸。 “我知道，就随便那么一说。” 李素芬看着顾北：“小北，妈知道，你肯定还有事瞒着，算了，你不愿意说，妈也不问，不过有句话，我得跟你交代清楚了，咱们家的人从来都是本本分分的，你可别做了错事。” 顾北闻言，也没想到能这么轻松过关。 “妈，您放心，我不会。” 做个大时代的弄潮儿算不算本本分分？ 李素芬接下来也没再说什么，帮着顾北收拾了一下，就回屋去了。 顾北等李素芬走了，这才出门奔后院。 马三儿家里，不光他在，麻杆儿也在，顾北进来的时候正喝着呢，看俩人的模样，风尘仆仆的像是刚从外地回来。 “小北！” “北哥！” 对麻杆儿的称呼，顾北也懒得纠正，他愿意怎么喊就怎么喊吧。 拉开椅子坐下，马三儿去给顾北拿了个酒杯。 “别麻烦了，我刚在外面吃了回来的。” 马三儿和麻杆儿俩人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马三儿开了口。 “小北，我没想到你回来这么晚，刚才去你屋找你，正好让婶子看见，婶子她……没说什么吧？” 马三儿知道自己在大院里的名声不好，虽然李素芬对待他还和原先一样，可他却怕给顾北惹麻烦。 “没有，三哥，好几天没看见你了，又去哪了？” 听到顾北这么说，马三儿也松了口气：“我们俩刚从天津回来，京城这边摸的差不多了，没想到天津那边做服装生意的更多，不光滨江道和南菜园，马场道那边更多，打听了一下，基本上都是从南边进的货。” 麻杆儿跟着说道：“北哥，您是没遇见，我们哥俩找他们打听的时候，一个个的还藏着掖着的，生怕漏了他们进货的地点呢。” 这种事，其实就是一层窗户纸，没捅破之前，都觉得很神秘，一旦捅破了，全都是扯淡。 主要还是因为这个年代人眼界的问题。 不说别的，单单是从北到南，这几千里地的路程，就足以让百分之九十九的本分人望而却步了。 再加上，南方对于北方的老百姓而言，不亚于一个完全新奇的世界，没多少人有胆量敢于跨出那一步。 “人家不愿意漏，咱们也犯不上打听，三哥，你们哥俩现在要做的就是跟那些小商贩们打好关系，并且放出风去，让一些小商贩知道，你们的手里有大批的南方货。” 顾北让马三儿他们现在做的无非就是造势。 “另外，不光是服装，南方的新奇玩意儿，只要有的，市面上允许流通的，咱们都做。” 现如今，作为改开的最前沿，南方就是流行的风向标，随便弄点儿东西过来，就能在京城引发轰动。 说起来这年头的京城老百姓跟人家南方人相比，还真有点儿土老帽了。 难怪等大风刮到北方的时候，一帮北方糙汉子也掐着嗓子学南方人说话。 不过别的东西只是搭着卖，主要的还是服装批发，不光要做，还要在短时间内打出名气，让京津两地的小商贩都知道他们。 能就近拿到货，谁还愿意辛辛苦苦的两地奔波。 聊了一会儿，顾北就要回去了，生意要做，工作更不能耽搁。 李素芬没追问，顾北可不敢太放肆了。 他很清楚，一份稳定的工作，这是老母亲的底线，要是敢跨过去，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分分钟打断他的腿。 将之前做的会议记录拿出来，简单回忆了一下，接着顾北便铺开稿纸，奋笔疾书。 期间李素芬又来了一次，见顾北正在整理会议纪要，工作总结，没说什么就出去了。 顾北心里很清楚，母后还是不放心他啊。 稳住了心思，顾北又开始忙于案头工作，一进入状态，时间都给忽略了。 等他将该整理的全部整理好，这才发现，已经到了深夜十二点。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外面又下起了雪，很快院子里就被铺上了薄薄的一层。 第四十五章 过年啦，过年啦，过年啦！ 嘭！嘭！ 两声炸响惊醒了熟睡中的顾北，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外面的动静也没了，愣了好半晌才想起这是鞭炮声。 前世的顾北一直生活在大城市，也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市里下了禁令，不许燃放烟花爆竹，这动静倒是很久没听见了。 今个是腊月三十了。 过年这个词好像距离顾北已经非常遥远了，前世如果不是别人提醒的话，他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 实在是因为进入新世纪之后，农历的新年越来越没有了过年的味道。 重生之后，顾北倒是感受到了久违的年味儿，昨天被李成儒喊着一起喝酒，他还把马三儿给叫上了，等回到家已经是后半夜了。 “小北，起来扫雪了。” 门外传来顾孝武的喊声，顾北挣扎着做起来，将窗帘挑开一道缝，外面又是白茫茫的一片。 大年三十一早就让大雪给封了门。 起吧！ 集体活动可不能不参加。 穿得暖暖活活的，顾北这才出了门，大院里的人也都起来了，很自觉的抄起扫帚，铁锨加入除雪队伍。 小孩子今天倒是用不着，大过年的，大人们多辛苦些，也让孩子们松快松快。 “叔，婶子！” 顾北一边打着招呼，一边拿起墙边的大扫帚走到了院中。 人越来越多，积雪很快被清了出去。 不时能听到鞭炮声，零零星星，像皮小子尿尿，一杆儿一杆儿的，不成气候。 之所以放得不成阵势，皆因为家家户户都留着后手，准备吃年夜饭的时候再斗一斗，那时候谁家鞭炮放得多，说明日子过得红火，人气旺。 过了晌午，家家户户开始走油，这年月，油也是限量供应，好在比前些年宽松了很多，记忆里，去年每人每月的定量才三两豆油，今年下半年直接加了一倍，可依旧不够吃。 尽管这么一丁点儿油，可大过年的，每家每户都不含糊，主妇们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掏腾出一大罐子油，惊得家里老爷们赶快关上门，盘问老婆哪搞到的。 有些厉害的老娘们儿便跳着脚的骂男人骑锅夹灶。 很快，满院子，甚至街上都飘起了油香，味道越来越浓，仿佛抓一把都能攥出油星子，于是，人们顿时又觉得好日子真的不远了。 雪还没停，只不过下得不疾不徐，优哉游哉，大院里一些年龄小的孩子们，不顾家大人的叫骂，纷纷跑了出来，各处嬉戏。 “大过年的，快歇会儿吧，工作再重要，还差这一天啊！” 李素芬推门进屋，顾北正趴在书桌前写着什么，凑到跟前看了一眼，见又是工作上的事，连忙劝了一句。 “你也出去跟他们玩玩。” 说着，还将一盒万宝路放在了桌子上，李素芬虽然已经不禁止顾北抽烟，但是想让她掏钱给顾北买，那是想也别想。 可今天是过年，家里的规矩也变得松动了。 “没意思！” 顾北将烟盒拆开，从里面抽出一支点上，满脑子还是剧组那点事。 再说了，大院里的同龄人到了过年这天，无非就是凑在一起玩牌打发时间。 打牌没意义，还是要做有意义的事。 话音刚落，敲门声响起，李素芬转身过去开了门。 “婶子！” “老三啊，来找小北？” 刚吃过饭，马三儿就上门了。 李素芬知道俩人有话要说，说了两句便出去了，时间虽然还早，可她也要为年夜饭和接年饺子做准备了。 “昨个你喝的不少，没事儿吧？” 马三儿说着，拉过把椅子挨着炉子坐下了。 “没事儿！” 扔过去一支烟，顾北也把正在写的东西放到了一边。 “这烟是你给我爸的？” 马三儿闻言一愣，随即笑了：“往常手头不宽裕，也没那个能耐孝敬，今年赚钱了，还多亏了你，哪能不跟叔婶子表示表示。” 顾家的好，马三儿一直记在心里，即便是没有顾北的提携，往常逢年过节，他也会拎着东西上门，有时候是两条鱼，有时候是一盒点心。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大院里的邻居才会改变对马三儿的看法，说上一句：三儿仁义，知道感恩。 “没说别的吧？” “没有，倒是婶子问我对象的事了。” 呃？ 顾北听了，也不禁动起了八卦的心思：“三哥，说起来，你过完年都26了，个人问题确实该抓紧时间考虑一下了。” 原先没有钱，现在不一样了，就算是没有正式工作又怎么样？ 别人的彩礼能出到300，马三儿直接甩出去3000，谁家的姑娘还能那么金贵啊！ 顾北比马三儿小着好几岁，此刻却也关心起了马三儿的婚姻大事。 “这不是没遇见合适的嘛，真要是有合适的，你当我不想结婚啊！” 每次回家都是凉炕冷灶的，马三儿怎么可能不想娶媳妇儿。 不光要娶，还得娶个好的，到时候，再把家里的房子重新装修，各种家具电器全都置办上，然后再带着媳妇儿往两个哥哥面前晃荡几圈。 气死那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别光说我啊，我可听人说了，婶子一直催你呢，你要是再没点儿消息，我估摸着婶子就该找前院王奶奶了。” 王奶奶以前是专业媒婆，光大院里就撮合成了好几对。 “我？我着什么急啊，到了明天才20，还不够岁数呢！” 闲聊几句，很快话题又转到了生意上面。 “三哥，你准备准备，等过完十五，你就和麻杆儿出发，我小姨那边，前天我打过电话了，我小姨夫有熟人，到时候直接带着你们过去。” 为了打这个电话，顾北前天在邮电局整整拍了一个小时的队，忍着各种杂音，吼得嗓子都快冒烟了，才把事情说清楚。 小姨夫葛南方如今正在市里的商务部门工作，还是个实权的科长，托他帮着找一条稳定的进货门路自然不成问题。 “还有这个，到时候你一起带过去。” 顾北说完，从抽屉里拿出几张草图，都是他自己设计的服装，既考虑到了流行趋势，也照顾了当下人们的审美。 “试着先做一批，效果要是好的话，到时候再加大定量。” 马三儿看过之后，也不禁眼里放光，对顾北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以前就觉得顾北挺踏实，学习成绩不错，怎么会的这么多啊？ “行，不过，小北，这衣服要是做出来，估计要不了几天，别人就能仿出来，咱们是不是一开始就大点儿量啊？” 这年头国内可没有知识产权这么一说，市面上要是有了新鲜东西，转眼仿品就能做出来。 顾北前世曾听朋友说起过一件事，南方一个工艺品厂，在广交会上曾拿出过一款绒草坐垫，非常受外商的欢迎，当年仅靠着一种产品，居然完成所在市的外汇任务。 可是到了第二年，这种绒草坐垫就烂大街了，其他同行业单位眼见老外喜欢这玩意，本身也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干脆自己也做。 小孩子都知道，物以稀为贵。 同样的东西一旦多了，肯定就不值钱了。 外商也趁机大肆压价，本来好好的一桩买卖，就因为自家人无脑竞争，反倒是把实惠都落在了外国人的手里。 顾北设计的这几款服装，自然也没法保护知识产权，今天有人穿出去，说不定明天就有服装厂开始生产了。 “不用，咱们眼下还是从南边拿了货，来北方卖，这东西传的也没那么快，能吃到第一口就行。” 顾北的意思其实就是时间差，等到这几款服装烂大街的时候，他们已经将第一口吃到了嘴里，剩下的汤汤水水，谁爱吃谁吃。 再说了，这种设计没多少技术含量，顾北的脑子里装着一大堆呢。 “行，也不用等过了十五，路上还得耽搁几天呢，我和麻杆儿初五就走。” 马三儿既然这么说了，顾北也就没说什么。 又待了一会儿，马三儿起身告辞，家里也待不住，就他一个孤家寡人，看着别人家都热热闹闹的，他也心热。 果然等顾北被李素芬喊过去包饺子的时候，就看到马三儿换了身新衣服离开了大院，这两天估计是瞧不见人影了。 等把饺子包完，天也快黑了，李素芬进了厨房开始忙活年夜饭。 顾北想过去搭把手，只可惜没那份手艺，没一会儿就让李素芬给赶了出来。 唉…… 别人重生都自带高端厨艺，不是仿膳传人，就是八大家的门徒，可到了顾北这里，煮个面都能糊锅的主儿，这辈子注定是跟厨艺小达人无缘了。 噼里啪啦，叮咣叮咣。 年夜饭的时间一到，各家各户也都把藏起了鞭炮都拿了出来，摆开架势要较量较量。 顾家自然也不能免俗，好几挂长鞭被摆在了一起，药捻儿相互搭着。 “小北，今年你点。” 呃？ 顾北倒是有些意外，记忆当中，每次大年夜的这挂鞭炮都是顾孝武作为一家之主亲自点的，今年这是怎么了？ “哥！快点儿啊，冷……” 后面那个字，已经到了顾南的嘴边，却被李素芬一个凶狠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小北，听你爸的！” 顾北点上根烟，居然体会到了一种隆重的仪式感。 噼里啪啦！ 第四十六章 压岁钱 啪！啪！啪！ 敲门声一刻不停，顾北忍了半晌，终于还是甘拜下风。 一共就三天假，昨天被鞭炮声惊醒，今天又堵着门来了讨债鬼。 就该把那丫头的爪子给剁了。 “行了，行了，我起了。” 敲门声戛然而止，隐约能听到几个小丫头的嬉笑声，不用问也知道是谁来了。 今天是大年初一，这一出怕是蓄谋已久了。 穿好衣服开了门，伴着一股子凉风，顾南打头，后面的姬培杰是帮凶，至于刘贝，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小丫头是被硬拉过来凑数的。 “哥！过年好，祝你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工作顺利，争取给我找个好嫂子。” 顾南一进来就将准备好的一套词给砸了过来。 那两只手如果不是快伸到顾北口袋里了，他或许还真的要感动一下。 啪！ 一巴掌将顾南的手打掉。 “没你这样的。” 顾南满脸委屈：“也没你这样的，我都给你拜年了，快点儿，快点儿，压岁钱。” 前些日子，顾南就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呢。 她以前每天就一毛钱的零花，自打顾北上班之后，时不时的就能从亲哥这里得到接济，平时都能磨到钱，更别说今天了。 “你都多大了，还好意思伸手要压岁钱。” 嘴上这么说，可掏兜的动作依旧很帅。 “给。” 一张五块的大票子拍在了顾南的手上。 我…… 糖衣炮弹杀伤力太大，顾南差点儿没忍住爆了粗，看看手上的钱，再看看顾北，突然觉得自家老哥是真精神啊！ “真给我啊？” 刚才磨了半晌才从母后那里得了一块钱的恩赏，顾北出手就是五块。 “要不给你给我拿回来。” 顾北说着就要伸手，结果，顾南的动作比他更快，直接把钱塞进了口袋。 “给了还能往回要，我亲哥绝对干不出这事。” 行，怎么堵人的嘴，这小丫头也算修炼到如火纯情了。 “你们俩呢？” 顾北现在可是真正的有钱人，哪会在乎那一点儿钱，五块钱能让亲妹妹高兴好几天，何乐而不为呢。 也就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不然的话，顾北早就开始富养妹了。 小姑娘就该金尊玉贵的养着。 姬培杰和刘贝一愣，见顾北手上又对了两张五块的。 “哥！过年好！” 姬培杰张嘴就来，那声“哥”叫得也格外清脆。 等她拜完年，还拽了刘贝一下，可刘贝没她那么厚脸皮，拜年是应当的，可是拿顾北的压岁钱，哪能好意思呢。 “顾北哥，过年好，我……” 正准备说不要压岁钱，可顾北根本不等她开口，直接把钱塞进她手里。 “顾北哥，这……这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 顾南说着，拉起刘贝的胳膊就走，压岁钱的用途她都已经想好了，哪还有心思在这里多待。 “走了，走了！” “南南，这样不好，这钱给你，我不要。” “哎呀，给你的就是你的，是我哥，难道就不是你哥啦。” 说着话，仨姑娘已经跑到了前院。 顾北笑着把床整理好，去正房吃了碗饺子，接着也开始前后院的串门拜年。 马三儿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昨天醉在哪里了。 等给院里的邻居都拜完年，顾北又骑车出了门。 上次从绍兴回来，顾北曾去过杨婕导演的家，还记得路怎么走。 到了地方，锁好自行车，提着东西上楼，大过年没有空手登门的道理。 “来了，来了！” 屋里传来王翀秋老师的声音，门打开，看到是顾北，王翀秋也愣住了。 “小顾啊！” “王老师，过年好！” “好，好，你也好！” 王翀秋确实没想到顾北会登门拜年，连忙将他给让了进去，这时候，杨婕导演也从书房出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姑娘，看着跟顾南的岁数差不多。 顾北知道，这是杨婕和王翀秋的小女儿丫丫。 “杨导，过年好！” 杨婕也是同样的表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哦！好，你也……过年好！” 看到顾北，杨婕在意外的同时，也觉得很欣慰，顾北能想着来拜年，说明心里还是有他们老两口子。 “你刚上班，没领俩月工资呢，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待会儿走的时候，记得带着。” 这老太太，性子直，脾气硬，有什么就说什么，都不带拐弯的。 “杨导，我才刚进门，您就要赶我走啊？” 呃…… 杨婕怔住了，仔细想想，这才意识到刚才说的话，确实很容易让人误会。 “我可没那个意思，老王，来客人了，还不去泡茶！” 一句话，表明了家庭地位。 王翀秋笑呵呵的应了一声，转身去了厨房，没一会儿连茶带瓜子，水果全都端了出来。 “王老师，您快别忙活了。” “没事，你坐着。” 王翀秋一把将要站起来的顾北又给按了回去。 “今个中午不许走，就在家里吃，杨大导演不许我一个人喝酒，你来了，正好我也能破个戒。” 说完，又乐颠颠的回厨房了。 “你也就这点儿出息。” 杨婕嘴里嘟囔了一句，随后便和顾北聊了起来，俩人聊的自然都是和《西游记》有关的事。 “老杨，难得休息，咱们就不能把工作放一放？有什么事，等上班再谈，也让小顾松快松快。” 王翀秋站在厨房门口，那条围裙一看就是他的专属装备，看长度，要是系在杨婕导演的身上能拖地。 “忙你的去。” 一句话，王翀秋闪退。 “小顾，年前你和我说的那件事，我又考虑了一下，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咱们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该做好记录的，都要留证据，免得到时候有人借机发难。” 杨婕说的是外出采景的事，时间已经定下来，路线也大致确定好，临放假前，顾北私下找到了杨婕，提了一个建议。 要在采景的过程中，做好工作记录。 杨婕一开始还觉得是多此一举，可后来听了顾北的解释，也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他们这次外出采景，要去的地方不少，为此，台里还特意批了四万块钱的经费，要是有人借着这个事，找西游剧组麻烦的话…… 别的且不说，万一有人说他们出去是打着采景的名义游山玩水，到时候，没有详细的工作记录，就算是有一百张嘴都解释不清楚。 千万别以为顾北是杞人忧天，杨婕在台里得罪了多少人，她心里有数。 《西游记》这么一个大项目落在她这个戏曲组导演的头上，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等着上眼药呢。 唉…… 这老太太的脾气，整个就是天下无不可怼，为此，不知道给自己惹过多少麻烦。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让老王配合你，不光要有文字记录，还要有图片记录。” “要是能这样，就更好了。” 顾北说着，还有点儿不好意思的问道。 “杨导，我这不算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 杨婕听到这句话也不禁笑了：“对待小人，那就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 这话说得，老太太是真的钢啊！ 待了一个钟头，顾北本来要走，可王翀秋说什么都不让，最后杨婕导演拍板。 “让你吃就吃。” 呃…… 盛情难却，顾北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让他意外的是，王翀秋老师的手艺当真好的很，至少李素芬是比不上的。 酒足饭饱，再看时间已经快四点钟了。 顾北喝的有点儿多，好在他住的大院距离这边不算远，再加上路上也没什么车，不存在安全问题。 “你刚才的建议，回去之后整理一下，有机会的话，我会跟台领导提的。” 什么建议？ 顾北这会儿脑袋晕乎乎的，刚说完的话都给忘了。 等下了楼，被冷风一吹，瞬间清醒，连说的话都记起来了。 他刚才好像…… 借着酒劲儿，一通白话，还提到了…… 春节晚会！ 昨天守岁，也没什么可干的，央视放了一部喜剧电影。 刚刚喝酒的时候，还是杨婕导演率先提起了，现在的电视节目单调，而且播出时常也有限的问题，然后顾北就一通说。 特别是春节联欢晚会。 难不成，还是我促使春节联欢晚会诞生？ 记忆当中第一届春节晚会好像就是在83年才有的。 顾北前世还曾在网上看过，节目安排很随意，乡土气息极浓。 本来事情就够多了，这下还得把酒话整理成材料交上去，这不是闲的嘛！ 不过要是让顾北来策划，说不定第一届春晚就能直接打造成经典，顺便给后面树立一个标杆。 后来的春晚，真的是越来越没意思了，完全就是导演组自我陶醉，全国人民集体吐槽，看过之后，谁要是不骂两句，都觉得过年少了点儿什么。 顾北虽然不是专业的，不过站在观众的角度，观众想要看什么，他应该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戴好手套，跨上自行车，两张大团结从口袋里滑落。 盯着地上的钱看了半晌，顾北猛地回头看向了楼上。 刚才王翀秋老师送他出门的时候，好像是往他口袋里塞了什么东西。 这算是…… 第四十七章 这只猴子娇惯得很 前世过春节，初一走完亲戚，这个年也就算是过完了，到了初二年味儿基本上就散尽了，现如今这个年代，农历新年明显要隆重了许多。 大年初五，顾北送走了南下的马三儿和麻杆儿，顺带着还要接站。 年前便约定好的，张家父子今天来京城。 裹着件军大衣，在广场上溜溜等了一个钟头，嘴唇都要冻紫了，终于看到张家父子从站台走出来，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一个年轻人，仔细一看，是上次去绍兴曾见过的小七龄童张金元。 本来是张老师推荐给杨婕的猪八戒候选，可惜现在已经有了马德桦，只能遗憾的说一声抱歉了。 “三位张老师，这边，这边。” 顾北用力在脸上揉了两下，大声的喊道，火车站人声嘈杂，连着喊了几嗓子，才总算是吸引了张家父子兄弟的注意。 “等很久了吧！” 张老师虽然贵为国宝级的戏曲艺术家，却一点儿架子都没有，说气话来也是客客气气的。 “没有，我也是刚来。” 要是顾北说话的时候，嘴不打哆嗦，张家父子也许就信了。 “张老师，杨导今天上午下午都有重要的会，安排我来接您三位，等明天，杨导再跟您见面。” “好说，好说。” 张老师笑呵呵的，看上去一点儿都不为角色的事担心。 天气太冷，顾北帮着拿了行李，随后一起上了公交车，台里已经给开了证明，三个人被安排住进了第三招待所，这里算是央视的合作单位。 之前来试镜的演员，全都住在这里。 一直帮着安顿好，顾北这才离开，今天本该他补休的，结果因为接人耽搁了大半天。 看看时间还早，顾北便去了趟百花胡同的院子，自打买下来，顾北只来过几次，里里外外的清扫了一下。 房子长时间没人住，确实不行，顾北现在又没法搬过来。 原本想着招个租客帮着看房子，可又怕最后落得鸠占鹊巢，现在这种事可不少见，小心为上。 只能以后再想办法了。 转天刚到单位，顾北就被杨婕抓了壮丁，一起去招待所见张家父子叔侄。 刚在门口登记好，正准备上楼，顾北一转头就看到张老师正提着四个暖瓶往楼上走。 “张老师！” 老爷子回过头，看到杨婕和顾北，笑着点了下头：“杨导，小顾同志，这么早就来了！” 杨婕面带疑惑：“张老师！这里的服务员没给你们打水吗？” 老爷子笑着摇摇头：“打了，我这是给金莱洗澡的，打小养成的习惯，睡醒一觉就要洗澡。” 呃…… 听到这话，顾北也是无语了。 杨婕的心里更是“咯噔”一下子，张金莱二十多岁的人了，居然还要六十岁的老父亲打洗澡水？ “张老师，您给金莱打洗澡水？像这样，要跑几次才够啊？” 老爷子还是笑嘻嘻，似乎是没看出来杨婕的脸色不对劲儿。 “不多不多，两趟就够了。” “两趟，那他……” 老爷子这下才算是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金莱自小身体弱，在家里比较受宠，生活基本上不会自理，工作以后，衣服都要从杭州带回家里让他妈妈给洗。” 这还了得！ 分明就是个大少爷啊！ 甭管任何人，只要到了《西游记》筹备组，杨婕第一件事就是给对方打预防针，做好吃苦的准备。 张金莱如果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话，往后好几年的时间，难道剧组还要专门请个人来照顾他？ 顾北同样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也没想到，猴哥居然这么娇。 正想着该怎么和张老师说说呢，杨婕已经脱口而出：“他要是吃不了苦，还能……” 张老师似乎是看明白杨婕导演的意思了，赶紧说道：“不要紧，不要紧，这里有他哥哥在，会照顾他的！” 听了这话，杨婕和顾北半晌才搞明白，张老师说的哥哥就是小七龄童张金元！ 敢情他还背负着照料堂弟生活的责任呢。 张老师说完，提着暖水瓶上楼了，杨婕却呆在原地，看着顾北问道：“这么娇贵，还能演孙悟空吗？” 这话是与其说是在问顾北，倒不如说是在问她自己呢。 “杨导，还是先带他回台里，让领导们看看，看完之后再决定吧！” 顾北看得出来，杨婕导演的心里已经动摇了。 太娇气的猴子，剧组可养不起。 “行吧，我就不上去了，你去跟张老师说一下，待会儿咱们就出发。” 顾北答应一声，转身上了楼。 等张金莱洗完澡，杨婕已经在楼下等了半个小时。 回央视的路上，杨婕一直没说话，大概老太太这会儿心里也在权衡，就不打扰了。 到了台里，杨婕请来了洪敏生和阮若霖两位副台长，一起在会议室里，审看了张金莱表演的猴子动作，以及一个舞台剧的小片段。 和上次在绍兴的时候相比，张金莱这段时间明显有了不小的进步，肯定张老师花了不少心血。 洪敏生和阮若霖看过之后，也表示非常满意，但是配戏的猪八戒，洪敏生表示不喜欢，给出的理由还是太瘦。 好在剧组这边已经挑了马德桦，过几天也要来京城。 猴子算是定下来了，随后，杨婕亲自把这个喜信和张老师说了，顾北也跟在一旁，看得出来，张老师是既高兴，又有点儿失望。 大概是因为原打算让张金元一起进组，好让张金莱在剧组的时候，有人照顾的念头没有能实现。 看到张老师是这个反应，杨婕的表情也变得郑重起来：“张老师，金莱如果想要演好孙悟空，不光专业技能要过硬，还必须做好吃苦的准备。” 这个问题如果解决不了的话，杨婕宁可忍痛换人，也不想剧组里有一个大少爷，破坏整个团队的气氛。 “最基本的，生活必须能自理，剧组不可能有专人照顾他。” 张老师虽然心疼儿子，可是也明白，杨婕导演说的很对，张金莱进组是来拍戏的，不是享福的，要是生活都不能自理的话，到时候根本没法在剧组待着。 “杨导演，您放心，关于这一点，金莱保证能克服。” 杨婕点点头，话已经说了，能不能做到看实际表现，如果等她这次出去采景，回来之后，张金莱还是个需要老父亲照顾的大少爷，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另外，学习更要刻苦，你现在会的东西，距离孙悟空还很远，必需学习新的东西，接下来我要出去去采景，你还有一段时间准备，首先要把你父亲的东西尽量的多学，进组以后再融会贯通其它的东西，诸如武术、表演等，我会安排专人来教你。” 重新上班之后，《西游记》筹备组的工作也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之前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讨论研究，发现问题，然后解决问题。 很多东西都只是落在了纸面上。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就到了要实干的阶段了，杨婕要带队外出采景，已经定好的演员也将陆陆续续的来京城。 剧组通过台里联系了人艺那边，请了几位老艺术家过来给演员们上课，因为大部分演员原先从事的都是戏曲工作，需要重新教他们如何将表演生活化。 除了表演老师，杨婕还亲自出马去什刹海武校请来了两位武术教练，教演员们一些武术的基础动作。 总之，所有演员都要从头开始，以前在戏曲舞台上取得的成就全都不作数了，重打锣鼓另开张。 叮嘱完张金莱，杨婕也没忘再跟张老师托付几句：“张老师，对您，我也有要求，您得把自己所有的本事尽量多的教给金莱，千万不要心疼他，让他在生活上自己多干点，以后真的进了组他也能轻松些。” 张老师自然是拍着胸脯，连连保证：“杨导演，您说的我们保证做到，等您回来再看，肯定和现在不一样。” 但愿吧！ 送张家父子离开央视，一直到上了公交车，杨婕才带着顾北回去。 “小顾，你觉得……能行吗？” 行不行的，顾北也说不准，可他知道，前世正是张金莱成功塑造了美猴王孙悟空这个角色，想来就算是再怎么为难，他也应该全都克服了。 “我觉得没问题，又不是多难的事，再说了，这么好的机会，张家爷俩肯定舍不得放弃，困难再多，也得克服。” 杨婕不解：“怎么说？” 顾北笑着说道：“您想啊，南猴王如今北上，要是能在北猴王的地盘，把电视剧《西游记》里面孙悟空的角色给拿下的话，将来人们提起猴戏世家的话……” 明白了。 话不用说完，杨婕也明白了顾北的意思。 “你这孩子怎么总把人往歪处想啊，这话跟我说说也就算了，千万别跟其他人提，记住没有？” 看着杨婕导演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显然也认同了顾北的说法。 “知道了，虚心接受您的批评。” 第四十八章 人在囧途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杨婕也顾不上张家父子了，下个月采景小组就要出发了，可手头的工作还没着落呢。 她不光是《西游记》的总导演，还是文艺部戏曲组的导演，当初将拍摄《西游记》的任务交给她的时候，洪敏生就曾说过。 筹拍《西游记》，但是也不能耽误本职工作。 之前杨婕带着顾北去绍兴，就是提前将她负责的戏曲节目录好了，才得了台领导的恩准。 现在她又要亲自带队外出采景，自然也要把备播的节目准备好才行。 于是，为了能够心无旁骛的给《西游记》取景，杨婕也是拼了，每天泡在演播大厅和剪辑室里面，筹备组的其他人想要见她一面都难。 没了领导，顾北又开始整天往京影厂跑，要么就是去招待所，演员陆陆续续的到了，培训班正式开课，都是人艺的老艺术家，每一位都堪称演艺界的国宝，这样的师资力量，怕是京影和中戏都比不过。 顾北主要关注的就是张金莱，这也是杨婕导演吩咐的，不光要监督他的学习进度，更要随时考察，他是否能真的做到生活自理。 有好几次，顾北看到张金莱蹲在水房，笨手笨脚的洗衣服，一双袜子，能让他浪费一大盆水，还折腾的到处都是，弄得整个水房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到了二月中旬，此前南下的马三儿也回来了，一起带回来的还有整整一车皮的各类服装。 顾北抽时间和两人见了一面，也没细谈，要是什么事都需要他手把手的教，也就没必要非得带着他们俩人了。 大方向指出来，剩下具体该怎么做，就靠他们自己去悟了。 时间一晃到了三月初，西游采景小组已经抵达了第一站南京，按照杨婕的想法，本来是准备将唐太宗召见唐玄奘，以及观音化身售卖袈裟、禅杖的戏份放在南京明皇宫拍的。 可到了这里才发现，到处都是破破烂烂的，哪还有半点儿当年大明王朝陪都的景象，于是果断放弃，并且提前结束了南京的采景计划。 下一站本来要去宜兴的，经过小组讨论，举手表决，最终也被放弃，随后杨婕便吩咐了李成儒抓紧时间和黄山管理处联系，转天出发前往安徽黄山。 之所以要提前联系，主要还是希望人家能派个车，到火车站来接一下。 现如今的央视，可没有半点儿高大上的模样，李成儒打完电话，还一脸郁闷的表情，人家都懒得搭理他。 因为转天是周末，管理处的负责人听说需要派车，自然不愿意，最后还是在李成儒再三请求，说明情况之后，才勉强答应了。 看起来“央”字的牌子，到了人家的地盘也不咋管用啊！ 转天出发，下午抵达火车站，大家都是第一次来黄山，虽然带着任务，可一想到能领略黄山的美，一个个都兴冲冲的。 管理处派过来接人的是一辆很破旧的小客车，不光外面脏，里面更脏，一上去就闻到股子发霉的味道。 不过这也无所谓，有车就行啊。 本来人家还不愿意呢，没什么可挑的。 再一想到今天夜里就能赶到黄山，立刻兴高采烈的上了路。 开车的是个老师傅，车开得倒是很熟练，可那张脸拉得老长，任谁瞧了都明显能感觉到不高兴。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这群不速之客的到来，耽误了人家的周末。 谁家还没有一大堆脏衣服，床单被罩要洗啊！ 战斗的星期天，在哪都一样。 好在一个人的情绪没有影响到其他人，一路上大家谈笑风生。 可走着走着，顾北就察觉到不对劲儿了，他坐在门口，感觉车一颠一颠的，不像是因为路不平，而且发动机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不正常。 “师傅！车……” 顾北刚开口，司机直接将车停到了路边，人家经验丰富，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估计这会儿是因为坚持不了，才不得已停车检查。 很快，毛病就被找出来了，发动机下面漏机油。 好家伙的！ 都这样了，居然还能坚持着开出来好几十里路。 幸好发现的还算及时，要是再不解决的话，一旦机油漏光，发动机指定玩完。 可问题是发现了，但这一路上根本没有修车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找人帮忙都不知道去哪找。 “师傅，今天还能修好吗？” 杨婕导演看着司机都犯了难，心里也在打鼓。 “我也没办法，等着吧，要是有路过的车，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求人家帮忙。” 等？ 这哪行啊！ 现在可是三月初，这边的天气虽然不像京城那么冷，可到了晚上也够瞧的。 一大帮人总不能在这四下漏风的车上过夜吧？ 顾北也着急，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前世曾经历过的一件事，当时他和几个朋友自家去西疆，就曾发生过这样的状况。 “谁有肥皂？” 肥皂？ 虽然不知道顾北要做什么，可这会儿无论是谁，哪怕能想出不靠谱的主意，也得牢牢抓住了。 大家七手八脚的翻了一通，最后还是王翀秋老师从包里找到了一小块肥皂。 顾北伸手接过，随后下车爬到底下，用肥皂堵住了漏油的地方，司机试着启动了一下，居然真能行。 呼…… 度过了一小劫，继续前进。 但是没多久，又起了雨，还夹着雪花。 不顺，忒不顺了。 顾北看着逐渐变得湿滑的山路，心里突然惴惴的。 天色渐晚，温度也越来越低，大家伙赶紧加了衣服，彭丽试着把车窗摇上去，结果怎么摇，车窗都不动弹，死活不肯上去。 “师傅，这窗户怎么不动啊？” 司机头也不回，语气带着不耐烦：“早坏了！” 这是吃了枪药了？ “那怎么不修啊？” 司机继续冷笑：“这车一年多都没动过了。” 尼.玛！ 所有人瞬间无语。 后面也就甭问了，再问人家估计就该说：谁叫你们这时候来的！ 纯熟自讨没趣。 窗户关不上，大家也只好自己裹紧衣服，个子最小的彭丽直接缩作一团，和杨婕导演挤在一起取暖。 顾北就惨了，他一开始怕晕车，上来就坐在了门口，这会儿冷风一个劲儿的往里刮，没一会儿，他感觉睫毛都快要结冰了。 此时此刻，他也只能祈祷后面一切顺利，能尽早赶到山上的招待所。 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走着走着，顾北就感觉车的速度慢了下来，到最后干脆又停到了路边。 “师傅，怎么又停了？” 司机点上根烟，用一种理所应当的语气回了句：“没油了，特么的，这下麻烦大了。” 没油了？ 这也能叫人话。 出发之前是怎么检查的？ 哦！对了！ 这车已经一年多都没挪窝了。 可这也不是理由啊！ 一帮人本来就又累又饿又冷，难道还真的要在车上过夜？ 杨婕要不是被冷得懒得动弹，估计小老太太这回已经冲过去打人了。 “那怎么办？” 司机倒是不着急：“没办法，等着吧！” “等什么？等过路的车，找人家要油？” “不然怎么办？” 这就是个浑人。 顾北感觉自己的忍耐已经快到尽头了，要是再跟着司机多说一句话，干脆抱着对方一起滚山涧。 这下谁也没辙了，又不能走着上去，只能等着。 天快黑了，路上一辆车也见不着！ 大家冻得浑身哆嗦，大概过了半个钟头，顾北突然瞧见远处出现了一点儿灯光。 天无绝人之路。 “快看，有车过来了！” 听到顾北的喊声，所有人立刻全都直起腰，伸长了脖子，朝远处看去。 “李哥，赶紧的，别让它开走了。” 顾北说了一声，拉开车门就跳了下去，李成儒也紧跟着下了车，直接跑到路中央。 来的是一辆大卡车，看到拦路的顾北和李成儒，赶紧停了车，解释了半晌，最后顾北还把工作证给掏了出来，对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知道顾北他们是央视来黄山采景的，非常痛快的答应匀些汽油，管子接上，看着里面流动的汽油，顾北大感劫后余生。 真要是在这里冻上一夜，怕是又得重生了。 油是加上了，车也终于可以再次出发。 这时天已经黑了，外面的景色也逐渐模糊起来。 山里的天，黑的本来就早，山路弯道又多，可是司机居然不开灯。 “师傅，开着灯走啊，这么黑，别回头再出点儿什么事。” 顾北绝对是善意的提醒，完全没有半点儿质疑对方职业技能的意思。 可司机的回答又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灯坏了，开不了。” 顾北发誓，他这会儿手上但凡有个利器，百分之百会照着这个司机的脑袋上招呼。 忒特么气人了。 求爷爷告奶奶的让管理处的人派辆车，结果派来的是个什么破烂玩意儿，发动机漏油，车窗摇不上去，开半道没油了，黑天跑山路结果灯还坏了。 好吧，连番遭遇状况，对这些问题，顾北都已经无所谓了。 真正气人的是，这司机到底是个什么牛马？ 嘴里含着炮药，一张嘴就带响。 顾北真要把肺都气炸了！ 可现在一帮人都在人家的车上，又不能真的对他发脾气，万一这是个脑袋不灵光的，情绪一激动，猛打方向盘…… 咝…… 后果不堪设想。 “师傅，咱们……慢点儿。” 盲开还开得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可司机理都不理，仿佛已经掌握了顾北的心理活动。 李成儒也吓得冷汗直流：“师傅，这么黑，能看得清路吗？” 这次司机终于有了回应，只是依旧面无表情：“这条路我跑了几十年了，闭着眼睛都能开！” 放屁！ 你要显摆手艺，可不能拿着我们的命糟蹋。 第四十九章 那滋味格外酸爽 谁也不知道那司机的话里，有几分是真的，几分是在吹牛掰。 可就算是有半分虚的也受不了啊！ 现在走的可是山路，曲折蜿蜒的，天都黑了，再加上路况也不好，外面还下着雨夹雪，真要是掉下去，谁来负责？ 这时正好到了一个地方，顾北瞧见路边有几间房子，看上去是个小村子，赶紧喊了停车。 “杨导，我和李哥下去看看，想想别的办法。” 这种地方找人修车是甭想了，顾北想的是，看看能不能买个手提灯什么的，挂在车前面，好歹有个亮。 要是实在不行的话，就问问村里人，能不能在这里住一晚上，条件虽然差了点儿，可总好过滚山涧。 “去吧，俩人注意点。” 顾北答应了一声，和李成儒一起下了车，没走多远，就看到前面有个供销社。 可现在天都黑了，供销社也已经关门歇业，里面黑着灯。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李成儒说着直接上前，咣咣砸门，顾北见状，也赶紧上前跟着一起。 现在可不是讲文明，懂礼貌的时候。 好不容易叫开了门，说了半晌，最后从睡眼惺忪的售货员那里买了两个手电筒。 虽说这点儿光亮顶不上太大的用处，可好歹聊胜于无，至少也能图个心安。 车重新启动，顾北和李成儒一边一个，用手举着手电筒照着路往前开。 但是，手电筒能有多大的光亮，前面根本看不见。 还是李成儒有办法，提议用手电筒照着马路两边的树，因为树干上有白灰刷的保护层，容易辨认。 就在这漆黑的盘山路上，晃晃悠悠的微弱照明下，那司机仍然开得极快，大有不将技术展示一把，誓不罢休的架势，拐弯时也不减速，甚至在中途还超过了支援过他们汽油的大卡车。 一帮人连吓带冻，谁也不敢讲话。 知道劝也没用，那司机分明就是个拧丧种，说得多了，还容易让他分心。 速度越来越快，到得意处，顾北还能听到那司机嘿嘿的笑声。 一时间，他忽然有种置身于恐怖片中的感觉，这个开车的就是个恶魔，要是这会儿回过头，看到的肯定是一张狰狞的面孔。 就像一场噩梦，等顾北看到前面不远处的亮光，知道终于到头了。 总算是有惊无险的熬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黄山宾馆。 看看时间，已经八点多了。 下了车，大家惊魂稍定，这才感觉肚子饿了，大半天水米没打牙，此前一直忙着跟司机作斗争，根本没顾上。 顾北也饿得够呛，赶紧去找了宾馆的服务员，请对方给做点儿东西吃。 可现在不是旅游旺季，厨房因为没有客人，也早就下班了，等好不容易叫来了大师傅，向他要点儿吃的，人家还一脸的不耐烦。 “厨房什么都没有，菜还没送上来呢，就有点儿挂面。” “面条好，面条就好！” 一帮人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哪还顾得上好赖，有吃的就不错了。 等热腾腾的面条端上来的时候，顾北他们当真觉得好幸福好幸福的， 正吃着，跟在他们后面的大卡车也到了。 卡车司机进了食堂，一看见顾北他们就大声喊了起来：“哎呀！你们……太危险了，我在后面跟着，就看见你们那么小的一个亮光，还跑得飞快，这么险的盘山路，还黑着天，我都替你们捏把汗，你们……是真敢开啊！” 要是送他们上来的那个司机也在这里的话，顾北决定要将那莽货拎出来献祭了。 王翀秋老师还调侃了一句：“是啊！我们那位司机有经验，不怕死，敢开，我们这些人陪着！” 吃完面条，一帮人收拾收拾就睡了，这一路的折腾，身心俱疲。 转天一早，雪还没停，虽然不大，但外面已经一片银白。 顾北和李成儒去找了管理处的人，研究上山的事。 “这鬼天气，你们还要上山，怎么也得等雪停了啊，你们一定要走的话，前山肯定爬不上去，山路又长又陡，下了雪更难走，如果走后山，可以用汽车送你们到半山腰，剩下的路得你们自己爬上去。” 了解过后，顾北去跟杨婕导演汇报了一下，一帮人商量过后，决定走后山。 前面一半路很顺利，坐车很快就到了半山腰，再往上就开不了了，一行人下了车，精神抖擞的准备爬山。 他们这帮人不是京城土著，就是常年定居在京城的，爬过的山也就是香山，西山，谁也没爬过真正像样的山。 黄山虽然没位列五岳，可也是天下名山，这次有机会亲自登临，每个人内心的兴奋可想而知。 但是，黄山很快就让一行人知道了它的厉害。 一开始，大家兴致都挺高，但渐渐的就只听得见呼哧声了。 山路难行，加上还盖着一层雪，没一会儿，鞋就湿了，再往上走，衣服也湿透了，身上感觉越来越重。 “小顾，管理处的人说是还剩下七八里路？” 杨婕已经累得快手脚并用了，好在队伍里有顾北和李成儒这两个年轻的，每到难走的地方，俩人就扶着，拽着，减轻一下老太太的体力消耗。 “人家是这么说的，可我怎么觉得，咱们走的都不只七八里了？” 抬头往上面看了看，顾北心里也在琢磨，七八里路，怎么这么远啊？ 感觉总也走不到头。 别说杨婕导演这样上了年纪的，就连顾北这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此刻也觉得两条腿越来越沉。 两旁的雪景根本顾不上看，只剩下呼哧呼哧的喘气了。 想休息一下，可又没有坐的地方，到处都是雪。 再看看大家，谁都不轻松。 尤其灯光师孙永胜，五十多岁的年纪，体型比较胖，此刻也是连呼哧带喘的坚持着，比杨婕导演也好不了哪去。 王翀秋走在最后，一边走，还要一边拍照，这就是顾北此前提到的，要留下采景的影像资料。 终于赶在中午，一行人到了目的地——北海宾馆， 可没想到，宾馆里空空荡荡，没有客人，也没有服务员。 等顾北和李成儒好不容易找到宾馆的负责人，人家还对他们这帮人，在这个时间上山来，感到非常惊异。 “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黄山了？” 详细的介绍了情况，负责人才给开了房间，但是吃的呢？ 负责人告诉顾北，现在是淡季，山上没有客人，所以没预备客饭。 没有吃的也就算了，顾北他们一路走过来，浑身湿漉漉的，宾馆里还没有暖气，到处都是冷冰冰的。 大家冻得又跺脚又搓手，那位负责人看了也有些过意不去。 “这样吧，待会儿寻个炭盆儿，厨房里还有些炭，你们烤一烤，再拿几个馒头，你们将就着吃一点儿，垫垫肚子吧！” 这算是意外之喜了，本来以为今天要饿上一顿呢。 对负责人这样安排，众人表示非常感激。 顾北和李成儒跟着负责人翻找了半晌，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大炭盆，又去厨房取了一些炭。 平时在家的时候，顾北也经常生炉子，虽然跟炭盆儿是两回事，可折腾了一会儿，还是给点着了，没一会儿炭火就烧的旺旺的。 一帮人围坐在旁边，赶紧脱下了湿透的鞋袜在火盆边烤。 这时负责人也把馒头送来了，拿在手里冰冷，正好就着火盆烤馒头片。 只可惜没有菜，光嚼馒头也咽不下去啊！ 这可怎么办？ “孙老师，我记得您在南京的时候，买了罐臭豆腐，还有吗？” 听顾北问起，孙永胜也记了起来，连忙起身，光着脚跑回了房间，没一会儿就带着罐臭豆腐回来了，不光有臭豆腐，还有之前吃剩下的咸菜。 “万幸，万幸，还剩下半罐儿呢！” 掀开盖子，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弥漫开来，可此时此刻，谁也没觉得臭，那味道…… 真香啊！ 群起而攻之。 这下可好，炭盆儿上烤臭鞋，臭袜子，还伴着臭豆腐的味道，再加上烤馒头片儿的香味，可想而知混合在一起形成的是什么怪味道。 负责人只陪了半分钟，就找借口跑了，再待下去，他怕是得直接交代在这里。 顾北他们可顾不上那么多，一路走过来，又累又饿的，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于是便就着这股酸爽至极的味道，吃着烤馒头片儿，居然一点也没有影响胃口。 不是有那么句话嘛！ 饿了吃糠甜如蜜，饱了吃蜜蜜不甜。 别说还有口馒头吃，现在就是当真给他们一人端来一碗麸皮，这帮人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给吞下去。 回想起前世遇到过的那些挑食的熊玩意儿，顾北觉得真该带他们过来体验一下，有这么一次经历，保管他们吃什么都香。 “嘿！着了，着了！” 正吃着呢，顾北突然闻见一股烧焦的味道，一低头，就看见李成儒的袜子也不怎么的，掉在了炭盆里，先是一股烟，接着烈火熊熊，眨眼间就只剩下了一半儿。 “挺好，当脖套儿吧！” 噗…… 彭丽刚放进嘴里的臭豆腐，直接伴着馒头屑喷了出来。 再看杨婕导演，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第五十章 上山难，下山更难 哎呦~~~~哎呦~~~~~ 到了晚上，顾北往床上一躺，立刻就感觉浑身酸痛难耐，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一旁的李成儒更甚，躺在那“哎呦哎呦”个没完，一开始觉得烦，渐渐的，顾北都想跟着学了。 他前世经历过那场蔓延全世界的流行.病，也曾不幸中招，据说“哎呦”两嗓子，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属于缓解身体疼痛的不二法门。 “我说你还有完没完啊？” “没完！” 李成儒倒是回答的很干脆，接着一阵吱呀声。 顾北瞧见李成儒翻身起来，在包里翻找了半晌，也不知道把什么东西给扔进了嘴里。 “吃什么呢？” “止疼片，要吗？” 顾北犹豫了一秒钟：“要！” 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这会儿感觉身子骨都要散架了。 李成儒丢过来一个小药包，顾北捡出两片吃下去，接着往床上一倒。 “小顾，你说要是往后每天，都跟这两天一样，我怕是都撑不到回京城了。” 顾北闭着眼睛，随口应着：“这就叫苦了？杨导和孙老师、王老师他们都还没说什么呢。” 几位老同志虽然体力还不如他们俩年轻的，但是，人家懂得苦中作乐。 这算是…… 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 年轻人值得好好学习学习。 李成儒一听这话，又翻身坐了起来：“我跟你们能一样吗？你们都是台里的正式职工，贪些辛苦也是应该的，我图什么啊？” 他属于编外人员，工资原单位发一半，央视这边每个月给一笔补助，虽说加在一起比原先赚的多，可总归不长远。 《西游记》总有拍完的那一天，等拍完了，李成儒哪来的，还得回哪去。 杨婕虽然答应了帮着他解决编制的问题，可李成儒知道希望很渺茫。 这年头，甭管是工厂，还是事业单位，所有的工作岗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除非上面特批，否则的话甭想进新人。 顾北是大学毕业生，而且专业对口，属于人才引进的特例。 李成儒有自知之明，这样的好事哪能轮得上他啊！ “这话你该和杨导说，要不就去找阮副台长，编制的事，你跟我抱怨也没用。” 顾北被分配到央视，一帮同学都为他鸣不平，可有的人，却想要而不可得。 “我跟谁抱怨都没用，当初过来，其实就是想着能多学点儿东西，别的……我还真没考虑过。” 顾北相信，李成儒说的是实话，他那不安分的性子，就算是杨婕导演最终真的帮他解决了编制问题，恐怕他也干不长久。 “那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李成儒咂摸咂摸嘴：“我就是……觉得忒不顺了，等着吧，明天还指不定能赶上什么呢！” 这个乌鸦嘴。 呸！ 坏的不灵，好的灵。 “别说了，抓紧休息，明天还得接着走呢！” 唉…… 李成儒长叹一声，这次倒是很听话的没再说什么。 大概是真的累了。 哎哟~~~~~~ 得！ 又开始了。 伴着李成儒的“哎呦”声，顾北渐渐入眠。 一觉醒来，身体上的酸痛感已经完全消失，又变得精力充沛。 “起来了，起来了！” 屋外传来杨婕导演的喊声，这老太太倒是真有精神头。 看看时间，七点多钟了。 穿好衣服出来，外面的雪也已经停了，四周雪白一片。 “杨导，彭老师，今个是妇女节！” 顾北突然想到今天是3月8号，听他这么一说，大家立刻起哄说要给两个女同志祝贺祝贺，中午还要狠狠的撮一顿。 杨婕也有点儿人来疯，见大家都咋呼，干脆表示等采景回来，让食堂弄几个菜，好几天都没有吃上正经饭了，吃点儿好的也应该。 接着一群人继续出发，先在周边看了一些景点，听宾馆的负责人介绍，周围还有很多好景致，但距离都很远，于是大家准备先回宾馆，等吃了午饭，下午再去远些的地方。 可这个时候，又下上雪了，看这意思还小不了。 回到宾馆，顾北还看到有几个上山来的人，之前不是说没人上山吗？ 顾北上前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些人是给宾馆送给养的。 聊过之后，对方得知顾北等人刚来，不了解这边的情况，便好心提醒了一句。 “这雪越下越大，一时半会儿根本停不了，你们要是今天不下山，往后可就走不了！” 啥意思？ 什么叫走不了啊？ 听对方这话，他们要是不抓紧离开，还有可能被困在这里啊！ “可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呢。” “小同志，还说什么任务啊，大雪封山懂不懂？要走就是今天，明天真就下不去了，到时候雪冻成了冰，山路根本没法走，太滑，一不留神就……” 就什么？ 凉凉呗！ 昨天上来的时候，顾北就已经见识过山路陡峭，再下一场雪，该有多难走，想想都感觉瘆得慌。 这些给宾馆送给养的人，都是常年在山上山下走的，对这里的情况门儿清。 “那你们怎么走？” “我们吃完饭就下山，不然也得憋在这儿了！” 顾北一听这话，赶紧去找了杨婕导演，把情况说了一遍。 真要是大雪封山，他们一旦被困在这里，有可能十天半个月都走不了。 这还了得。 杨婕导演当即决定，此地不可久留。 另外，他们还向管理处的人了解到，想要上山拍摄，冬天就是这样情况，山难爬，路难走，人难找。 到了夏天是旅游旺季，满山遍野都是人，宾馆根本住不下，还有不少人搭帐篷，根本找不到没人的地方。 简单来说就是，趁早打消来黄山取景的念头，甭管什么时候，淡季还是旺季，都不符合拍摄的标准。 对此，杨婕导演也只能表示无奈，对这里的风景，她还是非常喜欢的，只可惜条件不允许。 于是草草吃了午饭，立即收拾行李下山。 顾北原先一直认为下山要比上山容易，因为是往下走，不用往上抬脚，更不明白为什么人家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 但真的到了下山的时候，顾北才知道他理解错了，又被现实给上了一课。 下山的路是真难走啊！ 尤其山路上的台阶都是向下倾斜的，可能是走的人多，日久天长磨成了这样。 而且台阶还很窄，走的时候，脚得横着，很多陡峭的地方，感觉下面的台阶根本没法踩到，必须得加倍小心。 当然，最要命的还是积雪。 山上的气温低，雪落下来，铺在台阶上，直接形成了一层薄冰，上面又盖上新下的雪，让人根本没法分辨哪里可以走。 如果是厚厚的新雪还好办，若是踏在冻成冰碴儿的薄雪上，一不留神就会滑倒，真要是摔了…… 两旁都是悬崖绝壁，一旦失足，都不知道会摔到哪里去了。 这种险况，可真要比昨天上山时可怕得多。 所有人都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一直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走，生怕万一失足，就成了千古恨。 两位女同志自然得照顾好了，顾北扶着杨婕导演，李成儒扶着彭丽，最惨的是王翀秋老师，他脖子上挂了个照相机，一边走，还不时的拍两张照片。 反倒是孙永胜老师，年纪大，体型又胖，可走起来都是一点儿不慢，主动在前面带路，看到他，众人反倒是踏实了不少。 本该是绝美的雪景，可大家都无心欣赏，只想着赶紧下去，这破路多走一步，都觉得能跨进阎王殿。 好在这条路昨天上来的时候走过一边，对一些有代表性的地方，还有些印象。 快了，快了。 终于，一帮人相互搀扶着，到了昨天下车的地方，地上的积雪已经没了踝骨，鞋里面也早就湿了。 昨天送他们过来的车，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赶紧上了车，往座位上一倒，顾北感觉腿和脚都快不是他的了，那份酸疼感比昨天还厉害。 顾北知道，这其中有大半还是心理因素在作怪，人一旦紧张，肌肉就会紧绷，又走了这么远的路，胳膊腿要是不疼，那才有鬼呢。 “杨导，您感觉怎么样？” 杨婕刚刚吃了李成儒贡献的止疼片，年轻人都累得腰酸背疼的，更何况她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 “还行！就是……可惜了！” 身体上的疲惫，杨婕倒是不怎么在意，当初接下《西游记》这副担子，她就已经做好了吃苦的准备。 让她心情不佳的，主要还是错过了黄山。 很明显的，杨婕导演还是舍不得黄山的美景，大概在她的心里，已经定下来有几场戏要在这边拍了。 可是，条件不允许。 旅游淡季，这里的天气作怪，旅游旺季，游人又太多。 央视也没那么大的面子，因为拍场戏，就让管理处的人封山啊！ 无奈只能放弃。 “走吧！” 汽车发动，顾北又坐在了门口，李成儒在一旁，两个人掏出地图研究着接下来的取景路线。 之前在家里的时候都定好了，可出来之后才发现，计划明显赶不上变化，种种原因迫使他们只能不停的做出改变。 “这个地方近。” 李成儒看着顾北手指的地方，一张脸都快拧巴到一块儿了，身上那种酸疼的感觉也更甚了。 “你……爬山上瘾啊？” 听李成儒这么说，杨婕导演也探过头看了一眼，思虑片刻，便做了决定。 第五十一章 不当人子李成儒 九华山，这里因为供奉着地藏王菩萨，也被无数的佛教信徒视为圣地，就是那位“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理想主义者。 试想一下，地狱要是空了，阎王爷干什么去？ 牛头马面和判官不也都失业了吗？ 不过这位也当真算得上大毅力者，可就是有些单纯。 离开黄山的转天傍晚，取景小组一行人抵达了座名山。 从远处看，九华山的规模远不如黄山那么壮观，但山形十分秀丽，去年那部勇夺金鸡百花双冠的电影《天云山传奇》就是在这里拍的，电影里的天云山说的就是九华山。 走到山脚下，更让大家惊讶的是，这里的寺庙极多，除了不同朝代建造的庙宇以外，几乎没看到任何其它的建筑。 听人说，在最高一处山峰上有座古庙，里面供奉着圆寂后，多年不腐的老和尚金身，供信徒瞻仰拜谒。 山下面也有许多庙，大小不一，都修建得各有特色，在山脚下，半山腰，还有许多小巧的白色徽式平房，那都是尼姑住的庵堂。 取景小组来的时候，临近黄昏，房屋上面飘散着袅袅炊烟，显得异常宁静祥和，好一个清净所在。 顾北跟在队伍后面，看着面前的景色，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幅暮鼓晨钟，青灯古佛的画面，一种既神秘又虔敬的心情油然而生。 说起来，原先顾北也是个坚定地无神论者。 可如今连重生这种离奇的事，都发生在了他的身上，对于鬼神，那是不信也得信几分了。 想到这些，虔诚的心愈发坚定。 天色已晚，这个时候取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一路颠簸，首先要解决的，自然是吃住的问题。 但是，九华山不同于黄山，这里是佛门清静地，没有什么宾馆，招待所。 顾北和办事处的人联系以后，对方安排他们住进了山下一座最大的庙里。 “办事处的同志说，这里本来也是给游人住的，但现在这个季节，根本没有人来，香客也不多，所以也就没有预备什么东西。” 好在大家对衣食住行的要求都不高，能有个地方住，有口饭吃就行了。 当晚在庙里吃了一顿素斋饭，办事处的负责人还特意安排了工作人员，带大家参观佛堂。 顾北前世从来没到过这种地方，走进供奉菩萨的大殿，两旁巨大的神像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分外狰狞可怖。 看上一眼，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工作人员一边走，一边介绍着，其他人倒是听得很认真，可顾北就没那个心情了，只想赶紧结束，老老实实的睡上一觉，等到明天天亮，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庙宇很大，走了很久，进入后殿，小心翼翼的踩上吱呀作响的老楼梯，心里还惴惴的，生怕一不小心破坏了古迹。 楼梯很高，很陡，因为年代久远，一脚踩上去颤颤巍巍的，顾北赶紧按住扶手，结果沾了满手的灰。 到了楼上，这里是一个U字形的回廊，两侧是准备用来供游人香客住宿的房间。 “现在不是旅游旺季，来这里的人不多，有些香客来了，也是拜完菩萨就走，房间挺长时间没收拾，条件不好，同志们克服一下。” 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工作人员打开两个房间，留下一把蜡烛，便告辞离开了。 等他一走，顾北就看到所有人逃命似的冲进了房间。 感情不光是他一个人害怕，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共两个房间，分别在回廊两侧，里面倒是很宽敞，每个房间都摆了七八张床。 为什么不把两个房间安排住在隔壁？ 道理很简单，这里是寺庙，男女的距离不能太近。 简单的打扫了一下卫生，四位男同志准备回房休息，可杨婕导演说什么也不让走，刚才看老太太一直挺镇定的，没想到是强撑着，心里也同样慌的很。 导演不让走，顾北他们也只好留下，只可惜来的时候买的那副扑克牌给忘在了黄山，否则的话倒是能解解闷儿。 不能打牌，彭丽便提议大家讲故事来打发时间，显然，她也害怕得很，有几个男的在旁边，总归心里能稍微安定些。 讲故事好啊！ 李成儒立刻就来了精神，他算是胆子比较大的，刚才参观的时候，还对着佛像品头论足，也不怕冲撞了神佛。 他也看出来女同志们很害怕，于是决定要增加些恐怖色彩，绘声绘色的讲了好几个鬼故事。 《一双绣花鞋》啊，《绿色骷髅》啊，《蓝色尸体》啊…… 平时也就当个消遣，此刻让众人毛骨悚然。 偏偏这个货口才极好，又说的声情并茂，那个擅讲鬼故事的张振见着他，都得叩头拜祖师爷。 “天已经黑了，伸手不见五指，就见这个女人迈着小碎步朝前面走着，走着……” 人就是这样，越害怕就越想听，典型人菜瘾大，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顾北前世很喜欢看恐怖片，尤其喜欢那种使人毛骨悚然的气氛。 可那是前世，前世。 经历过重生之后，顾北对于鬼神之说，绝对是敬而远之。 “突然……” 李成儒一炸唬，吓得杨婕导演和彭丽连声惊叫，顾北更是险些哏儿喽一声撅过去，再看王翀秋和孙永胜两位老师，同样脸色发白。 鬼故事谁都听过，无聊的时候打发时间用的，可是，能像李成儒这样，说得这么好的，倒是头回遇见。 一个说完，大家伙虽然吓得冷汗直流，可反倒来了兴趣，又怂恿着李成儒接着说。 顾北想要阻止，却没法开口，总不能让别人都知道他是个胆小的啊！ 李成儒是个人来疯，见大家这么热情，瞬间上头，于是讲了一个又一个，越讲状态越好，说得别提多细致了，几句话就能让人身临其境。 “行了，行了，时候不早了，散了吧！” 终于，杨婕导演发了话，看她的脸色，已经快到崩溃的边缘了，坚决要求结束这故事会。 李成儒这厮，端的不当人子。 看把老太太给吓得。 四位男同志打道回府，至于两位女士要怎么熬过这个晚上，暂且顾不上了。 回到房间，李成儒他们很快就躺床上睡了，顾北可没那么大的心，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刚刚听到的那些鬼故事里面的男女主角轮番在他的脑子里打转。 呼……呼…… 李成儒就睡在旁边的床上，这会儿已经打上呼噜了。 顾北对着那厮凝视半晌，特想一脚踹过去，大晚上的，还是在这百年古刹，说点儿什么不好，非得讲鬼故事。 啪啦啪啦…… 一阵怪响，又把顾北吓得心惊胆颤，找了一会儿才发现原来是窗户在作怪。 这屋子怕是也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平时又疏于维护管理，窗户纸又脏又破，夜风吹得忽闪忽闪地飘动，还呼呼作响！ 顾北睡不着，也只能忍着，可只要一闭眼，李成儒讲的鬼故事便开始起作用了。 一张张狰狞的脸越来越清晰，伴着风声，顾北总觉得身边站着个人，还隐约能听到脚步声，越来越真切，似乎就在他的耳边呼吸。 等天亮，我非得弄死丫不可。 此刻也顾不得脏，直接拽着那又冷又硬的被子把头蒙上，可没一会儿，就觉得透不过气了。 以前曾听人说过，人恐惧到了极致，就会感到愤怒。 顾北现在就是这样，一把将被子掀开，索性睁大了眼在房间里四下看，什么也没有。 但是，屋里没有光，外面的月色就显得很亮了，破旧的窗纸上，映照着晃动的树影，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夜风时大时小，有时又像人影在动。 真怕不知什么时候，窗外会突然伸进一只手来。 再看李成儒，那厮是个没心没肺的，丢下一颗炸弹，把别人吓了个半死，他倒是睡得很安稳。 顾北也累啊！ 昨天顶风冒雪的走了半天，还没等缓过来呢，今天又连着赶路，火车汽车的不停颠簸。 算了，有啥算啥吧！ 顾北也想开了，连重生这么离奇的事都遇上了，还有什么能动摇他的道心？ 结果这么一想，困意顿时袭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真的睡着了。 啪啦，叮咣。 顾北正睡着呢，就听到耳边一通乱响，还伴着那熟悉的“哎呦”声。 什么情况？ 睁开眼，发现天已经亮了，王翀秋和孙永胜两位老师正站在旁边，地上那位是…… 嗯？ 李成儒？ 此刻的李成儒可没有昨天讲鬼故事的时候那么从容了。 李成儒睡的那张床大概承受不住这厮的重量，趁着他还在睡觉的工夫，突然散了架，只是苦了李成儒，这会儿正躺在地上，捂着后腰，疼得龇牙咧嘴。 该！ 佛门圣地，这个货昨天不光对着菩萨的金身神像品头论足，还讲什么鬼故事。 漫说世上没有鬼，就算是当真有，这里是什么地方，供奉着地藏王菩萨的庙宇，哪个不开眼的鬼赶来这地方撒野。 看看，遭报应了吧！ 第五十二章 意外收获小雷音 早上发生的小插曲，吃饭的时候，被顾北分享给了杨婕导演和彭丽，两人听过之后，嘴上关切的慰问，可表情怎么看都像是幸灾乐祸。 顾北这么个大小伙子都被吓得差点儿一夜没睡，想来两位女同志更受折磨，看到李成儒摔得那么惨，心里总该舒坦了些。 便宜他了！ 早饭吃饱，该干正事了。 沿着山路往上走，一路经过的庙宇无数，不论破旧的，古老的，辉煌的，有特色的，比较有演戏空间的，就连那些小小的尼姑庵，众人也满怀好奇的进去看了。 只可惜走了一上午，一无所获，中午又是吃的斋饭，连着好几天没见着肉了，一帮人肚子素得，看什么都像肉。 可是身处佛门圣地，就算是没有信仰的，也不好意思坏了人家的清规戒律。 更别说这里供奉的是那位了。 地藏王菩萨！ 谁又敢笃定没有阴曹地府，都有那么一天，万一真归了人家管，到时候地藏王想起来，这个货曾在我的地盘吃过肉…… 那还了得。 休息了片刻，众人又重复着上午的工作，可眼瞅着快到下午了，还是无所得。 难道偌大一座九华山，就找不到合适的景点？ 想到一天的时间要被白白的浪费掉，杨婕导演有些不甘心，干脆分开行动，没人确定一个方向，分头寻找。 顾北和李成儒一组，俩人溜溜达达的逛了几个寺庙，眼瞅着天都要黑了，准备打道回府。 呃？ 刚准备走，顾北突然发现不远处的一间大殿门上挂了锁。 今个是周日，难道佛爷也要…… 战斗的星期天？ 洗洗袈裟什么的？ “走，过去看看。” 李成儒显得有些不耐烦，走了一天，啥也没找见，还累得浑身酸疼，这会儿只想抓紧回去，好好的睡上一觉。 “看什么啊？” 顾北没说话，几步便跑到了那座大殿的门口，扒着镂花的窗户往里面看去，里面黑乎乎的，看得不十分真切。 正好这时候，庙里的一位小师傅打这里经过，顾北连忙把对方拦下，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去年秋天下过一场暴雨，这间大殿因为年久失修，房顶漏了几个大洞，结果便将佛爷、菩萨，还有罗汉们的金身都给浇坏了。 庙里已经跟当地的佛教协会打过申请，要重新修葺，原本浇坏的佛像全都被拉走处理了。 小和尚说的非常隐晦，大概也想不出来更合适的词。 毁坏了的泥胎能干什么用？ 总不能送殡仪馆火化吧？ 无非就是拿去填了路，也算是一桩功德了。 等顾北问清楚了，李成儒才慢悠悠的走到跟前。 “还走不走啊？” 走个屁！ 顾北没说话，转身就跑去找杨婕导演了，一间空荡荡的大殿，这不这好是现成的小雷音寺嘛！ 年前开会的时候，杨婕导演就曾说过，外出选景，最难的就是那么几个，《误入小雷音》的小雷音寺，《祸起观音院》里面被焚毁的寺庙，就连花果山、水帘洞这些大家经常提到的都要往后排。 一路跑到之前大家分开的那座寺庙门口，杨婕导演和王翀秋老师已经回来了，看两人的表情就知道，还是一无所获。 “杨导，王老师，您二位快跟我来。” 这是怎么了？ 杨婕导演正盘算着明天的安排呢，之前听管理处的人说过，这里还有一坐历史数百年的古刹，里面供奉着某代主持的金身，庙宇修得格外辉宏大气。 “小顾，你寻见什么了？” 王翀秋老师笑呵呵的问了一句。 “一个大殿，空的。” 空的大殿，这有什么稀奇的？ 呃？ 杨婕微微一怔，随即便反应了过来，一把拽住顾北的胳膊。 “快走，带我过去看看。” 看杨婕导演的反应，顾北就知道两个人肯定想到一处去了。 一路连跑带走的，好像生怕等他们再回去，那些佛爷的神像便会归了位。 等到了那里，顾北去找了庙里的主持，好说歹说的，对方才同意将那封存的大殿打开。 刚才在外面，隔着门窗看得不真切，此刻走进来，才发现这间大殿果然和那个小和尚说的一样，从上面如来的座位起，直到下面的罗汉堂，弥勒座，全都空着呢。 杨婕已经兴奋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催促着追过来的王翀秋老师抓紧拍照片。 “小顾，你可是立了大功了。” 听到这话，顾北都没敢接茬儿，哪里是他的功劳，分明是那些位神佛主动退避了。 “好，好啊！” 杨婕四下走着，这样的大殿上哪里找，分明就是现成的小雷音寺。 之前看过的那些庙宇，不论新旧大小，座位上都有菩萨、佛爷。 哪怕是被破坏了的庙宇，也有残留下来，东倒西歪的神像，如果要搭景，还得先将其拆除，可这样一来，就有破坏的嫌疑。 万一有人追究起来的话，麻烦事肯定少不了。 可这间大殿却是一个神像也没有，收拾得干干净净，而且看上去还挺古旧，一点儿也不像新搭的假景，太真实了。 杨婕大喜过望，越看越满意。 本来认为这是一个最不好解决的难题，如今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定了，定了，咱们的《误入小雷音》就在这儿拍。” 杨婕说得倒是很干脆，可问题是…… “杨导，您先别忙着定，这事……咱们说了也不算啊！” 杨婕一愣，接着也明白过来，顾北说的是什么意思。 大殿里的佛爷们只是出去避雨了，人家可还要回来接着在这里住呢。 《误入小雷音》这一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拍，人家能一直为了他们拍戏，耽误了给佛爷塑金身？ “走，去办事处！” 难得找到这么合适的外景地，杨婕一刻也不敢耽搁，此刻更顾不上身体的疲惫，一路小跑着下山找到了管理处的负责人。 说明情况之后，杨婕还抓着对方的手，一再的叮嘱：“我需要这个空的大殿，千万不要往里面放神像，我们一定会来这里拍戏的，在我们来之前，千千万万别往里面摆神像。” 管理处的负责人知道他们这一行人是来为《西游记》取景的，本来也不是多为难的事，非常干脆的答应了下来。 至于那些外出避雨的佛爷，就先辛苦辛苦，在外面多溜达溜达吧！ 反正市里的佛教协会早就有了回信，暂时没钱。 大殿漏雨的地方倒是给修好了，可重塑金身这事……暂缓。 现如今从上到下的工作重心都是发展经济，努力提升老百姓的生活水平，相信佛爷们也是可以理解的。 和尚们要是着急的话，可以先去化缘嘛！ 一向不会说软话的杨婕导演这次也破例，对着管理处的负责人千恩万谢的。 本来以为这一天会一无所获，最后居然解决了最大的一个难题。 “小顾，你可真是我的……不对，是咱们剧组的福星。” 其他人回来，听杨婕说找到了小雷音寺，又讲了事情的经过之后，也对着顾北一通不要钱的夸。 站在一旁的李成儒则有些郁闷，明明是两个人一组，结果他最后关头犯懒，白白将这么一个大功劳便宜了顾北。 等着吧，晚上回去，我肯定多讲俩鬼故事。 这厮是个醒目的，昨天就看出来，一帮人里，胆子最小的就是顾北，甚至还不如杨婕和彭丽两位女同志。 只可惜李成儒的歹念，最终也没能付诸行动，走了一整天的山路，所有人都累得够呛，回到住的那间庙里，吃过晚饭，杨婕组织大家伙开了个总结会，便宣布解散。 “杨导，这才几点啊！要不……咱们再聊会儿，我还有好几个压箱底的故事没说呢，绝对比昨天那几个都精彩。” 李成儒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招来了杨婕导演一个大大的白眼。 老太太也瘆得慌啊！ 昨天也跟床上折腾了大半夜，一闭眼就感觉置身李成儒的故事世界里，到了后半夜，想去厕所都没敢。 还讲？ 我闲的啊！ “你不累啊？要是不累把我们屋里的卫生打扫一下。” 呃…… 憋了一肚子大招，却没有用武之地，还差点儿被抓了壮丁。 逃回房间的李成儒别提多郁闷了，更加郁闷的是，被他给压塌了的那张床还原封不动的摆在那里，一整天的工夫都没人给收拾一下。 “小顾，我这儿还有一个……” 顾北见李成儒要凑过来，连理都没理，直接翻身面壁，手上拿着本小说，借着拉住的光亮，认认真真的看了起来。 唉…… 这一夜，没了李成儒鬼故事的干扰，再加上已经睡了一夜，对周围的环境也渐渐熟悉了，顾北倒是睡得格外安稳。 转天，一行人又在管理处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前往那座提过好几次的百年古刹，走到大门口，小雷音寺的外景也解决了。 那座肉身宝殿的外面，99级的台阶，不正是唐僧一步步走向小雷音妖洞的道路嘛！ 故事里，唐僧祈望着拜见佛祖金面，却一不小心误入了妖怪的洞府。 在黄山经历了诸多不顺之后，到了九华山这里没想到竟然会收获满满。 第五十三章 人间绝景张家界 累！ 想回家。 如果说刚从京城出发的时候，大家还抱着工作兼顾旅游的想法，现在就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念头。 顾北前世闲暇时候，也喜欢出去走走，可了不起也就是新马泰、巴厘岛，或者欧洲几国游，一礼拜就能打个来回。 算算日子，都已经出来一个月了。 一路上的风景虽然美，可根本顾不上欣赏。 好吃的吃多了也会腻，美景欣赏的多了…… 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 到最后，每到一处，大脑本能的反应就是，这里究竟适合《西游记》里面的哪个场景？ 实在不适合的直接PASS掉。 景色好坏？ 拉倒吧，出来是工作的，又不是来玩的。 时间很快到了三月底，取景小组也抵达了他们此行的非常重要的一站——湖南长沙。 杨婕导演在被调到京城之前，曾长期在湖南工作，对这里有那些好风景了然于胸，而且，她跟这里各方面的领导都熟，对方得知来意，也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晚上吃饭的时候，某位领导还特意向杨婕导演推荐了大庸县的某座奇山。 大庸县？ 顾北在一旁听着，突然觉得这个地名很熟悉，要说奇山的话…… 该不会是张家界吧？ “杨导，您信我的没错，你们要是拍《西游记》的话，这个地方肯定能用得上。” 杨婕可不是顾北这样重生的，之前虽然长期在湖南工作，可却也没去过对方说的大庸县，见人家说的言之凿凿的，也不禁动了心。 “真有那么好？” “好，特别好，可就是……” 听对方说明了情况，顾北才明白，为什么号称人间绝景的张家界，现如今还是默默无闻。 景色虽好，虽奇，可还没开发出来呢。 “那边正在修路，就是进去比较费劲。” 杨婕一听就来了精神，路不好走不要紧，他们这一路走过来，什么情况没遇上过，盘山路盲开都不新鲜，早就见怪不怪了。 再说了，拍《西游记》需要的就是这种不曾开发，人们还不熟悉的新景点。 因为还没开发，客车不通，最近这段时间正赶上雨季，时不时的就下一场，路非常难走。 可杨婕导演说了，不管怎么困难，也要进去看看。 “帮忙想想办法。” 杨婕导演态度坚决，对方也只好点头，商量了一下之后，最后决定为取景小组安排一部客车，并且还特意派了一位技术最好的司机师傅。 转天一大早，杨婕便迫不及待的催着出发。 真的上了路，大家才发现人家果然没说虚的，这路确实不好走。 这年头小县城哪来的柏油路，都是土道，一路颠簸着，早上吃的那点儿东西，差点儿全都颠出来。 而且，好多地方都因为修路根本没法通行，好在司机是本地人，对这里的道路非常熟悉，七拐八拐的总算是到了大庸县。 稍作休整，继续前行。 听司机师父说，再往前不远就是张家界了。 众人闻言，立刻精神抖擞，准备见证一幅奇特的风景。 “师傅，这里就是张家界？” 杨婕透过车窗，朝外面看去，放眼都是连绵不绝的山，感觉也没什么特别的，很平常，很普通。 “杨导演，这才刚到，你要看风景的话，还得继续往里走。” 哦！ 原来如此。 杨婕一听这话，又不禁开始期待了。 车继续向前开了一会儿，绝景没看见，路倒是越老越难走了。 因为刚下过雨，道路越来越泥泞，上山的坡也越来越陡，车也开得越来越难。 最后到了一个上坡的拐弯处，车突然动弹不了了，一直原地打转，司机越加油越不行，反而开始往下出溜。 司机见状，赶紧踩住了刹车，喊着让大家下车，等下了车才发现，车已经滑到了公路的边缘，又没有任何栏杆之类的保护，眼瞅着就要滚下山去了。 好险！ 司机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寻了一些稻草垫在车轮下面，小心的启动，顾北等人也连忙上前，在下面推。 车挪动一点，杨婕和彭丽两人就赶紧垫一点草和土，就这样小心翼翼的挣扎了半晌，总算是让车离开了这个危险地带。 虽然车离开了山崖边缘，可路仍然很滑，坡仍然很陡，车仍然难走。 听司机说，要等到中午，天气暖和了，看看能不能把泥晒干，否则的话，怕是越往上越不好走。 杨婕导演是个急性子，哪里等得了，再说了，她也不是第一次来湖南了，当初曾在这里长期生活过，对这里的天气也很熟悉。 没准等到中午，又是一场雨下来，路会变得更难走。 “不坐车了，大家走着上去吧，反正还有两三里地了。” 杨婕导演都发话了，众人也只好听从。 李成儒还出主意，让大家把稻草绑在鞋底下，可以起点儿防滑作用，听着确实很有道理，可并不实用，没走上几步，草就断了，准备了个寂寞。 “不管了，走吧！” 杨婕拄着跟竹竿，迈步向前，其他人也不好再犯矫情，反正这段时间也早就习惯了，哪天出去不带着两脚泥回来。 只是往前走着，感觉周围的山还是老样子，一点儿也不好看。 就连顾北这个曾经到过张家界的人，都不禁怀疑他们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张家界不是这样的啊？ 赶在中午前，一行人抵达了山里唯一一个招待所，进了大门，顾北发现门上油漆都还没干，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个招待所也是刚刚建造好，他们就是这里的第一批客人。 得知一行人是省里安排过来的客人，招待所的负责人也显得非常热情。 可没给对方机会寒暄，杨婕刚一坐下，便迫不及待的问：“都说张家界的山好看，我怎么不觉得啊？” “那是您诸位还没看见呢！” 杨婕闻言诧异：“这里不就是吗？我们一路走过来的，还没看见？” “山挡着呢，等翻过了这座山就看见了。” 杨婕听得一惊：“什么？还要翻一座山？多远啊？” “不用翻山，走路就能过去，也就20分钟。” 杨婕还是有些怀疑，同一个地方的地势地貌能有多大区别啊？ “有多好？” “我给您说吧，您一进去，是一步一景，进到深处，是一步十景。” 嚯…… 也就是顾北前世曾经来过，见识过张家界的神奇，不然的话，他也会跟其他人一样，觉得这个负责人是在吹牛掰。 杨婕一听这话，倦意全消，刚才进门的时候，还得让顾北搀着呢，这会儿居然灵巧的一跃而起。 “走，趁着现在还早，咱们去看看！” 还走啊？ 刚才一路踩着泥泞走过来，虽然路不算远，可又湿又滑的，也足足走了半个小时，这才刚坐下，又要出发了。 都别渗着了。 走吧！ 众人跟在杨婕导演身后离开了招待所，顺着负责人指明的方向，一路走了过去。 前面那座山就像一扇大门挡住去路，山脚下有一条不算狭窄的小道可以让人走进去。 刚一进去，众人瞬间就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大概在梦中也无法想象的奇观，如今竟然真实的呈现在了每一个人的面前。 顾北前世曾来过两次，可当时张家界已经经过商业开发，再加上游人众多，根本无法真正领略到大自然的美。 此时此刻…… 真的是绝了啊！ 顾北环顾四周，入眼都是奇诡壮丽，鬼斧神工，耳旁响起其他人的一阵阵惊呼声。 “太好看了！太漂亮了！看这儿，看那儿……” “王老师，赶紧，赶紧拍下来，全都拍下来。” 第一次来的人还能想着记录美景，反倒是顾北这个曾来过的人，已经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眼前的景色何止是用“好看”和“漂亮”就能形容的。 站在山脚下，抬头仰望，和绝大多数山峰所共有的连绵起伏的状态不同，张家界的山都是拔地而起，直向云天。 一个个、一根根互相依傍又各自独立，形成了奇特的形状，每一个山柱都各有特色，大不相同。 越往里走，众人越是赞叹。 一步十景？ 何止！ 每一步都会发现许多不同的景象，那些奇特的山峰，仔细看都像是有生命的，人们在仰望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在高高地俯视着这群闯入者。 站在群峰中间，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感觉到渺小，一种巨大的压力，甚至让人由心底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 可越是如此，众人依旧流连忘返，一直在山里待到了天黑，最后才在当地工作人员的催促下，返回了招待所。 吃过晚饭，杨婕导演又将大家召集到了一起，彼此交换着对张家界的印象。 最后，众人一致决定，明天去爬张家界最高的一座山峰——黄狮寨。 “杨导，杨导。” 刚说完，李成儒便跑了进来，看他一脸神秘的模样，顾北立刻意识到，这厮没憋着好屁。 “大家开会，就你没在，干什么去了？” 嘿嘿！ 李成儒笑呵呵的：“刚才跟这儿的负责人聊了一会儿，您猜怎么着，听到不少故事，这里有个地方叫神堂湾……” 听到这里，顾北已经知道这个货要干什么了。 自打那次在九华山的寺庙里开过一次故事会之后，李成儒就上了瘾，争做当代蒲松龄，大有在回京之前，吓死俩仨的架势，一有空就讲鬼故事。 听李成儒提起神堂湾，顾北哪里还不知道这厮接下来要说什么，赶紧起身逃了。 杨婕等人见状，心里还纳闷呢，结果就是…… 第五十四章 差一点儿……凉凉 杨婕导演昨天晚上没睡好，却并没有影响今天的出行计划，吃过早饭，便催促着抓紧时间出发。 山里面的天气变化莫测，这个月份又是雨季，要是赶上下雨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招待所的负责人还特意安排了一个服务员给取景小组做导游，山里面道路难行，稍不留神就容易迷路，真要是困在里面的话…… 出发！ 昨天因为进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便没往身处走，也没看到足够宽阔的地方可供拍摄。 但今天，在通向黄狮寨的路上，发现了一处很理想的外景地。 空间很大，时而平缓，时而陡峭，既幽深曲折，又有小桥流水，给人一种既优美，又有些恐怖的感觉，当真是个妖怪出没的好地方。 “杨导，您说要是在这儿拍《三打白骨精》，是不是绝了？” 听了顾北的话，杨婕也是眼前一亮，刚才她还在琢磨这里适合拍哪一幕呢。 “没错，没错，老王，赶紧拍下来，小顾，抓紧记录。” 王翀秋赶紧抓起挂在脖子上的照相机，对着四周围的峰柱“咔咔”就是一通猛拍，顾北也掏出笔记本，将这个地方记了下来，还特意著名了景色特征。 这些文字和图像资料，等回到京城之后，都要由顾北来整理，作为考察报告上报给台领导。 终于有了收获，众人的兴致更浓，在导游的带领下，一路向前，很快就到了黄狮寨的山脚下。 抬头看去，顾北都感觉到一阵眩晕。 太高了啊！ 当初爬个黄山都累得要死，这要是爬到山顶，还不得…… 顾北正琢磨着，杨婕导演已经一马当先踏上了山路。 得嘞！ 跟着吧！ 老太太都不怕累，顾北一个年轻人哪里还能畏难不前。 可刚往上爬了没一会儿，众人就再一次领略到了张家界的神奇，时而下雨，时而晴天，真真是喜怒无常。 但不论天气如何变化，张家界的美是无与伦比的。 忽而阳光灿烂，忽而细雨霏霏，忽而白云环绕山腰，忽而薄雾轻纱笼罩…… 和之前爬黄山完全不同，那一次，大家都只顾脚下，根本没有顾上看景，而这一次只顾看景，居然没有感觉到累。 山路虽然曲折，可一路倒也顺当。 终于，一行人上了黄狮寨的山顶。 这是一处非常宽阔的地方，站在张家界的最高处，四面环视，一望无际，张家界的美景尽收眼底。 算上这一次，顾北已经是第三次来张家界了，可依然觉得眼睛不够用。 无论向何处看去，都是山的林，山的海。 每一个山头都是那样挺拔，那样奇特，真可谓是举世奇观。 轻盈的云带缠绕着山腰，婀娜而壮丽，仿佛站立在云端之上。 薄雾飘来，无数的山峰被笼罩其中，朦胧中若隐若现，令人心醉神迷！ 怕是想象力最为丰富的画家，也不会有这么奇特的构思，画出这么美丽，壮观的图画。 感觉仿佛到了蓬莱仙境。 身处其中，让人不禁由心底感叹大自然的伟大与慷慨，竟能把这样的无价瑰宝留在人间。 听导游说，这山顶以前曾是土匪的巢穴，众人听了，顿时感觉这是对大自然的亵渎，好在如今已经找不到任何匪穴存在过的痕迹。 到了中午，导游带取景小组去了山顶上唯一的小吃店，经营的是一对老夫妻，有人上山，他们就给做点儿吃的。 等着老夫妻做面条的工夫，众人又坐不住了，按照导游的指引，来到了一处天然形成的观景台，空间不大，能站几个人。 不过，周边没有任何扶手或栏杆之类保护的东西，看上去非常危险，但站到上面去，可以看到更多的风景。 像这样的观景台，山顶上还有很多个，其中有一处稍微大些，估计有十多平米的样子，上面还生着一株松树，看上去很像黄山的迎客松。 只不过那观景台和他们站的地方连接处非常狭窄，两边都是悬崖，需要跳过去才能站在上面看风景。 李成儒的胆子最大，第一个跳了过去，还大声招呼着王翀秋老师给他拍照。 顾北看得眼热，也跟着上去了，其他人一个接一个的，最后只剩下了杨婕导演。 “杨导，快过来，从这里往下看，风景特别好。” 李成儒昨天晚上干了缺德事，现在有意弥补，扶着那棵松树朝杨婕导演伸手：“杨导，我扶着您，没关系。” 杨婕导演见状，也是跃跃欲试，后退了几步，想要助跑着跳过去，可刚跑了两步，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突然滑到，在大家的惊呼声中直接出溜到了悬崖边。 顾北站在对面看着，刹那间脑子里闪现两个大字：完了！ 难道真的因为蝴蝶效应，《西游记》还没开机，导演先凉了？ 真要是那样的话，他岂不是成了大罪人？ “杨导！” 顾北喊着，就要往前扑，想要在杨婕导演掉落悬崖之前，将她拉住。 什么《西游记》不《西游记》的，顾北这会儿只想救人，在筹备组这几个月，整天朝夕相处的，对这个脾气倔强的小老太太，顾北非常尊敬，哪能眼睁看着她就这么…… 呃？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杨婕导演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她突然停住了，两条腿担在悬崖边上，只差一丁点就…… 可愣是这么硬生生的停住了，没再往下出溜。 杨婕也傻了，脸色发白的坐在悬崖边，呆愣愣的看着对面观景台上的众人。 怎么没掉下去？ 杨婕下意识的朝着悬崖下面看了一眼，随后就觉得一阵头晕，身体直挺挺的往后倒，直接躺在了地上。 呼……呼…… “杨导，您怎么样？” “您没事吧？” 众人纷纷又跳了回来，簇拥在杨婕导演身边，李成儒更是第一时间，将老太太拽起来，往后拖了一点儿，可不敢在那悬崖边上待着了，太危险。 杨婕惊魂稍定，四下看着，刚刚她也因为自己肯定凉了，可最后关头，一股莫名的强大的力量将她给抓住了，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杨婕才被众人扶着站起来，这时，顾北才发现，杨婕导演的裤子后面被撕开了一个巴掌大口子。 显然，刚才杨婕在往下出溜的时候，不知道蹭到了什么，就是这个力量把她给拉住了，否则的话…… 简直不敢往下想。 “是这个。” 顾北四下找了一会儿，发现地上有一根断了的树桩，看茬口应该是新断的，就是它救了杨婕导演的命。 其他人也都围了过来，议论纷纷，刚刚谁都没看到这段树桩，旁边也没有见到任何断掉的树，它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而且还那么巧，杨婕导演会座在它上面？ “神仙显灵了。” 李成儒一句话，直接让所有人瞬间唯心。 好像除了这最不可能的…… 也没有其他的解释了。 难道真的是神仙显灵，救了杨婕导演一名，让她继续完成刚刚开始的事业？ 出了这么一个状况，大家也都无心在浏览美景了，草草吃过午饭，便启程下山。 等走到山脚下，顾北还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太特么高了。 真要是从那上面摔下来的话…… 想到这里，顾北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真要是从上面掉下来，山高林密的，怕是找都找不见了。 回到招待所，负责人听说了这件事，第一时间就过来了，围着老太太转了三圈，确定不缺胳膊不缺腿的，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杨导，可不敢再来这么一下了。” 取景小组是省里面领导安排过来的，甭管是杨婕，还是其他人，真要是在这里出了事的话，他可没法交代。 杨婕也后怕的很，可取景任务没完成，总觉得不甘心，正好负责人过来，她便拉着对方，打听起张家界这边有没有天然形成的山洞。 西游故事里，山洞是必不可少的，哪个妖怪还没有个家，就连猪八戒还有云栈洞呢。 特别是孙悟空的水帘洞，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合适的，不给孙悟空安个家，《西游记》怎么拍？ 这一路走过来，各种天然形成的山洞，取景小组也看过不少，可都没有合适的。 张家界既然这么神奇，说不定能解决孙悟空的户口问题。 负责人眼见杨婕还要继续，只觉得脑袋都大了一圈。 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把这些位神仙送走，可千万别在他负责的地方出了事。 万幸有那个树桩，要不然的话，眼前这个小老太太，怕是已经瞧见奈何桥了。 所以，甭管杨婕怎么问，负责人就是一句话：张家界这个地方，只有山，没有洞，想要洞，而且还是天然形成的山洞…… 负责人灵机一动，倒是想起了一个地方。 “冷水江市那边刚发现了一个特别大的钟乳石洞，听说已经开发了，要不然……你们去那看看？” 杨婕立刻被这个消息吸引，拉着负责人询问起具体的情况。 顾北瞧着，哪还猜不到这位负责人的想法。 这一招祸水东引，实在巧妙。 呸！ 第五十五章 没了才知道什么叫没了 出发前杨婕导演就交代过，这次出来采景，最要紧的就是寻找三个外景地，其一便是小雷音，已经在九华山找到了适合的场地，其二就是被火烧过的观音院，再有就是孙悟空的水帘洞了。 这一路走过来，也考察过好几个地方，可一直没有找到满意的。 毕竟，当下有旅游价值，且开发出来山洞确实不多。 老百姓刚刚解决了温饱问题，正一门心思的奔小康呢，谁有那么多的闲情逸致去旅游，即便要出去游玩，基本上也是去那些早就扬名的景点。 吸引不到游客，自然也就没有人下力气去开发了。 之前，顾北他们去的，也大多是一些人们熟知的著名景点，比如杭州的瑶林仙境，感觉美则美矣，只是洞府太小、游人太多，根本没办法拍摄。 还有广西的芦荻岩，确实非常漂亮，精致而温馨，但问题是空间不够大，没有气势和野味儿。 讨论过后，杨婕导演准备将那里定位牛魔王的家，用作铁扇公主和狐狸精的闺房倒是很恰当。 宜兴的善卷洞，原计划也是此行的其中一站，可是因为急着去黄山，就给放弃了，不过杨婕还是联系了当地的朋友，帮着拍了几张照片。 给人的感觉倒是很有野味儿，但不够大，也不够美，看照片就觉得很粗糙，最后决定当做《坎途逢三难》里黄鼠精的妖洞。 此外，还有在京城的时候，曾经去过的云水洞，那里刚刚开发，洞倒是很大很深，也很有特点，但是，一进洞就要下很高的台阶，满足不了拍摄条件。 听张家界招待所的负责人说到，冷水江市有一个非常巨大的钟乳石洞，杨婕立刻就动了心，要不是大家伙拦着，按她的意思，当天晚上就要出发。 好说歹说的劝着杨婕导演在张家界住了一晚，连夜赶路，他们倒是能克服，可人家司机招谁惹谁了。 本来就是帮忙的，总不能拿人家当驴使啊！ 天刚亮，顾北等人就被精力过分充沛的杨老太给吵了起来，吃过早饭，迷迷瞪瞪的坐上车，奔赴冷水江市。 到了地方，因为有省级领导这张虎皮，当地文化局也非常配合，局长大人亲自带他们前往那个叫波月洞的地方。 在张家界的时候，那个负责人说，这个波月洞正在开发，这一路上，别的且不说，单单是那坑坑洼洼的路，便让取景小组一行人受老罪了。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顾北感觉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缓了半晌才有了点儿力气。 “小顾，你这体格也不行啊！” 李成儒倒是屁事没有，整整睡了一路，这会儿正精力充沛着呢。 “看看哥哥我，你啊，还是得狠狠的摔打摔打！” 顾北没好气的瞥了李成儒一眼，实在是懒得搭理这个货。 以前只觉得这厮嘴碎，话痨，结果这一路走下来才发现，嘚瑟才是他最大的原罪。 “干什么呢，还不赶紧跟上。” 杨婕导演已经迫不及待要进洞去探险了，结果一回头，俩壮劳力还在瞎白话呢。 李成儒答应一声，小跑着就过去了，顾北也只能强打起精神跟上。 一行人大老远的赶过来，本来是听期待的，结果站在洞门口，就觉得被忽悠了。 洞口两侧胡乱放着一堆石头和烂泥，离得老远都能闻见烂泥味儿，让人实在没法对洞内的景色抱有太大的希望。 “来都来了，进去看看。” 杨婕导演说完，迈步就往里走，这一趟出来，要是不给孙悟空找个家，她实在不甘心。 当初在文艺部的组长会上，话都已经放出去了，要实景拍摄，真要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最后还要搭布景，那可就丢大人了。 杨老太就是有这股子倔强劲儿，她就不信了，偌大的中国，好能没有个好地方来安置齐天大圣孙悟空。 走吧！ 导演都进去了，其他人也没法在外面赖着，人手一个家用电器，小心翼翼进了洞。 嚯…… 刚才在外面都已经准备要放弃了，结果进到洞里以后，却发现里面空间很大，很深，而且基本都是平的，不像京城那个云水洞，进去就是大台阶。 一路走进去，也不用爬上爬下，洞里幽深曲折，高的地方有好几层楼高，得仰头望，低的地方，需要弯下腰才能勉强过去。 往洞的深处行进，首先发现了一处可以作白骨精洞府的地方，那是一处狭窄阴森的所在，钟乳石形状怪异，弯弯曲曲，完全可以造成恐怖的效果。 “小彭，小顾，你们来看，用这里作白骨精的洞府，怎么样？” 顾北和彭丽是美工师，干的就是这个活，四下打量了一番，都觉得很合适。 接着往里走，别有洞天，穿过一道天然形成的门，转眼又豁然开朗，眼前是一个非常宽敞的空间，中间还有一个像池塘似的，形状不规则的水池。 “杨导，要是用这里做水帘洞，到时候，小猴子们还可以在这里玩水呢！” 彭丽说着，还蹲在水池边上，伸手撩了一把水。 咝…… 冰凉刺骨。 顾北也在四下打量着，其中一侧方方正正的，像是个大厅，最难得的是，凸起的一块平台上，还有一块大石头，连美猴王的宝座都给准备好了。 大家也都是越看越兴奋，纷纷表示，这里的确是个再好不过的地方。 “要是没有别的意见，这里就是水帘洞了。” 最后，还是由杨婕导演拍板做了决定。 此前已经定下了，在黄果树大瀑布拍摄水帘洞的外景，现在连内景也有了。 孙悟空也当真神通广大，从黄果树大瀑布蹦进来，然后就到了冷水江的水帘洞了。 可正当取景小组兴高采烈的交换着关于如何布置水帘洞的想法时，跟着一起进来的市文化局局长却泼了一盆冷水。 “杨导演，只怕……赶不上你们过来排戏，这个洞就要没了。” 没了？ 什么意思？ 杨婕正高兴着呢，听到这话，顿时大吃一惊：“为什么啊？” 局长苦笑道：“这里原本是打算开发出来，作为旅游景点的，可开发到一半，矿业局的同志说，这个洞底下有矿脉，已经准备要开采了，到时候一挖，它不就毁了吗？唉……不瞒您说，为了这个事，我们一直在打官司呢。” 开采？ 挖矿？ 这不是败家子嘛！ “这么好的钟乳石洞，只要开发出来，利用好了，肯定能吸引游客，到时候就是你们的聚宝盆，怎么能毁掉呢？” 局长也很无奈，双手一摊：“挖矿有钱赚，卖了还能赚外汇，我们虽然一直在争取将这里保留下来，可这官司……我们明摆着打不赢，白费力气。” 顾北站在一旁听着，他知道当下这个年代，像这种事实在是太多了。 无论是站在哪个层面上来看，都有各种各样的无奈。 国家要发展经济，地方上要完成国家下达的任务指标，顾着一头，自然顾不上另外一头。 顾北是重生的，比现在的人多了四十年的经历，回过头来再看，为了经济发展，吸引外资，增加外汇储备，当时确实做了很多迫不得已的“荒唐事”。 树木砍倒了，以后还能再种上，可这么好的钟乳石洞，大自然赐给人们的瑰宝，如果当真毁掉了的话…… 那可就真的没有了。 坐视不管的话，以后也只剩下了悔恨的份。 “局长同志，我们是省里介绍来的，省里既然同意我们来这里拍戏，怎么能把这里毁掉？” 听到顾北这么说，杨婕也反应过来，连忙在一旁帮腔：“对，我们来之前，省里的领导可是再三保证过的，要全力配合我们的拍摄工作。” 局长一开始还有些激动，可很快又变得失落：“你们排戏的时候，肯定不会开采，可你们总有拍完的时候，等你们走了，还不是该怎么干就怎么干。” 说着，抬头看向那些掉在头顶的钟乳石，眼神之中满是心疼。 “杨导演，我想替波月洞求求你们，求你们帮帮忙，能不能……能不能将波月洞保下来！” 保下来？ 谈何容易，可又不得不做。 像这样的钟乳石洞，中国虽大，恐怕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居然为了一点儿矿藏就要将其毁了，这不是败家子是什么。 杨婕导演当即答应了下来，再三保证，回到省里就要跟领导反应。 临回去的时候，杨婕导演又找到了那位文化局局长，让他把洞门口清理干净，修好道路，给剧组拍摄创造好条件，对方也都一一答应了。 “你答应的倒是痛快，可你想好没有，到底怎么保？省里要发展经济，要创汇，难道因为你一句话，就能放着下面的矿不采了。” 回长沙的路上，王翀秋说出了大家伙的担忧。 杨婕这会儿也犯了难，她脑袋一热，说了大话，现在该怎么办？ 虽说，拍完戏，他们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波月洞能不能保下来，跟他们也没关系。 可毕竟答应人家了啊！ 到时候波月洞毁了，人家还不得跳着脚的骂大街，骂她言而无信。 “其实要保住波月洞，也不是没有可能。” 呃？ 众人闻言，纷纷朝着坐在门口的顾北看了过去。 第五十六章 打道回府 冷水江作为一个县级市，面积不大，人口不多，工业基础几乎为零，因为山地多，耕地少，农业同样发展不起来。 一穷二白的苦哈哈突然探明，自家山里有矿，那还得了，自然要充分利用起来，先让腰包鼓起来才是实在的，至于打造旅游景点什么的。 这么个小地方，哪来的游客？ 所以说，市里决定毁了波月洞，开采矿产，倒也不算错。 这年头，为了发展经济，被毁掉的自然瑰宝还少吗？ 想要保证波月洞，从市里想办法根本没戏，只能在省里面想辙。 要想打动上面的领导…… “小顾，你有什么好办法，赶紧说。” 杨婕正为难呢，听到顾北这么说，知道这小子鬼主意多，连声催促着。 “杨导，要开采波月洞下面的矿产，为的不过就是发展经济，只要是为了赚钱，另外给他们想一条路子，不就行了。” 就这？ 杨婕闻言，大失所望：“另一条路子，开发旅游？人家不是没想过开发，都开发一半了，结果还不是因为探明底下有矿，给停下来了，这根本不行。” 顾北不急不忙的说道：“不是不行，而是上面在权衡了开发旅游和开采矿产之后，觉得冷水江这个地方搞旅游产业没前途，比不上直接卖矿产来钱快，赚钱多，所以才给叫停了，可要是能让上面的领导明白，开发波月洞的旅游价值，要远远高过开采矿产，还能不破坏环境，您觉得上面的领导会怎么定？” 嗯！ 这倒是有点儿意思了。 “可怎么才能让上面的领导明白，保住波月洞的好处呢？” 顾北笑了：“咱们就可以给波月洞加分。” “咱们？” 这下不光杨婕不明白，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 “你这小子，有话就全都说出来，别让我们着急。” 彭丽也是个急脾气，顾北这样说一句，让人猜一句的，慢性子的王翀秋老师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她。 “彭老师，您别急啊，我的意思是，咱们来这里拍戏，就是在给波月洞加分，如果这里将来只是做某个妖精的洞府，名气自然不大，可这里是孙悟空的水帘洞，可以做的文章就大了。” “小顾，你是说咱们给波月洞做宣传？” 不愧是你，特别特的老李。 别人还没反应过来呢，李成儒已经点出了关键所在。 “对啊！大家都想一想，如果让全国人民都知道了，孙悟空的水帘洞就是波月洞，会不会有人慕名而来？” “肯定会啊！” 彭丽兴奋起来，拍着手大声说道。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这个办法可行，等回到长沙，杨婕完全可以通过这个方向，来说服省里的领导。 “小顾，你的想法是不错，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咱们拍的《西游记》能火遍全国的基础上，可要是万一……” “杨导，您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整个团队没信心啊！” 呃…… 这个臭小子，是在将我的军呢？ “就按你说的办。” 明知道是激将法，可杨婕导演还是果断中招了。 “可还有一个问题，孙悟空住的是水帘洞，这里是波月洞，难道咱们要给孙悟空搬家？到时候电视剧播出，人们不知道这里，怎么办？” 这个问题根本用不着顾北回答，李成儒便抢着说道：“杨导，这根本用不着咱们操心，等咱们来这里拍戏，让省里安排新闻单位过来报道，写几篇文章，随便宣传一下，波月洞不就扬名全国了嘛！” 李成儒开了头，其他人也纷纷跟进，做着各种补充。 在广告都还没有的年代，一帮人居然计划着如何给波月洞做宣传了。 当天晚上回到长沙，杨婕直接找到了办公厅的那位熟人，将波月洞的情况反应了一下，顺便还拿出了顾北在路上写的宣传计划。 对方拿着文稿，直接傻了。 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不是来拍戏的吗？ 怎么还管上旅游开发的事了？ 波月洞底下有矿的事，对方作为省里的领导，自然是了解的。 事关省里创汇，本来只想敷衍一下，大不了等杨婕带着剧组拍完戏，离开之后再开发。 可无奈杨婕是个倔脾气，拉着对方就不撒手，按照顾北整理出来的办法，足足说了一个钟头。 最后把这位办公厅的主任都给说得心动了。 真要是能在不破坏环境的情况下，又能带动冷水江市的经济发展，何乐而不为呢。 又有谁愿意当败家子，非得把家里刨的七坑八洞的，将来被后辈儿孙指着后脊梁骂？ 最后的结果就是，对方再三保证，一定会将这个问题给领导反应，杨婕才算是放了手。 至于后续如何？ 杨婕也没打算当甩手掌柜，如果省里解决不了的话，等回到京城，她就继续往上反应。 反正不管怎么说，波月洞，她是保定了。 实在不行，她就住到里面去，看谁还敢把洞给毁了。 这件事算是个小插曲，来湖南一趟，收获颇丰，好几处外景地都选在了这里。 更为难得的是，孙悟空有家了，从今往后他就是湖南猴儿。 三个最难解决的问题，现在只剩下了最后一个，《火烧观音院》里，被火烧过的庙堂残迹，要到哪去找呢？ 这一路走过来，没到一处，取景小组就要四下打听，有没有被烧毁的寺庙。 只可惜，哪里也没有，有残破的，却没有烧毁的，这两者可不一样，残破的是神像，烧毁的是房屋。 几经辗转也没寻见，李成儒还曾开玩笑的说，实在不行，就等到拍摄的时候，他偷偷放把火，然后差点儿被杨老太给骂死。 烧寺庙？ 这损阴德的事，别说去做，就算是嘴上说说也不行。 不怕生儿子没有小牛牛啊！ 眼瞅着这次行程即将结束，顾北已经子和彭丽研究，如果实在找不到，接下来要如何制景的问题了。 可偏偏就在已经做好了准备，要放弃的时候，事情有了转机。 此行的最后一站，取景小组到了福建东山岛，来这里的目的，原本是为了找寻孙悟空的出生地。 听人说这里有全国最大的海浪，海边还有一块巨大的飞来石，正好可以用来做孙悟空的石胎。 到了岸边，果然名不虚传，海浪拍岸，真叫惊心动魄，呼啸奔腾，白浪滔天，滚滚而来。 那块飞来石更是巧妙，小头朝下，倒立在岸边，也不知是谁能把它放成那样，又不知它怎么能够就那样立着不倒。 或许是哪位仙人手欠，顺便一扔，就把它扔到这里来了。 从远处看，好像只要一碰，就能将这块大石头推到海里去，但它站立得格外牢固，一帮人上前合力推，它都纹丝不动。 难不成这里面也孕育着一只石猴？ 考察了一番，最终决定，这里不光可以作为石猴出世时的场景，还可以当做孙悟空划着木筏到海外寻师求艺的地方。 另外东山岛不只找到了海浪，海滩和飞来石，这里还有一条老街道，很古旧，没有一点现代的气息，甚至连根电线杆都找不到。 正适合拍摄孙悟空刚出世后，与人们接触的那些戏，看把戏，偷衣服，吃面条差点儿被辣椒呛死。 更让杨婕惊喜的是，当地负责接待的人说，这里有一个刚被烧毁的寺庙。 这才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本来以为找不到了，谁知道人家都给预备好了。 到底是那位英雄好汉放得火，这把火放得实在是…… 真特么缺德。 不光这辈子，下辈子生儿子都没有小牛牛。 急急忙忙的赶了过去，看着面前烧毁的寺庙残骸，一帮人脸上痛心疾首，心里全都乐开了花。 真是绝了啊！ 这个寺庙的大小和被烧毁的程度，正符合《祸起观音院》的要求。 听那位接待的同志说，寺庙被焚毁之后，当地的很多信徒纷纷要求修复这个庙宇，可能再过不久就会重建这个寺庙了。 之前在九华山的时候，杨婕可以跟当地管理处的负责人要求，暂时让那个大殿空着，佛爷们在外面多玩几天，不着急回来。 可现在，总不能要求人家不许建庙吧？ 让人家保留一段时间可以，但必须给个准信，当即杨婕就和对方约好来这里拍摄的大致时间。 还反复的请求，务必照料好，不要被当地老百姓给拆了，也不要修缮，就保留它的现状，不管怎样，等拍完再修。 至于观音院被火烧以前，随后直接选定了福州郊区的涌泉寺。 三大难题，逐一解决。 取景小组也该到了返程的日子了。 出来这一趟，整整35天，一个多月，大家伙好像每天都在赶路，明明光顾了很多著名景点，可却没仔细的欣赏过几个。 结果一转眼，现在就要回去了。 在福州上了火车，在路上咣当了两天两夜，终于回到了京城。 从火车站出来，杨婕当即宣布，全员休息三天，大家伙都顾不上欢呼一声，便急急忙忙的奔向了各自要搭乘的公交车。 第五十七章 潮流引路人 顾北真是累坏了，昨天到家，派发完这一路买的各种纪念品，便出门找个了大池子，舒舒服服的泡澡，回家后连晚饭都没吃就回屋睡觉了，这一觉就睡到了十点多。 还没到下班的时间，大院里只有各家主妇在忙着做家务，看到顾北从屋里出来，纷纷打着招呼。 这个年底的人思想都很朴素，工作越忙，越代表这个人有出息。 那些没出息的，要么在街面上晃荡，要么就算是有工作，也是偷奸耍滑，得过且过的。 跟邻居婶子大娘们闲聊了几句，顾北去了厨房，桌子上还摆着早上吃剩下的馒头、稀饭，去年顾北去绍兴带回来的萝卜干居然还没吃完。 昨天的晚饭和今天的早饭都没吃，这会儿也饿坏了，顾不上东西已经放凉了，一阵风卷残云，吃得干干净净。 杨婕导演说了要放假三天，顾北在家待着也没什么事，想想一个多月没回来，百花胡同的房子还指不定脏成什么样呢，便骑车赶了过去。 到了地方，推开门一看，院子里满是不知道从哪刮过来的枯枝败叶，屋里也脏的不成样子，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再看时间已经中午了。 必须得想办法了，不然每隔一段时间就得来收拾一次，还不够折腾的呢。 再说了，这房子要是长时间没有人住的话，断了人气儿也不大好。 招租？ 顾北还是不放心，可要是搬过来的话…… 先不说父母愿意不愿意，单单是这房子的来路就没法解释啊！ 骑车回家。 刚到大院门口，就遇见了顾南她们三个。 “你们……” 顾南平时中午很少回来，三家都是双职工，也没法给她们准备午饭。 正要问，顾北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周六。 现在的学校每到周六只上半天的课，下午休息。 “哥！怎么样？好看吗？” 顾南见着顾北，立刻蹦蹦跳跳的到了跟前，还特意伸长了腿。 “看什么？” “裤子啊，新买的，好不好看，告诉你，这叫牛仔裤，现在京城可流行了。” 昨天就想跟顾北显摆来着，结果顾北回来就睡了，都没给她机会。 牛仔裤？ 顾北听得一愣，再仔细看，不光顾南，姬培杰和刘贝也是每人一条牛仔裤，搭配上白衬衫，看着跟三胞胎似的。 牛仔裤倒是没什么稀奇的，用料其实就是劳动布，只是换了个名字而已。 只是这裤子的款式…… 看着眼熟。 “问你话呢，好不好看啊？” “好看，好看。” 顾北敷衍着，突然想到顾南刚刚还提到了一件事。 “南南，你说这种裤子，现在京城很流行。” “当然了。” 顾南低着头，将裤子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掸去，一副很爱惜的模样。 “这可是南方那边传过来的，现在我们班上的同学，甭管男女，谁要是没有一条牛仔裤，都不好意思出门。” 这就夸张了啊！ 顾北确实想过会引领潮流，可没想到居然真的能恰到好处的切到了当下人们的审美。 说起来，这牛仔裤当初在设计的时候，也没什么稀奇，甚至在顾北这个后世之人的眼里，还有些老土。 太新潮的款式，他也不敢拿出来啊！ 露肩装，乞丐服，露半个屁股蛋.子的超短裙。 顾北敢拿出来，也没有哪个制衣厂敢接这种活，上纲上线的话，直接一个流氓罪拍下来，最轻也是伤风败俗。 “南南，最近看见三哥了吗？” 顾北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见马三儿，具体的情况只有他最了解。 “没有，挺长时间没看见他了，你找三哥有事？” 大院里的孩子，包括姬培杰和刘贝，对马三儿都有点儿怕，毕竟父母时常在耳边念叨，没法对马三儿有好印象。 可顾南不一样，顾孝武夫妇被下放的那两年，马三儿可没少帮衬着他们家，只是后来下乡之后，关系才渐渐疏远了。 “行了，你们快进去吧，我再出去一趟。” 顾北说着就要上车，正准备走呢，却被顾南一把将他给拦住了。 “哥！妈没在家，我午饭……” 嘿嘿！ 你个小机灵鬼。 “知道了！” 顾北无奈，只能从口袋里抽出一块钱。 “自己买去。” “谢谢哥！” 看见钱，顾南立刻笑得都要开花了，也不管亲哥了，拽着俩小伙伴的胳膊，跑着进了院。 刚才出去的时候，顾北也没在意，被顾南提醒之后，仔细想想，好像真的遇到了不少人都穿着牛仔裤，不光是牛仔裤，还有他设计其他几种服装。 走了一个月，生意到底什么样，顾北也不清楚，现在又找不到马三儿，顾北干脆骑车去了新街口。 顾北此前曾听马三儿说过，现在练摊儿的大多都集中在三个地方，要么什刹海，要么新街口，要么就是大栅栏。 等到了地方，这里摆摊做小买卖的人还真不少，干什么的都有，尤其以卖服装的最多。 “瞧一瞧，看一看，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南方今年最流行的服装，我这儿都有啊！”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甭管是大姑娘，还是小伙子，您上眼瞧，牛仔裤，蝙蝠衫，您穿上了保准姑娘更漂亮，小伙子更精神，穿出去相亲搞对象，我保您准成。” 还真挺能白话的。 顾北推着车在各个摊位中间来回转着，几乎每一家卖服装的摊位，都能看到由他设计的衣服裤子。 “便宜点儿，我们俩一人一条。” “这位女同志，不是驳您面子，真没太大的利，给您便宜了，别人怎么办？这位大哥刚交了钱，还不得找我算账啊，您瞅瞅这条街上，都一个价。” 顾北正从一个摊位前经过，听到有讨价还价的，也停了下来。 都一个价？ “同志，牛仔裤多少钱一条？” 见来了生意，小老板也连忙招呼着：“瞧好了您，明码标价，五块钱一条，不还价，您要是卖得多，两条送您一双袜子，纯棉的，穿着不生汗。” 叨叨叨叨这一大套生意经。 五块钱一条牛仔裤，乍一听不贵，可现在人们的收入水平才多高啊？ 像顾北这样央视正式职工，转正之后，一个月才45块钱，偶尔出差有补贴，一天也就块八毛的。 唯一可取的就是福利好，逢年过节能发一大堆东西，大米白面，去年还发了一箱苹果，顾北驮回来的时候，还在大院引发了轰动。 所以说，花五块钱买一条裤子，真需要不小的决心。 “给我拿一条。” 顾北说着，报了尺码，小老板在一堆货里翻找了半晌。 “给您，要是不合适，或是有残，您还能拿回来换。” 不错，是个会做生意的。 顾北付了钱，接着又问了由他设计的其他几款服装的价格，全都是五块钱。 这是要发的节奏啊！ 临出发取景之前，顾北曾跟马三儿聊过一次，知道这些衣服裤子的成本价，小姨夫葛南方帮着联系的那家制衣工厂是国营的，效益不好，有订单送过来，对方也不管是个人，还是集体的，给了一个最低价。 平均下来，这些服装的成本也就在一块五到两块之间，刨去来回的运费，再加上给零售商贩留的一部分利润，一件衣服，顾北他们差不多能赚到两块钱。 一件就两块。 真要能引领潮流的话，不发还等什么啊！ 在新街口这边转了一圈，接着顾北又骑车去了大栅栏，那边的情况也是大同小异，只要是卖服装的摊位，总少不了顾北设计的款式。 价格也是五块钱一件，想来是马三儿和麻杆儿的主意，把价格给定死了。 随后又去什刹海转了一圈，顾北这才打道回府，等到家的时候，手里多了好几件衣服裤子。 “你买这么多干什么？” 李素芬下班回来，正准备这一家人的晚饭，看到顾北拿着一沓还没拆开包装的衣服裤子进来，上来就是一通数落。 “这牛仔裤一条就五块钱，你一个月才赚多少啊？还有这衣服是怎么回事儿，你也穿不上啊？” 顾北只给自己买了条裤子，其他的衣服都是女款，当初他也没设计男装。 傻子都知道，衣服这种东西，女人的钱最好赚，大老爷们儿宁愿把钱花在烟酒上面，谁有那个闲钱买衣服装门面啊！ “给南南的，这件是给您的。” 顾南正在东里间写作业呢，听到顾北给她买了东西，连忙跑了出来，等看到桌子上放着的衣服，两只眼睛都在放光。 她之前为了买条牛仔裤，差点儿把嘴皮子磨破了，最后还是顾孝武做出了牺牲，承诺一个月不抽烟，这才让李素芬点头。 当时跟着姬培杰、刘贝一起去新街口买裤子，看到摊位上那些好看的衣服，顾南也是心热，可她也知道，买条牛仔裤就已经是老母亲的底线了，再有别的奢望，那属于痴心妄想。 原本还打算着，等顾北发工资的日子，试试能不能得到老哥的垂帘，哪想到顾北居然这么懂事，还没等她说，就全给买回来了。 “哥~~~~~~” 怎个么意思，听这腔调儿，感动的还要哭啊？ “赶紧回屋试试去。” 顾北说着，给顾南使了个眼色，小丫头心领神会，抱着属于她的那几件衣服就回了屋，顺手还把门给插上了。 李素芬反应过来，连忙追了过去。 “你给我把门打开，别拆，你留一件，剩下的让你哥给退了，买这么多，他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 刺啦…… 李素芬回头，正看到顾北将给她买的那件衣服的包装也给拆开了。 心累。 第五十八章 抖起来了 一直到吃过午饭，李素芬还时不时的数落顾北两句，乱花钱，不会过日子。 只要顾北还在她的视线里晃荡，就别想让她放过。 反倒是最大的受益者顾南，穿着新衣服在一旁傻乐，李素芬也没舍得说上一句。 谁让这小丫头在家里最受宠呢。 这年头，但凡是小的，几乎就没有不受气的，衣服都得捡着哥哥姐姐换下来的穿。 像顾南这样属于特例，家里的生活条件虽然一般，可却从来没让她受过一丁点儿委屈，自小在蜜罐里泡大的。 当初生她的时候，李素芬都三十多了，本以为就顾北一个孩子了，结果又来了意外之喜，不宠着才怪呢。 “嘿，嘿，嘿，不说你没完了是吧，当初是谁说的，拿你一个月的烟钱给闺女换新衣服穿，这才停了几天，又抽上了。” 李素芬见说了半晌，顾北也不搭茬儿，又将斗争的方向放在了顾孝武的身上。 顾孝武正美美的抽着烟，喝着茶，看着电视，没料到也遭了无妄之灾。 “甭说我啊，这是儿子孝敬的。” 说着，还拿起桌子上的烟盒跟李素芬显摆了一下。 咱没有新衣服，可大儿子知道该怎么孝敬当老子的，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不是我说你，你给你爸带东西，带点儿什么不好，给他带烟，吸烟有害健康你不知道？你是怕你爸活的长啊？” 呃…… 这话说得，顾北都觉得自己大逆不道。 “妈，咱差不多了，我可没……” 正说着，就听到院里有人说话。 “老三，这又是打哪来啊？” “瞧这一身穿的，跟新郎官似的。” 马三儿回来了。 顾北之所以一直待在正房屋，没回自己住的耳房躲着，就是为了等马三儿呢。 “哪发财啊？王叔，您要是有发财的路子，也给我介绍介绍。” “别拿你叔找乐儿，我就是个烧锅炉的，哪来发财的路子，倒是你，整天见你倒腾东西，没少赚吧？” 马三儿笑着，自打爹妈没了，俩哥哥不管他，因为生活所迫成了胡同串子，这个大院里的邻居，除了顾家人，谁愿意拿正眼瞧他。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虽然没刻意的显摆，可都住一个大院，整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谁家里有点儿什么情况，都逃不过邻居的眼。 这段时间，甭管是身上穿的，还是平日里的吃食，谁还能不知道，马三儿发了啊！ 也就是没有正式工作，觉得不牢靠，不然的话，怕是早有人主动上门，给他介绍对象了。 “赚什么啊？也就倒腾个嚼谷钱，跟您家老二比不了，大厂的正式工人，端着铁饭碗，王叔，听说老二快结婚了吧，到时候，您打个招呼，我过来帮忙。” 马三儿说着，正看见顾北从家里出来。 “小北，刚回来啊？” “昨个回来的。” “正好，来我家，咱哥俩有日子没见了，一起喝两杯。” 马三儿知道，顾北要找他，正好他也找顾北有事。 “行啊！走着。” 大院里的邻居都知道马三儿曾得过李素芬的照顾，平时跟顾北的关系也走得近，倒是没有人怀疑这俩人能有什么事。 见马三儿要回家，一个个也都不情不愿的散了，只是回去之后，少不了又得议论一番。 马老三，如今算是抖起来了。 随着改开，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人们的老脑筋也在潜移默化中，一点一点的发生改变。 原先总觉得，要捧上铁饭碗才牢靠，可眼下那些工厂效益也不景气。 顾孝武在食品厂做着保卫科科长，都只能发一半工资，剩下的工资只能拿面包、饼干顶，再过些日子，还指不定什么样呢。 同在中院的张家老大，不就辞了街道扫马路的活，跟着一起下过乡的知青去了南方，说是要做生意嘛。 嚯…… 跟着马三一起进了门，顾北看着屋里的陈设，还真有点儿意外了。 原先马三儿家里什么样，桌椅板凳破破烂烂的，被卧卷儿长期在炕上堆着，一副破败潦倒。 现在可不一样了，家具全都是新的，堂屋的桌子上还摆着台电视机，墙角立着电风扇，这屋里也就差一个女人了。 “小北，坐，你坐啊，我给你拿汽水儿。” 马三儿一通忙活，又是汽水儿，又是烟的，虽说是关起门来享用，可都在一个大院里，谁家有点儿什么事，转眼就能传扬开。 也就是现在的日子好过了，前两年，谁家要是吃顿肉，都能在院子里引发轰动。 “我也是大前天刚从南方回来，又带了一批货，小北，你猜怎么着，刚到京城三天，就全都转出去了。” 说着话，马三儿起身，从炕被底下翻出一个笔记本。 “我这儿都记着账呢，你看看。” 顾北接过笔记本也没看，直接放在了一边。 “这个先不忙，南方那边现在什么情况，三哥，你先跟我说说。” 嗐…… 说到这个，马三儿就满脸的晦气。 “甭提了，你设计的那几款服装，我这次去南方，发现那边也开始有买的了，我去找了那个制衣厂管生产的厂长，结果那人还跟我耍无赖，说是别人仿的，跟他们厂没关系，没关系才有鬼呢。” 马三儿气得咬牙切齿的。 “后来，我跟麻杆儿去找了销售科的一个人，请客喝酒又塞钱，这才知道，南方市面上的那些衣服，都是他们厂生产的，小北，你说说，这得多不是东西。” 不怪马三儿生气，连着跑了几趟，他渐渐的也明白了好些事。 第一次去那个厂子，他和麻杆儿都是小心翼翼的，对方是国营大厂，他们是俩小商贩，天生底气不足。 可后来去得次数多了，见识广了，马三儿才明白。 根本不是他们求着对方做衣服，而是对方求着他们拿订单。 本身效益就不好，要是再没有订单的话，工人的工资都快开不出来了。 真要说是马三儿他们的订单把那个厂救活了，或许有些夸张，但奶的这一口，可以说是至关重要。 现在人家缓过来了，翻脸不认人，直接生产顾北设计的那些服装，把利益最大化，虽说不合情理，可也无可厚非。 谁让这年头专利和知识产权根本没有人重视呢。 再说了，人家还能继续接他们的订单，已经算是非常厚道了，这里面还得多亏小姨夫葛南方的面子。 “行了，快别生气了，为了这种事不值当。” 这种情况，顾北早有预料，反震第一口已经吃下去了，而且，短时间内，南方的流行趋势也不会蔓延到北方。 此前设计的那几款服装，至少还能吃上一段时间。 不过…… 顾北可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 南方那边既然已经开始出现了同款服装，只要京津两地有人还去南方进货，迟早会打破眼下他们的服装垄断。 “等回头，我再设计几种新款式。” 新款式？ 马三儿立刻来了精神，这两天他一直在为这件事犯愁，虽说京津两地绝大多数的服装商贩都从他们这里拿货，可也有人还在往南方跑。 万一要是有人动了模仿他们的心思，也做起服装批发生意的话，到时候，肯定免不了竞争。 而一旦竞争出现，价格肯定会有所下降。 可要是顾北能拿出新款服装的话，那就不需要担心了。 甭管你进货渠道如何，只要我手上能一直捏着新款，看看那些小商贩去谁那里进货。 “小北，你什么时候……” “不着急，等你下次去南方，我再拿给你，另外，咱们也不能一直让别人捡便宜，这件事我再琢磨琢磨，回头再聊。” 顾北说着，拿起桌子上的账本翻看了起来，他倒不是不放心马三儿，可账目上的事，他这个大老板要是连看都不看的话，终归说不过去。 马三儿见状，将带回来的酱货倒进盘子里，给顾北倒上一杯酒，自己先喝了起来。 这日子，真是越来越好了。 他现在无比庆幸当初选择跟着顾北干，想想这段时间的经历，他还是跟做梦一样。 以前虽然有些小钱儿，可做那种打鼓蒙人的行当，根本就不长久，谁知道哪天就会被人举报，最后去吃牢饭。 现在这样多好，正当生意，上面不但不限制，还鼓励，等再赚些钱，到时候，他也买套房子，不买那种四合院，要买就买楼房。 然后再娶个媳妇儿…… 那小日子，想想都美得慌。 听说麻杆儿那个货都有对象了，怎么也不能落在他后面了。 “三哥！” 马三儿正畅想美好未来呢，顾北已经看完了账本，上面的记录很粗糙。 这段时间，马三儿一共进了七次货，每次进货数量多少，成本价格多少，卖出去的价格多少，然后就…… 没别的了。 这账目要是给别人看，准得撕碎了扔脸上才行。 不过眼下能记成这样也够用了，两个人之间，现在靠的是信任。 马三儿要是真的想在这上面做点儿花账的话，除非顾北亲自盯着，否则的话，啥也甭想知道。 “三哥，麻杆儿那边，我让他帮着踅摸四合院，一直没消息？” 第五十九章 事发了，老实交代 顾北突然提起四合院的事，马三儿先是一愣，接着猛地朝着脑门拍了一巴掌。 “瞧我这记性，你要不提，我都给忘了，昨天麻杆儿还跟我说来着，找着了，一个两进的小院，你放心，这回可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明天要是有时间的话，咱们去看看。” 两进的四合院？ 顾北一听就来了精神，虽说更大的四合院，京城也不是没有，可那些地方，现在要么是被文化部门当做文物保护起来，要么是某个政府部门的办公地点。 要不然就想他们现在住的这个大院，十几二十家挤在一起，产权到底归谁，都说不清楚。 像上次看过的那个院子，本来顾北都准备付钱了，突然蹦出个老太太来捣乱，没理都能搅三分，他要是真的买了，回头能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给气出心梗来。 所以，真正能买的，真没多少。 别以为重生了就能为所欲为。 “三哥，这回问好了？” “问好了，都打听清楚了，一点儿毛病都没有，那院子原先也被占了，不过没安排住户，一直封存着，后来落实政策还了回去，现在主家打算出售，听麻杆儿说，那家人有海外关系，估计是打算颠儿了。” 口说无凭，顾北还是决定明天亲自去看看，要是真如马三儿说的，多少钱都得拿下来。 正好这几次买卖做得顺利，顾北的分红怕是都得有十好几万了，还用不着动用存在银行里的那笔钱。 上次因为马三儿要去南方进彩电，顾北提出来了五万，因为这事，还被马伟督埋怨了好一阵子。 “那行，我就不待着了，你慢慢吃。” 顾北说着，起身就要走。 “等会儿，等会儿！” 马三儿见状，连忙把顾北给叫住了，随后起身进了东里间，等出来的时候，手上又是酒又是烟的，还有好几个礼盒。 “早就准备了，一直没敢给你爸妈拿过去，正好你过来，顺便捎过去吧。” 没等顾北说话，一大堆东西就被塞到了他的手上。 “要送你自己送，有什么不敢的。” 马三儿苦笑：“小北，你可别难为我了，你爸还好说，可你妈……” 明白了。 要是马三儿亲自送过去，少不了得被李素芬一通盘问，他在这大院里谁都不怕，唯独害怕李素芬，真要是李素芬开口询问，怕是要不了几句，他就得把底给交代出来。 “那行，我替我爸妈谢你了。” “可千万别这么说，都是应该的，就算没有这档子事，我也该孝敬叔和婶子，当初要是没有你们家，我怕是得饿死。” 出门回家，等顾北进来的时候，顾孝武他们还在看电视。 这台电视自打买回来，顾北也没看几次，这年头的电视节目太单调，到时间没有节目了，直接连信号都掐断。 “回来啦，你……哪来的？” 李素芬话还没等说完，就瞧见了顾北手上那一大堆的东西。 “老三给的？” “嗯！” 顾北也想明白了，他和马三儿搭伙做生意的事，迟早得让家里人知道，当然不能一下子都交代了，慢慢的，一点一点的透。 “三哥说了，都是孝敬您和我爸的。” “这……” 李素芬看着被顾北摆在桌子上的那一大堆东西，烟、酒、点心、茶叶，还有好些营养品，一看包装就知道不是京城能买到的，还有…… “这是化妆品，擦脸用的。” 顾北刚才也没细看，没想到马三儿的心还挺细，居然从南方给李素芬带了一套化妆品。 “这得多少钱啊？不行，小北，你赶紧给老三送回去，咱可不能人家收这么贵重的东西。” 送回去？ 那不是打马三儿的脸嘛！ 顾北也明白马三儿的意思，一方面是礼尚往来，他带着马三儿一起做生意，现如今赚了钱，马三儿自然得表示表示，另一方面也未尝没有向李素芬做个交代的想法。 以前的马三儿确实不着调，可现在也算成人立事了，让李素芬放心。 “别啊，三哥都说了，是孝敬你跟我爸的，您让我拿回去，他哥还不得跟我急了啊！” “那也不行，这……” 李素芬看着那一堆东西，心里也犯了难。 “小北，老三现在干什么呢？” 顾孝武也凑到了跟前，看着桌子上的东西直皱眉。 “服装生意，从南方进货来北方卖。” “这算不算投机倒把？” 顾孝武有这个担心也并不奇怪，刚刚从特殊时期走过来，现在人们的神经都非常敏感，只要是跟做生意有关系的，都会很自然的和投机倒把联系在一起。 “爸，什么叫投机倒把？买空卖空，囤积居奇，扰乱市场正常秩序的，那才叫投机倒把，三哥干的是正当生意，上面现在不但不限制，还鼓励呢。” 鼓励未见的，不过默许是肯定的。 听顾北这么说，顾孝武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儿：“老三能找到个正经营生也是好事，不过这东西就算了，他赚钱也不容易，不能让他破费。” “对，小北，你爸说的对，咱家当年是照顾过他，可那也是因为他当时岁数小，父母没了，俩哥哥又不管他，我和你爸实在不忍心，可没图他什么，他日子过好了，我心里高兴，这东西说什么都不能收。” 李素芬说的斩钉截铁，顾北听着都要肃然起敬了。 这年头，人的思想境界就是高啊！ “小北，你说老三干的服装生意……具体怎么弄的？到南方就能进来货？” 呃？ 听了顾孝武的话，顾北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爸，您问这个干什么？” 顾孝武讪讪的一笑：“嗐，家里的事也不瞒你，食品厂越来越难，这个月又是关了一半的饷，剩下的全都拿面包和饼干顶账了，总这么着也不是个事，眼瞅着你也大了，我……” “孩子他爸。” 话还没等说完呢，李素芬就给拦了回去。 “你可别想那些有的没的，食品厂好歹是国营厂，现在困难，上面难道还能看着不管？总有缓过来的时候，你难不成还像跟着老三学怎么做买卖？” 李素芬把顾孝武心里的想法点出来，顾北还真吓了一跳。 记忆里，顾孝武一直都是个老实本分的人，现在居然也动了这个心思。 看起来那个食品厂是真的维持不下去了。 至于李素芬说的，上面不会看着不管，倒也没错，不过上面管的都是那些真正的大厂，大单位，像食品厂那种规模，怕是要不了几年，就得被壮士断腕了。 改革没有不出现震荡的，也没有不付出代价的。 一些禁不起考验的，自然而然会被扫到淘汰的那一堆。 “我不跟老三学，难道还不能跟着自己儿子学啊？对不对，小北。” 呃…… 显然，顾孝武这是看出什么了。 李素芬的反应也没显得多惊讶，她也早就看出不对劲，只是顾北不说，就没问，她相信自家的孩子，不会做坏事。 顾孝武也一样，只是这次实在没忍住。 “还打算瞒着我们，以为你整天跟老三神神秘秘的，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顾南坐在一旁，完全不明白家里三个大人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往桌子上那盒包装精美的糕点上面瞄。 “拿着上屋里吃去，我们跟你哥说正事呢。” 李素芬拿起那盒糕点，也不说给马三儿送回去的话了，直接让顾南的怀里一塞。 “诶！” 小丫头美滋滋的答应了一声，抱着糕点盒子就进屋了。 顾北知道，今天要是不交代点儿东西，肯定是没法过关了，好在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爸，妈，你们只要相信我没做坏事就行了，至于我和三哥的生意，我确实参与了一点儿。” 一点儿？ “你哪来的本钱？” 李素芬不懂做生意的事，但再怎么不了解，也知道想要做生意，自然得先有本钱才行。 顾孝武也紧张起来，他虽然不当家，可也知道家里的情况，虽然有些家底，可也做不起大生意。 顾北又是刚刚参加工作，他哪来的钱，口袋里有个几十块钱就了不得了。 “我算是……技术入股。” 技术入股？ 又是新名词，李素芬和顾孝武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么说吧，南南之前买的那条牛仔裤，还有我今天买来的衣服，都是三哥从南方进来的，而这些款式，都是我设计的。” 接着顾北就把早就准备好的一套说词给拿了出来，原本还想着过些日子再跟家里交代的。 “简单来说，就是我出设计图，三哥去南方找服装厂生产出来，再带回京城卖，赚了钱有我一笔分红。” 解释了半晌，顾孝武和李素芬总算是明白了。 唯一不解的就是…… “你画几张图就算是入干股了？天底下还有这么便宜的事，画图谁不会啊。” 李素芬是干美工的，美术功底自然没的说。 “妈，没您想的那么简单，画图谁都会，可谁能保证设计出来的服装，人们愿意买，这个才是关键。” 见李素芬还要问，顾孝武赶紧拦住了。 “行了，行了，孩子都说明白了，咱们就别三堂会审了，我看这事没什么，也算是……学以致用了。” 第六十章 上坟多烧几张纸 顾北本来还想主动上交财政大权呢，结果，顾孝武和李素芬连提都没提这件事。 哪怕顾北已经暗示的非常明显，就算没往这桩生意里面投钱，可他的分红依然不少。 等回屋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 如今在顾孝武和李素芬的眼里，他已经长大了。 既然长大了，跟以前孩子的待遇自然不同，经济上也应该独立。 这也是为什么，顾北上班之后，李素芬从来没提过，让他上交工资的原因。 重生后，能遇上这么一双开明的父母，当真是幸事。 至于马三儿的孝敬，两口子也没再提送回去的事，人家的一番心意，受着吧！ 转天，顾北起了个大早，明天就要上班了，他心里惦记着那套两进的四合院，别的都能耽搁，唯独这件事，耽搁不得。 “小北，这才几点啊？” 马三儿是个夜猫子，自打家里买了电视，每天晚上不看到那几个台全数下雪，坚决不肯睡，就是电视节目没了，他也得拿着从南方带来的小说看上俩钟头。 二十大几的岁数，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看小说里那情情爱爱的，也能过过眼瘾。 推着自行车出了大院，马三儿还哈气连天的。 俩人在胡同口的早点铺子吃完早饭，又骑车奔海淀找麻杆儿，结果人家也没起呢。 马三儿带着起床气，不好对着顾北使，全都撒在了麻杆儿身上。 “都几点了，还不起。” 麻杆儿睡眼朦胧的，呆坐在炕上，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三哥，北哥，你们这是……” “你前天跟我说的那个院子，现在带我们过去。” 呃？ 院子？ 麻杆儿两眼放空，大脑飞快启动。 “哦，好，好，这就去，这就去。” 顾北的事，麻杆儿可不敢耽搁，这一个多月跟着顾北，直接把前面二十多年的钱，打着滚，翻着番的都赚来了。 甭说这会儿天都亮了，就算是半夜三更，顾北想要去，他也没二话。 穿好衣服，抓起桌子上昨天吃剩下的俩包子，胡乱填了下去。 仨人又骑车奔了朝阳。 一路上，麻杆儿也把那四合院的情况跟顾北交代了，和马三儿昨天介绍的差不多。 “北哥，就是这价格……” “钱不是问题，只要跟我的要求相符就行。” “得嘞！” 麻杆儿闻言，也放心了，接着给顾北说起那个院子的事。 “我头回去，刚进屋就给震住了，北哥，您猜怎么着，一堂的好家具，人家说了，只要价钱合适，家具到时候都给买家留下。” 听麻杆儿说起家具，顾北也动了心，自打有了钱之后，他也一直憋着想踅摸点儿好东西，可一来工作太忙没时间，二来现在不比几年前，真正的好玩意儿，都被人家当成宝贝给藏起来了。 别说古董字画了，就是想买点儿老家具都费劲，东西城的委托店差不多都被顾北给转遍了，也没瞧见能让他心动的。 “你小子可别吹牛掰，到时候要是不合小北的意，我拿你是问。” 麻杆儿笑着：“三哥，您什么时候看我干过没谱儿的事啊！北哥，保准您喜欢。” 顾北没说话，还是…… 眼见为实吧！ 从海淀到朝阳，溜溜蹬了将近两个钟头，等到了地方，顾北感觉腿都要粗了一圈儿。 刚回来两天，没等歇过来呢，又贪了这么大的辛苦。 “就是这儿了。” 钻进一条胡同，仨人往前走了十几米，在一个院子门口停了下来。 “两边都是大杂院，整条胡同就这家是独门独院，还没让人折腾过，连地砖都是原来的。” 越听麻杆儿介绍，顾北就越期待。 把着门环，敲了三下，很快里面便传来了脚步声。 大门往里打开，走出来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张同志，还记得我吗？上次来过。” 那位张同志点点头，随后看向了顾北和马三儿，眼神之中带着戒备。 看反应就知道，特殊年代里没少遭罪，现在瞧见陌生人本能的竖起防备，都快风声鹤唳了。 “这位就是我上回跟您说的买主，人我给您带来了，咱们进去瞧瞧？” 张同志这时候才开了腔，语气显得很平淡：“价钱说过了吗？要是接受不了的话，也就没必要看了。” “您放心，要是没那个实力，也不会带着过来，您看……” 张同志犹豫了一下，侧着身子，让出道来：“那就请进吧。” 终于，对方放行了。 顾北跟在后面走进了院子，迎面是一座保存完好的影壁，转过弯，左手边是前罩房，再往前走，穿过垂花门进了中院。 嚯…… 这处院子修得都雅，一般两进的院子，中院都是东西厢房，可这家在西厢房门外还修了一道抄手游廊，沿着这道游廊可以直接进正房屋。 地上也十分平整，正如麻杆儿说的，全都是老年间的青砖。 整个院子虽然不大，可是能保存的这么好，可着整个京城，怕是也找不出几套这样的两进院子了。 “北哥！您瞧着怎么样？” 顾北压住内心的激动：“进屋里看看。” 麻杆儿闻言，看向了那位张同志，对方又是一阵犹豫，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买了，必须买了。 东西厢房，还有正房三间看过之后，顾北已经拿定了主意，甭管多少钱，掏光家底，这套院子他也得拿下。 满屋子紫檀的老家具，单单是这些家具，再过几十年，比这院子都值钱。 尤其是正房屋西里间摆放的那张拔步床，看样式，还有雕刻的工艺手法，至少是明朝的老物件。 像这样保存完好，一点儿损坏痕迹都没有的，全中国也找不出来第二张。 别的都不要，为了这张拔步床，这院子，顾北买定了。 一万五千块钱。 顾北二话没说，直接点出十五捆大团结，这是早上在马三儿家里拿的。 这段时间的服装批发生意，刨去马三儿和麻杆儿的分红，顾北能拿八万多块钱，这还不算早先倒腾电视机的本钱和红利呢。 仔细算算的话，顾北现在的身家，差不多能有三十多万，而且，只是现金。 那位张同志也没想到顾北会这么痛快，下意识的感觉自己要少了。 可话都已经说出口，也没法再改了。 紧接着就去了房管局，还是上次给顾北办手续的那一位，工作效率照样还是杠杠的。 咔咔！ 两个打印盖上，交钱领房本，从今往后，那套两进的四合院，还有里面的老家具全都归顾北所有了。 办完手续，张同志直接走了，东西早就收拾妥当，他也提前找好了住的地方，接下来就等着签证了。 额迈瑞肯！ 这位的心怕是早就飞过去了。 只希望等到几十年以后，他不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当然了，现在都四十多岁的年纪，甭说四十年了，三十年以后，这位张同志还活没活着都不一定了，倒也省了扎心的痛。 事情办妥，怀里揣着那张房产证明，顾北心情大好。 一套一进的院子，现在又多了一套两进的院子，要是能再来一套三进的，最好还是带跨院的…… 顾北发现自己有点儿得陇望蜀了。 不过…… “像这样的四合院，接着给我找。” 添产置业，本该好好庆祝一下的，可顾北现在怀里揣着一个小目标，不把那张房产证明藏好，他心里哪能踏实。 说了声回见，顾北跨上自行车，跟偷了宝贝似的，蹭蹭往家赶。 “三哥，你说……就这破院子，真有那么好？” 麻杆儿现在都有点儿含糊了。 要是搁以前，谁要是买这种老旧的四合院，在他的眼里那就是傻掰。 可顾北傻吗？ 顾北要是傻的话，能把买卖做那么大，他们俩人都得当跑腿儿的？ 听麻杆儿这么一说，马三儿的心里也活泛了。 “你说，咱们是不是也买套院子放着啊！我觉得小北做事不是个没根底的，他都当宝贝了，说不定这四合院往后真能值大钱呢。” “要我说也是这个理，甭管怎么样，好歹也是份产业，跟着北哥学准没错。” “那你接着找，有好的给小北留着，咱们一人先弄一套小点儿的。” “就这么办。” 俩人现在谁都不知道，盲目的跟风顾北，在几十年后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实惠。 以后的事暂且不说。 顾北回到家，将房产证明小心翼翼的放进小盒子，这里面除了两张房产证，还有就是之前买的那几版邮票。 这些可都是宝贝啊！ 坐等升值。 家底越来越厚实了。 他或许用不上，可后辈儿孙想起他如今的英明，哪怕上坟都得多烧几张纸。 又过了一天，未来的大富豪还得老老实实，蹬着自行车去上班。 “还差两分钟迟到。” 刚进办公室，李成儒已经早到了，正跟老张在那臭贫呢，说的自然是这一个多月的经历。 顾北跟着听了会儿，不禁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也去了？ 明明只是出去采景，可是从李成儒嘴里说出来的，完全就是另外一个意思，夜宿九华山千年古庙，风雪黄山路，还有杨婕导演险坠黄狮寨。 事情还是那些事情，可居然被赋予了神话色彩。 李成儒正白话呢，就见彭丽老师过来了。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精准预判 杨婕导演的脸色很难看，非常难看。 看这架势，肯定是哪个不开眼的把老太太给惹毛了。 顾北刚要打个招呼，见状赶紧躲到了一边，老太太明显带着火呢，这会儿谁要是往跟前凑，保准得吃挂落儿。 今天会议室里多了好些人，其中有些熟悉的面孔，经常能在台里见着，只是叫不上名字。 顾北自打来了央视，除了忙活西游筹备组的事，就是被各处抓壮丁，认识的人不少，可熟悉的却很有限。 “洪副台长和阮副台长今天怎么都到了？” 顾北压低了声音，生怕让杨婕导演听见，招了老太太的烦。 “我哪知道，等着吧，待会儿肯定有大事发生。” 彭丽也小声说了一句，随后便打开笔记本，一副好员工的模样。 “小顾，气氛不大对啊！” 李成儒坐在两人身后，探头探脑的，好像生怕上面的领导注意不到他。 “都别说话了，咱们开会。” 洪敏生开了腔，会议室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这位是主管文艺部的副台长，算是在座所有人的顶头上司。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顾北瞧着洪副台长的表情带着点儿尴尬，再看杨老太，还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难不成是洪副台长惹着老太太了？ 咳咳。 洪敏生咳嗽了两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刚才在组长会上，杨导跟台里汇报了这次外出采景的过程，参与的同志都辛苦了，也吃了不少苦，但是收获还是非常多的。” 洪敏生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着杨婕的反应。 可杨婕还是“我懒得搭理你”的表情。 这个刺头老太太。 洪敏生也在心里念叨了一句。 “总体上来说，《西游记》开拍前的准备工作，一切都很顺利，这是非常可喜的，大家都知道，翻拍《西游记》是上面领导交给台里的重要任务，台里上上下下对这个项目始终非常关注，也期待着大家能尽快做出成绩来。” “我作为文艺部的主管，还有主抓《西游记》项目的阮副台长，肯定会给予咱们这个组最大限度的支持，虚套的我就不说了，大家只要牢记住一句话，我不是个软耳根子，有些怪腔怪调，也不会影响到我对筹备组的看法，我就说这么多，阮副台长。” 怪腔怪调？ 顾北立刻抓到了关键词。 再一看杨婕导演的表情，立刻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接着阮若霖也说了些鼓励的话，两位副台长便起身离开了，再待下去，俩人都得被身边这个小老太太给冻住了。 俩领导走了，屋里剩下的自然是杨老太最大。 “小顾！” “杨导！” 顾北闻言，连忙起身，将整理好的材料交了上去。 杨婕接过，翻看了一下，总结的还不错，到时候再配上王翀秋照的相片，看看还有谁敢放肆。 刚刚在文艺部的组长会上，杨婕可是气大了。 本来是去汇报成绩的，结果还没等她说话，就有人跳出来对着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一通数落。 杨婕一开始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等听明白了之后，差点儿当场就跟那些人打起来。 其实她一直知道，《西游记》这么重要的项目，最后落在她这个戏曲组导演的肩膀上，文艺部里一直有人看不惯，时常在领导跟前递小话。 平时工作忙，再加上洪敏生和阮若霖也一直表示对她的支持，她也就没说什么。 可这一次，居然真的有人说他们是打着外出采景的名义游山玩水。 还咄咄逼人的让她在组长会上交代清楚，公开做检讨，要不然就公开账目，让大家都看看，钱是怎么花出去的。 往我杨杠头的脑袋上扣屎盆子，瞎了你们的一双好眼了。 小老太太直接原地爆炸，当着洪敏生的面，将那些人一通臭骂，言语之犀利、刁钻、毒辣，无法赘述。 后来听人说，当时有一个上了点儿年纪的老导演，被杨婕骂的差点儿原地飞升。 万幸有人及时递上了速效，不然的话…… 说到最后，杨婕还甩出了一沓叠刚洗好的照片，都是取景小组这一路上选定的经典，每张照片上还都特意注明了，适合故事里那一幕的外景地。 至于那个让杨婕对账的，谁也没当回事儿。 走到一处，大家伙饿了，在路边小摊吃碗面，谁特么给开发票，开收据啊？ “不错，记录的很详细。” 杨婕看过顾北整理好的材料，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儿。 “有些闲言碎语，大家要是听到了，谁也别当回事儿，不是有那么句话嘛，听蝲蝲蛄叫，难道还不种庄稼了？清者自清，别人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做了什么。” 这话说得霸气。 “听着没有，咱们杨导是什么人啊，就算是有些说怪话的，杨导能往心里去？” 彭丽算是杨婕导演的老迷妹，俩人合作时间长，对这老太太的脾气知之甚深。 “知道刚才为什么洪副台长和阮副台长都过来吗？” 顾北和李成儒满脸的求知欲。 “自然是为了安抚咱们杨导。” 哦…… 俩人连连点头，一副了然的模样。 杨婕念叨了两句，也没具体提早上组长会发生的事，将这次外出采景做了个总结，接着是朱小峰副导演汇报这段时间的工作进度。 文学剧本已经完成，现在正抓紧时间准备分镜头脚本。 演员培训的工作照常，台里又从中戏请了两位老师过来帮忙。 像其他服装、道具之类的也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当中。 “杨导，现在只剩下一个事不太好解决。” 朱小峰满脸难色。 “白龙马……是真不好找，按照您的要求，必须通体全白，一根杂毛都不能有，这个实在是……” 这段时间，杨婕带人外出采景，朱小峰在家也没落闲，每天除了盯着筹备组的各项工作，就是外出寻找白龙马。 京城附近，但凡有马场的地方，他差不多全都去了，就连部队那边也联系过，可符合杨婕心意的马，哪也没有。 “这件事不忙，继续找就是了，要是实在找不到全白的，有些杂色也可以，到时候咱们可以给它美美容。” 杨婕也知道，她的要求有点儿强人所难，也就没再坚持，一匹马而已，不值得花费太多的精力。 “主要工作还是剧本，虽然是试拍，可方方面面都盯着咱们呢，到时候，要是交不出好成绩，前面的工作可就全都白费了。” 今天在组长会上被人发难，既在情理之中，也在杨婕的预料之外。 她一个戏曲组的导演，抢了戏剧组导演的生意，人家心里不痛快，也是在所难免的。 原本，杨婕以为就算是要找她的麻烦，串联着将她从《西游记》总导演的位置上弄下去，也得等到试集拍完之后。 没想到，那帮人现在就等不及了。 这一次幸亏有顾北提醒，提前预判了那些人的鬼心思。 可是，打铁还需自身硬。 到时候，如果拿出来的试集，台里的领导，以及观众看过之后，觉得不满意的话。 人家再跳出来找事，杨婕总不能每次都耍横吧！ 她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还得要脸呢。 试集通过审验，一切皆大欢喜，后面的工作也能顺利开展，可一旦试集无法达到让人满意的效果。 她这个总导演肯定要首当其冲，承担所有的责任，西游筹备组这段时间的所有工作，也全都要变成个零。 别看在组长会上，杨婕威风凛凛的来了一出舌战群儒，把挑事的差点儿骂得心梗，可压力有多大，她心里最清楚。 “接下来外出采景工作还要继续，按照此前定好的计划，咱们11号出发。” 虽说早就知道，这次回京城也待不了几天，可是刚上班就听说又要走，顾北心里还是挺…… 滋味不大好说，看李成儒的表情就知道，这哥们儿也腻歪透了。 总结会一直开到了中午，吃过午饭之后，顾北正想着去趟京影厂，却被杨婕给叫了过去。 “这次可真亏了有你的提醒，要不然今天我非得让他们给问了个措手不及。” 早在外出取景的计划定下来，顾北便和杨婕说了，一定要在取景的过程中做好记录，避免有人会因此发难。 “接下来的工作，你有什么想法？” 杨婕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遇到事，她就想问问顾北的意见。 这小子脑子灵活，很有想法。 像之前在冷水江市，如何保住波月洞，就是顾北给出的主意。 “杨导，我能有什么想法，您是领导，您说让我怎么干，我就怎么干呗。” 杨婕听得一笑，早就知道这小子滑不溜手的，也并不觉得意外。 “还记得过完年刚上班，你交给我的那份材料吗？” 哪份啊？ 顾北现在算是西游筹备组的文案，只要和文字有关系的，除了剧本之外，全都归他负责。 “就是你说的那个晚会的事。” 呃…… “杨导，您不会……真交上去了吧？” 当时把想法整理出来，交给杨婕之后，一直也没有下文，顾北还以为这件事没结果了呢，没想到过了这么长时间，杨婕会突然再提起这件事。 “刚才在会上，洪副台长说了，想法很好，可以尝试，如果定下来的话……” 杨婕看着顾北，表情还有些纠结。 “到时候，他还得跟我要人呢！” 呃？ 要人？ 谁啊？ 第62章 万事俱备，不欠东风 重生之后，既然一不小心掉进了影视圈，顾北自然是想要有所作为的，能进入《西游记》筹备组，这个起点可不算低，可也只是个起点，早晚有一天，他希望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做点事。 到时候，要想不被掣肘，就必须得到上面领导的支持。 顾北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入了台领导的眼。 “这么大的事不是三两句就能定下来的，你心里先有个准备，我知道你是个有想法，也有能力的，一旦机会来了，千万抓住。” 早上的组长会后，洪敏生已经和杨婕说过了，如果台里决定真的在来年春节搞一次大型晚会的话，到时候，西游剧组这边可不能扣着人不放。 杨婕自然是舍不得放顾北离开的，哪怕只有一段时间也不愿意，可她也知道，如果像这样的大型晚会，顾北能够参与进去的话，对他未来的发展，肯定大有好处。 仔细权衡之后，杨婕最终还是点了头，《西游记》的拍摄周期，少说也得四五年，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四五年，她可不能因为私心，把顾北给耽搁了。 “杨导，谢谢您。” 顾北知道，杨婕说这些话，完全都是为了他好，要说不感动，那肯定是瞎话。 “先别忙着谢，一切都还不一定呢，到时候再说，眼下你还是要以这边的工作为主，千万不能分心，出发的日子定好了，家里要是有什么事的话，抓紧时间安排好。” 两个人又聊了会儿第二阶段采景的事，杨婕便放顾北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顾北的工作倒是很轻松，每天除了去京影厂找王喜忠老师，就是跟着王翀秋一起忙活第一阶段取景考察报告的事。 要将那些照片全部整理成幻灯片，还要配以文字说明，这项工作看似简单，实则非常琐碎。 听杨婕导演说，不光是台领导要求的，广电那边也发了话，要求将所有材料整理好备查。 上面没明着说，可是很显然那天组长会上，杨婕导演虽然闹了一通，也没真的把人震住，更没堵住那些人的嘴。 一些人私下里还是小动作不断，大有不将杨婕罢免，誓不罢休的架势。 台里和广电那边要求递交这些材料，倒也不是当真不信杨婕，恐怕也有为杨婕解围的意思在里面。 既然有人反应问题了，那么自然是要查的，等到查清楚了，上上下下各方面都有了交代，这件事自然也就过去了。 一直忙活到10号，材料送了上去，结论一时半会儿的也出不来，不过第二阶段取景计划，倒也没耽搁，转天还是准时出发了。 按照早先定好的路线，他们这次要奔西南方向走，第一站本来是要去四川的，结果，杨婕导演听说佛教协会要在西安草堂寺为达摩祖师像落成举办一个仪式，赵朴初先生到时候也会参加，立刻改了主意。 赵朴初先生可是当代的佛学大家，而且，对古典名著都很有研究，据说《红楼梦》的导演王福林此前曾多次拜访。 老太太想起一出是一出，其他人也只能陪着，可等杨婕导演拜访了赵朴初先生，回到招待所之后，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并不是很愉快。 想来两个人在见解上存在着很大的分歧。 离开了西安，紧接着采景小组又奔了四川，青城山，二王庙，峨眉山，报国寺，伏龙寺，清音寺，武侯祠，杜甫草堂，这一圈转下来，眼瞅着就到了四月底。 下一站是云南，圆通寺，龙门，太华寺，法清寺，华亭寺，穷竹寺，石林，西双版纳，思矛，景洪，勐海，澜沧，双江，临沧，下关，大理，喜州，楚雄，金殿，黑龙潭，金刚塔。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取景小组辗转多地，行程好几千公里，几乎每天都是天不亮就出发，不一定几点钟才能休息。 每天的状态就是在路上，火车，汽车，轮船，飞机，天天赶路，马不停蹄。 但是，大家都非常兴奋，京城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对于取景小组第一阶段的工作成绩，台里和广电的领导都非常满意。 那些说他们打着采景名义游山玩水的说辞，自然也是不攻自破。 听留守的朱小峰导演说，某次文艺部的组长会上，王峰台长还亲自过来了，对着那些说怪话的人就是一通狠批。 杨婕导演知道以后，连着好几天都心情大好。 工作得到了认可，大家伙心里的大石头也算是落了地，虽然确实苦了一点儿，倒也也无所谓。 一直到5月8号，采景小组才结束第二阶段的任务，返回了京城，大部分外景地都已经得到了落实。 最难的工作现在反而率先完成了，等回到家里，这边的准备工作也已经进入了尾声。 和此前的预期相比，倒是快了不少。 试集的开机时间定在了7月1日，剧组准备6月底出发前往扬州，剩下的这段时间，除了演员培训之外，筹备组的主要工作就剩下了试漏补缺。 可以说现在是万事俱备，还不欠东风，只等台里答应的资金到账之后，就能拉出队伍开练。 看杨婕导演的精神头，已经跃跃欲试了，每天连会都不开了，只要上班就泡在洪敏生的办公室。 见面第一句话就是：“啥时候给钱？” 工作强度降下来，顾北也能稍微松快一下了。 “小顾，待会儿一起喝一杯啊？今个我请客。” 哟！ 这是怎么了？ 一向囊中羞涩，鸡贼到恨不能扣墙皮当点心吃的李成儒，居然主动张罗着请客？ “怎么了？大娘又催你相对象了？” 顾北一语真相，李成儒满脸尴尬。 说起来，他岁数也不算小了，别人到了他这个年纪，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可他还一直单着，好像从来没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 “我也不知道老家儿是怎么想的，我这岁数，正是干事业的时候，非得催着我结婚，真要是遇到合适的，用不着催，我早就上赶着了，可这不是没遇到合适的嘛！” 没人知道李成儒的理想型到底是什么样的。 不过，顾北倒是很清楚，这货前世的感情经历想当丰富，婚就结了三次，每回娶的媳妇儿，配他都富富裕裕。 “今个可不成，我晚上有事，就不陪你了。” 顾北把东西收拾好，提上包就准备走了。 “别啊！我这个点儿回家，老太太又该唠叨我了，你上哪？我跟你去呗。” 顾北刚要拒绝，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即笑道：“你真想去？” 李成儒撇了下嘴：“怎么着都比回家听唠叨强。” “那行，一块儿走吧！” 顾北说完就出了门，李成儒见状，连忙跟上。 “嘿，你好歹告诉我去哪啊？” “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还挺神秘的。 顾北既然不说，李成儒也就没再问，跟在顾北身后一起下了楼，骑着自行车便奔了朝阳的方向。 “这个点儿你去朝阳那边干嘛啊？等回家还不得后半夜啊？” 李成儒一路碎碎念，顾北也不搭理，俩人蹬着自行车，天都快黑了才到地方。 “小顾，这是……哪啊？” 见顾北掏出钥匙，打开院门，李成儒倒是有点儿含糊了。 他去过顾北家里，明明不住这里啊！ “进来啊，还怕我把你骗过来给害了？” 李成儒打着哈哈：“那不能够。” 说着话便一起进去了。 嚯…… “小顾，这地方不错啊，可着京城找，怕是也找不出几个这么规整的四合院了，瞧这地砖，都是原先的老玩意儿了。” 李成儒家住的是大杂院，同样是两进的院子，愣是塞进去了十户人家。 他们家住的是中院西厢房，旁边盖了间小偏厦子，一家六口人挤在一块儿，就这居住条件，家里还催他结婚。 结了婚住哪啊？ 儿媳妇老公公，嫂子小叔子，还能都在一个炕上轱辘？ 李成儒四下看着，满眼的羡慕，他要是能有这么一套小院的话，甭说娶媳妇儿，纳妾他都敢。 呃？ 这院子…… 该不会是顾北的吧？ 他去过顾北家里，看着就是普通人家，哪来的钱能买下这么好的院子。 再说了，当真有钱的话，何必跟别人挤在一起，自家独门独院多好。 应该不是，说不定是租的。 可顾北租房干什么啊？ 家里又不是没有住的地方？ 李成儒的心里一阵画魂儿，怎么都想不明白。 越看越喜欢，越看越眼热。 要是能有这么一套园子可就好喽。 宽敞，清静，想干什么干什么。 哪像现在，大清早的起来之后第一件事就得往公共厕所冲锋，腿脚稍微慢点儿的，就抢不上坑。 一个院住的有个性格古怪的老头儿，三天两头拉一裤兜子。 李成儒可不想将来年纪大了，也出那份丑。 “进来吧！” 顾北推开了正房屋的门。 李成儒答应了一声，跟着就要进去，可刚买进去一条腿，还没等落地呢，就感觉整个人都麻了。 堂屋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大堆纸箱子，看上面的图案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第63章 这个要求有点儿低 堂屋摆着的正是电视机，少说也有两百台，码放得整整齐齐，将东西两个房间的门都给堵住了。 这批电视机是昨天才从南方运过来的，顾北得着信，今天便想着过来看看。 他这两个院子，现在全都被当成了仓库，百花胡同那边存放服装，这边放的是比较贵重的大件儿。 “小顾，你这是……” 李成儒感觉脑子已经有点儿不够使了，这么多电视机，他就是在百货商店都没瞧见过啊！ 而且…… 纸箱子上全都是洋码子。 该不会是从外国弄来的吧？ 一时间，李成儒转过了无数个念头，总结在一起，这批电视机的来路不正。 再看顾北，这小子打算拉我下水？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李成儒下意识的就想跑。 “小北，我就知道是你来了，呃？你是……李成儒？” 李成儒还没想好怎么跑呢，院里又来人了，来的正是去年年底，他曾见过一次，还在一起喝过酒的马三儿，还有一个人倒是没见过，不过看那穿着打扮，就知道不是正经人。 西装，牛仔裤，这些不算什么，现在京城挺流行的，可正经人，哪个老爷们儿把头发烫成羊毛卷儿啊？ 呵呵！ 李成儒笑得有点儿僵，平时自诩胆子大，可今天这个局，还是让他打心里感觉到一阵慌乱。 实在是屋里那好几百台电视机，给大脑带来的冲击太大了。 马三儿看向了顾北，他想不明白，顾北怎么把李成儒带到这儿来了，虽说他们的生意不违法，可这电视机的来路确实不那么规矩。 “你们俩人见过，就不用我介绍了，李哥，那位是麻杆儿，算是我的……合作伙伴。” 麻杆儿闻言笑了：“可别这么说，您是我老板。” 老板？ 李成儒更想不明白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李哥，看不明白？” 明白？ 真要是能看明白就好了，甭管是好事，还是坏事，李成儒现在都糊涂着呢。 “这么跟你说吧，这屋里的彩电都是我的。” 咔嚓！ 李成儒脑子里像是炸了个大霹雳，看顾北的眼神都不对了。 “小顾，你……你可别跟我开玩笑，这么多电视机，还是彩电，那得……多少钱啊！再说了，你要这么多彩电干嘛啊？” 说着话，李成儒感觉嗓子都有点儿发干。 他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只是不敢相信。 因为自打认识顾北，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个虽然聪明，但非常本分的小兄弟。 现在顾北突然告诉他，自己的真身是做生意的大老板，李成儒还真有点儿接受不了。 “干什么？卖了赚钱呗！” 果然如此。 这小子，藏得够深的啊！ 既然如此，想来这个四合院也应该是顾北的了。 一台彩电具体值多少钱，李成儒不清楚，但大概其也得一千块钱往上，屋里少说有二百台，像这样的院子，再买上几套都够用了。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啊？” 顾北为什么带李成儒过来，其实也是临时起意。 别人不知道，可顾北作为一个重生的，还能不知道李成儒未来的履历。 中国第一个私人服装品牌，第一个私人服装连锁店，就连炒外汇，李成儒都是第一批下场的。 巅峰时期，资产过千万，而且，还是在九十年代初。 顾北现在这点儿生意，真要是和李成儒未来的成就相比，最多也就是小打小闹。 今天带李成儒过来，算是给他那还没打算放开的脑袋，先砸开一道缝。 “李哥，没别的意思，咱们哥俩挺投缘的，我就想问问，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干，你放心，都是正当生意，手续也都是齐全的。” 做过两笔服装批发之后，顾北就让马三儿去工商局办了个体户的牌照，这年头，干什么事都得按规矩来。 那些不规矩的人，就算是能乘着风起来，将来也得栽大跟头。 顾北不会给自己留后患，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应该缴纳的税款，一分都不会少。 当然了，电视机除外。 名义上，他们算是带货的，买主也都是马三儿和麻杆儿的亲戚，既然是帮亲戚的忙，自然不能算生意。 李成儒感觉脑子又有点儿不够使了，顾北居然让他跟着一起做生意。 他哪知道做生意是怎么回事儿啊？ 他这个人，虽然爱折腾，可再怎么折腾也都是在他比较熟悉的圈子，哪怕是从工厂的翻砂工跨到文艺圈，说起来也没离开他们厂的范围。 “李哥，你先别忙着答复。” 顾北不等李成儒开口，便接着说道。 “这件事你好好考虑一下，什么时候考虑好了，什么时候再跟我说，至于这里……” “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往外说。” 顾北笑了，摆了摆手：“没那么严重，都说了是正当生意，别人知道也无所谓，我就是怕家里人担心，你也知道，人们的脑筋还没转过弯来呢，更何况我是有正当工作的，要是传到我家里人那儿，不好解释。” “明白，明白。” 李成儒现在属于典型的小说看多了，恐怕还在担心顾北会将他杀人灭口呢。 “具体的等你考虑好了，咱们再说，三哥，这批电视还是跟上次的一样，别在手里压得时间太长。” 不等马三儿说话，麻杆儿便抢着道：“北哥，您放心，买主早就找好了，用不了两天，就能全都出去。” 听麻杆儿这么说，顾北也就没再把这件事放心上。 现在这些生意，对他来说，也只是为了多积累点儿财富，眼下政策还不稳定，动静太大的话，他也担心把自己给折腾进去。 等到大风真正刮起来，那才是他大显身手的时候。 “李哥，走啊！一起喝一杯。” 呃？ 还喝？ 李成儒现在只想尽快回家，把刚刚经历的这一幕好好消化一下。 小兄弟怎么就变成大老板了？ “那什么，时候不早了，现在往回赶，到家都不知道要几点了，我就……不掺和了，下次，下次有机会，我再请你。” 说着话，人已经到了垂花门口。 “你刚才说的，我好好琢磨琢磨，尽快给你答复。” 嗖！ 话音未落，人已经溜了。 马三儿瞧着，笑道：“小北，就这小胆儿，你还打算带着他一块儿做生意？甭回头再给吓死。” 呵呵！ 那是你没瞧见他未来几年会风光成什么样。 真要说老板的话，顾北现在算什么老板，人家李成儒那才是真正的大老板呢。 一手打造国内第一个私人服装品牌，并且在全国范围内形成品牌连锁。 要不是因为李成儒没有定性，太喜欢瞎折腾的话，未来中国富豪排行榜前列，未必没有他的名字。 “行了，不说这个了，一块儿吃点，这趟你们哥俩也辛苦了。” 和马三儿他们俩一起吃了晚饭，顾北这才回家。 自打顾孝武夫妇知道了顾北参与了马三儿的生意之后，对他的管束也变得更松了，像这样九十点钟才到家，居然也不问了。 转天继续上班，顾北像个没事人一样，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可李成儒却一直心事重重的，老张还以为他生病了，询问了好几次，结果李成儒还答得驴唇不对马嘴。 好在这样的状态只持续了几天，李成儒也慢慢的缓过来了，又变成了往日那个碎嘴话痨，有事就跟着一起忙活，没事就躲在办公室跟老张臭贫。 至于顾北让他考虑的那件事，他也一直没给回复，这件事只当先撂下了。 剧组方面，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准备着，唯一的变化就是，人员越来越多，各个部门也慢慢搭建完成，不再是一开始那个草台班子的模样了。 随着准备工作临近尾声，开拍的日子越来越近，台里的领导也对《西游记》剧组加大的关注力度。 阮若霖副台长长期坐镇，主管文艺部的洪敏生也时不时的过来参加例会。 时间来到6月25日，距离剧组出发前往扬州也只剩下了三天。 文学剧本终于通过了审核，分镜头脚本也已经完成。 当天下午的例会，刚走进会议室，顾北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往常大家都是随便坐，今天会议室里面桌椅摆放的位置格外的讲究。 很快，顾北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王峰、戴林峰、洪敏生、阮若霖，一个台长，三个副台长，集体亮相。 这是要…… 誓师大会？ 差不多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 台领导挨个讲话，在上面激扬慷慨的说着，不停的给大家伙加油鼓劲，底下的人也是掌声不断，气氛相当和谐。 该鼓励的鼓励完，接下来就该提要求了。 副台长戴林峰第一个开了口，这位老爷子已经六十多了，依旧精神头十足，他现在主要负责《红楼梦》那边，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会来《西游记》了。 “千万不要搞庸俗化，特别是猪八戒，不要故意去逗人笑，也不要过分神怪，更不要色.情的东西，让年轻人产生怪诞的追求。” 现如今国家敞开了大门，外面的风，甭管是香的臭的，一个劲儿的往里灌，特别是那个彻底解放，绝对自由，更是让现在的很多年轻人生出了奇奇怪怪的想法。 之前报纸上还曾刊登过，某地有个年轻人，接触到了一些外面传过来的书籍，居然光着身子在大街上跑，还口口声声说什么这叫思想的另类解放。 简直就是放屁。 思想接放跟光屁股有个六的关系啊！ 再加上作为台里的领导，他们有机会接触到一些内审片子，那些片子什么都敢拍，什么都敢演，《西游记》要是受了那些影响，可就麻烦了。 杨婕赶紧再三保证，绝对不犯。 洪敏生接着说：“杨导，还有在座的各位，《西游记》能不能出新，靠你们大家，台领导会全力支持你，这是个重点工程，只能进，不能退，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还一定要高质量，高水平！” 阮若霖随后也说了两句，最后就轮到了台长王峰，据内部消息透露，让杨婕担任西游记的总导演，他是持反对意见的，还是因为洪敏生和阮若霖坚持，才勉强通过了党.委会。 “杨导，不说别的，只要你能拍得超过小日子的《西游记》，我就满意了！” 杨婕闻言，呵呵一笑：“王峰同志，你的要求太低了！” 漂亮！ 第64章 班底 这话说的，真的很杨婕。 王峰觉得只要能比小日子的《西游记》好点儿，就算成功，可杨婕的心思，显然比这个要大得多了。 如果只是好点儿，在杨婕看来，连及格都算不上。 辛苦了这么长时间，总不能拿着一份不及格的答卷，要是那样的话，她都没办法跟全国人民交代。 显然，台领导也都知道这个小老太太的脾气，知道她心气高。 心气高好啊！ 到底结果如何，拭目以待吧！ 王峰和洪敏生待了一会儿便提前走了，阮若霖倒是没急着走，又和杨婕提起了此前曾说过的一个问题。 顾问。 《红楼梦》那边虽然还没动静，但筹备工作其实早就开始了，这其中就包括庞大的顾问团队。 按照阮若霖的想法，《西游记》的拍摄工作也广泛听取社会上的意见。 阮若霖也是好心，她主要担心的是，《西游记》如果拍不成功，社会舆论通不过，到时候，压力都集中在杨婕一个人的身上，怕这个小老妹儿扛不住。 最好能像《红楼梦》一样，组建一个具有影响力的顾问班子，这样的话，如果将来拍的有什么问题，至少还有人能帮着杨婕说话。 阮副台长自然是一番好意，可杨婕却犯了难：“阮副台长，要组建顾问班子，肯定得请权威啊！可这些权威请来了，如果在一些问题上，他们和我看法不一样，我是听还是不听？听吧，我成了傀儡，不听吧，岂不是不尊重权威了？” 嘿！ 好心当成驴肝肺。 顾北坐在下面，都有点儿听不下去了。 这老太太，咋感觉分不清好赖人啊？ 事实上，这个问题，阮若霖已经和杨婕提过好几次了，杨婕也并非是个不识好歹的人。 早先，她就去找过夏衍老先生和吴祖光老师，想要请他们二位来担任《西游记》的文学顾问。 结果，俩人无一例外的都给拒绝了。 夏老的说辞是：“我老了，没有精力给你当顾问了，你还是自己来吧！” 吴祖光呢？ “这要什么顾问！导演自己负责就行了！” 最想请的两个顾问都表示不干，至于台里推荐的，杨婕又瞧不上，干脆表态，没这个必要。 得！ 这又拧又倔的小老太太，阮若霖也没辙了。 随便你折腾吧！ 领导们都撤了，现在这里就是杨婕的天下，看着坐在下面的人，别的先不说，单单是数量上，便不是西游筹备组刚成立时能比的。 各个部门都已经搭建完成，再也不是当初的草台班子，原本台领导还希望工作班子仍然与以往一样，由各个工种给出最好的人选。 说白了，就是由各部门指派，给哪个人，就是哪个人。 可这明显不符合杨老太的用人习惯。 你认为是最好的，可在我这里，也许啥也不是。 所以，杨婕再次伸手朝领导要权，首先就是组建班子的人事权，按照她的想法，《西游记》剧组要由台里和社会力量共同组成。 除了台里提供的人外，她还需要在社会上物色合作者的权力。 毕竟，台里接下来的工作可不止一个《西游记》，总不能为了这部戏，让台里其他的工作全都停下来。 台里的人不够，自然需要在社会上重新物色，比如李成儒，这家伙虽然嘴碎，爱讲鬼故事吓唬人，但能力绝对没的说。 需要增加人手的第一个就是导演组，现在杨婕的导演班子，除了她这个总导演之外，只有一个副导演朱小峰，一旦工作展开，显然不够用，必须请人。 可台里安排的杨婕实在看不上，理念都不一样，来了之后就嚷嚷着人物造型必须参照戏曲舞台…… 快玩儿去吧！ 思来想去的，考虑到剧组里的大部分演员以前都是干戏曲的出身，有些表演动作必须吸收戏曲舞台上的，于是便想请两个熟悉戏曲的副导演。 除了配合导演组的工作，还可以帮着辅导猴子和猪八戒的戏，在表演上出些点子。 最后有人向她推荐了荀浩和任风坡，这两位都是国家京剧院的演员，以前还曾和杨婕有过合作，互相都认识，对他们的工作能力，杨婕也比较了解。 另外，《西游记》的舞美工作也非常重要，虽然外景已经找到了不少，但大都需要加工，只靠顾北和彭丽两个人，怕是累死也完不成。 顾北：导演万岁。 彭丽：您真是我亲姐。 更重要的是，那些虚幻的，现实生活中不存在的场景，都需要人工制造，工作量非常大，所以剧组需要一批有能力、有经验的美工师。 同样是经人介绍，最后请来了中央芭蕾舞团的美工师马运洪和郑越洋，他们俩是同事，也是师生关系，还有一位李相铎，是天津京剧院的美工师，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 还有就是服装设计，台里安排了几个人，还从京影厂借了两个，但看过他们的设计稿后，杨婕都不满意。 其实他们也是经验丰富的老服装设计师了，可就是提供的设计方案都太现实，缺乏神话色彩，也不够艳丽飘逸。 最后，还是马运洪推荐了他的妻子王毓琪，她是中央芭蕾舞团的服装设计，所画的设计图，众人看过之后交口称赞。 剩下的，就是台里各部门提供的人，不过杨婕也提了要求，安排人可以，但必须经过她的同意，如果在工作当中，感觉不合适，随时有权更换。 台领导也表示了同意。 估计也是不同意不行，这老太太是个杠子头，谁的面子都不给。 而且，那次文艺部的组长会上，杨老太的威力，台里谁不知道啊！ 真要是把她给惹急了，到时候连枪带炮的来一通，最后还是自家丢脸。 且由着她折腾吧。 除了人事权，再有就是财权了。 央视的财务制度非常严格，单单一个没有发票就不能报账，便让杨婕没办法接受。 之前就曾有人拿着这个攻讦，还让杨婕提供外出采景时的发票，收据，要一笔一笔的对账，看看钱到底都花在了什么地方。 我去你乃乃个纂儿的。 当时骂得痛快，可这件事也给杨婕提了醒。 必须得把话说在明处，否则的话，往后的工作都不好开展。 因为一旦开机，剧组里各个部门常常需要不少小道具，比如到菜市场买个青菜、萝卜之类的小玩意儿，根本不可能开得来发票。 老乡，劳驾来两颗白菜，您受累在给开个发票。 不怕农民伯伯拿鞭子抽啊？ 而这些小东西又必不可少，到时不能台里不给挂账怎么办？ 所以，杨婕直接当着台长王峰的面提出，如果是拍戏必需的东西，又不可能开发票，允许剧务开白条。 只要有经手人、验收人签字确认，她作为总导演就有权审核挂账。 这显然是不合规矩的，但又是确实存在的问题，台领导考虑到剧组的实际情况，也就同意了杨婕的要求。 在规定的钱数范围内，杨婕有审批的权力。 大权在握，剧组的工作班子也搭建完成，接下来很快就要出发去扬州了。 杨婕此刻也不免暗暗激动，看着众人，努力让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 “同志们，咱们的《西游记》马上就要开拍了，拍好这部戏，是我们大家的光荣和责任，在这里，我要求在座的每一位同志，全都务必拿出最大的力量，去完成好这个任务！” “在我们面前只有两条路，一个是胜利，一个是失败！” “如果失败了，那么责任在我这个导演，是我的能力不够，辜负了领导的信任，也辜负了全国电视观众的期待，如果成功了，是大家的努力换来的，是我们大家的功劳！” “特别是你们几位主演……” 因为是誓师大会，剧中的四位主演，今天也全都到了台里。 “现在你们还都是无名小卒，等到电视剧播出的时候，你们师徒四人就有可能闻名全国，甚至是名扬四海，尤其是猴子。” 坐在下面的张金莱表情也隐隐透着激动，顾北瞧见，六哥的小拳头都攥起来了。 “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希望你们不要忘了大家，是大家的力量塑造了你们！” 师徒四人连连点头，他们四位一个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两个是地方戏舞台上的小演员，还有虽然是人艺的老前辈，可却没什么代表作，在团里也不太受重视。 都知道《西游记》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说是鲤鱼跃龙门都不为过。 “导演，您放心，我们一定努力。” “对，杨导，我们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师徒四人起身，纷纷表决心。 杨婕点点头，示意他们坐下，接着说道：“在座的，应该都看过台里引进的小日子《西游记》，别的话不说了，相信看过之后的想法都是一样的，你们一定要努力塑造全新的唐僧师徒的形象，让中国的，还有世界的观众重新认，要让所有人知道，唐僧师徒四人应该是一个什么样子。” 反正不是一帮整天嘻嘻哈哈的神经病，唐三藏更不是个女的。 说到这里，杨婕心中突然涌动着一种悲壮的感觉，一个曾经连电视剧都不能触碰的戏曲导演，如今却接手了这么一个重大的任务。 她知道台里又很多人不服气，一些人甚至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越是这样，杨婕越是暗下决心，必须争这口气。 第65章 万事开头难 出发前一天，杨婕导演大发慈悲给所有人放了假，这趟出去，少说也得一个多月，像顾北这样的小年轻还好说，剧组里大部分人都有家有口的，眼瞅着要走了，怎么着也得把家里安顿好了。 顾北也趁着放假，又去找了马三儿和麻杆儿一趟，生意上的事，需要跟两个人交代清楚了。 他们现在主要做的就是服装批发，像彩电那种紧俏货，也不是经常有，遇上了就捞一笔，不能当正经营生干。 马三儿他们现在也做的熟了，在京津两地，俨然服装大亨的派头，不少小商贩为了从他们的手里多拿点儿拿货，都得请客送礼才行。 也不是没遇到过竞争，之前的牛仔裤，被南方那家服装厂“仿”出来之后，就曾有人过去进货，想要把马三儿挤走。 幸好当时，顾北又拿出来了几种款式，新款一亮相，之前大火的牛仔裤也变得不那么吃香了。 聊了一会儿，顾北感觉自己有点多余，这俩人的干劲儿明显比他更足，居然已经在盘算着要找地方租下一间仓库，加大进货量了。 待着没意思，顾北最后扔下几张新画的设计图，拿上这个月的分红，又去找了马伟督。 几次来找马伟督，都是为了存钱的事。 现在把马伟督惊得，都怀疑顾北挖地道，掏了国库，不然哪来这么多的钱，听林芳说，顾北现在的存款数额已经非常可观了。 可观啊！ 在银行上班的人都说顾北的存款数字，这是什么概念？ 这年头猪肉才五毛钱一斤，也许顾北的“可观”都够买下一个肉联厂了。 又存上了一笔，数额也变得更加可观。 这年头，银行确实不会招揽生意，哪像前世，存款达到一定数字，直接升VIP，办理业务都不用排队，逢年过节还有米面、调和油。 现在？ 毛也没有，态度还不咋样。 俩人一起吃了顿午饭，一人一碗炸酱面，小碗干炸，端上来扑鼻香。 下午，顾北又被马伟督拽着去了他家，非要顾北帮着掌掌眼。 自打上次在王老头儿家里遇上，马伟督对收藏越来越上心，以前只是当个爱好，现在兴趣更浓。 劈头盖脸的把马伟督收上来的打眼货喷了一通，不过也不全是假的，有个鼻烟壶看着倒是有一眼，仔细端详了半晌，清中期的东西，只可惜不成套了。 可真要是成了套，马伟督少不得一个流氓罪。 那小瓶上的春.宫图格外精致。 “留着吧，凑不成套也值不了多少钱，这玩意儿以后还是少往人前露，省的再让人给举报了。” 马伟督臊眉耷眼的，他本来没想让顾北看见这玩意儿，只是忘了收起来。 “小顾，你眼力这么好，就没想自己收点儿好东西。” 顾北笑了：“好东西哪那么容易遇见啊！得嘞，明天得出差，今个就不跟你这儿待了，我得回家陪爹妈吃饭呢。” 打了个招呼，顾北便骑车回家了。 毕竟不是第一次出差，李素芬只叮嘱了几句。 晚上家里准备的也是炸酱面。 落地的饺子，滚蛋的面。 倒也应景。 转天，顾北没去台里，而是坐公交车直接去了火车站，等他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过来了。 时候不长，杨婕导演和王翀秋老师也到了。 彭丽作为美工组的组长，带着她的队伍提前两天就去了扬州，好些外景都要重新布置，本来顾北也是美工组的，可杨婕发话，让他随大部队一起行动。 朱小峰正在清点人数，刚刚赶过来的另一个副导演荀浩，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原定出演乌鸡国王后的演员来不了了，这位演员也是国家京剧院的，本来已经说好了，可临时有了变故，听荀浩导演说，京剧院的院长不放人。 杨婕一听这话，当时都懵了，人来不了，退票倒是没有什么，可是已经要开机了，而且，按照计划一开始就要拍国王和王后的对手戏，现在王后没了，国王真成了孤家寡人，这戏可怎么办？ 不光王后来不了，荀浩还说，院长也不同意他和任凤坡来剧组，是他们坚持要来的，只要杨婕敢顶这个雷，他们就敢留下，关键还是得看杨婕的态度。 杨婕也来了脾气，定好的事，说反悔就反悔，还有没有点儿诚信了，直接甩过去一句：“留下！有什么事，我担着！” 王后来不了，可开机的日子不能拖，火车更不会等他们。 没办法，先检票上车，至于王后的人选，只能等到了扬州之后，再从当地选了。 “小顾，你拿笔记下来，以后咱们剧组绝对不用搭着别的戏的演员。” 上了火车，杨老太还气哼哼的。 听到这话，顾北下意识的朝着坐在不远处的王越看了一眼。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前世王越就是因为想要拍一部电影，结果杨婕导演又不许他轧戏，白白错过了唐僧这么个好角色。 重来一回，但愿这位同窗不会再昏了头。 一路颠簸，剧组顺利抵达扬州，打前站的李成儒带着车接上大家伙，随后前往驻地。 顾不上休息，杨婕先把几处外景地挨个视察了一遍，确定满意之后，这才放心。 7月1日，晴空万里。 没有预想当中的开机仪式，一大早剧组便前往个园，按计划先拍国王的戏，王后也已经有了人选，当地扬剧团的演员，给人的感觉有点儿老相，看不出母仪天下的派头。 好在只是试集，如果不满意的话，将来还可以重新选演员。 大家伙来的挺早，可准备工作拖了后腿，毕竟是新建的组，好些人以前都没合作过，配合起来十分生疏，现场又没有一个合格的统筹，一帮人显得手忙脚乱的。 一直忙活到上午十点，才拍了第一场戏。 虽然准备工作拖沓，但拍戏倒还算顺利，开机第一天，也算是博了个好彩头。 李成儒还念叨着，今天晚上找个地方吃点儿好的，然后在附近转转，他比其他人早来了两天，一直忙活着接站用车的事，都没机会逛一逛扬州。 顾北被说得也有些心动，便商量着一起行动。 结果，两个人的出游计划最终被杨老太给毁了，不知道这小老太太抽什么疯，开机第一天，直接上了高强度。 从当天上午10点，一直拍到第二天的上午9点，整整23个小时。 累和困也就罢了，最难熬的还是热。 京城的七月已经够瞧的了，结果扬州这边更是出奇的热。 大家本以为到了晚上拍夜景，应该能凉快一些，结果，同样也不好过。 不光热，蚊子还多得不得了。 只要露在外面的皮肤，都逃不脱它的尖嘴。 拍摄现场还打着灯，灯光招来许多小虫子，拿蒲扇不停的驱赶都没用，咬得众人一身都是红疙瘩。 第二天，李成儒就被安排去买了驱蚊药发给大家，等到再拍夜场戏的时候，人手一盘点着的蚊香，烟气袅袅，喘口气能把人都给呛死。 为了赶进度，加班也是在所难免，台领导已经下了死命令，八月初完成拍摄工作，剪辑、配乐等后期都要在九月中旬结束，十月一号国庆节播出。 时间紧，任务重，大家伙也只能多辛苦辛苦了。 要是放在前世，工作强度这么大，怕是早就有人闹腾起来了，可当下这个年代，人们对于辛苦的理解完全不一样，根本没人发出怨言。 当然，经常拍夜场戏，也不光是为了赶进度，还有一个不得已的情况。 扬州电台就在剧组的主要外景地“个园”的旁边，广播的时候是不能拍摄的，不然画面上就会出现许多网纹。 为了躲开广播的时间，剧组也只能白天在别处拍，等到广播结束后，再到“个园”来拍戏，往往都是后半夜。 在这酷热的天气里，加上几千瓦的灯光照射，实在是闷热难熬。 幕后还好一点儿，演员们可就受罪了，穿的衣服一层又一层，裹得严严实实的，经常一场戏下来，衣服都能湿透了。 特别是孙悟空和猪八戒，作为主角，他们的戏最多，更难受的是，他们脸上还要戴着厚厚的乳胶面具，猪八戒的肚子上还有一个用乳胶做的假肚皮，面具戴在脸上，还得粘结实，不然容易穿帮。 但是一出汗，面具就会自动脱落，所以还得不断的补妆，重新粘补，有时一个镜头要补好几次。 而且，戴上面具就没办法吃饭，连喝水都困难。 可是那么热的天，不及时补充水分哪能行？ 后来，还是李成儒想了个办法，用吸管。 吸管可以从面具下面的缝隙塞到嘴里，解决喝水的问题。 至于吃饭就麻烦了，饭不能不吃，但戴着面具，他们根本无法把饭送到嘴里去。 如果撕下面具吃饭，又会浪费时间重新补妆，左右都是为难，最后俩人干脆忍着不吃饭，等戏拍完再吃。 同样的情况，如果是前世那些小鲜肉，他们会怎么做？ 热着，渴着，饿着，还得累着？ 那不能够，别说吃苦了。 第66章 主动请缨 重生前，顾北真没觉得拍影视剧有多难，演员在前面演，摄像机在后面拍，导演掌控全局就是了。 可真的参与其中，顾北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天真。 一个剧组可不光是导和演，还需要摄影、灯光、道具、化妆……十几个部门分工协作，缺一不可，表演只是最后的呈现，相对来说，反而是最简单的一项工作。 每一场戏拍摄前，背后都有数百人在辛苦的做着准备工作，等到一切准备妥当，才轮到演员上场。 可最后出名的只有演员，幕后却从来不会被人提及。 忙活了一上午，又迎来了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 顾北这会儿正蹲着靠在一棵树上，享受着树荫带来的些许阴凉，他倒是很想直接坐在地上，可正上着乌鸡国王子的装呢。 往地上一坐，他倒是松快了，待会儿拍戏的时候，屁股底下脏了一大块，管服装的大刘非得找他算账不可。 累点儿倒是无所谓，之前外出采景，哪天不累，早就习惯了。 天气炎热也能勉强克服，蚊虫叮咬也早就习惯了。 最让顾北受不了的是效率问题。 太乱了。 开机已经一个星期了，顾北最为深刻的感受就是乱。 一开始还能用没有形成默契来解释，可已经拍了一个星期，各个部门还是没能捏合在一起。 每天只要到片场，顾北就能看到一帮人忙忙叨叨，各干各的，一会儿等化妆，一会儿等道具，一会儿等布置灯光，一会儿还得等安排机位。 好不容易准备工作都差不多了，演员还被导演拉着讲戏呢。 得嘞！ 还得接茬儿等着。 就这么等来等去的，用于拍摄的时间，反而成了占比最少的一部分。 “这么下去不行啊！” “什么不行？” 李成儒端着饭盒，正往嘴里扒拉，听到顾北自言自语的，诧异的问了一句。 他现在已经被杨婕导演任命为剧组的场记，负责协助导演完成当天的拍摄计划。 当然，场记只是工作的其中一项，事实上，李成儒在剧组什么都管，缺道具了，他就带着道具组的人上街去买，灯坏了，他也得上阵去修，就连平时订盒饭都是他负责，堪称剧组多面手。 这也是当初杨婕导演要求的，剧组因为经费紧张，在人员编制方面肯定要尽量压缩。 能省则省。 最好一个人能干八个人的活，人人都是一专多能。 像顾北也是如此，他的本职工作是美工，但也不局限于美工，平时有别的事，还得随叫随到。 “你没发现，咱们剧组的效率不高？” 李成儒一脸懵逼相。 效率不高？ 他还真没觉得。 顾北见状，知道这些话跟李成儒说了也是白费，他也是个新人，以前就是个业余话剧演员，还是个不入流的，现在是头一次接触影视剧制作，他能看出什么来。 “你说说，怎么就效率不高了？” 李成儒虽然不懂，但是却有个不懂就问的好习惯。 顾北皱着眉，他前世在许多个公司任职，也曾当过领导，平时工作当中最注重的就是效率。 任何一项工作，要是因为手底下某人导致拖沓了，他是绝对不饶的。 像现在这样，一天只拍十来场戏，难怪当初定计划的时候，这一集的内容，居然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来完成。 这里面自然有硬件的问题，例如，偌大一个《西游记》剧组，居然只有一部老旧的摄像机，而且还是分体式。 经常一场戏，因为要取不同的角度，只能一遍一遍的重复拍摄。 可也不能将效率低，全都推到硬件上面。 最关键的，还是各个部门的协调问题，以及计划制定。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越琢磨心里越烦躁。 顾北不光是个幕后，他还要客串演戏，虽然他演的乌鸡国王子戏份不多，但是，每天到了片场也得装扮上候着。 万一出点儿什么状况，原先计划要拍的戏拍不了，就得随时顶上去，先拍王子的部分。 现在室外温度已经临近四十度了，每天都得裹得严严实实的，谁受得了啊！ “嘿！你干嘛去啊？” 李成儒还等着顾北给他解惑呢，见顾北突然起身走了，连忙喊了一声。 只可惜，顾北现在可没时间跟他解释，他得去找杨婕导演，必须改变眼下剧组效率低的问题。 慢工出细活是没错，但那不是磨蹭。 “杨导，朱导。” 杨婕和朱小峰这会儿也在吃午饭，一边吃，还在一边商量着下午的拍摄计划。 事实上计划早就有，但是，有的时候外界条件不允许，也只能不停的调整。 “小顾，不去找凉快地方歇着，有事啊？” 杨婕这些日子也急的不行，顾北能看出剧组的效率问题，她作为导演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要是继续像现在这样磨蹭下去的话，台领导给下达的任务，怕是很难完成。 可她也没有办法，她要负责的是核心问题，不可能事无巨细，什么都管。 “找您有点儿事。” 有些话，顾北憋在心里好几天，今天实在是不吐不快。 “什么事，说吧！” 杨婕把最后一口饭扒拉进去。 剧组资金不充裕，每一分钱都得花在刀刃上，伙食标准自然不高，每天中午这一顿，基本上就是馒头，加上一个素菜，咸菜倒是管够。 可也没有谁挑嘴。 这年头，吃饱为主，吃好为辅。 “杨导，我看咱们现在每天就拍这么十来场戏，有的时候，甚至只能拍两三场，要想把这一集的内容拍完，得等到什么时候？” 杨婕闻言皱眉：“怎么？这就熬不住了，小顾，你这思想……” 顾北见杨婕要给他上政治课，连忙说道：“杨导，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的是……效率问题，像硬件问题，条件达不到，咱们也确实解决不了，这没什么好说的，可剧组各部门的协调问题，每天到了片场就是等，咱们是不是可以在这方面想想办法啊？” 杨婕闻言，知道顾北不是来诉苦的，脸色也没刚才那么难看了。 却也没想到顾北会主动来找她说这个问题。 “你都看出来了，我能看不到，工作刚开始，各个部门之间好需要磨合，现场又没有统筹，李成儒是个新手，还得慢慢练，其他人……” 杨婕双手一摊。 “你自己看，就这么几个，我得顾着拍摄，朱导负责剧本，荀浩和任凤坡两位老师负责排场和演员的表演，哪还有人？” 没人？ 没人也不能眼睁看着这么乱下去啊！ 顾北心一横，也豁出去了。 “杨导，您要是放心的话，要不然……让我试试？” 顾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不是很有底气。 李成儒是个生手，他又何尝不是个新丁。 不过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观察着每一个部门的工作，还有整个剧组的运转模式，再加上当初上学的时候，也曾观摩过一些剧组的工作。 对影视剧拍摄也不算个门外汉。 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但至少不会让剧组变得更加混乱。 听顾北这么说，杨婕还真有点儿意外了，仔细思索半晌。 “这样吧，你下午跟着李成儒，先适应一下，你的建议，我考虑考虑再说。” 得嘞。 虽然没有达到预期，可好歹导演发了话，既然是导演说了，顾北可就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杨导，您真打算让小顾干现场统筹啊？他才第一次跟组，一点儿经验都没有，您就不怕……” 朱小峰等顾北走了，满是担心的说道。 “怕什么？年轻人有想法，愿意主动挑担子，咱们不鼓励，也不能打击啊，让他试试，咱们辛苦辛苦多盯着点儿也就是了。” 杨婕导演都这么说了，朱小峰自然也没法再往下说，他算是看出来了，杨婕对顾北明显跟其他人不一样。 不过这也很正常，自打顾北进了西游筹备组，一直以来的表现，确实很有亮点。 从当初给剧本改编定调子，后来人物形象设计，再到外出采景，朱小峰也觉得，这小伙子确实是个人才，值得好好培养。 只是…… 太急了点儿吧？ 现场统筹可不是那么好干的。 说的简单一点儿，就是协助导演居中指挥，协调剧组各个部门的工作，还要负责拍摄计划制定。 放在剧组里，相当于是第一副导演。 顾北才刚刚20岁，这么重的担子压在他的肩膀上，能挑得起来吗？ 积极主动，勇于承担责任是好事。 可朱小峰也怕会拔苗助长，最后落得个适得其反。 “行了，你就别跟着担心了，赶紧吃饭，下午还有的忙呢。” 杨婕见朱小峰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笑呵呵的说了一句。 “他既然敢来主动请缨，我给他这个机会也无妨，能不能行，看他的本事。” 正如朱小峰所想，杨婕对顾北确实跟别人不一样，顾北头脑灵活，能力也不缺，她自然是要大力培养的。 至于顾北能不能在她的手底下练出来，机会已经给了，剩下的就靠顾北自己努力了。 第67章 导演助理 “这话真是杨导说的？” 李成儒皱着眉，满脸的质疑。 “你要不信，自己问杨导去。” 顾北一点儿不慌，睁着眼睛说瞎话。 可他这么一说，还真把李成儒给镇住了。 整个剧组谁不知道，因为拍摄进度的问题，这两天杨老太的脾气越来越大，李成儒平时没事儿恨不能绕着走，哪敢往跟前凑啊！ 只是…… 这个场记的差事刚干了没两天，才尝到大权在握的滋味儿，一下子就给降级了，心里实在是不舒坦。 还真是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 此前在京城被顾北吓了一跳，虽然眼热，可依着李成儒的性子，还真不是那种甘居人后的。 《西游记》开机之后，一直憋着要跟顾北在剧组比比高下。 可现在…… 甭比了，刚拉开架势就让人家全面碾压了。 唉…… 看看顾北，小伙子人长得精神，学历还高，又有钱，事业干的风生水起的，就连杨老太那么难伺候的人，都能让他给捋顺溜了。 “要不……咱哥俩去找杨导，让杨导亲自跟你说？” “拉到吧！” 李成儒放弃了挣扎。 “我没找不痛快的瘾，行了，我也认了，给你打下手呗。” 呵呵！ 见把李成儒给忽悠住了，顾北也松了口气。 真要是去找杨导，还不得露馅儿了啊！ 杨婕只是说了，让顾北先跟着李成儒学学，了解一下具体的工作。 可顾北来了手假传圣旨。 李成儒确实有能力，可同样是个新手，他要是当真能把剧组各方面的工作给安排明白了，顾北何至于主动请缨啊！ 真以为这是什么好活呢？ 权利确实有，可也是个得罪人的差事。 顾北前世在网上看新闻，李成儒和杨婕导演都曾说过，在《西游记》拍摄期间，李成儒尽管是杨婕的得力助手，却因为种种原因被开除过三次。 具体为什么会被开除，俩人谁也没明说。 可却也并不难猜，看得出来，杨婕导演对李成儒还是非常器重的。 之所以挥泪斩马谡，无外乎是有人从中作梗。 究其原因，李成儒得罪人了呗。 现在顾北主动揽过了这个得罪人的差事，仔细想想，或许还把李成儒给救了呢。 这么一想，顾北心里那点儿内疚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你先跟我说说下午的安排。” 震住了李成儒，顾北便忙着工作交接，之前只是在旁边看，虽然大概其明白了剧组各个部门的工作内容，运转模式，但是，具体情况还是要再深入了解一下。 只有掌握了全部的情况，顾北接下来才能根据具体细节，让剧组更为高效的运转起来。 李成儒纵然心里不痛快，但涉及到工作的事，却也一点儿都不含糊。 扬州这地方，景色虽然狠美，可现在这季节，李成儒也是一天都不想多待。 太热了。 而且，还要经常干夜工，饱受蚊虫叮咬。 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的。 才一个礼拜的时间，他就已经瘦了好几斤。 顾北要是真有办法，能提高剧组的工作效率，加开拍摄进度，何乐而不为呢。 就算是做不到，也没关系。 到时候，权利不又回来了嘛！ 反正都不吃亏。 嘿嘿！ 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顾北正看着下午的工作计划，就见李成儒在一旁怔怔出神的傻笑。 这人什么毛病啊？ “中间这几段时间是怎么回事儿？没有安排？” 李成儒听到顾北问话，这才回了魂。 “这段时间是因为咱们得等着马，这段是扬州电台的开播时间，咱们拍不了戏。” 顾北听了，在脑子里飞快的将整整一集，数百场还没拍的戏过了一遍。 “大明寺那边联系好了吗？” 你要问就问，为啥不挨着问？ “联系好了，后天咱们过去拍。” “寺庙的牌匾做好了吗？” 《除妖乌鸡国》这一集刚开始，就是唐僧师徒入驻乌鸡国的皇家寺庙宝林寺，之前采景定了扬州的大明寺。 “做好了，一直在车上放着呢。” “唐僧的袈裟呢？” 呃…… 顾北的思路太快，李成儒感觉脑子有点儿跟不上了。 “还没做好呢，这个是精细活，到时候得披在唐僧的身上，马虎不得。” “这样吧，你待会儿去一趟大明寺，跟那边商量一下，看看咱们下午三点过去行不行？另外，问问大明寺的主持，能不能把袈裟借给咱们。”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小顾，借袈裟？我看这事……有点儿悬。”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悬不悬的，按我说的做，那边要是能谈妥了，你抓紧回来，先让灯光和道具组过去一部分布置起来。” 李成儒还是有点儿犹豫，可是一想到，顾北现在是杨婕亲自认命的现场统筹，他这个场记自然得听顾北的。 “那行，我现在就出发。” 李成儒说完，起身就要走，却又被顾北给拽住了。 “先不着急，从大明寺回来，你再去一趟小盘谷，通知那边的负责人，咱们今天过去拍猪八戒下井的戏。” “那场戏原计划也是后天拍啊？” 李成儒说完，也不等顾北回答，直接转身走了。 人家身负皇名，他听着就是了。 把李成儒打发走，顾北又去找了杨婕，把他调整后的拍摄计划简单说了一下。 “能协调好？” 顾北擅自更改拍摄计划，杨婕倒是不在意。 既然有意栽培顾北，就得适当的放权，虽说现在还没正式上任，可一旦顾北真的展现出能挑起这份差事的能力，到时候，这些工作都是顾北分内的事。 “我让李成儒去了，觉得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现在又不是节假日，大明寺也没多少香客游人，提前两天过去拍戏，想来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行，协调好了知会我一声就行。” 顾北点点头，看时间已经一点钟了，正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 按计划，要等到两点钟，天气稍微凉快一点儿再继续拍摄。 不过准备工作可以提前干起来，幕后的工作人员又不用带着假脸儿和乳胶的肚皮。 “现在？” “这才几点啊？” “大太阳地里烤着，还不得中暑啊？” 顾北过去喊人，结果被喊到的部门一时间怨声载道。 累点儿可以坚持，吃得好赖也没有人多说什么。 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顶着大太阳干活，还真的有点儿难为人了。 顾北也没再说什么，知道在《西游记》剧组，他虽然是被所有老师一致看好的新人，可毕竟缺少威望。 再加上名不正言不顺，杨婕又没正式宣布让他来负责现场统筹，人家不听也是理所应当的。 不听就不听吧！ 那我就…… 臊着你们。 本来大家伙见顾北走了，还以为能继续休息呢，可紧接着就看到顾北居然一个人忙活了起来。 剧组的工作，没亲眼见过，没亲身体验过，或许还觉得很神秘，可顾北毕竟在剧组泡了一个星期，各个部门的活该怎么干，他就算不熟练，可也不耽误干。 铺轨道，架收音话筒，就差逮着演员去化妆了。 一开始，大家伙还能坐得住，可没过十分钟，就觉得屁股底下的凳子比头顶的太阳还烤得慌。 这小子是真缺德啊！ 再看看正在阴凉处的杨婕，老太太一句话没说，只是朝着他们这边看。 真是杨导的意思？ 那还等什么，赶紧操练起来啊！ 别看杨老太貌不惊人，瘦小枯干，可那张脸一旦沉下来，气场能杀出去十丈远，谁见了能含糊啊！ 干活，干活。 可不能让杨导觉得整个剧组就顾北一个勤快人。 “小顾，小顾，你快别动手了。” 管服装的大刘上来一把将顾北给拉开了。 “王子的服装就这么一套，待会儿要是让汗给浸透了，我可没地方再踅摸新的了。” 得嘞！ 人家不让干，顾北也直接撒了手，随后就当起了大管家。 “杨导，小顾这孩子还真有两下子啊！” 朱小峰看得直乐，整个剧组，顾北的岁数最小，可现在一帮老前辈反而让这个最小的支使得团团转。 “歪门邪道。” 呵呵！ 朱小峰听到杨婕的评价，也跟着笑了，老太太嘴上不饶人，可看她的表情就知道，纵然是歪门邪道，顾北这这个见习现场统筹的初次亮相，杨婕还是很满意。 一个人就算是有再多的想法，可威望不够，没办法将身边的人调动起来，说什么都是白扯。 顾北能想到这一招已经不错了。 “好家伙的，可真够热的！” 王翀秋手上摇着把蒲扇，身上的“的确良”已经湿透了，一边走，一边还在不停的擦着脸上的汗水。 “杨导，你让小顾做现场统筹了？” 他是摄像组的负责人，铺设轨道，安排机位全都是他的活，刚才也没躲过，大太阳底下晒了半个钟头，头发都快给烤冒烟了。 杨婕看着王翀秋的模样，一点儿都没心疼，反而觉得特别畅快，之前她还琢磨着是不是再跟台里要个人，负责剧组的现场工作调度。 没想到，顾北又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第68章 上披着好几百万 导演助理？ 剧组里有这个职位吗？ “杨导，这个……导演助理是管什么的啊？” 王翀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看见顾北刚刚将了他们所有人一军。 “只要到了片场，所有的事，他都能管。” 嚯…… 这权利可大了啊！ 一瞬间，所有人看顾北的眼神都不对了。 知道这小子脑子灵活，有能力，杨婕一直非常器重他，到哪都带在身边，可到底是个新人啊！ 怎么一下子就升官了呢？ 事实上，这个导演助理的职位，也是杨婕灵机一动编出来的，刚刚她本来是打算说让顾北当副导演的。 可临时想到顾北的年纪，如果一下子把他捧得那么高，在剧组里肯定会引起非议。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既然是江湖，就得按照规矩来。 现在的规矩是什么？ 论资排辈。 整个《西游记》剧组，有一个算一个，甭管是台里的，还是外面请来的，谁的资历不比顾北高啊！ 让这么一个刚二十岁的毛头小子当副导演，别人能服气？ 于是，杨婕干脆变通了一下，不挂名就行了呗。 而且这个导演助理的职位也容易解释。 领导身边不得有秘书啊！ 不过导演秘书这个名字不好听，所以就有了导演助理。 既让顾北管事，发挥他的能力，负责现场调度，同时又不需要将他架在火上烤，甭管干什么，都可以打着导演的名义。 导演助理嘛！ 上传下达，顾北只是传达她这个导演的指令。 还有什么不妥？ 由此也可以看得出来，杨婕对顾北的爱护。 别人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可顾北还能不明白，闻言心里顿时一阵感动。 “往后还要向各位老师多学习，也希望各位老师支持我的工作，咱们一起将《西游记》顺顺利利的拍好。” 几句场面话，顾北将姿态放低，大家伙也都有了台阶下。 刚才确实挺不爽的，可现在…… “小顾，好好干。” “对，将来咱们也争取当导演。” 哈哈哈哈…… 皆大欢喜。 谁说杨婕导演就是个怼天怼地的杠子头来着？ 这不是也有懂得人情世故的一面嘛！ “小顾，小顾！” 李成儒回来了，在外面跑了一圈，大汗淋漓的。 “还叫小顾呢，往后你得叫顾助理！” 彭丽笑着调侃了一句。 啥玩意儿？ 哪跟哪就助理了？ 助理谁啊？ 彭丽给李成儒解释了一番，老李直接听懵圈了，他拢共出去了一个钟头，顾北又升级了，之前拿的是金牌令箭，现在直接套上了神装。 只要在片场，所有的事，顾北都有权利管。 李成儒瞬间更加郁闷了。 可顾北才不管他郁闷不郁闷，他现在只关心工作上的事。 “都联系好了，大明寺那边答应咱们过去的时候清场，主持也应了，可以把袈裟借给剧组用用。” “小盘谷呢？” “也同意了，就是咱们定的拍摄场地，电线还没拉过去呢，需要咱们自己动手干。” 顾北听了，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接着便开始发号施令。 这边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彭丽带着美工组先去大明寺，那块“宝林寺”的招牌也一起送过去换上，其他各组都分出一半人手去大明寺那边做前期准备。 “李哥，你带人去小盘谷把线路布置好。” “得嘞！” 李成儒答应一声，他现在是真的一点儿都没有跟顾北一较高下的心思了。 就是不知道，等下次再见的时候，顾北会不会由导演助理直接变成副导演，然后是第一副导演，接下来就是…… 心里想着，下意识朝杨婕那边看了一眼。 老太太，危矣！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顾北可不知道李成儒心怀叵测，催促着让他抓紧去干活。 下午的拍摄提前二十分钟，准备工作都做好了，演员们也不好意思干看着，便主动要求抓紧时间拍摄。 杨婕自然没有问题，之前延长午休的时间，也是为了大家伙考虑，特别是猪跟猴子，他们俩人身上的零碎最多，遭的罪也比别人多。 既然他们都这么积极，那就赶紧开始呗。 “父王！” 顾北自远处纵马奔驰而来，到了跟前，翻身下马，跪倒在了饰演乌鸡国国王的雷明老师跟前。 原计划下午就是要拍王子的戏，顾北自然也不含糊。 说到骑马，顾北一点儿都不打怵，不像王越，骑在马上，浑身都跟筛糠似的。 他上辈子就会骑马，口袋里有闲钱，自然得玩点不一样的东西。 骑马，射箭，高尔夫，说不上样样精通，可至少不会露怯。 其中以骑术最佳。 “王儿。” 雷明老师也是位经验丰富的老演员了，本来这个角色他并不打算接的，可架不住杨婕导演三顾茅庐，于是便点头了，但有言在先，拍摄时间不能超过半个月。 这段时间也一直在抢他的戏。 父子重逢，说了没两句，又洒泪分别，王子上马回宫，去保护王后。 一条过。 众人都觉得稀奇，因为此前顾北已经演了好几场，每一场都是…… 磨磨蹭蹭的！ 说不上坏，可也说不上好，普普通通，没什么亮点。 今天这是怎么了？ 难道升官对演技还有提升作用？ 接下来又拍了一条远景，时间也差不多了，众人上车，赶赴大明寺。 大明寺始建于南北朝时期，距今已经有一点多年的历史，唐朝时期，那位非常有名的鉴真大和尚，就是东渡日本而名扬四海的那一位，就曾做过大明寺的住持。 《西游记》剧组过来的时候，庙门口匾额上的“大明寺”已经改为了“宝林寺”，这三个字还是彭丽特意请扬州画院著名画家李圣和先生题写的。 为了换这块匾额，剧组可没少花心思，最后连当地的佛教协会都惊动了，才最终劝得大明寺主持能勤法师点头。 现场已经布置妥当，剧组过来马上就能开始工作。 杨婕四下检查了一下，别提多满意了。 接下来要拍的就是唐僧师徒进宝林寺禅院，按照剧本上说的，唐僧进入这座皇家寺院，应该穿着观音赐给的锦谰袈裟以示庄重，但是此刻服装还没有赶制出来。 幸好李成儒提前过来做通了工作，能勤法师慷慨的把他的袈裟借给了剧组。 只看一眼，就知道这件袈裟非常珍贵，听能勤法师说，还是在鉴真纪念堂落成时特制的，上面的金线都是真金制成的。 王越披上这身袈裟，更显得辉煌耀眼，仪态端庄。 “仔细着些，弄破了一点儿边，到时候只能把你扣在这儿当和尚了。” 李成儒大概还在因为没能得到唐僧这个角色心里不舒畅，开拍前还调侃了两句。 不过这话说得倒也没错。 这件袈裟放在眼下或许价值还不算高，可再过些年，估计一百万都下不来。 “一百万？” 王越吓得，赶紧把袈裟的下摆往上提了提。 别说是一百万块钱，就算是一百万个一分钱钢镚，他也赔不起啊！ 顿时感觉身负重任。 不光是要仔细爱护好身上的佛衣，更是不能辜负了能勤法师的一片好意。 本来应该紧张的，可此时此刻，王越的心里却没有了一丝波澜，好像进入了一种非常玄妙的状态。 身披袈裟，他就是那位有着大毅力，大智慧的唐玄奘。 准备就绪，正要开拍，杨婕却发现了一个被遗漏的问题。 按照剧本上说的，唐僧在进入宝林寺之前，庙里的和尚已经被孙悟空给吓唬住了，由主持率领寺里众僧集体出迎。 扮演那个势利眼方丈的演员已经就位了，可其他的小和尚呢？ 总不能皇家寺庙，就方丈一个光杆儿司令啊！ 顾北也意识到了，暗暗责怪自己马虎，可现在就是当众做检讨也没用，关键还是…… 心里想着，便看向了正在一旁给王越普及佛法的能勤法师。 一客不烦二主。 没有演和尚的群众演员，难道堂堂大明寺还没有和尚吗？ 于是，当正式拍摄的时候，能勤法师亲自带领着大明寺内的二十多位真和尚，身披法衣，双手合十，站在两旁，迎接唐僧师徒进寺。 看他们的神情，根本不是验出来的，恭敬而严肃，就像对待真的唐僧一样！ 或许在他们的心中，已经把王越认做了真实的唐玄奘。 所以根本没把这当作是演戏，而是作为一场真正的迎接玄奘法师的仪式。 乍一看还觉得挺有意思，但是，很快在场所有人都被他们这样虔诚的心态深深感动了。 “好，好！” 等这场戏拍完，杨婕止不住大声喝彩，虽然中间出了一点小疏漏，但是，阴差阳错的居然能拍下这样精彩的一幕。 正当剧组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更为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能勤法师找到王越，希望能够留一张合影。 王越自然不会拒绝，随后就看到他身披袈裟，如众星捧月一半站在寺庙台阶的最高处，本来他还不想往上面站，可能勤法师不答应。 “您是玄奘法师，在玄奘法师面前，我们怎么越上。” 阿弥陀佛！ 善哉，善哉。 第六十九章 八戒水上漂 《西游记》剧组开机一个星期，杨婕还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感觉这么顺的，不用她再拿着大喇叭喊到嗓子沙哑，也不用看着各部门忙到手脚朝天，只能坐在一旁无可奈何的等着。 根本不用她多说什么，顾北像是长了前后眼一样，总能将所有出现的情况全部提前做好安排，甚至连解决方案都给准备上了。 群演的问题只是一个小疏漏，第一次干，谁也不能要求面面俱到。 总体来说，对顾北这个导演助理的工作能力，杨婕是相当满意。 剧组一个人没加，工作效率却提升了一大截。 往后顾北要是能一直像今天这样面面俱到，杨婕可就省心多了。 这下也不用考察了，往后剧组的现场统筹工作可以放心的交给顾北来负责。 拍完大明寺的戏，剧组接下来转战小盘谷。 到这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吃过晚饭之后，天彻底黑下来，正好满足拍摄条件。 线路问题，提前过来的李成儒已经带人布好了。 杨婕检查了一下，甭提多满意了。 也就是因为顾北的年纪还小，资历不足，否则的话，下午才上任的导演助理，晚上直接升级成副导演，还得是第一副导演才行。 先把孙悟空和猪八戒在井口的戏拍了，接下来就是今天的重头戏了。 猪八戒井龙宫探宝。 只不过因为是试集，就没有准备井龙王的戏，稍有美中不足。 杨婕虽然没说，但心里早就决定好了，等到试集通过审验，到时候，一定要把这一段给补上。 现在…… 先凑合着吧！ “马老师，您……要不这场戏咱们过两天再拍吧，我怕您的身体顶不住。” 准备工作已经妥当，眼瞅着猪八戒该下水了，顾北却发现马德桦感冒了。 这么热的天，居然也能感冒。 问过之后，顾北才知道，因为天气太热，马德桦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开着窗户。 结果到了后半夜降温，就…… 扬州的白天虽然很热，可晚上温度还是有点儿低，水塘里的水也是凉的，这要是下去的话，别再加重病情。 按照原本的计划，这场戏是准备在市里的一个游泳馆拍的，游泳池的水温度要稍微高一点儿，可是多次协调之后，游泳馆的负责人倒是同意剧组过去拍戏，可说什么也不答应晚上开灯。 说是怕浪费电。 这是人说的话？ 拍戏不开灯，难道摸着黑拍？ 那还拍个什么劲儿啊！ 既然沟通不了，杨婕干脆将这场戏也放在了小盘谷，正好这个园子里有一处池塘，水也不是很深，唯一麻烦的就是在搭建布景的时候，稍微费了点儿工夫。 现在一切准备就绪，可马德桦却病了，而且还是着凉感冒，工作再怎么重要，总不能不顾演员的身体吧！ “小马，你身体不舒服怎么不早说啊！” 杨婕导演过来了，听顾北说了情况，也皱起了眉。 “杨导，我没事，真没事。” 马德桦不说，也是怕耽误影响剧组的拍摄进度。 白天的时候，他一直咬牙坚持着，别的都好说，可是本来因为感冒，呼吸就不顺畅，还得一整天都戴着面具，好几次他都差点儿被憋死。 “什么没事，病了就是病了，可不能逞强，万一病情加重了，更耽误事。” 杨婕心里也非常纠结，池塘里那个水井内部的模型，道具组和美工组整整忙活了两天才弄好。 马德桦这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道具继续像这样在水里泡上几天的话，恐怕还得重新做。 可是思来想去的，还是觉得演员的健康更重要。 “小顾，安排人，把道具拆了。” 马德桦闻言，急道：“杨导，拍戏重要，您放心，出不了事，实在不行，我多喝两口酒。” 说完，好像生怕杨婕还不答应，马德桦干脆直接跳进了池塘里。 站在池塘里看着岸上的杨婕：我都下来了，总不能不拍吧！ 杨婕一愣，顾北也看傻了。 他知道这年头，各行各业的人在对待工作的问题上，都十分忘我，可没想到马德桦居然能这么拼。 明知道自己病得不轻，可是为了不耽误剧组的工作，居然直接往冷水里跳。 相比这个年代的演员，顾北前世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娘里娘气的小鲜肉，一个个都该羞愧自裁。 “小马，你……” 杨婕回过神来，看着水里的马德桦，也是哭笑不得。 “酒，酒呢，赶紧把酒拿过来。” 不用找别人，道具组的一位老师傅那里肯定有，这位是从京影厂借来的，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喝酒。 尤其是晚上熬夜赶工的时候，没有这口酒盯着容易犯困，也不用担心他喝多了耽误工作，人家是越喝越精神。 酒精在人家那里，直接起到了咖啡的作用。 当真稀奇。 很快，李成儒拿饭盒端来了小半斤，马德桦接过一口就给闷了。 壮士真……好酒量啊！ 喝完酒，马德桦二话没说直接蹲在了水里，似乎是怕岸上的人担心，故作轻松的说着。 “热了好多天，这下总算是可以凉快凉快了！” 不光凉快，在水里泡着还不用担心蚊虫叮咬，扬州这里的蚊子再怎么厉害，总不会潜水吧！ “杨导，赶紧拍吧！” 顾北提醒了一句，杨婕也不敢耽搁，马德桦毕竟还病着呢，这要是在冷水里泡的时间长了，病情一加重，耽误剧组工作事小，马德桦万一要是出了意外，后悔药都没地方买。 各部门在就准备好了，等杨婕一声令下，马德桦便开始了他的表演。 第一个镜头需要马德桦整个人都潜入水中，可是，看他在水里挣扎了半晌，两条腿都快倒竖起来了，还是有大半个身子在外面露着。 杨婕一开始还以为马德桦是因为怕冷，不敢一下子扎下去，所以就没有催他，可后来看他还是漂在水面上。 “小马，怎么回事？你倒是下去啊！” 八戒病体娇弱，可不能长时间在水里泡着，这条得抓紧拍才行。 马德桦又在水里扑腾了两下子，还是徒劳，后来干脆趴在了水面上，就那么四肢张开趴着，居然也能浮在水面上。 嚯…… 顾北看着都觉得意外，马德桦为了能演猪八戒，前段时间一直在增肥，他们采景回来之后，他差点儿没认出来，增肥之后的马德桦跟当初来央视面试的时候，完全就是两个人。 那个时候身材只是敦实，现在的体型就是标准的肥粗大胖。 万没想到，水性居然这么好。 哗啦！ 在水里趴了好一会儿，就在岸上的人以为马德桦溺水了，正准备下去施救呢，就看他直接站了起来，满脸尴尬。 “杨导，我倒是想下去，可这肚子……它不让我下去啊！” 肚子？ 大家盯着马德桦看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他的假肚子里面塞的全都是海绵，浮力大，难怪刚才扑腾了半晌也沉不下去。 一时间，岸上的人哄堂大笑。 杨婕导演也是忍俊不禁的，连连对着还站在水里的马德桦招手：“行了！好了！快上来吧！” 马德桦却有些犹豫，站在水里问：“杨演，成了吗？要是不行的话，我就再来一次！” 嘿！ 还逞上能了。 戏行不行的，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反正是试集，要是效果不理想，回头还能重拍，但人要是出了事，那可就麻烦了。 “行了！你快出来吧！” 见杨婕导演都急了，马德桦这才往岸边走，可本来就胖，肚子里海绵又浸满了水，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 等到了边上，顾北和李成儒俩人用尽了全力，才把他给拖上岸。 一旁早有其他的工作人员准备好了干毛巾，等马德桦一上岸，立刻上前帮他擦干了身子。 “马老师，您可真够拼的！” 顾北看着依旧一副轻松模样的马德桦，也不禁由衷赞叹。 后来那些演员跟现在怎么比啊！ 同样是下水的戏，马德桦不顾自己还在感冒，直接往池塘里跳，看他刚才那劲头，杨婕导演要是不说不行，他能在水里待一晚上。 而顾北前世曾在网上看到过一个新闻，某位神仙女演员只是因为担心水不干净，居然要求剧组往井里倒矿泉水，否则就不拍。 像这样的事，还不是个例，在前世的娱乐圈甚至成了普遍现象。 看看马德桦，再想想前世那些大明星，同样都是人，可为什么剧组的条件更好了，反而更容易得矫情病呢？ 差距啊！ 这就是差距！ 敬业精神至少差了一个银河系。 也就是现在胶片紧张，条件不允许，否则的话，顾北肯定会要求将这一切都记录下来。 等到以后给那些犯了矫情病的所谓大明星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演员。 “能坚持就坚持，不能耽搁了剧组的事。” 马德桦正拿干毛巾擦着头发，突然动作一顿，连着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表情诧异的看着周围众人。 第七十章 土办法 猪八戒泡冷水澡治感冒这件事，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也成了剧组最受欢迎的一个段子。 作为事件主人公的马德桦还经常在吃饭的时候，煞有介事的介绍着经验，应该用什么姿势入水，在水里浸泡多长时间，才能达到最理想的治疗效果。 每次听他绘声绘色的说起这件事，总能引起“观众”们的哄笑。 顾北也是很佩服这个年代的电视工作者苦中作乐的精神。 说“苦”也当真是一点儿都不虚。 剧组的条件即便是放在当下，也算是非常差的了。 吃的住的差一点儿，大家克服一下也就挺过去了，真正“苦”的是拍摄条件，这根本不是咬牙就能挺过去的事。 更不是多了一个合格的现场统筹就能解决的问题，顾北就算是再怎么有本事，最多也就是在拍摄现场协调各部门的工作，将需要提前准备的准备好而已。 怎么也没办法凭空变出来一大堆高科技设备，来协助拍摄啊！ 硬件不足，已经是老生常谈的问题了，拍《西游记》这么一部大型神话剧，剧组居然只有一部老旧的摄像机，这件事本身就很神话。 拍任何一场戏，总不能只切单一方向的画面，可只有一部摄像机怎么办，只能将一场戏来回的拍，反复的拍，等到所有角度的画面，近景中景特写全都拍下来才能结束。 要是这么拍的话，演员们最多觉得重复拍摄很枯燥，摄影师王翀秋真的要累死了。 到了扬州之后，杨婕连打电话，再写报告，跟台里申请了十几次，希望能至少再增加一部摄像机。 可台里的回复是：杨婕同志，你好，关于你提出的问题，台里目前没有空闲的摄像机可以提供，希望同志们发扬艰苦奋斗的精神，努力克服一切困难，顺利完成领导交给的任务。 顺祝工作顺利！ 呵呵！ 顾北当时得知台里的回复之后，也是真的醉了。 拍电视剧没有足够的摄像机，你来给我克服一个？ 难不成让一帮人现场作画，把要拍摄的内容都给画下来？ 好吧！ 杨婕导演也已经放弃跟台里寻求支援了。 说了也是白说。 白费口舌，还惹一肚子闲气，何苦来哉。 摄像机的问题解决不了，特技问题更是个老大难。 当初在筹备组刚刚成立的时候，所有人最为头疼的就是特技部分，孙悟空的千变万化，呼风唤雨，腾云驾雾，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还有神通广大的各路神仙，妖魔…… 年前开会，大家倒是提了好些土办法，可真的开机了才发现，很多根本用不上。 在这个尚不知特技为何物的年代，也仅仅听说过有个什么蓝幕抠像，可以在任何背景上把人抠上去？ 但谁也没见过，更没有亲自动手实验过。 现在问题已经摆在眼前了，就算以前没做过，也只能大着胆子尝试。 拍摄《除妖乌鸡国》第一次用到特技，就是孙悟空变的小猴子跳上桌子和王子对话的那个镜头。 试着做蓝幕抠像的那天，剧组倒是很顺利的完成了这个镜头，与抠像底合成也很顺利，张金莱做一个跳的动作，用ADO机把他变小，顺着他跳动的节奏往上一提，就上了桌子。 完成这次合成之后，所有人简直大喜过望，还有人觉得，所谓蓝幕抠像也不过如此，很容易掌握。 可是谁也没想到，问题很快就出现了，事情也远不是想象当中那么简单。 这部台里特地从大老美进口的ADO特技机，呈现出来的画面，居然不是立体的，试着让抠出来的小猴子转动，结果就跟让轧道机碾了一样，感觉像皮影戏。 一开始，大家还觉得是因为第一次用，没有掌握好窍门，于是一次又一次的试，可怎么试也还是不行。 后来给台里打了电话，问过之后才知道，这台机器只是硬件，想要正常工作，还需要软件配合，而一个软件就要花五万美元。 当初，台里派去大老美订购这部机器的人不舍得花这笔钱就没买，也就是说，缺少软件的机器本身就不具备使人立体的条件。 这不扯淡嘛！ 杨婕气得骂了半个小时的街。 老太太吼得嗓子都哑了。 骂完台里的采购部门，接着又骂大老美黑心肠。 机器没多少钱，一个软件居然要五万，还美元，咋不去抢呢。 顾北听着都没好意思告诉杨婕导演，京影也有这么一台机器，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现在只能当个教具使用。 骂痛快了。 杨婕导演也只能抖擞精神，重新上阵了，能凑合的只能先凑合着了，而那些不能凑合的，就要用土办法来解决了。 原先还拿着那台机器当宝贝呢，现在一看，完全指望不上这破烂玩意儿，就是个样子活，中看不中用。 一小部分镜头能凑合着用用，但是，有些部分就不行了。 《除妖乌鸡国》这一集里，妖道和孙悟空有一段打戏，地上打完，还要在天上接着打，显然这就需要用特技了。 一开始，剧组把两个演员放在蓝幕前拍摄“抠像”的画面，但不论演员怎样表演，也没有腾空的感觉。 怎么办呢？ 顾北当然有办法，吊威亚呗。 可这话他愣是忍住了，没敢跟杨婕导演提。 因为他对于威亚也只是有个很笼统的概念，上辈子又不是影视圈的，吊威亚具体需要什么装备来保证演员的安全，他也不知道啊！ 真要是和杨婕他们说了，顾北敢保证，接下来的拍摄，演员腰上栓一根钢丝绳就敢上天。 那不是威亚，是玩命。 好不容易选来的演员，顾北可不希望因为他一个不成熟的建议，再造成剧组减员。 千万别以为顾北是在杞人忧天，这年头，人们特容易热血上脑，一句“革命工作需要”，面前是刀山火海都敢发起冲锋。 这条路行不通，可顾北还有别的办法，一个…… 土办法。 顾北前世是个体育迷，每逢大赛必看，尤其是奥运会，熬夜也要关注，其中最喜欢的项目就是体操。 而体操里面有一个小项叫做蹦床。 顾北和杨婕导演说过以后，转天就去了江苏体工大队，回来的时候，带着几位……跳水运动员。 这年头根本就没有蹦床这个项目，不过跳水运动员在训练的时候会用到。 所以，借人的同时，顾北连蹦床都一起给借来了。 随后在野外找了一个非常空旷的地方，两位运动员穿上孙悟空和妖道的衣服，在蹦床上撒开欢的各种闪转腾挪，腾空而起，兵器接触的动作，王翀秋老师就在下面仰拍。 眼见效果不错，顺便还还录了孙悟空的许多跳跃、腾空、翻跟头等动作，说不定以后这些镜头还能用得上。 土办法用上了，随后剧组的其他部门干脆连笨办法都拿了出来。 比如录音的问题，以剧组的现有条件，根本不具备同期录音的可能性。 当然了，就算是具备，也没办法同期录音，因为演员们来自全国各地，口音南腔北调，经常彼此说着台词，谁也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玩意儿。 “呆子！” “猴哥，嫩说啥？” 顾北每天泡在片场，经常因为对戏的演员鸡同鸭讲，笑得直不起腰来。 而且，拍摄的环境非常嘈杂，在得知《西游记》剧组在扬州拍摄的消息之后，没几天的工夫，就来了一大帮围观群众。 每次剧组只要出现，立刻就会引发轰动，拍摄的时候，四周围都是人，树上还趴着好些，孙悟空一亮相，现场就跟嘉年华似的，一阵欢呼。 顾北跟围观的群众说了无数遍，可根本不管用，杨婕导演亲自出面，当时答应的挺好，可等到该说话，该喊的时候，一点儿都不耽搁。 最后还是剧组的录音师想了一个解决的办法，白天拍摄的时候，干脆不收音，当成默片拍，等到剧组拍完，人群散尽的时候，再来现场录音。 为了取得现场效果，录音组就在剧组拍戏的地方配音。 如果是山洞里的戏，就到山洞去配，如果是河边的戏，就到河边去配，这样流水的哗哗声，鸟儿的鸣叫声，山洞的回声就都能完美的呈现出来了。 除了为演员们配音外，他们还在夜深人静时，跑到树林、池塘，甚至坟头等各种不同的地方去录下环境的杂音，以备大背景使用。 顾北听说后，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大半夜的，跑到坟地去录音，录的还是神话故事，不害怕吗？ 但是，这种做法没多长时间，就发现根本行不通。 虽然想法是好的，可是工作量实在太大了，录音组需要日夜加班，时间长了，身体根本没办法坚持。 剧组需要为此增加许多工作人员，完全就是得不偿失。 这次轮到李成儒出场了，他提供的点子堪称绝妙，群众不是爱围观嘛！ 没问题，剧组干脆错峰出行，跟围观群众打时间差。 再不行的话，干脆散布虚假消息，告诉人们今天要在南山头拍戏，结果等人们都跑去那边的时候，剧组已经在北山头把戏给拍完了。 “李哥，你说我要是告诉人家，这个主意是你出的，他们会不会打死你啊？” 顾北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让李成儒那得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第七十一章 不求回报，只讲付出 虽然要面对的困难很多，可总体来说，剧组上下所有人员的态度还是非常积极的，对待工作也始终保持着极大的热情。 翻拍名著！ 这可是一项足以载入中国电视发展史册的大事件，只要参与其中的，将来说不定还真能得个“名垂”的荣誉。 “1、2、3。” 一帮人齐声喊着，将故事当中全真妖道招来压住井口的大石头，从车上搬了下来。 当然，不可能是真的石头，否则那么大一块，剧组只能去找起重机帮忙了。 而剧组显然是没有准备这笔开支的。 最开始的石头使用泡沫做的，外面刷上油漆，从远处看跟真的一样。 可就是有一个问题，大石头放上去，因为太轻，稍微有点儿风就来回晃动，看着就很诡异。 后来还是道具组的人想办法，把泡沫掏空，然后在往里面塞泥巴，这样一来倒是不晃了，可这分量，俩仨人都抬不动。 “前面的慢点儿，慢点儿，注意脚底下。” “拿住了，拿住了，可千万别掉了。” 剧组没有专门负责装卸的工人，有了搬搬抬抬的活，都是大家伙一起动手干。 无论是工作人员，还是演员，谁也没有特殊待遇，只要不是岁数大的，该干活的时候，谁也不含糊。 也也算是杨婕导演要求的一专多能，一人多岗。 总之，为了省钱，单单是在人员编制方面，导演组就已经做到了极致。 只不过，大家伙平时工作本来就已经很辛苦了，还要参加义务劳动。 大家的积极主动，给剧组省下了一笔费用，可顾北觉得，领导也应该给以适当的奖励，总不能让大家白尽义务。 “杨导！” 顾北擦着汗凑到了杨婕跟前。 “干什么？” 杨婕正翻看着剧本，扮演乌鸡国国王的雷明今天就要离组了，可还有好几场戏没拍，得抓紧时间赶出来，她这会儿正忙着看剧本呢。 “跟您商量个事。” 杨婕看了顾北一眼。 “有什么事，等回招待所再说，没看我正忙着呢。” 顾北也知道雷明今天要离组的事，一共还剩下三场戏，其中还有一场是跟他的对手戏。 拍摄计划早就安排好了，时间非常充裕。 另外，为了不让雷明分心，顾北还让李成儒联系了一辆车，等这边的戏拍完，直接送雷明去火车站。 用车自然是不用花钱的，顾北给当地文化局打了电话，邀请对方今天上午来《西游记》剧组考察。 文化局的领导自然要坐车过来，只要到了《西游记》剧组的地盘，让他们的车帮着送个人，总不算过分吧。 “就两句话，不耽误您的事。” 杨婕闻言，倒是有些诧异，顾北平时可不像这么没眼色。 “行，你说，我听着。” “就是……您看能不能给大家伙争取点儿福利啊！” 刚说完，就看到杨老太皱起了眉。 顾北也知道，这个年代的思想境界跟后来完全不一样，只讲付出，不求回报。 可毕竟不是人人都能高尚到那个份上。 绝大部分人还是很现实的，既然付出了劳动，为什么不能索取回报？ 或许嘴上不说，但心里一定疙疙瘩瘩的不痛快。 像这种不满情绪一旦积压的多了，谁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 到时候，肯定要影响剧组的团结。 刚刚搬“大石头”的时候，顾北就听到道具组有两个小年轻一直嘟嘟囔囔的，显然对顶着大太阳干活，还没有一毛钱报酬不满意。 剧组除了外请和杨婕亲自点将，还有一部分工作人员是台里安排的，其中就包括十个跟顾北岁数差不多大的年轻人。 他们不算台里的正式职工，不过却是职工子弟，有的还是某个部门领导家的孩子。 剧组临出发前，洪敏生硬塞过来的，说是来剧组锻炼锻炼，请杨婕导演帮着培养培养。 杨婕纵然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可领导开了口，她总不能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可她也有言在先，如果工作上不认真，或者有其他的问题，她随时可以开除。 结果刚到扬州的第一天就出了事，两个小年轻晚上喝醉了酒，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就打了起来，其中一个将另外一个给开了瓢，上医院缝了五针。 事后，两人也都被杨婕给开除了。 刚才说怪话的那两个，也是同一批塞进剧组的。 “怎么了？没钱就不干活了？” 杨婕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清楚大家的辛苦，可剧组经费紧张，每一分都要斟酌着花，每一毛都要用在刀刃上。 “杨导，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您也知道，一百个人有一百个心眼子，要是都往好的地方使，工作起来肯定事半功倍，可一旦有人带头往坏处……” 顾北的话没说完，杨婕就已经明白了。 “你说的没错，确实得注意，这样吧，我考虑一下，然后给台里打个报告。” 得嘞！ 杨婕说要打报告，这件事基本上算是成了。 回头大家伙都高兴，工作起来也有干劲儿，他这个现场统筹也能轻松一点儿。 当天下午，送走了雷明之后，杨婕就给台里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之后，也提出了要求，凡参与装卸工作的剧组人员一概给予几毛钱的报酬以资奖励。 可千万别小看这几毛钱，顾北现如今的工资标准，也不过一天一块多钱而已。 几毛钱，够买几个大肉包子吃了。 要求不算过分，阮若霖很快就批准了。 多亏阮副台长是个好脾气，要是换成洪敏生的话，说不定还得觉得杨老太是没事找事，几毛钱的事，用得着打电话吗？ 电话费难道不要钱啊！？ 杨婕自然不会因为这么一点事，专门打电话，说起来这件事只是个引子，杨婕准备跟台里要的可不光是几毛钱的补助。 今天她也被顾北提了醒，回去之后仔细琢磨了一下，感觉剧组成员们的待遇确实是低了点儿。 平时的工作很辛苦，但是大家的报酬却很菲薄的，演员方面最高的是孙悟空、猪八戒二位，他们因为是主演，戏多，又要整天戴着面具表演，可也只有80块钱一集。 唐僧和沙和尚每集60块钱，其他演员都是从各个剧团，制片厂借调过来的，工资由原单位发放，剧组这边根据角色大小，给二十到三十的额外补助。 幕后工作人员能拿到的工资就更少了，外请的还好一点儿，剧组给一部分补贴，台里的正式职工根本没有额外的钱。 因为是台里的人，而《西游记》属于台里的正常工作，所以除了原有的工资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报酬，甚至为了节省开支，连出差补贴都给取消了。 这和大家的付出显然是不成正比的。 虽然当下人们耻于谈钱，无论是谁都感觉，一提钱，就显得庸俗了！ 可就像顾北今天给杨婕提的醒，嘴上不说，可谁也不知道每个人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现在还能因为剧组刚开机，大家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就算是有些不满也都藏在了心里。 可《西游记》是一个漫长的工作，一年没关系，两年没问题，三年四年呢？ 真等到了矛盾爆发的那天，恐怕她这个导演也压不住。 确实应该考虑一下了。 那通电话之后，没过几天，一份正式的报告就到了阮若霖的手上，在报告当中，杨婕提出了几个要求。 其一就是，要求给几个主演，尤其是孙悟空和猪八戒提高待遇，他们贴着脸，还带着肚子，戏又多，很辛苦，给他们一人每月加20元补贴。 再有就是，每次加班超过十点钟，给大家发夜餐费。 另外还有几条，都是跟提高报酬有关系的。 按理说，洪敏生是主管文艺部的副台长，这件事需要他最后拿主意，可阮若霖思量再三，还是没有惊动洪敏生。 台里人都知道，跟老洪说别的行，就是别谈钱。 同意！ 阮若霖直接提笔，在申请上面做了批示，随后让人交到了财务部门。 《西游记》剧组在台里有一个单独的账，每一笔开销都要记得清清楚楚。 “真的啊！杨导，这下大家可该高兴了。” 领导的批示很快就下达到了剧组，顾北听杨婕说过之后，也是大喜过望，原本只是想着能给参与装卸车的人争取点儿福利，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行了，这个事，你替我通知一下吧！” “我？” 顾北愣住了。 “杨导，这种事应该您亲自跟大家说啊！” 当领导的给属下员工争取来了福利，这可是增加领导威望的好机会。 “我去干什么啊？你去说，往后大家知你的情，工作的时候，也会好好配合你的！” 这下顾北可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杨婕导演对他真是…… 没的说。 “杨导，您不怕我像李成儒说的那样，把您给架空了啊！” 心下感动，顾北又皮了一下。 “滚蛋，抓紧干活去。” “诶！” 顾北笑着转身跑了，杨婕看着顾北，眼神之中也满是欣赏。 有能力，有头脑，善于交际。 第七十二章 猴气？人气？ 待遇提高，福利增加，剧组上下都欢天喜地，没有人故作矜持，说什么“钱不是最重要的”，这年头人们是耻于谈钱，可谁还不知道钱是好的啊！ 报酬是对工作的认可，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顾北没居功，特意点明了，这都是杨婕导演为大家向台里争取来的。 倒是杨婕，随后便跟了一句：“我哪想得到这些，你们要谢就谢小顾，要不是他提醒，我还真留意不到。” 呃…… 这老太太，还真是…… 顾北知道杨婕这是为他好，现场统筹虽然权利重，可也是得罪人的活，这段时间，之所以没人跟顾北发生矛盾，完全是因为他的岁数小，性子随和。 就算是有人因为一些事，对顾北心生不满，可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顾北客客气气的，见人未语三分笑，谁还好意思直接拉下脸来闹。 可短时间内，能依靠人际关系来协调工作，时间长了的话…… 还是要有足够的威望才能服众。 为同事争取更好的福利待遇，没什么比这个更能收拢人心的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顾北也感觉说话明显比之前好使了，这就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剧组的拍摄工作已经临近尾声，虽然各方面的条件依旧没能得到改善，可随着各种土办法，笨办法使出来，在面对一些难题的时候，好歹也能凑合。 可是在某些问题上，就不是一蹴而就能解决的了。 比如表演。 幕后工作再怎么出色，最后也要依靠台前的表演呈现出来。 如果表演得一塌糊涂，那么其他的所有工作全都是零。 故事里的其他人物都好办，对于大多数演员来说，不过是又一个角色而已，可对全剧的核心张金莱，却是个全新的体验。 来剧组之前，张金莱从没接触过电视剧，在绍剧团也只是个学员，登台的机会并不是很多，还在学习阶段。 现在突然让他在一部电视剧里演男一号，包括他本人在内，整个剧组上上下下，谁的心里也没有太大把握。 如果只是一个单纯的角色也就罢了，可偏偏这个男一号是只猴子。 到底应该怎么去表演孙悟空这个人物？ 此前筹备组在开会的时候，已经定了调子，孙悟空应该具有人的思想感情，猴的动物特性，神的灵通悟性，可是在表演的时候，尺度应该如何掌握？ 神气暂且不论，猴气和人气都应该具备，可到底应该侧重于哪一方面呢？ 像猴子那些抓耳挠腮，上蹿下跳的活泼动作是千万不能少的，这也是张金莱最熟悉的部分。 而具体到表演上，就应该在此基础之上，朝着生活化、人性化方面演化。 之前在培训班的时候，中戏和人艺的老师也都反复的教了，可老师们也没见过孙悟空，该怎么把握好这个度，他们也同样是一头雾水。 说到底，还是需要张金莱自己去揣摩，领悟。 可通过这段时间的拍摄，很显然，张金莱尚未掌握核心的那个点，在表演的时候，依旧习惯性的朝着戏曲表演偏移。 甚至还不如在戏曲舞台上灵动。 因为在戏曲舞台上，演员的妆容是勾脸，用油彩画上去的，可现在张金莱需要每天带着面具表演。 在表现喜怒哀乐时，面部表情和眼睛的神采很重要，脸上的乳胶面具极大地限制了张金莱的发挥，不论他怎么使劲，乳胶面具也不受影响，根本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只能看见他的眼睛。 而且，张金莱还不大会用眼睛，在给他的近景中，眼睛里是空的，一点儿火眼金睛的感觉都没有。 这也是因为张金莱以前在戏曲舞台上表演，距离观众远，需要用身体的动作来表现，可这种表现方法根本经不起近景和特写镜头。 在片场拍戏的时候，顾北就经常听到杨婕导演时不时的喊。 “猴子！你看见了吗？” “猴子，看见什么了？” “你要用眼睛看，不要用肩膀！” 关于这一点，杨婕也只能求助跟组的表演老师，让他们着重帮助张金莱改进表演习惯，多多掌握人物的思想感情，以及表演方法。 整体上来说，还是有进步的，但距离达到让杨婕满意的标准，还差得远呢。 改变表演习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戏曲演员都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练出来的，积年累月的学习，习惯也早就养成了，让他们一下子转过弯来，显然不容易。 杨婕也知道这一点，倒是不着急，慢慢来就行了。 可有的问题就不能慢了。 还是要说回到猴气和人气上面。 开机之后，最开始，张金莱在表演的时候，明显是猴气大于人气，可随着杨婕导演不断强调，拍摄进入到后半段，反倒是变成了猴子的特点不够，人的方面多了。 张金莱努力表演人的方面，结果呈现出来的效果，就像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顾北注意到，张金莱还有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就是把金箍棒往地下一杵，然后插腰一站，威风凛凛的。 好嘛！ 齐天大圣变成赶山的猎户了。 其实，顾北知道，这也怪不了张金莱，毕竟是试集，整个剧组从上到下都还在摸索阶段。 杨婕导演倒是经常在一旁提醒“猴气，注意猴气”，可惜效果还是不明显。 那个点到底该怎么把握？ 顾北前世倒是看过无数遍《西游记》，他脑子里有一个标准，可是要怎么表现出来，他又不是专业学表演的，实在是不得要领。 存在问题，需要赶紧的不光是孙悟空的表演，还有其他很多方面。 比如，人物造型。 尽管演员每天都要戴着面具，受够了罪，但是孙悟空和猪八戒这两个核心人物的造型，看上去还是不够理想。 当初确定人物造型的时候，基本上就是以顾北画的那四张肖像图为主，唐僧和沙和尚还好说，两个角色都是本脸出演。 孙悟空和猪八戒的脸，则需要王喜忠老师设计制作，可做出来的面具，跟当初顾北画的肖像图相比…… 简直是难看。 倒不是王喜忠老师的手艺不行，谁都知道，作画容易，可是要将实物创作出来，是非常困难的。 打个简单的比方，如果让顾北画一副天宫图，即便是没有参考，他也能凭借着想象很快将图画出来，而且保证美轮美奂，充满神话色彩。 但是要将天宫布置出来，那可就难了。 王喜忠老师做孙悟空和猪八戒的面具也是一样，只有一张图作为参考，可是该怎么设计，才能在不耽误演员表演的同时，又能将面部特征表现出来？ 为了想办法两者兼顾，老头儿的头发都掉了不少。 可杨婕导演还是不满意。 顾北经常看到杨婕导演在拍摄之余，盯着孙悟空的脸发愁，嘴里还念念叨叨的：“这哪是美猴王，活脱一个黑猩猩！” 猪八戒的面具也显得有些粗糙，看着就不像家猪，倒像是野生的，肚皮也缺乏真实感，没有弹性。 这些也都是王喜忠老师正在研究改进的问题。 杨婕不满意，王喜忠也不满意，但是时间不等人，台里，还有广电的领导早就下了死命令，限定了试集的播出时间，即使再怎么难看，也得接着拍。 杨婕现在也只盼着，试集能顺利通过审验，可以让她将这份工作继续下去，只要能过了这一关，一切就还有机会。 “猴子，怎么回事儿，你见过哪只猴子腰板儿挺那么直的？” 张金莱正杵着金箍棒，洋洋得意呢，听到杨婕导演一声喊，也被吓得一愣，随后也发现了问题。 他现在也愁的厉害，导演每天都强调要注意猴气和人气，表演指导老师也整日挂在嘴边。 可这两者到底应该怎么安排，到底是猴气多一点，还是人气多一点？ 他同样是一头雾水。 “重新再来一遍，注意表演方式。” 杨婕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亏心，演员现在找不到正确的表演方式，本来应该是导演去协助解决的，可她也不知道完美的孙悟空应该是什么样。 一切只能跟着感觉走。 我觉得行，那就行，我觉得不行，那就重来。 说完，杨婕下意识的朝着顾北看了一眼，但很快就摇摇头，她也是想多了，顾北虽然能力强，办法多，可毕竟不是专业学表演的，他能有什么办法啊。 顾北确实没有办法，可谁让他前世看过那部最经典的《西游记》呢，谁让他知道最经典，最传神的孙悟空应该是个什么样呢。 他不会表演，难道还不会模仿？ 别忘了他是干什么的，演不出来，难道还画不出来。 猴子从远处看人是什么样来着？ 从近处看人是什么样来着？ 还有怎么坐，怎么走，跟不同的人说话时的神态都是什么样来着？ 顾北知道，即便没有他的参与，这帮人也能拍出来那部传世名作，但既然来了，要是什么都不做的话，也不符合他的性格啊！ 第七十三章 杀青？ “你是打算亲自上阵，把金莱给顶了啊？” 李成儒洗漱完回来，见顾北坐在床上，一会儿抓耳，一会儿挠腮的，笑着说了一句。 剧组自来了扬州之后，就住进了个园附近的一家招待所，条件很一般，房间里连个电扇都没有。 顾北和李成儒住在一间屋里，两张床摆在一侧，房间的另一半堆满了各种道具。 “我可没那么大的心。” 说着话，又在笔记本上写了几行字。 “水房人还多吗？” 像这种简陋的招待所，自然别指望能有独立的卫浴，洗澡有公共浴池，平时洗脸刷牙都在走廊尽头的水房。 “多，待会儿再去吧。” 李成儒说着，躺倒在了床上，眼睛看向了顾北放在床头的那个笔记本。 “这两天一直看你写写画画的，记什么呢？” 顾北没说话，直接把笔记本扔了过去，除了文字记录，还有很多画，都是孙悟空的肖像，各种表情，各种动作。 李成儒好奇了好几天，今天总算是能看个究竟，连忙打开，只看了一会儿，便满脸的诧异。 “你这……研究得够细致的啊！还真打算把张金莱给替了？” 能不细致嘛！ 顾北对于表演上的事，只能说一知半解，想要帮到剧组，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记忆当中，看过的《西游记》里面，孙悟空的每一个神态、动作、眼神全都尽可能的还原。 至于能不能理解，那就是张金莱，还有辅导他表演的老师的问题了。 “你打算现在就给杨导？” 顾北将笔记本拿回来，仔仔细细的放好。 “现在肯定不行，我还没整理完呢，再说了，现在也来不及啊！” 《除妖乌鸡国》这一集的拍摄工作已经临近尾声，眼瞅时间也到了8月初，按照台领导的要求，10月1日国庆节，这一集就要播出。 拍摄工作完成之后，后面还有剪辑，配乐，好些事需要忙活呢。 顾北就算是现在把这些东西拿给杨婕看，难道还能把戏再重新拍一遍？ “确实来不及了。” 这些日子，台领导一直在催促，期间阮若霖还特意来过一次，考察拍摄进度，剧组也一直在加紧赶工。 像今天，又忙活到了十一点多才回来。 “我看着也觉得……差了点儿意思，总觉得演得……跟我想象当中不一样。” 顾北听着笑了。 差了多大的意思啊？ 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你现在只是李成儒，还没进化成毒舌李的完全体呢。 “小顾，你觉得咱们拿着这个作品回去，能交得了差？台领导能满意？” 李成儒可还记得，当时的壮行会上，王峰台长提出，只要能比小日子的版本好一点儿就行，可杨婕非得拿大，还说人家台长的要求太低了。 现在怎么办？ 大话说了，军令状立了。 可现在的效果真能行？ 李成儒表示严重怀疑。 更让他忧心的是，前前后后忙活了那么长时间，吃了那么多苦，要是试集过不了关的话，剧组是不是就得散了啊？ 如果不是重生的，顾北肯定免不了也会有这种担心，可他知道，杨婕和剧组主创们最后是完成了《西游记》的。 哪怕依然有很多遗憾，但是并不影响《西游记》成为永恒的经典。 甚至相较于同期拍摄的《红楼梦》，顾北始终都觉得还是《西游记》更胜一筹。 《红楼梦》被人们奉为经典佳作，更多的是因为情怀，这其中林妹妹的意外离世，又让很多人加深了对这部戏的印象。 而《西游记》则是实打实的靠质量赢得了观众的口碑。 “再怎么说也是试集，条件就摆在这里，能拍成这样，台领导有什么可不满意的，再说了，差强人意将来才有进步的空间，真要是一下子就做到完美，到时候，台领导的期望值拔高，咱们怎么办？” 李成儒听着撇了下嘴：“反正你是总有的说，行啊！借你吉言，希望一切顺利吧！” 不光李成儒这么想，剧组所有的台前幕后工作人员也都是一样的想法。 盼着一切顺利，拿到领导面前，就算是得不到太好的分数，最起码也得及格才行啊！ 8月4日。 按照计划，最后的几场戏将在今天收尾。 当初在筹备会上，顾北曾提出，要将每一个故事拍成一集，文学剧本也是这么写的，可最后杨婕又改了主意，在这一集的最后留了个悬念。 妖道全真变成了唐僧的模样，迷惑孙悟空，至此结束。 说来也是无奈，杨婕何尝不想将这个故事拍完，可时间方面来不及，而且，最后要收服妖道，还需要观音大士出手，可观音大士的演员却因为有表演任务，赶不过来。 再加上，剧组也没钱了。 当初洪敏生答应批给《西游记》剧组三百万，可人家也没说这笔钱会一次性到位。 现在拍的是试集，所以只给了十五万，这还是杨婕反复争取来的。 一个月的时间，钱都花的差不多了，再不杀青，怕是连回京城的路费都没有。 “杨导！” 杨婕抬头看向了顾北。 “开始吧！” 看上去没什么异样，可只有杨婕自己知道，这会儿禅心都不稳了。 刚来扬州的时候，自信满满，脑子里想的全都是终于可以大展拳脚，可随着拍摄深入，她的心里反倒是越来越没底了。 本来以为准备的非常充足了，结果，越拍发现的问题越多。 现在每天回去看拍下来的素材，就没有一段能让杨婕满意的。 哪哪都是问题，可问题到底出在哪了呢？ “《西游记》除妖乌鸡国第X场第一条。” 啪嗒！ 拍摄开始。 杨婕死死的盯着监视器里的画面，恨不能每一帧每一帧的过。 发现问题，才能解决问题。 很显然，现在拍摄出来的内容并不是她想要的《西游记》，至少和她预想当中的，还有很大的距离。 可时间不等人，返城的火车票已经定了，今天晚上全组就要登车回京。 如果试集能通过审验，自然万事大吉，现在留下的遗憾，也能等到以后来弥补。 可要是…… 万事皆休。 顾北在一旁看着，他能感觉到老太太心里的不平静，想要宽慰两句，却又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才好。 总不能直接告诉对方：杨导，我是从四十年后回来的，您放心，试集没问题，领导很满意，您还是《西游记》的总导演，将来还能带着我们一起完成这部经典佳作。 呵呵！ 妖孽，先让猴子照脑袋给一棒子再说。 “好！过了，杀青。” 临近中午，最后一场戏结束，现场没有欢呼，也没人庆祝，所有人的反应全都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太不容易了。 满意不满意的，暂且放到一边，这段时间，大家的辛苦是有目共睹的。 生活条件差，工作强度大，除了张金莱这样的南方人，大多数北方演员对当地的环境也不适应。 一个月下来，连八戒都瘦了。 能一直咬牙坚持下来，本身就很不容易。 其他的，留给领导去决定吧。 接下来大部分人要返回京城，剩下的一份各自回家，还有没有重聚的那一天，听天由命吧！ 反正付出了，就不后悔。 “张老师！” 顾北拿上准备好的东西，叫住了正准备去卸妆的张金莱。 “小顾，你……有事啊？” 虽然相处了一段时间，可张金莱本身的性格内向，也不大善于和人交际，还是和以前一样，没说话先脸红。 不过他这会儿还戴着面具，倒是看不出来表情变化。 “我这段时间准备了一点儿东西，按照我的理解整理的，也不敢说对不对，不过，希望能对你的表演有所帮助。” 说着就将一个文件袋递了过去，里面是一个笔记本，还有上百张孙悟空的肖像画。 张金莱有些迟疑，但还是伸手接了过去。 “小顾，这是什么啊？” “你看过就知道了，不耽误你卸妆了，戴着那面具也够难受的。” 孙悟空的假脸，当初做出来，顾北是第一个戴上尝试的，贴好以后，喘气都费劲，里面还满是乳胶难闻的气味儿，时间一长还特别痒。 可张金莱愣是戴了一个多月，每天一大早上完妆之后，总要等到晚上收工才能摘下，单单是这份毅力，就足够让顾北钦佩了。 “等剧组重新集中的时候再见。” 顾北说完便走了，张金莱愣在原地，看看手上的文件袋，里面是什么，他倒不是很关心，反倒是顾北刚才那句话。 剧组重新集中？ 真能有那么一天？ 张金莱也有些怀疑，和杨婕的心情一样，刚开始的时候，他也是信心十足，可拍着拍着就感觉含糊了。 他从小就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自打学了猴戏，也是一路听着赞誉走过来的，但是在剧组，他听到最多的就是否定。 一会儿要生活化，一会儿要有猴气，各种要求，让他无所适从，也由一开始的自信，逐渐的自我怀疑。 拍到今天，他甚至只想赶紧结束，然后回家。 “金莱，干什么呢？化妆组的同志等着卸妆呢！” 听到马德桦的喊声，张金莱也回了神。 第七十四章对你，我有大用 六哥会不会把文件袋里的那些东西当回事，顾北也不知道，甚至能不能对六哥的表演起到帮助作用，他也不知道。 之所以没把这件事告诉杨婕导演，还顺带着堵住了李成儒的那张快嘴，也是因为那些东西，完全是从他的脑子里拷贝出来的。 到底是灵丹妙药，还是烂草根子，就看六哥的领悟能力了。 该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就不是顾北能管的了。 再说了，六哥前世能将孙悟空这个人物塑造成经典，没道理现在多了他这个助力反倒不行了。 当然，顾北的助力也有可能是添乱。 收拾好东西，当天晚上，顾北便跟着大部队一起登上了返京的火车。 出来一个月，终于能回家了。 扬州这边确实风景如画，可现在这个月份也太热了，到了晚上蚊虫还多，只要开夜工，顾北准保是蚊子最喜欢的那个仔，每天都得带着一身大红疙瘩回去。 相对来说，还是京城的蚊子温柔些。 在火车上睡了一路。 当初第一个和杨婕、王翀秋两口子去绍兴，顾北在火车上差点儿被那股子混合而成的怪味儿给熏死。 经过之前的漫漫取景路，他现在也差不多快习惯了。 甭管是火车上的嘈杂声，还是那莫名的怪味道，都干扰不到他睡得香。 一天两夜，火车进站的时候，正好是早上六点整。 啊…… 李成儒下了车，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正活动着快要僵住的四肢，就看到顾北提着行李，背着包从他的身边经过。 刚才在火车上，杨婕导演已经宣布了，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先不急着上班，放假三天，好好歇歇。 “小顾，你这是回家啊？” “不回家干嘛啊？我现在就想找地方好好的泡个澡，再舒舒服服的躺床上睡一觉。” 这一个多月在剧组，每天收工都要十一二点，回到招待所也睡不踏实。 李成儒那呼噜，一般人绝对忍受不了。 “别急着走啊，车站附近就有个澡堂子，大池子也干净，要不……咱们一块儿去泡泡。” 顾北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关键是在火车上闷了一天两夜，现在身上那股子味儿，他自己都腻歪，还是别带回家了。 从火车站出来，一人找了一辆三轮车，李成儒说明了地方，十多分钟就到了。 为民浴池。 很有时代特色。 现在这个点儿，澡堂子刚开门，顾北和李成儒把行李放好，脱光了衣服就奔了大池子。 嚯…… 还有俩老头儿比他们还早，这会儿已经在池子里面泡上了。 “我坐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一个老头儿正唱着《空城计》，另一个捧哏的不时叫好。 顾北和李成儒顺着池边出溜下去，被热水一烫，浑身的汗毛孔瞬间张开，甭提多舒服了。 “哎呦喂……舒坦……” 李成儒闭上眼，往后靠在池子上。 顾北也在一旁眯着眼休息。 他知道，李成儒带他来洗澡，肯定没那么简单，应该是有事要和他说。 可李成儒不说话，顾北也懒得问，看谁能沉得住。 过了十多分钟，俩老头儿的折子戏都换到第三本《红鬃烈马》了，李成儒终于开了口。 “小顾，上次在你家里，我说的是……你在朝阳的那个家，你当时跟我的说的，现在还算数吗？” 顾北连眼睛都没睁，只是“嗯”了一声，随后等着李成儒的下文。 “我……那什么，想好了，想跟着你一块儿干，可你也知道，我这手头……” 呵呵！ 顾北笑了：“用不着往里面投钱，你帮我干活，我分你一部分干股，可现在不行。” 呃？ 李成儒一愣：“为什么？你那天……” “你走了，剧组怎么办？” 顾北这话，李成儒还真没法接了。 事实上，这段时间在扬州，李成儒一直在琢磨这件事，虽然还是不甘人下，可他也知道，顾北的提议，对他而言，甚至可以说是一个能够改变命运的机会。 那天在四合院，摆的整整齐齐，好像一堵墙的电视机，给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甚至足以颠覆他的人生观了。 思来想去的，李成儒还是心动了。 可问题又来了，一边是跟顾北一起做生意，一边是《西游记》剧组，无论是那一边，他都舍不得放下。 现如今，李成儒好不容易做出了取舍，结果顾北又将他给拦了回去。 “小顾，我……” 哗啦！ 顾北抬起胳膊，对着李成儒摆了摆手。 “李哥，你先别忙，听我把话说完。” “行，你说。” 李成儒的语气明显带着郁闷。 “你要是现在过来帮我，充其量也就跟马三儿和麻杆儿一样，一个月往南方跑几趟，把服装运回来，然后再批发给那些小商贩，来来回回的也就这么点儿事。” “可那天在你家里我……” 李成儒说到这里，连忙止住，那天他可是答应了顾北的，不会将电视机的事往外说。 这里虽然就俩老头儿，可也得防备着点儿。 “那是偶然才能遇上的，具体情况，我不太方便和你说，现如今我这边长期做的就是服装批发，你要是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过来，可我觉得，让你干这个……实在是有点儿大材小用了。” 呃？ 大材小用！ 这个词，李成儒倒是挺喜欢的，可他现在想的是要改变既定的人生。 在见识到顾北的实力之前，李成儒还觉得自己挺不错的呢，大厂的正式工人，还是宣传科的文艺骨干，京城工人业余话剧团的台柱子。 可是那天之后，李成儒就得意不起来了，奔三十的人了，现在是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再瞎混几年，到哪天算一站？ 所以，李成儒才想着要做出点儿改变，继续留在《西游记》剧组，也就是个临时工，等到剧组解散的那天，他还是得哪来的回哪去。 倒不如趁着跟顾北当同事，彼此关系还不错的机会，看看能不能也学着做生意，至少也能改变一下家里的生活条件啊！ 可顾北的话，让他又有些犹豫了。 我算大材？ 啥大材？ 我咋不知道？ 顾北见李成儒有点儿懵，笑着说道：“搁我眼里，你就不是应该干这个的。” 哗啦！ 顾北直接站了起来，出了池子。 “李哥，先等等吧，咱们哥俩先把剧组的事给弄明白了，现在好些事都不稳定呢，等稳当了的那天再说。” 原先顾北确实想让李成儒跟马三儿他们一样，先从服装批发干起来。 李成儒脑子聪明，交际手腕八面玲珑，比马三儿和麻杆儿都适合做顾北的代理了。 可顾北现在改主意了，让李成儒当个运输大队长，确实有点儿屈才。 再说了，这买卖从开始干的那天，顾北就知道长久不了，现在人们是刚从特殊年代过来，还没怎么看清楚新鲜事物呢。 所以像什么喇叭裤、牛仔裤、蝙蝠衫之类的才会引领时尚。 可当人们的眼界开阔了，看到的新鲜事物多了，还会因为一款新潮服装心动吗？ 按照顾北的想法，这个买卖能撑过今明两年就不错了，往后即便还做服装生意，也得重新计划。 “搓澡！” 顾北说着往按摩床上一趴，外面有人听见喊话，答应了一声，很快进来个搓澡师傅。 李成儒还坐在池子里，仔细琢磨着顾北的话，虽然没明说，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是想等到以后，机会来临的时候大用他啊！ 想到这个，李成儒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小顾，你这话我可记心里了，只要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张口，我保证鞍前马后的伺候着。” 顾北笑了：“不至于，你也上来搓吧，等搓完了，找个地方吃饭，我都快饿死了。” “得嘞！” 李成儒欢天喜地的上了岸，同样往按摩床上一趴，意气风发的喊了一嗓子。 “搓澡！” 每人搓掉了二斤泥，神清气爽的冲完淋雨，便裹着毛巾出去了。 哗啦！ 一直隐身在角落里的俩老头儿也上了岸。 “刘爷，刚才那俩小子说的……你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什么啊！云山雾罩的，毛都没长齐呢，张口闭口的大生意，我看就是吹牛掰呢！” “得嘞，刘爷，还是您高明，咱们老哥俩是再泡会儿，还是……” “怎么都成，反正今个你请客。” “嘿，凭什么我请客。” “谁让你下棋输给我了。” “再来一盘，还赌输赢的，这回……谁输了，谁掏五块钱。” “成啊！正好，我孙女这两天跟我磨，想买条什么牛仔裤，赢你五块钱，我还省的自己掏了呢！” 等俩老头儿擦干了身子，裹着毛巾，摆开棋局的时候，顾北和李成儒已经在外面的早点铺子吃上了。 一人面前摆着一碗卤煮，手里还拖着个糖火烧，在扬州那边一个月，想这口都快想疯了。 不过看俩人这吃食，刚才说的大生意，确实像吹牛掰。 这年头，下海做生意发了的大老板，谁不是生猛海鲜啊！ 此刻真要是有人问，顾北会告诉对方，什么叫爷愿意。 “老板，加一毛钱五花。” “爷们儿，一份一毛五了您。” 听到老板的回话，顾北心中暗骂：凸(艹皿艹)，真特么黑。 “不要了！” 第七十五章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顾北他们回来之后还能休息三天，可作为《西游记》总导演的杨婕连家都没回，直接到了台里，跟洪敏生和阮若霖两位领导汇报完工作之后，便一头扎进剪辑房。 台里领导要求《除妖乌鸡国》必须在10月1日国庆节这天播出，而且报纸上也早就刊登了出来。 现在不光是上面的领导，还有全国的电视观众都在期盼着呢。 杨婕可不敢耽搁时间，早一天将《除妖乌鸡国》的后期制作完成，她的心里才能真正踏实下来。 不光要剪辑，还有配音配乐，拍摄完成只是第一步，后续的工作同样千头万绪，都需要杨婕这个总导演来负责。 尽管杨婕对试集里的许多地方都不甚满意，可现在拍都拍完了，再回过头去修补，显然不现实。 而且，剧组回京的事，领导那边也已经报备过了，现在都等着她的样片呢。 听阮若霖说，不光要送审，台里还准备请一些专家过来。 杨婕连忙追问台里准备请那些专家，等阮若霖报完吴祖光、谢添、李万春、袁世海、郑榕等一大串各方面权威专家的名字，她只觉得头皮都在发麻。 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帮权威人士围着她口诛笔伐的场景。 杨婕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将样片剪出来，然后等着审核，到底是秋后问斩，还是斩立决，就看专家是否认可吧。 一连在剪辑师里闷了七天，等顾北他们来上班的时候，谁也没见着。 终于，样片剪出来了，也到了最终审判的日子。 审片会定在转天，杨婕在将样片交上去之后便回了家，尽管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可身体已经极度疲劳，往床上一躺便睡了个昏天黑地。 一觉睡醒，已经到了第二天，不管再怎么忐忑，可丑媳妇终究还是要见公婆，这一劫怎么也躲不过去。 到了单位，坐在办公室里，杨婕久久没办法平静，这时，她想起了凌子枫。 当初去京影厂请王喜忠，碰到凌子枫的时候，他不是也说准备筹拍《西游记》吗？ 也不知道现在进行得怎么样了？ 杨婕赶紧给凌子枫打了个电话，想要请他来看看这部试集，顺便给提些意见。 结果…… “我不拍了，已经决定放弃了。” 杨婕听得一愣，忙问道：“为什么啊？” “我把原著细读了一遍，发现整个故事，孙悟空跟唐僧取经以后，就没有什么可拍的了，都是妖怪捉住了唐僧，不是要吃，就是要成亲，然后孙悟空去救，救不出来就去找救兵，一段段的都是这样，太雷同了，也拍不出名堂来，所以我就不拍了，现在我在外地，正拍着别的戏呢。” 杨婕听得目瞪口呆，也想起了顾北当时和她说过的那些话。 这小子难不成真长着前后眼呢？ 他说凌子枫拍不成，人家还真就不拍了。 而且，凌子枫放弃的原因…… 杨婕仔细的回忆这，好像顾北也曾在筹备会上提到过，当时顾北特别强调过，《西游记》里有许多雷同的内容，一定要注意拉开那些雷同故事之间的距离。 不论从故事情节上，人物性格上，地域选择上，都要分开，并且将故事重新编排，务必保证将来观众不会因为情节雷同，而产生厌倦感和故事疲劳。 这小子，真真是把所有问题都考虑到前面去了啊！ 杨婕正感叹着，有人过来通知，审片会开始了。 “知道了，马上到！” 杨婕送走来人，准备好笔和本子，随后鼓足精神，迈着一往无前的步伐，走了出去。 可刚到门口，杨婕就愣住了。 王翀秋、孙永胜、朱小峰、彭丽，还有剧组的其他工作人员，当然也少不了顾北。 李成儒倒是没来，他不是央视的正式职工，《西游记》还能不能继续下去，现在还不一定，所以他便回原单位了。 “杨导，加油！” 彭丽喊了一声，其他人纷纷效仿。 看到这一幕，杨婕突然笑了，回了一句：“不是让我加油，是让我们的片子加油。” 成败在此一举，就看片子争气不争气，能不能打动领导，还有各位专家的心了。 走进会议室，台里的领导，一位台长，三位副台长，广电的领导，还有台里邀请来的各路专家已经全都到了。 会议室的正前方挂着一张幕布，桌子上摆着放映机，洋片已经架好，就等着领导一声令下。 “开始吧！” 王峰和广电的领导，以及受邀前来的专家寒暄两句，对着侯在一旁的工作人员说了一声。 杨婕很自觉的坐在角落里，心里又开始打鼓。 灯光熄灭，放映机发出“唰唰”声，幕布也随之亮起。 那一刻，杨婕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儿。 特别是当画面上出现那些难看的孙悟空和猪八戒的造型时，杨婕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她不知道北猴王李万春老先生会说些什么？ 更不知道领导，专家们能不能接受这种样式的《西游记》？ 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期盼着这个试集千万不要被枪毙了。 整个过程，除了偶尔听到咳嗽声，还有划火柴的声响，会议室里安静的让杨婕不禁心生烦躁。 片场四十六分钟，可是对于杨婕来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幸亏她在剪辑的时候，删掉了一些啰嗦的情节。 不然的话，她怕是会因为紧张犯了心梗。 终于结束了，再也不用看到那难看的猪猴。 可杨婕刚松了一口气，紧跟着心又提了起来。 马上就要出结果了。 啪、啪、啪…… 呃？ 有人在鼓掌，随后掌声逐渐变得热烈，这让杨婕茫然无措。 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此刻，一向机敏的杨婕也难得反应迟钝了一次。 “好，好啊！” “嗯，真不错，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能拍得这么好！” 终于有人开了口，听到是夸赞的时候，杨婕还不敢相信，生怕这些领导专家说的是反话。 紧跟着，夸奖、肯定的话越来越多。 吴祖光先生还兴高采烈的表示：“用现实主义手法，来表现浪漫主义题材的道路是成功的，把古典名著改为电视剧是一件有价值的工作，但难度确实很大，但拍出来的片子相当不错。” 京影的老导演谢添也跟着说：“小日子拍的《西游记》没有我们的好，把一部神话故事拍得这么讲究，一点儿都不马虎，不低级，很难拍！很成功，很满意！” 听到这些话，杨婕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儿，随后又看向了那几位戏曲名家。 她最担心的就是李万春和袁世海这些戏曲大家会对猴子的造型提出反对意见，可让她万万没想到是。 当初她去拜访李万春先生的时候，李先生还在坚持，孙悟空必须勾脸，不然就不叫艺术，可此刻，李先生却对样片里孙悟空的造型表示了肯定。 甚至当中表示：“你们这是真正的孙悟空！” 瞬间，杨婕感觉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杨导，不简单啊！” 这个时候，台长王峰也走到了杨婕的面前，一向给人的感觉总是非常严肃的他，今天也难得露出了笑脸。 “我该给你道个歉，当初党.委会上，大家讨论《西游记》导演人选的时候，我是投了你的反对票，幸亏洪副台长和阮副台长坚持，不然的话，我们今天也看不到这么一出好戏，好，真的好！” 听到王峰也这么说，杨婕有些恍惚，她知道，《西游记》交给她来拍，王峰一直是颇有微词的。 现在能得到王峰的认可，杨婕甚至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还……还不够好，很多地方还很粗糙，尤其是造型和表演方面，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如果领导还然给我继续拍下去的话，我一定争取做到更好。” 把心里话说出来，杨婕满脸希冀的看着每一位领导，虽然刚刚大家都对试集的水准表示了认可，但听不到领导亲口承诺，《西游记》可以继续拍下去，她的心里还是感觉不踏实。 听到杨婕这话，王峰等人都笑了起来。 阮若霖说道：“《西游记》的故事大家都很熟悉，又有那么好的动画片，那么多的舞台剧，再改编成电视剧，难度是很大的，今天我们看到的电视剧《西游记》，应该说是达到了非常高的水平，不夸张的说，像这样的电视片，拿出国去也是一流的！” 王峰点点头，接着说道：“阮副台长说的没错，能达到这个水平，不管是作为领导，还是作为观众，我们已经非常满意了，不过既然杨导说还有进步的空间，那么我们还是拭目以待吧，希望杨导将来能给我们更大的惊喜。” 将来？ 杨婕立刻捕捉到了关键词。 “王台长，您的意思是……我们组的工作可以……” “不让你们继续，恐怕全国观众也不答应啊！” 从王峰的嘴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杨婕兴奋的简直要喊出来，努力控制住激动的心情，跟台领导一起，将专家和广电的领导送走。 杨婕紧跟着就迫不及待的冲到筹备组当初开会的那间办公室，果然，大家伙都在这边等着呢。 “杨导，怎……怎么样啊？” 刚刚杨婕在审片会现场备受煎熬，同样的，顾北他们在这里等着的人也同样不好受。 看到杨婕进来，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结果。 “明天开始，继续工作！” “太好了，太……” 大家闻言立刻欢呼起来，可刚开始就被杨婕给按了下去。 “现在就高兴也太早了，记住，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小顾，李成儒今天怎么没来？通知他来上班，旷工？回头让他写检讨。” 顾北笑着答应，看着故作平静的杨婕导演。 第七十六章播出 样片审核顺利通过，还意外的得到了各方面的好评，停顿了几天的剧组重新进入了紧张的工作当中。 之前的试集算是一个小结，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顾北这个导演助理原本只是负责现场统筹，现如今工作加码，杨婕直接把剧组的拍摄计划指定也扔给了他。 导演器重，有心栽培，顾北自然应该感激涕零，尽心报效。 可问题是…… “就咱们俩人，好歹也安排几个帮手啊！” 之前在扬州，顾北也是实在受不了当地的气候环境，还有那无处不在的蚊虫，眼瞅着剧组工作效率低下，这才大着胆子主动请缨。 后续的工作要说有多出色，其实也未见的，不过是以前没有人去干那得罪人的差事，让顾北主动给揽了过去。 有了居中指挥的人，再加上顾北年轻，精力旺盛，除了现场统筹之外，还将一些杂七杂八的事给顺手处理了。 如果这样都不能提升剧组的工作效率，顾北大可以找块豆腐一头撞死了。 可现在要负责的是，为剧组指定拍摄计划，而且还不是单日计划。 这下工作量还真的是…… 亚历山大啊！ 选集，指定剧组活动路线，安排演员的档期，还要兼顾给一部分小角色选演员。 此外还要和各个外景地相关单位联络，甚至是剧组前往外景地拍摄期间，这一路的人吃马嚼等等等等各种事，好像现在都归顾北管了。 “帮手？” 李成儒现在也是满脸的无奈，他都有点儿后悔跟顾北走得这么近了，不然的话，他安安稳稳做他的场记，哪用得着这辛苦了。 刚才看顾北将他们需要负责的事罗列出来，李成儒都想报病假了，先休息一年再说。 “哪来的帮手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太太恨不能把一个人拆成八个人使，就这还嫌剧组人多呢！” 唉…… 李成儒说着，发出了一声长叹，看着顾北，满脸的幽怨。 “小顾，我这算是让你给连累了吗？” “扯淡！” 顾北没好气的甩给李成儒一根烟。 “那是杨导器重你，不然的话，你以为你能得这么大的栽培？” 还栽培呢？ 李成儒情愿不要，这分明就是要累死人。 “真要是有意栽培我，怎么不让你给我当副手？” 想什么呢？ 顾北是央视自家人，必须下力气培养锻炼，李成儒是个外来的，等《西游记》拍完，就得哪来的回哪去，培养他有什么意义？ “行啊！你要是愿意把这担子挑起来，我情愿给你当副手，怎么样啊？李大管家！” 顾北现在的差事说起来，还真有点儿类似于大管家。 全力保障剧组的后勤。 不对啊，我好像是美工师来着？ 突然给我加这么重的担子，怎么没有人通知我转岗呢？ 拿着美工师的工资，干着副导演的活？ 这可上哪说理去。 “拉倒吧，我没那么好的命，行了，咱们谁也甭抱怨，干着看吧，顾总管，你先说说，咱们这工作从哪开始啊？朱导那边可还等着呢。” 朱小峰现在确实在等着顾北，他这边的拍摄计划定不下来，朱小峰负责的剧本改编就没法开始工作。 “让朱导别等了，咱们第一站先去青城山。” 这可不是顾北定的，他就算是定了计划，也得先跟杨婕导演商量，杨导同意之后，他才好排时间。 李成儒稍稍一愣，随后问道：“先拍《偷吃人参果》？得嘞，我这就去传旨。” 说完人就跑了。 顾北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自怨自艾了两秒钟，随后抖擞精神。 不就是加担子嘛！ 我个重生的天选之子，还能怕这个？ 首先，拍摄时间表，走起。 本以为回到京城，工作上可以稍微轻松一点儿，可现在整个《西游记》剧组，从杨婕这位总导演往下，各个部门，每一位同志都摩拳擦掌的要大干一场，顾北作为杨婕导演面前的红人，自然得身先士卒了。 每天忙活到十点多才回家，属于常态，甚至有时候在台里熬个通宵，也不算什么新鲜事。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 《西游记》的拍摄时间表也在不断的完善，行走路线逐渐清晰，选角的工作也在按部就班的进行…… “今天谁也不许加班，到点准时回家。” 下午开了个阶段总结会，各部门汇报工作进度，本来以为又得熬到深夜。 可谁也没想到，刚过四点，杨婕导演就宣布了散会。 还特意叮嘱了，今天不让加班。 什么情况？ “彭老师，杨导她……什么意思啊？我这还有一大堆事没汇报呢。” 顾北看着杨婕收拾完东西，直接起身走人，琢磨了半晌也没明白老太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就等明天再汇报，现在抓紧时间收拾，五点准时下班，对了，你家里有电视吧？” 顾北下意识的点头。 不光家里有，我还卖这玩意儿呢。 就在上个礼拜，马三儿和麻杆儿又从南方运回来一批，还不光是电视机，录音机、洗衣机都有。 顾北直接给家里弄了一套，当时直接在大院里引发了轰动。 顾孝武和李素芬知道，顾北正跟着马三儿搭伙做生意，虽然觉得这样太张扬，可也知道，顾北现在手里有钱，根本不在乎这些。 随后，李素芬也只是叮嘱了顾北，就算是做生意再怎么赚钱，工作上也不能懈怠。 顾北自然是再三保证，他工作上如何，李素芬也都看在眼里，说过一句也就算了。 “晚上千万别忘了。” 忘了？ 忘什么？ 呃…… “李哥，今天几号啊？” “十月一号国庆节，咋了，这都能给忘了？” 李成儒笑呵呵的说道，还在为能准时下班高兴，他家里没电视机，不过对象家里有啊！ 没错，这货终于动了尘心，经人介绍，认识了现在的对象。 听李成儒提起国庆节，顾北这才想起来，今天不光是国庆节，还是《除妖乌鸡国》播出的日子。 难怪杨婕导演让大家今天务必准时下班回家呢。 此前试集已经得到了广电领导，台里领导，以及各界专家的认可，但是，电视剧拍出来是要给观众们看的，观众们能不能认可，这个才是最为关键的。 回家，赶紧回家！ 顾北收拾好东西回了办公室，随后两只眼睛就没离开过手表，刚到五点，便和李成儒一起急匆匆的下了楼，他已经挺长时间没跟家里人一起吃晚饭了。 推上自行车，来人分道扬镳，李成儒忙着去找对象，顾北则急着往家里赶。 呼…… 一阵风刮过，伴着沙尘，这倒霉的天气又开始了。 发力猛蹬，自行车愣是被顾北骑出了飙车的感觉，沙尘天气也阻挡不了他回家的速度。 “爸，我妈呢？” 顾孝武正在堂屋看电视呢，自打顾北搬回来这台大彩电，顾家也成了全院人的焦点。 不光是彩电，收音机、冰箱、洗衣机，马三儿甚至还从南方给顾北带来了一个电饭煲，李素芬用过一次之后，立刻就被这高科技给征服了。 “还没回来呢，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今个我们拍的《西游记》播出，导演特意让我们准时下班回来看。” 可惜这年头没有收视率统计那么一说，不然，顾家还能为拉升收视率做一点点贡献。 “是嘛，那可得看看。” 顾北此前从扬州回来，顾孝武就曾问过他，《西游记》里面那些神仙妖怪飞天遁地都是怎么拍的，只可惜顾北解释了半天，他也没闹明白，今天终于可以亲眼见证了。 看着顾北，顾孝武的心里既高兴，又有些失落。 高兴的是，顾北长大了，工作做出了成绩，甭管顾北赚多少钱，在他这个做父亲的眼里都没多大意义，工作上有了成绩才是值得庆贺的。 而失落则是因为…… 食品厂的效益越来越差，迟迟不见上面有任何动作，工资还是只能发一半钱，剩下都用厂里的产品顶，工人们的心气也是越来越低。 顾孝武原先还能强撑着，现在心也懒了。 “小北？” 正说着话，李素芬也到家了，刚才在外面就看见了顾北的自行车，进屋看到顾北，也是一阵惊奇。 这臭小子都多少天没准点下班了。 “你等着，妈给你做饭去！” 顾北刚上班的时候，李素芬整日里担心顾北工作不顺心，现在顾北得了领导的器重，越来越忙，她这个做母亲的又开始担心儿子的身体。 熬夜加班，不能按时吃饭怎么行。 李素芬今天也是下了血本，光肉就买了二斤，一大碗油汪汪的红烧肉端上桌，别说顾南这个小馋猫，顾北都忍不住食指大动。 全家人高高兴兴的吃过晚饭，便守在了电视跟前，《新闻联播》结束，随后画面突然变成蓝色，上面出现五个大字——西游记（试集）。 还伴着一个男低音介绍，那句“在拍摄期间，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关心和支持”，让顾北嗤之以鼻。 他还记着在扬州的时候，想要用游泳馆拍戏，结果人家负责人因为怕浪费电，居然不给开灯的事呢。 这也算支持？ 好吧，至少大明寺的能勤法师是个好人。 “路漫漫，水迢迢……” 这主题曲，分分钟让人出戏，顾北暗下决定，等明天一定要和杨婕导演建议一下，把这主题曲给换了。 第七十七章 问题多多 李素芬是专业的美工师，在京影厂工作了二十多年，业内也小有名气，她都认为人物的造型不错，顾北听着也就放心了。 “我记得那次你们去找王喜忠老师，我还看过你画的人物肖像图呢，王老师还原的不错，就是细节上，还稍微差了点儿意思。” “杨导也是这个意见，在扬州的时候，就快把王老师给逼疯了。” 不光是在扬州，这段时间，每次开会，杨婕导演必谈的就是人物造型，特别是孙悟空和猪八戒这两个核心人物的造型，必须抓紧改进。 王喜忠老师现在被杨婕给逼得刷刷掉头发，眼瞅着老头儿脑袋上都快没几根儿了。 那对很有特点的八字眉也整天皱在一起，看着就上火。 已经连着修改了好几个方案，做了好几个乳胶面具，可杨婕看过之后，觉得倒是比原来的有进步，可觉得还不是太理想。 美猴王仍然不够美，像个野猴子，脸上的颜色也没有找准。 猪八戒的妆也不好，颜色是偏黑还是偏白？耳朵是大些还是小些？应该挂下来还是支棱起来？肚子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填充物，用水吧，太重，走起路来叮呤咣啷的也不方便，冲气吧，又太轻，用棉花吧，还觉得没有弹性。 总之就是怎么都不成。 可杨婕导演的一句不成，王喜忠就只能推翻原先的方案重来。 不光他忙，顾北也没得清闲，本来作为剧组的大管家，事情就已经够多了，还得经常往京影厂跑，没几天的工夫顾北就瘦了一圈。 可不管怎么累，这件事还是要抓紧，现在已经10月1号了，按照台领导的要求，《西游记》的下一集春节期间就要播出。 计划都排好了，还有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剧组就要出发前往四川成都的青城山去拍《偷吃人参果》。 顾北原以为25集的《西游记》用时六年拍摄完成，是慢工出细活，谁知道时间上居然这么赶。 “过几天又要走？” 李素芬听了，也不禁皱起了眉。 “这次出去要多长时间啊？” “这回时间短一点儿，大概二十几天吧！” 顾北说着，心里也在回顾着他指定的拍摄计划。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次是6号出去，24号回京，回来之后就要立刻忙着做后期，再然后是11月中旬出发去湖南拍《三打白骨精》，等到再回京城，就该过年了。 将近五十分钟的《除妖乌鸡国》结束，全家人倒是看得津津有味，特别是顾南，拉着顾北一个劲儿的问电视里面的孙悟空是怎么飞上去的？ 还有跟王子对话的那个小孙悟空，只不是真的有那么小的人？ “你就没看出来，那王子是你哥我演的？” 呃…… 顾南一愣，刚才只顾着看孙悟空和猪八戒了，对拢共没有几场戏的顾北，小丫头居然都没留心。 “哥！真是你演的啊？” 真是白疼了。 顾南也有点儿不好意思。 “电视里跟你长得都不一样，我哪认得。” 顾南讨好的笑着。 “哥！等你们下回拍戏，能不能也让我去看看啊？” “我们下次拍戏要去四川，你不上学了？” 顾南一听，立刻就郁闷了，她知道，请假去看顾北拍戏，这话根本不能提，否则的话，就算是家里最受宠的，也照样得挨上一顿打。 “行了，行了，你哥这些日子累坏了，小北，赶紧回屋歇着吧。” 李素芬这话倒是没说错，刚才吃饭的时候，顾北就感觉身子疲得不行，闻言便起身回了屋，往床上一趟，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转天一切照旧，下午开会的时候，杨婕特意组织各部门讨论试集里面发现的问题。 人物造型是老生常谈，这一点只能靠王喜忠老师去摸索解决，如今整个国内影视圈，也只有他一个人掌握了这种技术，其他人更白瞎。 还有就是演员表演的问题，今天人艺的董行吉老师也特意过来了，对试集里面演员的表演提出了很多看法。 表演方式还是过于戏曲话，应该再往生活化这边靠一靠，再有就是孙悟空，董老师也觉得不满意。 “怎么表演，我能教给金莱，可到底该怎么演，这个我就没办法了。” 董老师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他能教张金莱怎么演戏，却教不了张金莱怎么演孙悟空。 因为这个形象，以往从未在电视剧里出现过，根本没有合适的参照物，只能靠张金莱自己摸索，他能做的只是提供辅助。 杨婕点点头，早上文艺部的组长会上，洪敏生也提到了这个问题，师徒四人里面，最满意的是猪八戒，不过最受质疑的却不是孙悟空，而是唐僧。 用洪敏生的话来说，感觉王越演的唐僧寒酸了些，最好换一换。 还是杨婕在洪敏生跟前说了不少好话，最终洪敏生才点头同意再试一段时间。 “演员在表演上的问题，我认为缺点很多，都需要改进，接下来咱们出发前往青城山，拍《偷吃人参果》，如果还是不行的话，在演员阵容上随时会进行调整，希望大家都要有个心理准备。” 众人闻言，纷纷提起了心。 谁都听得出来，杨婕这话可不光是在说演员，演员都能随时更换，幕后自然也一样。 虽然之前在扬州的时候，大家配合的不错，但也不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特别是在顾北做上现场统筹之后，在工作当中虽然没出现过太大的矛盾，但口角也没少了。 杨婕分明就是在给所有人打预防针，在这个组里，谁要是敢搞事情，分分钟让你走人。 紧接着又提到了很多方面的问题，顾北作为剧组的文案先生，全都一一记录了下来。 “小顾，你别光记，昨天也看了吧，说说你的看法。” 杨婕看各部门都说得差不多了，又点了顾北的名字。 顾北放下笔，飞快的整理了一下思路，随后说道：“刚刚各位老师已经谈到了很多方面的问题，造型、表演等等，我就不重复了，我想说的是，配乐。” 配乐！ 配乐又有什么问题？ 顾北接着说道：“准确来说，我对试集里的主题歌不太满意。” “小顾，片头曲可是XXX老师写的，人家可是著名作曲家。” 顾北没急着反驳，而是念起了昨天记下的歌词：“可叹世上多危难，无奈人间有不平，指天为誓，普度众生，远到西天取真经……又是叹，又是无奈，哪来这么多的叹，又哪来这么多的无奈？” 这个问题直接把在场所有人都给问懵了，杨婕也是紧锁眉头，她昨天只是觉得主题曲稍微差了点儿，可现在听顾北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 “西天取经本来是件壮举，结果却出来的了这么多的无奈，说它不够大气，不为过吧？” 顾北说着，看着众人的反应，每一位都在思索。 “还有就是曲子，四平八稳，老气横秋，有些悲天悯人的感觉，如果只是作为唐僧的主题曲还可以，可作为《西游记》的主题歌显然不合适，这里面没有孙悟空的个性，也没有不畏艰险、勇往直前的勇气和力度。” 说到这里，顾北就及时打住了，具体是不是更换，那是领导应该考虑的问题。 “小朱，你再联系一位作曲家，从四川回来，我就要拿到新的曲子。” 朱小峰无奈苦笑，可杨婕把任务派给了他，他也只能尽力去完成。 “行，我尽快办好。” 杨婕又琢磨了一下，补充道：“这样吧，闷在家里写，估计没什么灵感，也没有生活，你最近这两天先把人找好了，然后让他跟剧组一起去拍摄地体验生活。” 写个片头曲，居然还要体验生活？ “呃……好，好！” 交代完这件事，杨婕看看时间，差不多该吃午饭了。 “刚才大家总结出来的问题，小顾，你尽快形成文字，下发到剧组的每一个部门，是哪个部门的问题，部门的负责人牵头，抓紧时间拿出解决方案，同志们，时间不等人，今天已经2号了，咱们6号就要出发前往青城山，到了春节的时候，《偷吃人参果》就要播出，大家算一下，我们还有多长时间？” 今明两年的拍摄计划，早在国庆节之前，顾北就已经公布出来了，方案是他制定的，然后报杨婕批准，杨婕再报给阮若霖、洪敏生，三位领导都在上面签了字。 一直到84年底，都要严格按照这个计划执行。 “我还是那句话，拍摄《西游记》，本身就是一件非常艰苦工作，之前在扬州的时候，相信各位同志也已经感受到了，如果有谁吃不了这份苦的话，随时可以退出。” 杨婕说完，还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说话，心里也十分满意。 “好了，散会，下午继续，及时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呼…… 看着杨婕导演离开，顾北也长出了一口气，刚才老太太的气场还真有点儿吓人。 至于这一上午总结出来的问题…… 第七十八章 作曲怪才 前世《西游记》的拍摄工作，从开始到结束一直是一个摸索的过程，之前并没有同类型的作品可供参考，所有的一切，都要靠剧组从无到有来独立完成。 最后呈现出来的作品质量如何，相信每一个看过86版《西游记》的观众，心里都有一杆称。 哪怕后来经济发展，科技手段进步，神话题材的影视剧也多了起来，但是，真要说能和《西游记》相比的，不是自夸，是当真没有。 由此不难想象，《西游记》剧组的台前幕后所有工作人员，为此付出的多大的辛苦。 顾北既然来到了这个年代，有幸参与其中，便一直想着能让剧组少走一些弯路，少经历一些波折，将这部经典佳作更好，更顺利的制作完成。 之前师徒四人的肖像画，剧本改编的大方向，都算是顾北凭借着先知先觉为《西游记》做出的一点贡献。 如今既然说到了配乐的问题，顾北也不能提出来之后，坐等那位许静清老师天降了。 又到了他发挥优势的时候了。 顾北前世看过很多关于《西游记》剧组的专访，杨婕导演和许静清老师都曾说过，在为《西游记》配乐之前，他只是一个无名作曲家，当剧组联系到他的时候，他甚至以为来人是个骗子。 杨婕导演也提到，她也是非常偶然的听到了许静清创作的一首曲子，传统乐器搭配西洋乐器的演奏，一下子就把她给吸引了。 顾北此刻自然不知道这位许静清老师在哪，而且，现如今网络在国内还没个影子呢，咨询也不发达，想要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找不到人，顾北至少可以给杨婕一点儿启发。 比如…… “你的意思是，不能只是单纯的将配乐固定在传统乐器和传统乐曲上？” 顾北的话，杨婕听过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解。 因为文艺部组长会上，曾有人多次提到过，无论是《西游记》，还是王福林负责的《红楼梦》，作为古典名著，在配乐上都应该用传统乐曲，突显古典名著的特点。 现在顾北居然要将这个决议给推翻了。 “不用民乐用什么？总不能用洋玩意儿吧？” 杨婕虽然不是个老脑筋，但是在这个问题上，多多少少还是保守了一些。 因为从一开始，从广电到台里，定下的调子就是，中国人要用中国的方式来拍中国的名著，并且还要突出中国特点。 配乐虽然有一个“配”字，可并不代表着可有可无，相反一首曲子的好坏，能够直接影响整部戏的质量。 “为什么不能？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不行呢？” 听顾北这么说，杨婕也稍稍动了心思，既然现在找不到合适的曲子，不如试一下。 “你这么说了，有没有合适的作曲家？” 呃…… 许老师，你这会儿到底在哪旮沓待着呢？ 顾北确实不知道许静清现在是哪个单位的，但是…… “杨导，前年那部《丹心谱》您看过吗？” 杨婕点头，她是个电影迷，只要有新上映的电影，工作再怎么忙，也会挤出时间去看。 “京影厂拍的，看过啊！” “您对里面的配乐还有印象吗？” 杨婕努力回忆了半晌，突然眼前一亮：“我记得，记得，好像是用交响乐为主，还伴着点儿……” “电子音乐。” 顾北倒是没看过这部电影，可原身看过啊，当时《丹心谱》在京影学院试映，原身和同学们一起看的，当时就对配乐印象十分深刻。 “你要推荐的那个作曲家是京影厂的？” “不是。” 这个问题，昨天晚上顾北已经问过李素芬了，可是，李素芬并不记得京影厂有许静清这么一个人。 “不过有人肯定知道他是哪个单位的。” “谁？” 杨婕刚问完，立刻就意识到顾北说的是谁了。 “你说的是郑荣老师？” 郑荣是《西游记》剧组的表演执导老师，同时还定下来在戏里演太上老君，并且之前的审片会，郑老师也参加过，跟剧组的联系非常密切。 而郑荣老师恰好是那部《丹心谱》的主演之一。 “小顾，下午的会你就不用参加了，去人艺找一下郑荣老师，联系上那位作曲家，明天请过来，我和他谈谈。” 顾北答应了一声，接着就去准备了。 下午先去了人艺找到郑荣老师，听说《西游记》剧组准备请《丹心谱》的作曲家配乐，郑荣立刻满口答应，也不用顾北去请，他明天就带人去台里。 许静清有了，那魔性的神乐还会远吗？ 豆豆豆……噔噔噔噔…… 又通过自身的影响，办成了一件事，顾北的心里就别提多畅快了。 下午也不用回单位了。 顾北直接骑车去了西城区，虽然朝阳的那套两进四合院要更大一点儿，但顾北还是更喜欢百花胡同的这套小院子。 骑车到了门口，就见院门开着，正要进去呢，马三儿正好出来了。 “小北，你今个怎么有空过来了。” 现如今的马三儿和当初相比真的是大不一样了，西装革履，还打着领带，一双擦得锃光瓦亮的大皮鞋，还学着香江电影里男主角的模样，梳了个大背头，头油都不知道抹了几斤。 “最近工作忙，挺长时间没过来了，来这边看看。” 马三儿正准备走呢，今天下午有饭局。 他现在俨然一副大老板的派头，京津两地，只要做服装生意的，基本上都在他这里拿货，每天酒局不断。 马三儿见顾北来了，也就没急着走，跟着一起进了院子。 里面很干净，那棵石榴树已经结果了，硕大的石榴缀满了枝头，屋里新添了不少家具，都是麻杆儿这段时间帮着踅摸来的，有年代的老物件不多，但都是好木头。 “小北，要我说，你那工作干着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踏实下来做生意呢。” 马三儿虽然不知道顾北每个月的工资多少，但充其量也就四五十块钱，哪有做生意来钱快，他现在占着两成的份子，每趟货批发出去，少说都能赚好几千块钱，够普通工人好几年的工资了。 “看看再说吧！” 顾北敷衍了一句，辞职下海这件事，顾北不是没想过，一开始是因为家里的原因，现在则是他自己不想。 重生一次，如果只是赚钱，积累财富的话，那也太无趣了。 人总归还是要有点儿追求的，顾北现在的追求就是，要在影视这个行业里面大展拳脚，做出一番真正的事业。 当个二道贩子？ 那算什么理想。 只待了一会儿，顾北便走了，马三儿还要急着去参加饭局，想邀请顾北一起，却被他给拒绝了。 不知道为什么，顾北突然觉得和马三儿之间不像原先那么近了，或许是两个人对生意有了不同的看法，也或许是…… 错觉？ 算了，不管这些。 现在服装批发的生意，顾北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为了积累原始资金，长远发展的话，他还真瞧不上。 转天，郑荣老师果然带着一个消瘦的中年人到了央视，顾北只一眼便认出，对方正是许静清。 虽然现在还没什么名气，但顾北知道，这位绝对是当下中国影视配乐领域的一位怪才、天才。 许静清不像其他的作曲家，不拘泥于一种风格，民乐、交响乐、电声，甚至是戏曲，他都有所涉猎，可就是因为会的太多，而且喜欢尝试不同的配乐风格，被同行视为旁门左道，所以机会才不多。 他本人也没想到，居然会被推荐到《西游记》剧组，而事实上这已经不是他和《西游记》的第一次结缘。 当初朱小峰牵头，为《西游记》征集片头曲，他也曾投过稿，只是没被选中，昨天看过《除妖乌鸡国》之后，就觉得那首片头曲太普通了，完全展现不出《西游记》这个大命题的特点。 结果，转天郑荣就联系到他，告知《西游记》的总导演杨婕要见他。 顾北忍住内心的激动，跟许静清老师寒暄了一阵，等到杨婕那边散了会，便一起过去了。 看着站在杨婕面前，一脸兴奋表情，连说带比划的许静清，再看杨婕听得津津有味儿，顾北就知道这件事有门儿。 “杨导，我的意见就是，要为《西游记》配乐，不能拘泥于任何一种形式，要根据不同的情节来安排，比如唐僧，就应该端庄大气，用民乐的方式来表达，再比如孙悟空，就要体现出他天不怕地不怕，勇敢无畏的精神，可以尝试用更为激扬的曲调，还有主题曲，不光要表现出师徒四人一路的艰辛，更要体现出虽然前路磨难重重，却依然一往无前的勇气。” 说的是没错，但关键还是要看作品，没有作品，只顾着瞎逼逼，也没有个卵用。 “许老师，剧组6号就要出发去四川青城山，如果你方便的话，我希望你能和我们一起过去，参与到剧组的拍摄当中去。” “没问题，没问题。” 别说只是让他跟组，就算是让他现在辞职，许静清也没有二话。 杨婕又思索了一番：“这样吧，我们这次去四川的拍摄周期，大概在二十天左右，拍摄结束返京之前，我希望能看到你的作品。” 《偷吃人参果》要在春节期间播出，配乐的事，确实要抓紧了。 二十天？ 第七十九章 这位道长有点儿冷 四川青城山，中国道教发祥地之一。 《西游记》剧组一行人10月6号从京城出发，8号抵达成都，分散在全国各处的演员们也都在此之前陆续到了。 因为《除妖乌鸡国》播出后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好评，台里也提高了《西游记》剧组的待遇，作为奖励。 这次从京城过来，虽然还是坐火车，可至少像杨婕这样上岁数的，尤其是女同志不用再一路坐着了。 要知道这年头，卧铺可不是有钱就能坐的，首先要够级别才行。 杨婕等人的级别肯定不够，但是央视的级别高啊，由台里出面开的介绍信，剧组上岁数的同志得知后，也松了口气。 拍摄期间的劳累，辛苦都能坚持，唯独坐火车，那是真受罪啊！ 不光这方面的待遇提高，剧组里央视的工作人员也终于申请下来了补贴，每人每个月20块钱，像顾北这样的有钱人自然看不上，但对其他人而言，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抵达青城山的当天，杨婕也没急着开始工作，她是躺着来的，可剧组的绝大部分人还是坐了一路，早就腰酸背疼腿抽筋了。 放假一天，大家好好休息休息。 只可惜，杨婕导演的一番好意，终究还是错付了。 之前在扬州的时候，因为天气原因，再加上剧组的工作确实太忙，大家伙都没机会好好逛一逛扬州城。 现如今到了青城山，同样是风景秀丽的所在，而且金秋十月，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候，谁还能在招待所待得住啊！ 收拾好行礼，便三五成群的出发了，顾北本来没想去，上次过来采景，该看的也都看见了，可李成儒不答应，非得拽着他一起出发。 没办法，勉为其难玩上一天吧。 顾北前世对青城山的最初印象并不算好，究其原因还是金庸大侠的缘故，他在《笑傲江湖》里创作了一个青城派，算是故事初期的第一大反派。 那位掌门余沧海，直接毁了小林子的一生，堪称实打实的大恶人。 上次采景的时候，路过青城山，这里自然没什么青城派，也没有一帮苦修武功的道士，不过山上确实有众多著名的道教的建筑。 其中有一座古常道观，依山而建，气势恢弘，却又异乎寻常的幽静古朴，当时吸引了采景小组的所有成员。 参观之后，更是发现，几乎观中所有的地方，都可以作为拍摄点，尤其后面有一座“第五洞天”的大殿，简直是菩提祖师讲道的绝佳场所。 高高的台阶，台阶两旁都有坐位，可供道士们坐听祖师讲道，最高处就是菩提祖师的座席。 最终，杨婕导演拍板决定，要在这里拍摄《偷吃人参果》和《石猴初问世》里孙悟空从师学艺的大部分内容。 正好都是道家的戏，在道观里拍，再合适不过。 再一次来到青城山，季节不同，看到的景色也大不相同。 古人云：青城天下幽。 这一个“幽”字，概括了青城山的最大特点。 山中钟灵毓秀，林木浓密，郁郁葱葱，四季常青，一眼望去，似乎根本没有道路可寻。 到了跟前，就会看见曲曲弯弯的小路和台阶，蜿蜒而上，时而钻入树丛之中，隐约不见，时而又出现在行人面前。 出没上下于山林之中，当真有一种“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 这个时候的青城山还没有经过商业开发，没有索道，也没有公路，更没有任何现代化的干扰。 沿着小路上山，一路上听着鸟语，嗅着花香，时不时的路旁还会出现一座座供人歇息的亭子。 古色古香，造型各异，不仅是休歇的好去处，更是供人欣赏的艺术品。 真让人身在此间，流连忘返。 转天，剧组正式出发前往古常道观，如果是在闲暇时，踏着台阶漫步登山，一路欣赏风景，倒真是个享受。 可现在大家伙要急着赶路，上次来，从山下爬到古常道观就花了将近三个小时。 如今，剧组要在这边常驻，总不能天天爬山，浪费时间精力，所以跟当地的有关部门协调后，最终决定，剧组的驻地搬到山上，就住在古常道观里。 只留下美工组马运洪带人在这附近，找寻人参果树，并制作果树模型。 10月份的四川，气候倒是非常怡人，可住在山上就不一样了，和山下相比，山上得到气温至少要低了将近十度。 按照计划，剧组要在道观里住上20天，才能拍完预定的内容。 清净的古常道观大概还是第一次住进这么多的客人，道士们对《西游记》剧组这些人的到来显得非常不习惯。 顾北还想着跟对方搞好关系，结果观里的道士对他却避之犹恐不及。 这是什么情况？ 当天晚上，杨婕导演召集大家开了个会，向所有人宣布了住在道观期间的纪律，首先就是要尊重道家的信仰，遵守道观的规矩，不许破坏道观的一砖一瓦，不许动道观的一草一木，平时用电用火要小心谨慎。 这座道观自东汉年间就有了，距今一千多年的历史，那位著名的天师张道陵就曾在此修行。 真要是因为剧组的缘故，让道观遭受破坏，全组上下一百多号人拿命都赔不起。 开完会，杨婕又带着顾北去拜访了观主，一位八十多岁的老道长。 可让两人不解的是，老道长毫不掩饰的表现出对剧组的反感，只是因为剧组持有全国道教协会的介绍信，他敢怒却不敢言，可态度始终很冷淡。 “怎么回事？咱们刚来，也不会坏了这里的规矩啊？” 要不是因为那位老道长八十多岁了，依着杨婕的脾气哪能忍得下，早就怼过去了。 顾北也在纳闷，按说老道长就算是不在乎《西游记》在此拍摄，对古常道观起到宣传作用，可是，作为方外之人，也不该这么冷言冷语的啊！ 这里面肯定有事。 那会是…… 《西游记》尊佛抑道。 顾北赶紧把他的猜测跟杨婕导演说了。 “有可能，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 杨婕导演也明白过来，可随后便皱紧了眉头。 “这该怎么办？咱们不能把原著都给改了啊！” 唉…… 谁能想到，归根结底，居然是吴承恩先生闯下的祸。 当初明嘉靖年间，《西游记》为什么别列位禁书，还不就是因为嘉靖皇帝崇尚道教，而《西游记》里面，对道教多有贬低。 “杨导，要不……我再去和那位老道长聊聊。” “你？” 杨婕看着顾北，这小子确实有能力，可怎么看也不像是个道法高深的，凭什么能说服人家。 “我一个人当然不行，还得请吴老师跟我一起。” 顾北说的吴老师，便是《偷吃人参果》这一集里，饰演镇元大仙的吴贵岭。 杨婕一愣，随即就明白了顾北的意思：“你小子，这是打算让道家的祖师爷来公关啊！” 想要在道观里拍摄，跟老观主的关系处理不好，接下来肯定麻烦事不断，最要紧的是，她还指望着能请老观主来剧组当顾问呢。 佛教的礼仪、知识学了不少，可道家的…… 谁也不会啊！ “你快去请吴老师过来。” 顾北得令，赶紧去请人了，来的路上也跟吴贵岭老师说明了情况。 “小顾同志，可我……我也不懂啊！” “没用您懂，是让您聊天儿。” 聊天儿？ 没等吴贵岭搞明白，顾北便已经叩响了老观主的房门。 顾北去而复返，老道长依旧冷着脸，见没有杨婕跟着，这次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为什么你们要到我们这个观里来拍《西游记》？《西游记》的内容是贬低道家的。” 果然，老道长就是认为《西游记》剧组来此，是有意羞辱道家。 顾北连忙解释：“道长，我们根本没有这个意思，我们这个剧本里写的是孙悟空偷吃了镇元大仙的人参果，还打倒了人参果树，得罪了镇元大仙，被镇元大仙搞得走投无路，只好求了观音菩萨，赔了人参果树，才得到镇元大仙的宽恕，我们这也算是……宣扬道家的法力无边的。” 老道长还没反应，一旁的吴贵岭先被惊着了。 小顾，你这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可顾北都这么说了，吴贵岭也只能随声附和：“对，对，镇元大仙比孙悟空厉害的多，这么一比，还是道家更厉害。” 老道长听了，似信非信，伸手向顾北要剧本。 “拿来我看。” 顾北赶紧去拿了，等回来的时候，正看见吴贵岭在和老道长聊天儿。 吴贵岭虽然不懂道家的东西，但生的慈眉善目，气质出尘，乍一看，还真有点儿仙风道骨的意思。 “道长，这是剧本，您看看。” 老道长结果，翻看了一会儿，发现上面确实如顾北所说，镇元大仙法力无边，即便是孙猴子也无可奈何，只能老老实实的去找医治宝树的仙方。 “倒是我小气了。” 老道长合上剧本，递还给了顾北，脸上的表情也和善了许多。 顾北见状，暗暗松了口气，顺势提出，能不能请老道长教教吴贵岭道教的礼仪。 能行最好，要是不行的话，就只能从别处…… “可以。” 呼…… 第八十一章 六哥悟了 剧组这次来青城山，主要拍的就是《石猴初问世》中孙悟空到菩提祖师处拜师学艺，以及《偷吃人参果》中的大部份戏。 张金莱在这两部分里的戏，在表演上面有相当大的跨度。 一个是出世不久，自封为美猴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毛猴儿，另外一个则是戴上了金箍，保着唐僧在西天路上走了一段，但仍然野性不羁的孙悟空。 此前在京城的时候，已经对试集当中出现的问题作了总结，特别是表演上的不足。 而问题主要就集中在了张金莱演的孙悟空上面。 想要演好孙悟空，不只是依靠舞台上的猴子动作，重要的还在于把握人物的内心世界，必须要做到人、神、猴三者兼备。 这次来青城山，杨婕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在张金莱的表演上下大工夫，可真等到开机之后却发现，这只猴子和原先不一样了。 甚至不能用有进步来形容，简直就是跨越式的成长。 难不成这次回绍兴之后，张老师给他醍醐灌顶了？ 可这也不对啊！ 张老师也是戏曲演员出身，就算是将自己会的倾囊相授，都教给张金莱，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进步。 杨婕特意找张金莱问了，才知道原来居然有人给了猴子秘籍。 “小顾，这些东西，你怎么不早点儿教给猴子啊！？” 见杨婕来兴师问罪，手上还拿着那个熟悉的笔记本，以及几十张画稿，顾北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杨导，这些东西也是我在扬州的时候总结的，一直到咱们杀青那天才弄完，再说了，我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对张老师的表演，到底有没有帮助。” 之前给张金莱准备这些东西，顾北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 他实在是见不得张金莱每天那么纠结，苦闷，就想着能帮的话，便帮一把。 努力回忆记忆里的《西游记》，猴子到底都是怎么表演的，然后直接从记忆当中拷贝下来。 笔记本上的那些所谓经验，顾北还真不好意思称之为秘籍，反倒是那些画稿，应该能提供不小的帮助。 等到重新开机之后，顾北也看到了张金莱的表演，和当初在扬州的时候，完全就是两个样子。 是不是那些东西发挥了作用，顾北的心里也没底。 “有帮助，有帮助，小顾，你写的画的那些资料，我回家后给我父亲看了，我父亲也说，你是真的懂孙悟空的，还说让我来剧组之后，向你请教呢。” 说到这里，张金莱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张老师让他到剧组之后，多跟顾北请教，可他因为性格内向，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张老师都说了，你怎么不做？” 呃…… 被杨婕这么一问，张金莱的神情更加囧迫。 “我看小顾每天这么忙，哪好意思啊！” 事实也的确如此，在整个《西游记》剧组的幕后团队当中，要让大家挑一个最忙的，那么这个人选肯定不是杨婕，而是顾北。 来到青城山之后，剧组里的大事小情，基本上都要顾北去处理。 杨婕只需要盯着拍摄工作就行了，一点儿都用不着分心。 张金莱也几次想要找顾北请教，可是看到顾北每天忙得没有一点儿空闲，也实在是不好意思。 顾北知道后，也不禁大呼万幸，幸亏张金莱不好意思，不然的话，人家真的跟他请教怎么演孙悟空，他能说什么？ 总不能当着张金莱这个猴戏世家传人的面，模仿记忆里孙悟空的那些动作吧？ “张老师，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那也是一家之言，当不得真，您要是让我画出来，肯定没问题，可您要是让我说，可真揭我的短了。” 顾北这话，杨婕倒是相信，她知道顾北不是专业学表演的，长处在于有想法，让他将孙悟空如何表演画出来，这算专业对口，可是让他教张金莱如何表演，确实有点儿强人所难。 好在顾北提供的那些画稿已经够用了，剧组也有表演老师。 之前的董行吉老师因为制片厂那边有新的任务，已经离开四川返京，杨婕重新给台里打了报告，将人艺的老艺术家郑荣请到了剧组。 郑荣老师的表演经验丰富，请他来为剧组把表演方面的关正合适。 到了剧组之后，郑荣老师按照杨婕导演的要求，随后便开始了授课，直接将孙悟空的人生经历来分段，到了什么阶段，就掌握什么阶段分寸和特点。 另外，两位副导演荀浩和任风坡也帮着张金莱，将京剧里猴气的动作糅进生活化的表演当中去。 像师兄弟三个偷吃人参果的时候，猪八戒要抢孙悟空的人参果时，孙悟空戏弄猪八戒的那一套椅子功，就是两位副导演编的。 有这么多人的帮助，张金莱还有顾北的秘籍在手，每天对着镜子做各种表情，渐渐的终于悟了。 看着片场，张金莱游刃有余的表演，顾北悬着的心也算是落了地。 总算没因为他这只小蝴蝶乱扇翅膀，将六哥的经典角色给扇没了。 这次剧组临近出发前，杨婕在会上说的那番话，可不光是说说而已，如果张金莱的表演还是不能让她满意的话，换人也并非没有可能。 除了形体表演，更让剧组上下高兴的是，猴子的眼睛里也开始有戏了。 作为一名戏曲演员，因为表演方式所限，更多的要通过形体来展现。 拍摄《除妖乌鸡国》的时候，张金莱便经常习惯性的做很多戏曲舞台上的形体动作，而不是通过表情和眼神来演戏。 例如一个简单的看人动作，张金莱就不习惯转头用眼睛去看，而是先转动肩膀，为此，杨婕导演不知道提醒过他多少次。 现如今，张金莱也逐渐领悟了正确的表演方式，在拍摄孙悟空为了救活人参果树，到处寻找救兵，回到菩提祖师那里求救的这场戏时。 一进门，发现大殿里已是人去楼空时的感伤，还有听见师父的声音，惊喜的一跃而起时的兴奋，表情和眼神里的戏，让杨婕看了也是大声叫好。 《西游记》这部戏，只要能将孙悟空塑造成功，那这部戏便成功了一大半。 可也有一件事，让杨婕导演一直非常困惑。 不知道为什么张金莱在拍武打戏的时候，常常误伤对手，有一次，甚至把人家的脑袋直接给打出个大包，到后来别人都害怕和他对打。 打出个包来是小事，可真要是狠狠挨一下子，脑袋还不得开花啊！ 最开始，杨婕导演怀疑是他的技术还没有到位，于是拍打戏时就尽量给他安排替身。 连学艺那场的众师兄表演形意拳时，悟空耍猴棍的戏，也让武术队的人来替他。 不亲自动手，总不会再误伤别人了吧！ 可这下张金莱却郁闷了，一开始还忍着不说，等后来实在是忍不住了，干脆找到了顾北。 “小顾，其实这些动作我能自己做！” 顾北也一直在纳闷，前世他看过不少张金莱参加的节目，也曾现场表演猴棍，一招一式耍的有模有样的。 要说六哥的基本功不过关，顾北也不信。 当即就让张金莱耍了一套，他前世也曾学过点儿拳脚功夫，水平还不算低，能看得出来，张金莱这套猴棍虽然是花架子，可耍得也不错。 之前是怎么回事儿？ 可既然张金莱能自己上，也就没必要再安排替身了。 虽说都带着猴子面具，不容易穿帮，可剧组武术队的替身演员，在身材上和张金莱还是有些差异的。 于是就带着张金莱去找了杨婕导演，把情况说了。 “你确定？” 见杨婕导演依然怀疑，顾北连忙打包票：“我刚才看过了，完全没问题。” 杨婕还是有些犹豫：“那就让他试试！” 张金莱当即又在杨婕导演面前耍了一套猴棍，依然打得非常好，不但动作准确，而且还加进去了孙悟空淘气的个性化表演。 杨婕这下更纳闷了：“你这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和别人打，总往人家脑袋上招呼呢呢？” 一旁的顾北也同样不解。 这时，张金莱才满脸尴尬的说了实情，敢情他有700度的近视。 700度？ 火眼金睛的孙悟空居然是个近视眼？ 顾北听完都懵了，难怪拍戏的时候，他感觉猴子的目光焦距总是找不准呢，原来人家不是找不准，而是根本就看不清。 “这么厉害的近视！你还怎么演戏啊？” 杨婕现在都怀疑，拍戏的时候，猴子是不是能看得清跟他对戏的人长什么样。 “呃……我有隐形眼镜！” “那你倒是戴上啊！” 张金莱又不好意思了，讪讪的说道：“因为戴上……感觉不舒服！” 嚯…… 果然是你，还真是个娇贵的猴子。 顾北甚至怀疑，如果杨婕导演早点儿知道张金莱是个高度近视的话，还会不会用他演孙悟空了。 现在戏已经拍上了，张金莱的进步也很明显，这个时候再换人显然不合适。 可孙悟空的火眼金睛该怎么办？ 那么多的眼神戏，要是目光都不灵动的话，还怎么拍啊？ 第八十二章 火眼金睛 《西游记》原文里对于孙悟空火眼金睛的描写，悟空粉如果看过的话，肯定会大失所望，虽然同样是在太上老君的八卦炉中炼出来的，可本身却没有那么厉害。 原著里说的是：孙悟空被六丁六甲押到兜率宫，放到八卦炉中。炉中燃起熊熊大火，孙悟空将身子钻在巽位，这个位置有风无火，但烟特别大，时间一长，就把眼睛熏红了，弄做个老害眼病，唤作火眼金睛。 大概意思差不多就是……红眼病。 剧本当然不能这么写，毕竟要美化孙悟空的凶相，真要是弄俩大红眼珠子，也够吓人的，所以在剧本当中，加强火眼金睛的威力，洞察千里，擅识妖魔。 特别是具体到分镜头脚本，对于火眼金睛的刻画就更多了，可以说，孙悟空的好些近景特写戏，重点就在那双眼睛上。 可张金莱不光是个高度近视，还有严重的散光，就这眼神，还怎么火眼金睛？ 得嘞！ 这下原因都找到了，难怪拍戏的时候，总觉得张金莱的眼神不大对劲，不但无神，还总找不到焦距，显得很空洞。 还有打伤人的问题，他连对戏的演员都看不清楚，胡乱抡棒子，不把人给打伤才怪呢。 现在要怎么解决？ 戴上隐形眼镜，倒是能解决打戏的问题，可眼中无神，这就不是一副隐形眼镜能解决的了。 在交代了自己的情况之后，张金莱的心里也充满了忐忑，生怕因为近视的问题，杨婕导演再把他的角色给拿掉。 “小顾，杨导那边……是怎么说的？” 当天收工之后，张金莱卸了妆，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便到了顾北的房间。 要是放在往常，依着他那内向的性格，才不会串门呢。 每天不是看剧本，就是对着镜子琢磨表演方式。 顾北看着张金莱，想了片刻，起身道：“咱们出去走走，边走边聊。” 张金莱点点头，情绪变得更加低落，心里琢磨着，是不是杨婕导演已经打算要换掉他了，不好当面说，托给了顾北。 俩人从古常道观出来，今天收工比较早，这会儿天还没黑，顺着山路往下，到了一处凉亭。 “张老师，你也不用有这么大的压力，杨导确实对你隐瞒……” 顾北说着，还抬手指了一下张金莱的眼睛。 “确实有点儿不满意，可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就把你给换了，这段时间，你的表演，杨导还是很满意的。” 听到顾北这么说，张金莱稍稍松了口气，可问题还是没解决。 刚才回到住处，他也拿着镜子看了半晌，以前没觉得，今天被杨婕导演点出来之后，他也发现，自己的眼睛里确实没有神。 “现在咱们应该做的是解决问题。” 张金莱闻言苦笑，这个要怎么解决啊？ 表演方面不达标，还可以通过别人的帮忙，自身的努力来提高，可他这近视的问题…… 要是能通过手术来解决，他宁愿去挨上一刀。 可还真没听说过，有地方能治眼中无神的。 等等！ 张金莱抬头看向了顾北，他和顾北虽然接触的不是很多，但是经常听剧组的人提起顾北，都说他是个很有办法的人。 “小顾，你……能不能帮我？” 帮？ 怎么帮？ 整整一个下午，顾北也在琢磨这件事。 可前世看过的《西游记》剧组访谈里面，也没人说过，张金莱这个近视眼是怎么变成火眼金睛的啊！ 眼里无神？ 顾北突然想起了一个小寓言故事——纪昌学射。 “张老师，你听没听过一个寓言故事，叫纪昌学射的？” 张金莱一愣，茫然的摇了摇头。 要是邯郸学步，杞人忧天，买椟还珠之类的，他倒是听人说过，可纪昌学射是什么玩意儿？ 这个故事确实知道的人不多，大概说的是春秋战国时期，有一个叫纪昌的人，他想要跟神射手飞卫学射箭，然后飞卫就告诉他，什么时候看东西不眨眼，才能学射箭。 纪昌回家后，也不上班赚钱，整天躺在妻子的织布机下面当咸鱼，看着梭子，两年后，即便是锥子尖要扎在他的眼皮上，他也能不眨眼了。 然后纪昌就跑去找飞卫，飞卫却说这样还不行，等到什么时候，看小东西能像看大东西一样清楚，才能学射箭。 纪昌又傻呵呵的回家了，用牛尾巴上的毛吊了个虱子挂在窗户上，一天到晚盯着看，三年之后，虱子在他的眼里变得有磨盘那么大。 接着又去找飞卫，飞卫笑呵呵的告诉纪昌，射箭的奥秘，纪昌已经全部都掌握了。 纪昌觉得自己已经天下无敌，可还有飞卫跟他齐名，于是便想要整死飞卫，俩人较量了一番，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相拥而泣，纪昌还认了飞卫当干爹。 这个寓言故事告诉人们，千万不要玩人，否则的话，有杀身之祸。 呃…… 当然了，最后的总结是扯淡，这个寓言故事的意思是，人做事要持之以恒。 顾北和张金莱说这个，当然不是让张金莱趟织布机下面挺尸，也不是盯着虱子发神经，一整整个两年三年的，张金莱纵然有这么大的决心，剧组也等不了。 不过…… “这个办法或许可是尝试一下。” 张金莱听完都傻了，这要怎么尝试？ 下意识的摸了摸身上，他是个爱干净的人，每天都要洗澡，身上可寻不见一只虱子，再说织布机的话，现在也没地方踅摸啊！ “我的意思不是让你跟纪昌一样，人家是为了学射箭，你是为了能让眼里有神，还要变得灵动。” 大方向有了，现在就是要想办法，给张金莱找一个训练的项目。 顾北又想到，前世看《西游记》的时候，孙悟空每次想事情的时候，眼睛便会飞快的左右移动。 “张老师，你看着我的手指。” 顾北突然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张金莱的面前。 张金莱也不知道顾北要干什么，可现在人家明摆着是要帮他，既然这样，那就照做呗。 “你的眼睛跟着我的手指来回移动，注意不要动肩膀，更不要来回摆头，明白吗？” 你要干啥？ 张金莱满心的疑惑，可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开始。” 顾北说着，手指便在张金莱的面前左右左右的来回摆动，最初是匀速，后来又逐渐加快速度。 张金莱一开始还跟得上，但很快节奏就乱了，没到一分钟的时间，就觉得眼睛干涩，赶紧叫停。 “不行，不行，我都快晕了。” 顾北才不管张金莱晕不晕呢，看他刚刚眼珠来回转动，还真有点儿意思了。 “张老师，您先别说不行，我刚才觉得挺有效果的，这样吧，你回去之后，让马老师，或者阎老师配合你，就照着这个办法练。” 这个办法倒是可以让张金莱的眼睛变得灵动，可无神的问题呢？ 顾北又开动脑筋，像纪昌那样盯着虱子看肯定不成，容易把人给看呆了，但要是…… “你回去在屋里点根蜡烛，然后就盯着那个火苗看，什么时候，你也能像纪昌那样，看着火苗不眨眼，估计就差不多了。” 这都什么馊主意啊！ 张金莱缓了好半晌，终于把眼泪给止住了，听顾北说，又让他回去盯着蜡烛的火苗。 这…… “小顾，这能行吗？” 顾北两手一摊：“行不行的，总得试试啊！” “小顾，小顾在那边吗？” 刚说完，顾北就听到有人在喊他，听声音是李成儒。 “李哥，有事啊？” 听到回应，李成儒快步跑了过来。 “杨导正找你呢，提前跟你透一下，刚刚我瞧着，杨导的脸色不大对劲，你小心着点儿。” 顾北听得一头雾水，他最近这段时间工作一直很努力，也没惹着杨老太，能有什么事啊？ “行，我知道了，那什么，张老师，你回去之后试试，万一……有用呢！” “啊？好，好，我……试试。” 张金莱话还没说完，顾北就跟着李成儒一块儿走了。 只剩下张金莱一个人站在凉亭里，过了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 虽然顾北帮着出的主意都挺扯淡的，可他还是决定试一试。 本来就没有更好的办法，顾北的主意确实挺馊的，但总归也是个办法啊！ 再说顾北这边，跟李成儒一起回到古常道观。 “你自己去吧，我就不陪着了。” 杨老太明摆着心情不美丽，李成儒这个时候还往跟前凑，那不是找不痛快嘛！ 自己去就自己去。 顾北刚才飞快的在心里将剧组来青城山之后，他的所做作为给过了一遍，确定自己一点毛病没有，直接敲开了杨婕的房间。 “杨导，您找我！” 杨婕的表情确实不太好，看向顾北的眼神也有点儿复杂。 “坐吧！” 顾北答应一声，拉过来一个凳子坐下了，等着杨老太的下文。 “刚刚，我下山打了个电话。” 原来是去打电话了。 刚才剧组收工之后，顾北就瞧见杨婕和彭丽一起下了山，本来以为是去买东西的，没想到是去打电话了。 这地方通讯不便，附近唯一一部电话在半山腰的一个办事处。 往返一趟需要四十多分钟。 “算了，我直接和你说吧，台里通知，让你尽快回京城，暂时另有任用。” 呃？ 啥玩意？ 回京城？ 另有任用？ 第八十三章 天上掉下来个林妹妹 咣当，咣当。 刚刚过了天津，下一站就是京城了。 接到通知的转天中午，顾北就坐上了返京的火车。 本来按照计划，剧组月底之前结束在四川的拍摄工作，现在同事们还在和老鼠作伴，顾北却提前回来了，虽然是领导要求的，可他还是不免觉得自己做了逃兵。 至于台领导招顾北回来的原因，杨婕导演也告诉他了。 春节联欢晚会。 年初交上去的报告，一直到十月下旬，台里经过反复的研究，最终决定启动。 而顾北作为这个项目的主要策划者，也在台领导跟前挂了号。 这不，那边刚准备要启动，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虽然暂时离开《西游记》剧组，让顾北感到不舍，可要是当真能参与第一届春晚的筹备工作，想想还是蛮激动的。 甭管做什么，但凡能跟划时代的先驱挂上号的，未来在履历上都能晃瞎别人的眼。 吭哧，吭哧。 火车缓缓减速，车厢内的广播响起，京城到了。 这次出去的时间短，算上来回在火车上耽搁的四天，整整二十天。 提上行李，跟随着人流，一点一点蹭到车厢门口，等门刚一打开，呼啦啦全都挤了下去。 呼…… 顾北吐出憋在胸口的浊气。 来回的颠簸早就习惯了，可就是这闷罐儿车厢里那浑浊的空气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回单位？ 明天再说。 现在都已经中午了，这会儿过去也画不上考勤，还不如回家呢，顺便能多领一天的补助。 从车站出来，立刻有板爷上前揽生意。 “小伙子，去哪？做我的车，便宜。” “同志，外地来的吧？去故宫五毛。” 顾北一开始还应付着，后来实在烦了，也不搭理，只顾闷头朝前走。 呀…… 一声惊呼。 坏菜，撞人了。 顾北赶紧朝前看去，就见一姑娘狼狈的坐在地上，行李甩在一旁，正满脸愤愤的朝他瞪眼珠子呢。 “对不住，对不住，您……没事儿吧！” 顾北连忙放下行李，俯身就要…… 是该帮着捡行李，还是应该扶人呢？ 姑娘替顾北做了决定，躲开了他伸过去的手。 呵呵！ 顾北尴尬的一笑，赶紧把人家的行李捡起来，掸去了上面土。 “实在是对不住，伤没伤着，要不咱们去……” 正说着话，看清了姑娘的相貌，顾北瞬间愣住了。 鼻子高挺，细眉弯弯，一根麻花辫甩在身后，再配上一双含着薄怒的丹凤眼。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不会错了。 演了妙玉的姬培杰，还是去年长开之后，顾北才认出来。 但是林黛玉，他绝对不可能认错。 林黛玉和女儿国国王，可是顾北心中并列的年少时期白月光。 这小子还是很博爱的！ “你这人怎么回事，走路也不看着点。” 陈小旭第一次来京城，站在车站前的广场上，一脸茫然，出发前的兴奋劲儿早就在路上消耗光了，这会儿心里剩下的只有惶恐。 虽然《红楼梦》剧组给她的回信上写了具体地址，可她哪知道，那个华侨大厦在什么地方啊？ 从火车站出来，陈小旭就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该逞能，让家里人送她过来的。 正愁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就被人从后面给撞倒了。 得亏她小时候是学杂技的，身手灵活，一手倒踢紫金冠玩儿的贼溜，不然就不是坐在地上，而是…… 想到这人差一点儿就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了丑，陈小旭心里就别提多恨了。 更让她恼恨的是，那个撞了她的人，此刻居然俩贼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她。 呼…… 陈小旭深吸了一口气，下一秒就准备大喊“抓流氓”，可好歹还是忍住了。 流氓是抓住了，可被流氓的她呢，也一样是丢脸。 “撒手！” 说着，一把将顾北手上的行李给抢了过去，甩了顾北一个大白眼球，转身就要走。 “流氓！” 陈小旭抿着嘴，从牙缝里挤出来俩字。 顾北也傻眼了，完全没有意识到刚刚他的行为，放在这个年代意味着什么。 陈小旭刚才要是当真喊一嗓子的话，立刻就能把火车站的民警喊来，然后…… 哪还有然后啊！ 这年头，只要跟流氓犯罪挨上边，就绝对轻不了。 前世顾北曾在网上看到过一个新闻，京城有个哥们儿，就因为在大街上抢了人家一顶帽子，结果直接被判了死缓。 放在后世或许很玄幻，可在当下，那都是真的。 好险。 顾北刚才看得清楚，陈小旭绝对是准备喊出来了，只是最后给憋了回去。 万幸，万幸。 顾北也没想到，第一次见着林妹妹，居然会是这么一个情形。 “同志，同志。” 回过神，顾北连忙追了过去。 他已经想到了，陈小旭这次来京城，肯定是接着《红楼梦》剧组的通知，过来面试的，往后说不定还有见面的机会。 这要是落一个“流氓”的坏印象，往后怕是得躲着走了。 不管怎么说，好歹也该解释清楚了才行。 “你要干什么？” 陈小旭也没想到顾北还会追过来，下意识的将行李放在了身后，满脸警惕得看着对方。 啊？ “我没想干什么，就是……刚才真对不起。” “行了，行了，我原谅你了。” 陈小旭一脸的不耐烦，只想让顾北赶紧离开。 唉…… 这都叫什么事啊！ “同志，你是外地来的吧？” “跟你有关系？” 陈小旭眼神之中的戒备更深了。 嘿！ “你来京城是办事的吧？” 陈小旭不说话。 “没人来车站接你？” 陈小旭还是不说话，目露凶光。 “你要去的地方，自己能找到吗？” 陈小旭继续保持沉默，眼神越来越不善，手紧紧攥着行李袋子，仿佛下一秒就会直接往顾北的脑袋上抡。 得嘞！ 这坏人的形象是洗不干净了。 如果对方不是林妹妹的话，道歉的话也说了，各自走开就行，可谁让她是林妹妹呢。 “这是我的身份证，还有工作证，我不是坏人，刚才也确实是无意的，为了表达歉意，你要去哪？我带你去。” 陈小旭朝着那两样东西瞄了一眼，心中的戒备稍稍松了一丁点儿。 公交车上，顾北的工作证还在陈小旭的手上，已经翻来覆去的看了半晌。 “你真是央视的？” “是！” 这是问的第几遍？ “我这次来京城，也是你们央视给我回的信。” 你不说我也知道。 我是一朵柳絮。 顾北在想，他要是这会儿把诗给念出来，林妹妹会不会尴尬到直接从窗户蹦出去。 这首诗放在当下确实挺文艺的，可是在顾北生活过的那个年代再看就…… 挺嘚儿的！ “来面试演员的？” 陈小旭一惊，慌忙将工作证排在顾北的手上。 “你怎么知道的？” “要不然你来干嘛？总不能是来央视找工作的吧？” 呃…… “是。” 陈小旭的声音很小，看模样还有点儿害羞了。 “红楼梦？” 陈小旭猛地抬起头，瞪大了双眼。 “你连这个都知道，你也是《红楼梦》筹备组的？” 顾北将工作证放好：“不是，我是《西游记》剧组的，不过我认识《红楼梦》筹备组的王福林导演。” 说认识，倒也不假，央视就那么大，顾北在《西游记》剧组大出风头，自然也传到了王福林导演的耳朵里，有一次在台里遇上了，还曾聊过几句。 当时王福林导演还曾戏称，等《红楼梦》那边开展工作以后，要调顾北过去帮忙。 这当然是玩笑话，就算王福林真的要调，杨婕也肯定不会撒手。 只是…… 之前听人说过，王福林导演要脱产一年读书，现在时间差不多，确实也该出关了，可选角的事，不是定在明年吗？ 怎么现在就要开始了。 “真的假的！” 陈小旭明显不信，看顾北的年纪也就跟她差不多，大点儿也有限，怎么可能连王福林导演都认识。 呃…… 王福林是谁？ 给陈小旭回信的，是《红楼梦》筹备组的一名工作人员，叫王桂娥的，至于《红楼梦》的导演是谁，她还真不知道。 俩人接下来也不说话了，顾北是因为累，陈小旭则是因为心怀忐忑。 此前给《红楼梦》筹备组寄信，也是在别人的鼓励下才跨出了那一步，可自打接到回信之后，陈小旭的心里就再也没办法平静了。 特别是来京城前的这段时间，她将《红楼梦》原著反复看了好几遍，随后一颗种子就深埋在了她的心里。 这次来京城，她只有一个目标。 只是这个目标，她和谁都没说，连最亲近的妹妹都没告诉。 林黛玉！ 看过原著之后，陈小旭就迷上了林黛玉，其他角色再难入她的眼。 可要是能选上自然最好，选不上的话，早早的把大话放出去，回头多丢人啊！ “下车了。” “哦！好！” 陈小旭闻言，连忙跟上顾北。 “顾……同志，哪个是华侨大厦啊？” 刚刚在火车站还不觉得，现在突然到了京城的繁华地带，陈小旭突然感觉自己像是刚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到处都是高楼大厦，眼睛都快不够用了。 “哪个也不是。” 什么？ 不是？ 陈小旭一怔，随即看向顾北的眼神又变了，不光是戒备，还有紧张和恐惧。 第八十四章 一不小心成了别人的依靠 陈小旭感觉自己遇上坏人了，一想到自己将要面临的悲惨遭遇，她就忍不住后悔。 早知道就该听团领导的话，老老实实的在话剧团带着，拉拉大幕也好啊，至少能稳稳当当的过日子，不用像现在这样。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啊？你不是说带我去华侨大厦，你……” “快别你你你的了。” 顾北也是服了，他以前只看过林妹妹在电视剧里的形象，还真不知道生活当中的林黛玉居然有点儿神经质。 “待会儿带你去见剧组，你刚来京城，不得先住下啊？要不等你跟剧组见完面，还能找到住的地方吗？” 京城的招待所虽然多，可这年头来京城办事的人也多，想要找到间房也不并不容易。 “介绍信带了吗？” 陈小旭这会儿也没主意了，尽管刚和顾北认识，可现在她除了相信顾北，也没别的办法了。 跑？ 她连路都认不清，往哪跑啊！ “带了。” “走吧，先带你去招待所，是台里的合作单位，应该还有空房间。” 顾北带陈小旭去的，正是当初张家父子进京的时候住的那一家。 他当时负责来京面试演员的后勤保障工作，早就跟招待所这边的人混熟了。 “张姨，给开个房间。” “小顾啊，挺长时间没见着你了，这位是……又是你们剧组的演员，哟，这姑娘长得可真好看，跟从画上下来似的。” 陈小旭被夸的一阵脸红，却也不乏得意。 好看吗？ 尽管是心中白月光，可顾北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陈小旭最多也就是耐看，要说好看，还真算不上。 做好登记，拿上钥匙，顾北带着陈小旭上了楼，打开门，里面的情况一目了然，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两个暖瓶。 “厕所在走廊最前头，有什么事就要服务员，吃饭的话，招待所有食堂，不过做的东西不怎么样，对面有家国营面馆，卖炸酱面，馄饨什么的。” 说着，顾北还有点儿饿了，在火车上就啃了几块饼干，青城山那边买东西不方便，来的路上也没什么准备。 “大概其就这样了，你先把行李放好，等会儿我带你去华侨大厦。” 顾北说完，看了下时间，刚一点半，时间还来得及。 “好，好！” 陈小旭现在也知道自己是误会了，顾北非但不是个坏人，瞧着还挺靠谱的。 带的东西不多，陈小旭也急着去跟《红楼梦》筹备组见面，直接把行李往柜子里一扔。 “走吧！” 呵！ 这林妹妹瞧着怎么还粗枝大叶的。 “行，走着。” 两个人下楼，离开招待所，随后，顾北就带着陈小旭直奔刚刚他说的那家国营面馆。 “不是说……去华侨大厦吗？” 陈小旭皱着眉，站在面馆门口，却不肯进去。 “你不饿啊？你不饿我也得吃，这都中午了，刚下火车，早就饿得受不了了。” 听顾北这么一说，陈小旭也觉得饿了。 既然都到门口了，那就…… 吃吧！ “说好了，我请你吃饭，谢谢你帮忙。” 顾北已经坐下了，听到这话，笑道：“还是别了，没留神把你给撞了，怎么着也得给我个机会，表示一下歉意。” 陈小旭还准备再说，顾北已经交钱交粮票，要了一斤半馄饨，他一斤，林妹妹的话，应该有半斤就够了吧。 绛珠仙子，就该数着米粒吃饭。 胡噜胡噜！ 没一会儿，馄饨端上来，顾北一个大海碗，陈小旭一个中号的，各自抱着，头也不抬，吃得热火朝天。 陈小旭在火车上也没吃啥东西，就带了两个果子面包，还没出山海关就给造了，然后就一路硬挺着，火车上的盒饭卖天价，她连问都没敢问。 这次出来，身上就带了三十多块钱，也不知道要在京城这边待几天，还是得省着点儿花。 顾北也早就肚子空空，连汤带水干了一碗，砸吧砸吧嘴，感觉还差点儿意思，要是平时也就饱了，可现在…… 看了看陈小旭，碗也空了，连点儿汤都没剩，似乎也意犹未尽的。 保守了！ “同志，再来一斤馄饨！” 没过多久，又是两个中号碗端上来，一人半斤，继续胡噜胡噜。 饱了！ 吃完饭，俩人又坐着公交车一路到了王府井大街，华侨大厦就在这边。 平时这里不对外开放，进进出出的都是港澳同胞和海外华侨，衣着得体，带着矜持的优越感。 冷不丁闯进一个毛头小子和一个土妞儿，显得有些扎眼。 跟门卫说明了情况，陈小旭还把《红楼梦》筹备组的回信都拿出来，才获准放行。 按照信上说的，俩人一路爬到了七楼，华侨大厦居然也没电梯。 门上挂着牌子，写着：《红楼梦》筹备小组办公室。 “我就不进去了，在外面等你！” 陈小旭没说话，但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明显松了口气。 顾北要是这会儿就走的话，她还真没有把握能顺利找回那家招待所。 深吸了一口气，正要上前敲门，门却开了，打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小顾！” “王老师！” 眼前这人叫王桂娥，也是台里文艺部的，顾北有一次被抓壮丁，俩人就认识了。 倒是听人说过，王桂娥被分到了《红楼梦》筹备组，负责协助选演员。 “你不是在四川嘛！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个刚到。” 王桂娥看看顾北，又看看站在一旁的小姑娘，眼神之中满是求知欲。 顾北虽然是新人，可是在台里的知名度一点儿都不低，好些人都在关注这小子。 再加上小伙子年轻，长得还精神，以至于不少婶子大姨辈的同事都动了介绍对象的心思。 乍一看到顾北和一漂浪姑娘站在一块儿，王桂娥没法不多想。 顾北见状，哪能不知道王桂娥在想什么，赶紧主动解释：“在火车站遇上的，陈小旭，打鞍山过来的。” “对，陈小旭，我看过你的照片，信里还夹着一手诗。” 听顾北提起“陈小旭”这个名字，王桂娥立刻就想了起来。 “王老师好！” 陈小旭也连忙跟着顾北叫了一声。 “那什么，你快进去吧，张老师和马老师在里面。” 王桂娥说着，把陈小旭让了进去。 进去之前，陈小旭还下意识的朝顾北看了一眼。 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举目无亲的，她下意识的把顾北当成了依靠。 只是自己都没察觉到，否则的话，林妹妹肯定要大喊荒唐。 王桂娥把门带上，看着顾北，还故意装出一副质问的语气：“小顾，你们组可不厚道啊。” 这是哪的话？ 顾北被说的一头雾水：“王老师，您这话……” “要不是你们，我们也不至于这么匆忙就登报招募演员，说到底，还是你们组给我们的压力太大了。” 嗬！ 顾北笑了，刚才来的路上，他还在纳闷，《红楼梦》选角为什么提前了，敢情是这么回事。 想来此前《西游记》的试集播出之后，大获成功，让王福林也感受到了压力。 虽然都是台里的大项目，可毕竟也得分出亲厚来。 以前《红楼梦》是亲的，台领导对《西游记》的态度一直都是放养。 可谁也没想到，在没得到太多支持的情况下，《西游记》剧组的第一炮会打得这么响。 万一台领导都被这边争取过来的话，《红楼梦》能得到的支持可就少了。 谁说两家没有竞争的？ 说起来，关于《红楼梦》的筹备工作，其实早在1979年就有过这个想法了，当时导演王福林去英国BBC电视台参观学习，发现人家拍了很多自家的古典名著，于是心生感慨，回来就提议将《红楼梦》搬上荧幕。 当时央视和红学界争议很大，一部分人支持，还一部分人反对，两边谁也说服不了谁。 还是多亏了副台长戴凌峰在其中起到了关键作用，在他和一些人的努力下，才得到各方面的最终支持。 不过央视虽然同意立项，却表示囊中羞涩没钱，于是这个计划又被搁置了一段时间。 能够重新启动，说起来，《红楼梦》还是沾了《西游记》的光，因为央视引进了小日子版的西游记，直接造成民怨沸腾。 上面也适时的发了话，表示要拍中国人自己的名著。 于是，《红楼梦》就再度跟《西游记》一道被重新提了起来。 可现在《红楼梦》提前启动…… 钱呢？ “哪来的钱，今年的财政拨款，大头都让你们组给拿去了，我们连口汤都没喝上。” 汤都没有，还…… 明白了，明白了。 央视是没钱，可是有以王峰台长为主，洪敏生副台长为辅的化缘小组啊！ 果然，听王桂娥说，《红楼梦》剧组的钱，还真是两位台长大人化缘得来的，广电部计财司给特批了500万。 瞧台里这操性，真是…… “王老师，这不对吧，凭什么给你们500万，我们才300万啊！” 这还真是一个亲娘生的，一个后娘养的。 第八十五章 恩准觐见 500对300，虽然后面都带着一个万，可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顾北能不知道《西游记》剧组这钱是怎么来的吗？ 虽说台里早就定下了，可临到要开机，钱也始终没到位。 上次去扬州，杨婕死磨硬泡的才弄来了十五万，等拍完戏，连路费都差点儿拿不出来。 《红楼梦》这边还没什么动静呢，台里就给了500万，哪怕这500万是从广电化缘得来的，可顾北心里也是拔凉拔凉的。 一帮人辛辛苦苦的工作，忍着蚊子咬，还得跟老鼠当邻居，结果掉过头来才发现。 俺们原来是随娘改嫁过来的。 不受待见啊！ “怎么了？心里不平衡啊！” 见顾北一脸郁闷的表情，王桂娥别提多高兴了。 他们组这段时间的压力也不小，《西游记》那边已经出了成绩，连打定主意要潜心苦读的王福林都提前结束闭关出山了。 尤其是最近，演员招募开始，王桂娥作为其中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每天都是连轴转，都快忘了孩子他爹长什么德行了。 自打招募演员的广告在报纸上登出来，几乎每天都有从各地跑来的年轻人毛遂自荐，死缠烂打。 人家来了还不能不接待，结果一个个的“我上辈子就是林黛玉”，“我觉得只有我才能演贾宝玉”。 像这一路的屁话，王桂娥听着都快麻木了。 俩人正说话的工夫，又来了好几个，其中一个还是顾北的…… 熟人。 “顾北！” “叫哥！” “嘿嘿，顾北哥！” 来人正是姬培杰，刚才进去的是林黛玉，现在又来了妙玉，顾北看着都替王桂娥高兴。 也就是大观园里的那些小姐少爷们真身藏得太隐蔽，一个个的都不知道在哪猫着呢，不然的话，顾北直接拉个单子，让《红楼梦》剧组的人挨个去找，也省得麻烦了。 “小顾，你认识啊！” 王桂娥看着姬培杰，一起来的那几个姑娘自动被她给省略了。 都长得什么奇形怪状的，家里没有镜子是怎么的？ 贾府就一个傻大姐，用不着这么多人来竞争。 倒是跟顾北打招呼的这个小姑娘长得很清秀，有点儿出尘的感觉。 王桂娥不知道的是，姬培杰能给她这个印象，还得多亏了顾北。 是顾北早早的和姬培杰说了，让她主攻妙玉，这一年下来，别的不说，至少装也能装的出清新脱俗的感觉。 要是把真身亮出来，绝对能吓王桂娥一跳。 这丫头从小就是个假小子。 要是没有顾北镇着，她能在胡同里称王称霸。 “这是王桂娥老师。” 顾北特意在“老师”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姬培杰只要不是个缺心眼、大傻子，就应该知道怎么办。 “王老师好！” 哟！哟！哟！ 这装的可真像那么回事儿，就差当着王桂娥的面亮个稽首礼，告诉对方：我就是妙玉。 果然，王桂娥立刻就被姬培杰的气质给吸引了。 虽然不知道像《红楼梦》故事里的谁，可至少能在里面演个角色。 “你好，你好，小顾……” “王老师，这是我邻居，跟我住一个大院，从小这丫头就喜欢抱着《红楼梦》看，没想到今个也来面试了。” 呵呵！ 你就那么一说，我就这么一听。 王桂娥哪能不知道顾北这是在给姬培杰加分呢。 不过，这小姑娘看着确实不错。 “顾北哥，你怎么也来了，是……面试演员？” “送个人过来，待会儿好好表现。” 顾北说着，一个劲儿的给姬培杰使眼色。 哦了！ 果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份默契绝对存在。 正在这时候，林黛玉，哦不，陈小旭也出来了，看到顾北还在，立刻放下了悬着的心。 “怎么样？” “两位老师说，让我明天再过来一趟，和导演见面。” 成了。 能到见导演的份上，基本上算是十拿九稳了，顾北就不相信，王福林能拒绝这么一个气质出尘脱俗的小丫头片子。 站在一旁的姬培杰，那双大眼睛一个劲儿的在顾北和陈小旭之间来回的转。 什么意思？ 他俩认识？ 有情况啊！ “你还站着干嘛？还不快进去。” “哦，哦，这就去，这就去。” 姬培杰敲门进去了，一起的还有另外几个…… 女孩儿？ 刚才没留心，那来的都是啥啊？ “等一会儿，刚才进去的有我一个邻居。” 陈小旭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心里慌得一笔。 刚刚在屋里，两位老师问了她不少关于《红楼梦》的知识，还特意问了她想演哪个角色。 她还是第一次跟别人说出自己的想法，可当她说出，想演林黛玉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那两位的老师的反应…… 怎么说呢？ 很诧异，很惊讶。 好像她表露了什么了不得的非分之想。 姬培杰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和陈小旭一样，她也得到了觐见王福林导演的机会，至于其他几位就没这么幸运了。 这里是为了《红楼梦》选演员，不是给万仙阵选妖魔鬼怪。 “介绍一下，这是姬培杰，我一个大院的邻居，这是陈小旭，打鞍山过来的。” 俩姑娘四目相对，仿佛是曾经见过的人。 等到三个人结伴从华侨大厦出来的时候，俩人已经牵上了手。 女人之间的友谊，就是这么奇妙。 “小洁，明天带陈小旭过来的任务，可就交给你了。” 姬培杰牵着好朋友的手，满口打着包票：“放心，放心，都交给我了，小旭，明天我去招待所找你，咱们俩一起过来。” 陈小旭自然也高兴，姬培杰愿意帮忙，总比顾北一个大男人要好得多。 顾北倒是很想继续帮忙，可台里领导急招，人都到了京城，也不能一直拖着不去。 “给，车票钱。” 待会儿姬培杰还要送陈小旭回招待所。 “不用，我……” 陈小旭的话还没等说完，那张一元大钞就被姬培杰给攥在了手里。 我想说不要的。 “我就不给你找零了。” 呵呵！ 这丫头跟顾北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客气。 和俩人道别，顾北接着便回了家。 刚到大院门口，正好遇上下班的李素芬。 今天是周六，姬培杰是学生，下午不用上课，李素芬可不行，要等到明天才能休息。 “小北，你……你让剧组给开除了？” 顾北正要上台阶，看到母后还没等打招呼呢，就听到这么一句，差点儿一脑袋撞在门框上。 “妈，您就不能盼着我好啊？” 李素芬皱着眉：“你走的时候，不是说了，要月底才能回来吗？这才几号，你就回来了，怎么回事儿啊？” “台里领导直接把电话打到了剧组，说是让我回来有别的任务，妈，咱能进屋说吗？” 坐了一路的火车，到京城之后，意外遇上了林黛玉，又来来回回的跑了一下午，顾北是真累得不行了。 李素芬听了，知道顾北不可能说瞎话，见顾北一脸疲惫的模样，她也心疼。 “先回家吧！” 顾孝武和顾南正好都在家，食品厂的效益越来越差，工人们的积极性也被磨得没剩下多少，就连顾孝武这种往常习惯以厂为家的好员工，现在都开始摸鱼了。 等顾北把事情的缘由说了，李素芬这才放心。 “你们单位要在春节的时候办晚会，这么大的事，居然是你建议的？” 放心归放心，李素芬还是有点儿不敢相信。 自家儿子真有这么大的能耐？ 虽说最近这一年，顾北的变化确实挺大的，尤其是上了班之后，感觉成熟了很多，工作上也很努力，亮点多多。 可春节晚会啊！ 这么大的事，最初的策划者居然是顾北。 “是啊！我跟杨导也是随口那么一说，谁知道老太太当了真，非让我写汇报材料，年初就交上去了，本来以为没人搭理呢，谁知道……现在立项了。” 顾北语气很平淡，说得好像是一件非常小的事，不过心里也难免得意。 春晚首倡！ 光这一点，顾北这个名字就足以永载央视的史册了。 “好，好！” 李素芬一高兴，晚上顾家的餐桌上便多了一道红烧肉，顾北和顾南兄妹两个吃得满嘴流油。 “妈，给您的钱，该花就花，可别亏着自己，您看南南，都快把筷子给嚼了！” 李素芬虽然一直没提，可顾北不能不管家里，这次临去青城山之前，特意给拿了一千块钱，家里没有需要添置的大件儿，这钱就是给全家人改善生活用的。 “你的钱是你的钱，给我了，我也给你存着，家里有我和你爸呢，用不着你操心。” 嘿！ 这话说得顾北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潜台词分明就是：我和你爸还没老到需要你养的时候呢，你小子想要拿钱翻天，想都别想。 “明天能在家休息一天？” “甭想，台领导召见，我哪敢拖着不去，明天就得去台里，具体什么情况，还得看领导安排。” 顾北的确是首倡，可这种重要的事，台领导就算是集体吃了降智丸，也不可能交给他来负责。 能得着一个什么职位？ 第八十六章 简在帝心 顾北来央视的时间也不短了，这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台领导，之前在开会的时候见过，不过都是台领导在上面，他和剧组同事一起在下面聆听教诲。 “小顾，来台里快一年了，工作上面还顺利吗？” 洪敏生呵呵笑着，显得和蔼可亲。 显然，他在顾北来之前特意了解过，不然的话，哪里知道顾北是什么时候来的。 顾北在《西游记》剧组的确做了很多出彩的工作，但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到了能被领导记在心里的程度。 说白了，就算将来《西游记》大获成功，火遍全国，那也是集体的功劳，到上面请功，也是领导去，像顾北这样的幕后，最终也就是个幕后英雄。 或许等到多年以后，人们喜欢追忆过往的时候，顾北曾经做过的工作会被某个同事提起。 当初我们剧组有个二十郎当岁的小青年，工作能力特别出众。 仅此而已。 不过，随着顾北年初交上去的那份建议书，经过反复的研究，通过了台里党.委会的决议，正式被立项，顾北的名字也算是走进了台领导的视线。 简在帝心！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谢谢领导关心，非常顺利，在《西游记》剧组，杨导和老师们也都非常照顾我。” 洪敏生看着顾北，见他语气平淡，甚至从表情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激动，倒是有些好奇了。 一般来说，像顾北这样的年轻人，突然被领导重视，那还不得激动的说话都打颤，直接将“誓死报销”四个大字挂在脸上。 可顾北却…… 有点儿意思。 这段时间，洪敏生经常听阮若霖提起顾北，也记起了当初那份关于《西游记》剧本改编方案的报告就是顾北写的。 这个年轻人不得了啊！ 有头脑，有能力，关键是有想法。 洪敏生到了央视任职之后，也想要有一番作为，这也是为什么，他极力推动《红楼梦》和《西游记》这两个项目的原因。 如果还和以前那样，按部就班，每个部门每个人只是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工作还怎么更上一层楼。 可如今台里，尤其是作为创作部门的文艺部，大家的思想都太固化了，人人都不敢越雷池一步，总想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稳稳当当的过日子。 像这样怎么能行？ 央视可是有着总台的名分，可是要说创作能力的话，反倒是不如地方台有活力。 洪敏生一直想着要打破这种局面，万没想到，这个机会竟然是顾北这么一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带来的。 春节联欢晚会。 洪敏生很早就看过这个建议书，当时就忍不住拍案叫绝，洋洋洒洒上万字，没有一句废话，从设想到构思，从主题到细节，几乎就是一个完整的策划方案。 此前之所以一直没动，那是因为当时从广电到台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两部名著的拍摄工作上。 洪敏生一直压到了年中，才在党.委会上提起了这件事。 预料之中的，当时提出反对意见的党.委成员很多，集中的矛盾点就在于，顾北这份策划方案上提到的是现场直播。 央视现在倒是具备这样的能力，可直播的风险太大了，尤其是一场演出，几十个节目，谁也不敢保证每一个节目都能顺顺当当的。 万一在直播的过程当中，出现演出事故的话，到时候，央视可就丢人丢大了。 反对的人有，但也有支持的，至少让洪敏生高兴的是，台长王峰是站在他这边的。 王峰和洪敏生一样，都在为出新的问题挠头，电视节目总这么一成不变的，总台的名号挂着反倒是成了讽刺。 经过了将近半年的博弈，最终，春节晚会这个项目在党.委会上以非常微弱的优势，获准通过。 洪敏生也在第一时间给《西游记》剧组那边打了电话，将顾北召回了京城。 那份策划案虽然早就在不停的研究讨论过程当中，被洪敏生给研究透了，但要说最了解这个项目的，毫无疑问还是顾北。 “小顾，关于这件事，你是怎么考虑的，放心大胆的说，不要有任何顾虑。” 洪敏生将事情的原委，给顾北介绍了一遍。 和顾北想的一样，台里对他的安排是，协助春节晚会导演组的工作。 具体要负责什么，洪敏生没说，想来还要等见过总导演黄一贺之后才能知道。 “我服从领导的安排。” 不同意又能怎么样？ 在这件事情上，顾北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再说了，为什么要拒绝？ 这明显是天大的好事，能落在他的头上，还得多谢领导的关照呢。 只要能把这件事做好，不光能加深在领导心里的分量，最为重要的是，添上这一笔，履历上立马光芒万丈，能晃瞎同行的眼。 洪敏生又是一愣，这小青年也太稳了吧？ 一瞬间，洪敏生居然有种错觉，坐在他对面的是个同龄人，根本不是什么二十郎当岁的毛头小子。 “有没有什么要求，如果需要台里出面解决一些问题的话，只管开口。” 呃？ 这个可以有啊！ “洪副台长，《西游记》剧组那边的条件还是太差了，生活条件差，工作条件更差，生活方面，我们还能克服，大家都是为了一个目标工作，可工作条件，台里至少也该再给我们组安排一部摄像机，现在剧组用的那部摄像机太老了，经常出问题，还是分体的……” “等等，等等！” 洪敏生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可听着听着，就发现不对劲了。 我让你为春节晚会提要求，谁让你替《西游记》剧组诉苦啊？ 《西游记》剧组那边条件怎么样，洪敏生作为主管文艺部的副台长，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他也没办法啊！ 台里的条件就这样，哪个部门的日子都不好过，谁不是紧紧巴巴的。 当然了，要说挤出一部摄像机的条件都没有，那也是糊弄人呢。 可洪敏生虽然是台领导，可有些事，也得讲究一个平衡。 之前顶住压力，让杨婕接手《西游记》这个项目，底下人的非议就已经很多了，这一年来，找他告状的，越级找到台长王峰告状的，甚至写匿名信到广电告状的，从来就没停过。 一部摄影机的问题好解决，可后面带来的连锁反应，却不是台领导们愿意看到的。 “小顾，你……” 洪敏生说着，都不禁被顾北给气笑了。 “可真有你的，不愧是杨婕的兵，你都离开《西游记》剧组了，心里还惦记着那边的事呢。” 顾北闻言正色道：“洪副台长，我当时接到的通知是借调，也就是说，我现在还是《西游记》剧组的人，等忙完了这件事，还是要回去的，难得有跟您单独见面的机会，不趁着这个时候诉苦，往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见顾北一本正经的，洪敏生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他这话了。 “小顾，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同志们的辛苦，我也都记在心里，可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现在已经快十一月份了，咱们台里现在的工作重点就是这场春节联欢晚会，能不能在大年夜，给全国的电视观众送上一场文化年夜饭，这才是最要紧的。” “您说的对，春节联欢晚会确实很重要，可《西游记》剧组那边……” “好了，好了。” 洪敏生赶紧把顾北的话给拦了回去，再让他说，还指不定又翻腾出多少难题呢。 “摄像机的事，确实解决不了，但是其他方面，我会酌情考虑的，这样总行了吧！” 顾北闻言，心中暗喜，本来也没指望着能解决摄像机的事，他算是哪根葱，人微言轻的，在台领导面前能有多大的分量。 能得洪敏生这么一句话，就已经非常难得。 见好就收，再继续的话，可就有点儿不识好歹了。 “小顾，《西游记》剧组的事，暂且放在一边，你现在的主要工作，就是辅助好春节联欢晚会导演组，我知道你是个有能力的，头脑灵活，很有想法，把这项任务完成好，往后再有好的想法，我会支持你的。” 这算是洪敏生对顾北个人的承诺。 他要的是成绩，政绩。 春节联欢晚会显然是一个可以让他在上面领导跟前露脸的好机会。 顾北只要能把这件事做好，可就不仅仅是简在帝心了。 按说以顾北的年纪，想要有所作为的话，至少得先在台里熬上十年八年的资历，可洪敏生的承诺，分明就是在告诉顾北。 事情办漂亮了，我会提拔你。 “请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顾北也没想到居然能落这么多的实惠，《西游记》剧组那边，虽然没有明确的承诺，但只要有洪敏生的话，未来的工作肯定能顺畅许多。 至于顾北个人，他现在还没想急着去挑担子，可等再过上两年，资历有了，成绩也有了，也就该到他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田庄庄，张国师那帮人或许瞧不上央视，但是在顾北看来，这却是一个极好的平台。 第八十七章 副组长 顾北此前和黄一贺导演见过面，还曾被抓过壮丁，协助歌舞组做舞美，当时黄一贺请全组人喝了碗面茶，倒是比其他喜欢抓壮丁的导演厚道。 在整个文艺部，黄一贺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说起话来也是慢条斯理，不急不躁。 不像杨婕导演，脾气上来，直接拿着扩音器吼，不把人震得耳膜生疼誓不罢休。 “黄导！” 黄一贺笑着点点头，示意顾北坐下，最后便拿出了当初他写的那份建议书，不过是重新整理过的。 毕竟顾北的原稿里面，有好些内容，以现在的条件很难实现，比如那个现场直播。 此前开会讨论，矛盾点主要就集中在这个问题上面。 这年头，舞台事故是非常要命的。 真要是出了事，不光导演，就连台领导都要出面做检讨。 “小顾，这是重新整理过的策划书，主要还是以你当初叫上来的那份文件为主，不过其中的一些内容做了修改，你拿回去看一看，心里先有个章程，意见统一了，工作才好往下继续开展。” 顾北听得一怔，连忙道：“黄导，怎么弄还是以领导的要求为主，我就是个跑腿打杂的，您……” 黄一贺摆了摆手：“可不能这么说，春节联欢晚会这个构想，是你最先提出来的，如果说，谁对这个项目最了解的话，肯定是你，跑腿打杂交给其他人去负责，你的主要工作、担子可是很重的。” 听黄一贺的语气，也不像是在客套，顾北这下反倒是有些糊涂了。 虽然刚刚洪敏生副台长也说了类似的话，可顾北却没敢当真，在台里，论资排辈的话，怎么着也轮不到他当家做主。 就算是提意见，也得往后站，前面那么多老师，谁的经验不比他丰富啊！ 刚才过来的时候，顾北也已经想好了，能做一些辅助性的工作，参与到第一届春晚的筹备当中，就已经很不错了。 可是听黄一贺的意思，难道还真打算重用他？ “小顾，有什么想法，不要有顾虑，放心大胆的说出来。” 放心大胆？ “黄导，要说想法的话，确实有一点儿，不过还不是很成熟，您给我点儿时间，我整理一下，然后咱们再开会讨论，您看怎么样？” 黄一贺点点头：“这样也好，等你整理好了，随时过来找我。” “好，好，黄导，您看……我是不是也见一见筹备组的其他老师，大家熟悉一下啊？” “其他人？” 黄一贺笑了，接着双手一摊。 “哪还有其他人，这不走在这儿了。” 啊？ 顾北直接傻眼了。 什么意思？ 黄一贺接着说道：“筹备组刚刚成立，你是我点名要的第一个成员，其他人，等过些日子台里会给咱们安排，眼下可没有别人，就咱们两个，小顾，所以说，你的担子很重啊！” 呵呵！呵呵！ 听到这话，顾北还真的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原以为当初的《西游记》筹备组就已经够势单力孤了，结果，堂堂第一届春节联欢晚会的筹备组，更是个草台班子。 一个领导一个兵。 接下来的工作要怎么开展，难道都指望他们两个人。 看到顾北的反应，黄一贺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现在快到十月底了，接下来一个季度的工作安排都是早就定下来的，各个组的人眼下脱不开身，不过昨天开会，已经定下来了，最迟十一月底，各部门就算是工作再忙，也要抽调人手加入到咱们的春节联欢晚会筹备组，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可就兵强马壮了。” 黄一贺倒是很乐观，只是，到时候真的能那么顺利？ 算了，看看再说吧！ 顾北也知道现在台里的情况，方方面面，甭管是人，还是设备，都缺得厉害，可偏偏人事权却不在台里，而是在广电那边攥着。 台里就算是想在社会上招聘一部分人员都没办法，广电那边不批给编制，台里也是无可奈何。 “小顾，你是第一个加入筹备组的，也算是咱们组的元老了，这样，台里任命我做了筹备组的组长，我看你可以先做个副组长，把工作给挑起来，等到咱们的人手多了，到时候再细分，你看怎么样？” 您这是在逗我呢？ 顾北知道黄一贺性格随和，也喜欢说笑，可这次的玩笑开得实在是…… 笑不出来啊！ 现在的情况摆明了，黄一贺作为第一届春晚筹备组的负责人，人家是把控大方向的，而顾北就是那个具体做事的。 本来以为就是过来出出主意，跑跑腿，谁知道这副担子还真的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接下来的工作该怎么开展？ 从黄一贺的办公室离开，顾北也没在台里多待，他现在需要先把思路给理清楚了。 骑车回家，刚到中院，就看到姬家门口围着不少人，姬培杰在正当中，正一边比划一边说，俨然话题中心。 和她在一起的…… 陈小旭！ 她怎么来大院了？ 顾北正纳闷呢，陈小旭也看到了他，抿嘴一笑，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小杰，按你说的，往后你真能上电视啊！” “刚才小杰都说了，那个什么王导演都相中她了，肯定能上电视，当演员。” 呵呵！呵呵！ 姬培杰笑得见眉不见眼的，甭提多得意了。 这丫头打小就是个人来疯，仨人围着都能唱一出《红灯记》，更别说现在全院瞩目了。 要是不好好显摆显摆，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顾北哥！” 姬培杰这时候也看见了顾北，这一声“哥”喊得可是真心实意。 要不是顾北提前告诉了她《红楼梦》剧组招演员的消息，还建议她主攻妙玉，这次也未必能选得上。 “怎么样？” 顾北不用问也知道，要是没选上的话，恐怕这会儿已经躲在屋里生闷气了。 姬培杰呵呵一笑：“选上了呗，不光我选上了，还有小旭，她也选上了，就是南南和小贝不愿意去，要不然的话，说不定我们都能选得上。” 顾南和刘贝在一旁，顾南倒是没什么，这丫头除了好吃的，对别的都没兴趣，再说了，她成绩好，将来肯定能考得上一个好大学，对于家里人的安排，顾南也坦然接受。 刘贝虽然没说什么，可是看得出来，她还是有些羡慕的。 只是无奈，她的人生轨迹也已经被家里人给定下了，等到明年下半年初中毕业，就要去考国家京剧院的学员班，往后走大青衣的路子，替她妈去实现未竟的理想。 “行了，快别白话了，往后怎么安排，现在定了吗？” 顾北记忆当中，《红楼梦》筹备组在选了一大批备选演员之后，一共办了两期培训班。 毕竟选上来的都是业余的，年纪还都不大，要是不好好教教，等到开机的时候，还不得抓瞎啊！ “明年四月份办培训班。” 四月份？ “那你不上学了？” 这话刚一出口，顾北就知道无意间扎了某人的心。 果然，听到上学的事，姬培杰立刻变得兴致缺缺：“请假呗，反正我成绩也不好，要不是《红楼梦》选演员，我初中毕业估计也就是进厂当学徒工。” 你还真好意思。 一个小姑娘，成绩那么拉胯，作为邻居，顾北都觉得丢人。 “挺好的，往后要是真成了演员，可别忘了我才是你的引路人。” “忘不了，忘不了。” 姬培杰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立刻又变得高兴了。 “走吧！回屋说话。” 顾北说着，把车放在窗户外面，先进了屋，随后，姬培杰也拉着陈小旭，还有顾南，刘贝一起进来了。 汽水，干果，小食品。 放在别人家，这些东西，父母是很少能满足孩子的，但是在顾家，纵然李素芬不舍得买，顾北也会市场将冰箱和橱柜塞得满满的。 赚钱不花干什么？ “别客气，快坐吧！” 见陈小旭还有点儿拘束，顾北连忙招呼。 “对啊！小旭姐，你快坐啊！” 顾南虽然第一次见陈小旭，可两人非常投缘，顾南也很喜欢这个文静的小姐姐。 “顾北哥，你昨天也真是的，把小旭一个人扔在招待所就不管了。” 姬培杰可不知道客气为何物，从小一起长大的，跟顾南又是好朋友，顾家对她而言，跟自己家没什么两样。 咔咔咔，打开几瓶橘子汽水，还往陈小旭的手上塞了一瓶。 很有宾至如归的自觉。 “这话怎么说？” 姬培杰咕咚咕咚先干掉一半，舒舒服服的打了个嗝，当着熟人的面，也不用装孤冷的小尼姑，彻底放飞自我。 “还怎么说？花钱呗，一天一块钱，真要是多住几天，小旭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了。” “所以你就把陈小旭给带回家了？” “对啊！今天在我家里住一宿，明天我请假带她到处转转，后天回鞍山，一下子能剩两块钱呢！” 姬培杰为自己的安排得意，可很明显陈小旭并不愿意，她不是个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人，可实在是架不住姬培杰的热情。 “安排的挺好。” 顾北说了一句，也没解释什么。 姬培杰能把陈小旭带回家来住，顾北行吗？ 昨天俩人刚认识，而且认识的过程还不怎么愉快，一个大男人贸贸然提出要带人家姑娘回家住，人家会怎么想？ “哟！这么热闹啊，这位是……” 正说着话，李素芬回来了，今天京影厂有事，她下午就去单位了，这会儿刚回来，一进门就看见满屋子人，其中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小姑娘，看模样…… 第八十八章 乱点鸳鸯谱 顾北的终身大事，可把李素芬给愁坏了。 尽管顾北一直强调，现在年龄还小，应该以工作为主，不急着搞对象。 可李素芬不这么想啊！ 二十岁也成年了，又上了班，在单位还挺受领导器重，虽说跟着马三儿一起鼓捣生意，李素芬心里始终不踏实，可这么长时间，也没见出事，家里的生活条件好了，该添置的大件一样也不缺。 怎么就不能考虑个人问题啊！ 也就是顾北的年纪还不到法定的结婚年龄，否则的话，李素芬恨不能顾北今年就结婚，明年她就升级当奶奶。 可就算岁数不够，难道不能先占着一个，俩人谈上两年。 刚才一进门，李素芬就瞧见了陈小旭。 哎哟！ 这眉目如画的，配自家大小子正合适。 陈小旭看到来人，也连忙起身，手上的那瓶汽水都不知道该往哪搁了。 “阿……阿姨，您好！” 呵呵！ 李素芬心里笑着，仔细打量了陈小旭一番，模样身量都满意。 “姑娘，快坐，你快坐，别客气。” 说着，朝顾北看了过去。 对上母后的目光，顾北哪还能猜不出在想什么。 这些日子，也就是他经常跟着剧组出差，不在家里，不然的话，附近这一片适龄的姑娘，他早就开始挨个相看了。 甚至连姬培杰和刘贝，李素芬都动过心思。 当时提出来的时候，顾北差点儿没给吓死。 我的娘嘞，这俩丫头说是顾北看着长大的都不算夸张，老娘居然想把人家讨过来，给他当媳妇儿。 这简直……离了大谱。 好在及时掐断了李素芬的妄想，不然的话，顾北往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俩妹妹见面了。 姬培杰还好说，性子大大咧咧了，就算是知道了，也只当是个玩笑。 可刘贝呢？ 怕是得躲顾北一辈子。 “妈！这是小杰的朋友，陈小旭，跟她……” 没等顾北把话说完，姬培杰便抢着显摆：“婶子，我和小旭都被选上了，以后要当演员了。” 当演员？ 顾北连忙给解释了一下，顺便说了陈小旭这两天要住在姬培杰家里的事。 “小杰，你也是个大松心，你家住得开吗？拢共就两间房，你爸妈住一间，你和你弟弟住一间，让小陈往哪住？” 呃…… 姬培杰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想着招待所一天一块钱的床板费太贵，就把陈小旭给生拉硬拽过来了。 现在可好，断了人家的后路。 陈小旭忙道：“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我还是住招待所吧，明天就回鞍山。” 说着，还朝顾北看了过去。 她知道，要是没有顾北带着，纵然拿着介绍信，也找不到住的地方。 那间招待所仅剩的几个房间都是内部留着的，也就是看顾北的面子，人家才给她开了一间房。 “都到家门口了，住什么招待所啊！” 李素芬笑着说道，越看陈小旭越觉得满意，模样长得好看，说话的声音也好听。 “南南，这两天，小陈跟你一块儿住。” “好啊！好啊！” 顾南连忙应了，拉着陈小旭的胳膊。 “小旭姐，你跟我住一块儿，我的床大，睡得开。” 这…… 陈小旭犹豫了，她虽然昨天就认识了顾北，可毕竟不熟，再说了，顾北昨天已经帮了她很大的忙。 第一次登门就住在人家家里，这真的好吗？ 不等陈小旭说话，李素芬就拍板做了决定：“就这么定了，小陈，算了，我还是叫你小旭吧，这两天你就住家里，小杰，你也不用请假，好好学习才是正经的，小北，你……” 顾北是真的要无奈了，自家母后打什么主意，他哪能不知道。 没您这么乱点鸳鸯谱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刚想说，明天周一，他要上班，可对上李素芬那严厉的目光，他知道，只要敢说这话，今天李素芬就能将他逐出家门，而且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给他一个好脸色。 “我明天没事儿，没事儿。” 算你小子识相，在终身大事的问题面前，其他的一律都要靠边站。 晚上，李素芬特意多加了两个菜，为了怕陈小旭尴尬，还把姬培杰和刘贝都喊了过来。 顾孝武虽然不善言辞，可脸上的笑就没停过，看样子也是把陈小旭当成顾北的相亲对象了。 好在这两口子还算稳得住，没拉着陈小旭往上问三代，否则的话，怕是这顿饭没吃完，陈小旭就得落荒而逃了。 招呼了一会儿，就把陈小旭交给了顾南她们，李素芬又问起了顾北工作上的安排。 只是，当着陈小旭的面问这些，分明别有深意。 “今个去见了洪副台长，也见了黄一贺导演，往后一段时间得跟着筹备组。” “给你安排的什么岗位。” 岗位？ 被问到这个，顾北就忍不住想笑。 记忆当中，哪一届春晚，不是从每年的第三季度就开始准备了，那可真称得上是集全社会之力，调动所有资源，光顾着后勤的就一大帮人，看现在…… “副组长！” 李素芬眼睛一亮，还下意识的朝陈小旭看了一眼。 听听，听听，副组长。 “管多少人啊？” 要是放在平时，李素芬肯定不会问这么没水平的问题，但是，谁让今天陈小旭在呢。 “俩人！” 呃？ “就管俩人？” “我是说，一共就俩人，黄一贺导演是组长，我是副组长。” 我刀呢？ 也就是陈小旭在，否则的话，李素芬非得抄起八十米的大刀把顾北先切八块儿。 让你露脸，谁让现眼的。 顾北见李素芬像是被噎住的表情，也忍不住想笑：“妈，我可没说瞎话，今个黄导亲自任命的。” 呵呵！呵呵！ 吃过晚饭，顾北也没在正房多待，去后院找了趟马三儿，结果门上挂着锁，找后院的邻居问了才知道，马三儿已经好些天没着家了。 算了，还是赶紧把手头的工作给处理好吧！ 明天…… 明天还得陪着陈小旭游京城呢。 回屋，往书桌前一坐，摊开稿纸，顾北就写了起来，修改后的策划案，顾北已经看过了，总的来说，改动的地方不是很多。 比如用录播的方式来取代现场直播。 这样也好，之前顾北也没考虑清楚，毕竟是第一次搞这种大型的文艺晚会，上上下下都没有经验，万一要是出了演出事故的话，连应急方案都没有，到时候，谁也交代不过去。 还是录播更稳妥一些。 而且，录播好啊！ 还不会耽误顾北陪着家里人过年。 至于其他的，就是完善的问题了，之前的建议书，顾北没提太具体的东西，现在可以加进去了。 一直忙活到十一点多，整理的差不多了，上床睡觉。 转天一大早，顾北就被李素芬给拎起来了。 唉…… 母后降下了懿旨，顾北也只能遵从，稍有违逆，大巴掌随时加身。 顾北也不用请假，此前跟组出差，根本没时间休息，今天就当是补休了。 “小北，带小旭好好逛逛，中午就在外面吃。” 李素芬喜笑颜开的，尤其是有好奇的邻居朝这边打量的时候，更别提多高兴了。 “知道了，知道了！” 老母亲这么热心要把他和陈小旭往一块儿凑，他还没法说什么。 “对不起啊，我妈她……你别往心里去。” 刚从院里出来，顾北便忙着解释，可一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陈小旭这么聪明的姑娘，哪能猜不到李素芬的想法，心里纵然有些不高兴，可人家这么热情招待，她也不好说什么。 “没关系。” 呵呵！ 没关系。 听语气就能感觉得到，陈小旭心里明显对她有些排斥。 该不会是，现在就和白二爷凑成一对了吧？ 顾北前世将陈小旭当成心中的白月光，对她的生平自然多有了解。 也知道，她的初恋正是后来在《大宅门》里，演了白二爷的那位毕闫军。 据不知真假的坊间传闻，俩人同在鞍山话剧团，白二爷也算英俊潇洒，当时团里很多人都在处对象，唯独他没有，领导觉得奇怪就问了一嘴。 然后白二爷就说：“我喜欢的人还没长大呢。” 哎哟，当时就把姑娘给感动了。 可问题是，陈小旭被选进鞍山话剧团那年才十四岁啊。 白二爷比她大了十岁，跟个十四岁的孩子表白心意。 人呼？禽兽呼？ 不过少女情怀，总是单纯美好的。 要说顾北对陈小旭一点儿想法都没有，那肯定是骗人的，瞧见漂亮姑娘，谁不心动？ 更何况，白月光啊！ 只可惜，顾北重生的不好，没能跟陈小旭青梅竹马，等到认识的时候，人家姑娘的心里已经住进去了一个人。 挖墙脚？ 好像……不太厚道啊！ 不过，陈小旭和白二爷好像也没长久，一个阳春白雪，一个下里巴人，性情又相去甚远，价值观完全不同，结婚没两年就散伙了，最后便宜了一个叫王桐的毛头小子。 既然这样，为什么…… “走啊！愣着干什么？” 顾北回过神，连忙追了上去。 第八十九章 京城一日游 外地人进京，天.安门广场是必须要去的。 城楼观礼台、大会堂、纪念堂、纪念碑，这四件套要是少打卡了一样，都不算来过京城。 后来在四件套之外，人们还多了一样，那就是天不亮跑来看升旗仪式。 顾北前世定居京城之后，每年至少会来看几次，有的时候陪着外地来京的朋友，有的时候是突然想来就来了。 升旗仪式那种庄严肃穆的感觉，不身临其境，是根本想象不出来的，即便是穷凶极恶的人，身处那个环境，想来也会热血沸腾，民族自豪感和国家荣誉感瞬间MAX。 对了，现在还没有正规的升旗仪式，要等到今年12月28号，由驻京武警总队入驻，负责广场升降和保卫国旗的任务，才开始有了一套规范的仪式。 “站好，看镜头。” 顾北躬着身子，不远处站着陈小旭，腰板儿挺得笔直，面无表情的不带一丁点儿笑模样，在她的身后是天.安门城楼。 咔嚓！ 相机是顾北早就买了的，家用电器都齐备了，思来想去的还差了这么一个玩意儿，就托马三儿从南方带了一部，小日子的产品，这年头算是高端科技的代名词。 “好了！” 陈小旭听到这一声，立刻松弛了下来，还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俩人刚出来的时候，她虽然没甩脸子，但也始终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虽然年纪还小，可李素芬的心思，陈小旭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安排，她本能的排斥，只是又不好当面拒绝。 住人家的，吃人家的，人家还把大儿子献祭出来陪着她游京城，要是还甩脸子，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可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从大院出来，陈小旭一直没主动和顾北说一句话。 顾北自然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全然不在意，前世陈小旭是他心中的白月光，可那是前世，至于现在…… 就是个17岁的毛丫头罢了。 而且，人家心里都有人了。 所以，顾北的心态非常好，就当是繁忙的工作之余，给自己放了一天假，好好的休息休息。 “想进去看看吗？” 顾北指着不远处紧闭着的大门，旁边两扇小门敞着，不时有人进出。 陈小旭有些心动，但还是摇了摇头，要真进去的话，肯定还是顾北花钱买门票，她可不想欠别人太多。 “算了，以后有机会吧！” 顾北也没坚持，现在的紫禁城确实没什么好看的，开放的也就那么一小块儿。 等到了明年，香江某位风月大师会来这里拍电影，等走的时候，落下满地狼藉，自那以后，紫禁城就很少对剧组开放了。 “走吧，你不是说要给家里人买礼物嘛！” 陈小旭点点头，跟在顾北的身侧一起朝着公交站走去。 抛开李素芬乱点鸳鸯谱不说，陈小旭倒是觉得顾北是个非常不错的同游伙伴，非常靠谱，所有事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妥妥当当。 两人接下来要去的是东单，考虑到陈小旭的经济实力，那些大商场直接被排除在外。 同游的车票钱，中午的饭钱，顾北可以出，这算是绅士行为，可人家姑娘要给家人带礼物，这就没法主动了。 干啥？ 我要给我爸妈买礼物，你花钱算怎么回事？ 下了车，顾北熟门熟路的带着陈小旭一路往前，这地方他重生前，重生后都经常过来，尤其是重生以后，所有的信托商店，差不多都让他给转了个遍。 只可惜和网文小说里男主角遍地捡漏的大气运不同，顾北至今也没能淘到一件好玩意儿。 “顾北！” 正走着，陈小旭突然把顾北给叫住了，这还是自打出门之后，她第一次主动和顾北说话。 “怎么了？” 陈小旭微微垂着头，秀眉紧锁，心事重重的模样。 “你觉得我怎么样？” 啥玩意儿？ 顾北心里一慌。 陈小旭也意识到自己的话里有歧义，连忙解释：“不是，我是想问你，你觉得我……我能选上吗？” 呼…… 顾北松了口气，差点儿让林妹妹给吓死。 “你不是已经选上了吗？明年四月份都要开始培训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 陈小旭面带苦恼，第一步算是达成了，可她的终极目标呢？ “除了面试的老师，我还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你得替我保密。” 还保密什么啊？ 顾北知道陈小旭要说什么，却还是配合着说了一句：“行，我替你保密。” “我想演林黛玉，而且，我只想演林黛玉。” 说完，陈小旭便低了头，似乎已经做好了被顾北嘲笑的准备。 “哦！挺好的。” 就这？ 顾北的反应完全出乎了陈小旭的意料，前天第一次见筹备组的老师，昨天又见了导演王福林，当她说出内心想法之后，对方的反应都是…… 你可真敢想！ 没错，就是这种反应，可顾北却好像早就知道似的。 “你不觉得我是痴心妄想。” 顾北笑了：“这算什么痴心妄想，我倒是觉得你选的挺好，气质上挺合适。” “真的？” 陈小旭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句鼓励的话。 “当然是真的，你对自己没信心？” 陈小旭摇摇头，她确实没信心，虽然很多人都夸她漂亮，可林黛玉那是美到了极致，她就算是再怎么自信，也还没到自大的程度，让她和林黛玉比美？ 拉倒吧！ 顾北看着陈小旭，感觉要是不帮点忙的话，实在是说不过去。 “正好中午了，咱们先去吃点儿东西，坐下来慢慢聊。” “嗯！” 陈小旭应了一声，随后两人便去了街边的一家小吃部，一人一碗烂肉面，就是话剧茶馆里卖的那种，在过去都是老京城劳动人民的吃食。 呼噜呼噜！ 半碗面条下去，顾北也开始说起了正事。 “首先，第一点，你的年龄合适，别小瞧这个，王导定下的年龄限制，基本上淘汰了全国所有的专业演员。” 顾北虽然不是《红楼梦》筹备组的，可都是一个单位的，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在第一时间了解到。 王福林导演对于演员的要求极为明确，首先要像，然后年纪要小。 故事开篇，林黛玉进贾府时，约莫六七岁，宝玉要略大一二岁，宝钗再大一二岁。 按照这个年龄的话，王福林不可能找小学生来演，所以就把年龄限定在二十岁左右，心智可以成熟，但感官上一定要稚嫩。 比如“意绵绵静日玉生香”这段：宝玉逛到潇湘馆，见黛玉在午睡，便死乞白赖要一块躺着，黛玉不肯，俩人就在床上打打闹闹，还讲了耗子精的故事。 真要是让那些成名的演员来演，用王福林的话说，那叫“大男大女”，一下子就色气了，没有两小无猜的感觉。 因此，经过反复讨论，最终决定下来要扩大演员的招募范围，不局限于是否是专业演员，重点就是一定要看着小。 顾北提到年龄，算是红楼剧组选角的第一道门槛，陈小旭今年17岁，年龄上正合适，再大一点儿的话，估计也见不着王福林。 “其次就是气质，我觉得你身上有林黛玉那种清冷的气质，相貌是天生的，气质是后天培养的，而且，相貌可以通过化妆手段来完善，但气质基本上没办法在短时间内，通过其他手段来修补。” 姬培杰算是个例外，装了一年的小尼姑，足以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 接着，顾北又从全方位对林黛玉这个角色进行了分析，其中也穿插了几个红楼故事当中，比较有代表性的片段。 他虽然不是文学专业的，可上学的时候，也经常过去旁听，理论知识还是很扎实的，结合到林黛玉这么一个有鲜明特点的人物，想要分析出个一二三，并不算难事。 陈小旭听得很认真，也就是出来的时候没带着笔和本，否则的话，她都得记下来。 一边说，一边吃，很快一碗面就见了底。 “林黛玉这个人物大概就是这样了，你想要争取这个角色的话……” 顾北突然想到了张金莱，想到了他为了帮张金莱演好猴子，画的那些肖像画。 “我教你一个讨巧的办法，你现在坐好。” 陈小旭依言，坐得板板正正的。 “稍微侧着点儿身子，肩膀塌下来一点儿，微微垂下头，别低得太深了，要含着下巴，对，就这样。” 顾北说着，抄起挂在脖子上的照相机，对着陈小旭就来了一张，把姑娘吓了一跳。 “接下来把身子坐正，偏着头，眼睛看你的左手，稍微抬高一点儿，笑，呃……收着点儿，笑不露齿。” 好嘛！ 刚才一笑，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陈小旭真要是对着王福林这么笑一下子，林黛玉指定没戏。 前世，王福林在接受采访的时候，也曾说过，最开始他对陈小旭，其实并不太满意，觉得陈小旭鼻子太高，五官也不够精致，只是相比之下，算目前最出挑的，所以才被选入了黛玉组，后来还是陈小旭的气质打动了他。 咔嚓！ “等回头照片洗出来，我给你寄过去，培训班开课之前，你就照着这个练。” “这样就行？” 陈小旭明显不相信。 顾北指了指照相机：“哥们儿可是专业的。” 噗嗤！ 见顾北一脸显摆，陈小旭不禁笑了，一直苦恼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收着点儿！” 呃…… 陈小旭下意识的抿上了嘴，嗔怪的瞪了顾北一眼，低头继续吃面。 顾北瞧着，心中不禁懊悔，刚才手慢了，陈小旭瞪他的那一眼也该拍下来的。 第九十章 什么能提，什么不能提 顾北倒是一点儿都不担心把陈小旭给教歪了，他的拷贝法既然能把齐天大圣都给调教出来，没道理在林黛玉这个凡人的身上，反倒没用了。 经过这一遭，陈小旭倒是对顾北放下了防备，也不像之前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平易近人的林妹妹还是很爱说爱笑的。 两人随后去了附近的一家信托商店，里面的货物琳琅满目，陈小旭在其中转了好半晌，最终挑中了一块机械手表，海鸥牌的。 顾北一眼就认出这块手表的不凡之处，再过些年，这款手表的收藏价值绝对不是现在这20块钱能比的。 具体翻了多少倍？ 好多零，顾北一下子也算不过来。 真不愧是气运之女，那么多竞争者心心念念的林黛玉，最后都能落在她的头上，下海创业，直接成了业内大亨。 照陈小旭的人生轨迹来说，她比顾北更适合做主角。 就连来信托商店买块手表，都能挑中这么一块有着极大收藏价值的。 而顾北来了好几次，居然都没发现。 还真是…… 呃？ 顾北正感叹着，突然被靠墙的货架上一个小玩意儿给吸引了，连忙走了过去，将那个小瓷瓶拿在手里，仔细的端详着。 开甲、咬边、香灰胎…… 不会错，肯定不会错。 大中祥符六年。 顾北努力让心情平复下来，拿着瓷瓶的手却还在微微打颤。 宁要钧瓷一片，不要家财万贯。 此刻，他手上托着的何止家财万贯啊！ 就这么一个小瓶，存上三十年再拿出来，轻轻松松就是几个小目标。 关键是，别人重生之后，明明是个二把刀都能疯狂捡漏，反倒是他这个专业的，皮毛都没遇上。 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也让顾北爽了一把。 只是，顾北想不明白，特殊时期过后，国家明明已经投入了极大的精力和物力抢救失落民间的古董珍藏，怎么还会有这样一件钧瓷被随意的摆在委托行的货架上。 这还真是…… “看什么呢？” 陈小旭已经开票交了钱，对选中的这件礼物非常满意，唯一遗憾的就是，这次出来带的钱不多，没办法再给妈妈和妹妹选一件礼物了。 买好了礼物正要离开，转头就看到顾北站在墙边，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走到跟前，看到顾北手上拿着个小瓶子，便随口问了一句。 顾北正聚精会神的欣赏手上这件艺术品呢，冷不防陈小旭来了这么一句，差点儿没拿住给摔了。 幸亏他的身手敏捷，及时攥住了，要不然的话…… 少说砸了两个小目标。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陈小旭见顾北的脸都白了，好奇的问道。 还问呢？ 顾北这下可不敢大意了，赶紧捧着那个瓷瓶找到售货员。 两块钱，还不要票。 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这是对钧瓷的侮辱。 可捡漏的乐趣就在这儿了，我眼里的宝贝，在别的眼里是破烂儿。 赶紧交钱，也用不着装，担心人家看出来，都是公家的东西，就算当真把宝贝当破烂给卖了，也跟售货员没关系。 “这个小瓶子是不是很值钱。” 从信托商店出来，陈小旭才开口问道。 呵呵！ 果然是个蕙质兰心的姑娘。 顾北也没瞒着，将钧瓷的知识跟陈小旭普及了一下。 “现在传世的可不多了。” 物以稀为贵。 虽然前世钧瓷的天价是被某些人特意炒上去的，但钧瓷的珍贵却毋庸置疑。 陈小旭听了，也没觉得如何，反而笑着说了句：“那可真的要恭喜你了。” “同喜同喜！” 顾北双手捧着那个瓷瓶，爱若珍宝般的欣赏着。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个瓶子不成对了，否则的话，价格少说还得往上翻好几倍。 不过凡事都是过犹不及，能得着这么一件，已经是万幸了，再不知足的话，反倒是显得有些贪了。 “接下来想去哪？” 顾北此刻心情大好，陈小旭就算是提出要想去游香山，他也没二话。 说起来，十月份，正是香山最美的时候。 “回去吧，你身上带着这么一件宝贝，要是万一出点事，倒是我的罪过了。” 嗬！ 这腔调拿捏的，还真有点儿林黛玉的意思了。 既然陈小旭都这么说了，顾北自然没意见，说心里话，带着这么一件钧瓷的珍品满大街溜达，顾北还真有点不放心。 等两人到家，顾南她们也放学回来了，有顾南她们陪着，顾北也终于有时间可以做点自己的事了。 歇了一天，明天可不能不上班了，黄一贺还等着他整理的材料呢。 又熬到了十一点多才睡。 转天照例被李素芬叫起。 陈小旭是今天早上七点钟的火车，现在出发已经有点儿晚了。 吃了早点，骑车驮上陈小旭便出了门。 顾北将自行车骑得飞快，陈小旭坐在后面可就受罪了，腰板挺得笔直，两手紧紧的抓着后座的两条小横梁，幸亏京城的马路修得平整，不然的话…… 这个年代，一男一女骑一辆自行车，要么是两口子，要么就是男女朋友，像顾北和陈小旭的关系，稍微一丁点儿肢体接触都是被禁止的。 “上车后把东西放好，路上当心点儿。” 顾北把行李递给陈小旭，嘴上还不忘叮嘱。 “嗯！” 陈小旭应了一声，犹豫了片刻才道了声谢。 “顾北，谢谢你了，也替我谢谢叔叔，阿姨，这两天真是给你家添麻烦了。” 顾北笑道：“早上出门的时候，你已经谢过了，好了，快进去吧，别再误了车。” 目送着陈小旭进了站，顾北这才着急忙慌的往单位赶。 “黄导！” 敲开办公室的门，屋里只有黄一贺一个人，顾北进去的时候，正在写着什么。 “小顾，你先坐，我把这份文件写完。” 顾北也没吱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 十分钟后，黄一贺才放下笔，看着顾北笑道：“怎么样？都整理好了吗？” 昨天没见着顾北，黄一贺的心里可一直惦记着呢。 “都是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写的，您看看，作为参考吧！” 说着，将这两天整理出来的策划方案递给了黄一贺。 “用不着这么谦虚，咱们文艺部，谁不知道你顾北是个有能力的，更何况，春节联欢晚会这个想法，原本就是你提出来的。” 顾北听了，也没接这话茬儿，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等着黄一贺把那份材料看完。 刚看了没一会儿，黄一贺便皱起了眉。 “小顾，按照你的想法，这场春节联欢晚会的调子定为欢欢喜喜过大年是没错，可是……也不能单纯的把这场晚会当成一次大联欢，有些问题还是应该突出一下。” 听到黄一贺这么说，顾北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 虽说上面已经放下了以阶级.斗争为纲，开始着重发展经济，但是，毕竟特殊时期过去没几年，现在人们在思想方面还是很难转过弯来。 对此，顾北也早有预案。 “黄导，您说的是没错，可是，咱们要搞这场春节联欢晚会的初衷是什么？不是为了宣传，而是为了丰富人民群众的文化生活，尤其是在过年这天，开开心心，欢欢喜喜，全家人聚在一起，看这场文化盛宴，不才是咱们电视工作者应该做的吗？” 顾北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先让黄一贺稍微消化消化。 “我知道，咱们央视是宣传口的重要部门，像这样一场晚会，自然也该起到相应的作用，所以……” 顾北起身走到了黄一贺旁边，将那份闻见翻开，指着其中的一段。 “宣传工作确实很重要，承担这个重任的，就落在语言类节目上。” “歌舞呢？” 呃…… 顾北看着黄一贺没说话，黄一贺也反应过来，干笑了两声。 革.命歌曲大家唱，可是大过年的就算了吧。 还是开心最重要。 “另外，我们宣传的侧重点，也应该放在和老百姓息息相关的那些问题上，特别是今年发生的大事，要事，再有就是老百姓最关心的一些方面。” 黄一贺想了想，要说大事，要事的话，最具代表性的就应该是上面关于农村工作的重要指示。 原先还遮遮掩掩的包干到户，直接被摊开了摆在面前，供大家讨论。 可是，这个能说吗？ “为什么不能说？通过文艺的形式，将上面的指示精神传达下去，这不正是咱们文艺战线工作者最应该做的吗？相较于干巴巴的文字，用喜剧的方式表达出来，我觉得更容易被老百姓接受。” 黄一贺仔细想想，顾北这么说，也确实很有道理。 “要是按你这么说，计划生育是不是也要提一提。” 呃…… 这下轮到顾北被问住了。 那虽然是基本国策，但是，事实证明也确实坑苦了一代人。 80后招谁惹谁了啊！ “黄导，这个问题，咱们还是慎重吧！” 宣传农村工作最新指导思想，是为了让老百姓更容易了解上面的精神，可要是大过年的大谈特谈计划生育，难道不怕观众把电视给砸了啊？ 有些事，老百姓接受的很快，可有些事，尤其是涉及到人们朴素感情方面，比如传宗接代这件事情上，想让老百姓接受理解，确实很难。 尤其是，下面的一些工作人员的工作方式简单、粗暴，确实伤害了一部分老百姓的感情。 “黄导，这个事咱们不能提，不过可以提另外一件事啊！” “比如呢？” 第九十一章 组长要撂挑子 “黄导演，这些都是你和顾北刚刚谈的内容？” 洪敏生手上拿着一个笔记本，涉及到给他审阅的内容足足有十几页，字迹虽然很潦草，不过大概也能看得明白，其中涉及到的一些问题，他看了之后，也是眉头紧锁。 农村问题，咝…… 计划生育，咝…… 还有，咝…… 洪敏生一个劲儿的吸着凉气，这个小顾，还真是什么都敢聊。 同样的问题，新闻联播可以随便说，可是把这些问题拿到春节联欢晚会上，是不是就有点儿……太那个了。 之前开会研究的时候，确实有不少同志提出过，要通过春节晚会这个载体，做好宣传教育工作。 可问题是，这场晚会播出的时间是大年夜，欢欢喜喜过大年的日子，还要教育人？ “洪副台长，您接着往下看，越往后越精彩，台里这些年，可没有一个年轻人能和小顾比的，这个小同志，了不得啊！” 这是夸，还是贬啊？ 洪敏生没空细想，他也想看看顾北和黄一贺都聊了什么，接着往下看。 嗯！ 不错，不错。 农村问题谈的是改开之后，农村的变化，侧重点是老百姓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 这个就对了。 还是要宣传当前的大好形势。 至于改革过程涉及到的那些阵痛，就不要在这个日子聊了。 计划生育的问题，不需要直接点明，应该将核心问题放在重男轻女上面。 对喽，对喽。 老百姓为什么宁可打游击，也要生孩子，大多数人都是为了生儿子传宗接代。 这都什么年代了。 怎么还能有这种落后思想。 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这种旧观点就应该好好的讽刺批判一下。 黄一贺看着洪敏生，只见对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笑，因为什么，他的心里也跟明镜似的，刚刚在和顾北谈话的时候，他何尝不是如此。 一开始是两个人讨论，到后来，干脆顾北一个人说，黄一贺像个文案一样，只顾着做记录了。 根本就插不上嘴。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顾北的思路太快，他发现自己完全跟不上。 “黄导演，不错啊，谈到的问题都非常具体，只要将这些问题都落在实处，你们筹备组的工作往后就简单轻松多了。” 什么叫落在实处？ 当然是要选节目了，通过节目怎么表现农村的新变化，怎么批判重男轻女这个社会问题。 “黄导演，台里给你推荐的这个帮手不错吧！” 何止不错啊！ 黄一贺原本对接手春节晚会这项任务，还是很兴奋的，对未来的工作也充满了期待。 可是，今天和顾北聊过一次之后，黄一贺突然觉得…… 自己好像有点儿多余。 他原先的那些想法，根本用不上了，只要按照顾北的思路往下进行，肯定能将这场晚会办得有声有色。 也就是说，顾北一个人就行了，根本用不着他干什么。 “洪副台长，我这下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好些人都说，小顾同志的脑筋灵活，思维活跃，我不是说玩笑话，这场晚会有他就行了，要不这样，他来当总负责，我给他打下手。” 呃…… 听到这话，洪敏生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是要撂挑子啊！？ 如果顾北的资历够，履历光鲜的话，洪敏生还真不是没有可能，直接把顾北给推上去。 可现在的实际情况却是，顾北来台里工作还不到一年的时间，现在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成绩，贸贸然对他委以重任，只会害了这个好苗子。 围绕着春节联欢晚会这个项目，台里整整讨论研究了将近半年，作为这个提议的始作俑者，顾北自然也在会上被反复提及。 有些同志明里暗里的表示，对顾北应该适当的压一压，稳稳他的性子。 虽然那些人嘴上说是对年轻同志的爱护，可心里怎么想的，傻子都知道。 顾北跳的太欢实，肯定要触及一些人的利益。 “老黄！” 洪敏生这下也不叫“黄导演”了，两人认识的时间不短，他来央视之前，就已经相识多年了。 “咱们老同志虽然还在位置上，可咱们的具体使命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继续站好最后一班岗是一方面，更加重要的，还是要做好传帮带啊！” 说到这里，洪敏生起身给黄一贺倒了一杯茶。 “小顾才二十岁，你觉得现在把他推上去合适吗？” 黄一贺何尝不知道这些事，拔苗助长，最后损害的只有苗。 “刚刚……算了，就当是玩笑话吧，不过，小顾的想法太多，我得慢慢消化一下才行，具体的工作，我看可以交给他，我这个组长给他把关，负责后勤，他既然有能力，就让他往前闯，反正还有我这个老家伙在呢，真要是出了问题，自然是我这个总负责来承担责任。” 黄一贺也豁出去了，他这个年纪，再干上几年也该退休了，本该到了无欲无求的时候，可台领导却把春节晚会这么大的一个项目交到了他的手上。 只要干好了，中国电视史上绝对有他的大名。 “老黄。” 黄一贺摆了摆手。 “老洪，你还是先把材料看完，看完咱们再细说。” 顾北刚刚谈到的可不光那几个方面的问题，有些内容，黄一贺这个老导演听着，甚至都觉得心惊胆颤的。 实在是太……敏感了。 “简直是胡闹。” 果然，洪敏生的反应，完全在黄一贺的预料之中。 “老洪，你也吓了一跳吧！” 洪敏生一愣，将笔记本按在了桌子上，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走着。 “何止是吓一跳啊，这小子，简直就是胆大包天。” 顾北居然建议，要邀请港台艺人在春节联欢晚会上进行表演。 这种话能随便说吗？ 一旦被人揪住了小辫子的话，到时候，别说重用顾北了，顾北还能不能在央视待得下去都是个未知数。 “老黄，他还在你的办公室？” “在。” 洪敏生闻言道：“走，今个我非得让这小子好好收收性。” 黄一贺见状，也只能跟在洪敏生后面，一起回了他的办公室。 顾北正无聊的看报纸呢，就见办公室的门被人给推开了，紧跟着，洪敏生和黄一贺便走了进来。 “洪副台长。” 洪敏生刚要说话，又回身将办公室的门给关上了。 “顾北，黄导演这个小本本上记的，都是你们刚才的谈话？尤其是这一段，真的是你说的？” 洪敏生将笔记本打开，直接摊在了顾北的面前。 不用看，顾北也知道，是哪一段内容，才会让洪敏生有这么大的反应。 “洪副台长，确实是我的建议。” “你……” 洪敏生也是真急了，他确实非常看好顾北，可顾北要是个仗着有几分聪明，便行事肆无忌惮的，这样的人他也没法重用。 “你简直就是胡闹，你知不知道，涉及到这方面的问题，根本就不是你能随便谈的。” 国内现如今只要涉及到对外，全都是小心翼翼的，甭管是哪个层面上，没有人敢跃雷池一步。 顾北的建议，在洪敏生看来，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那是什么？ 涉外！ 呃…… 好像也不对啊。 顾北见洪敏生皱眉思索，知道这位大领导也反应过来了。 “洪副台长，我刚刚说了，这只是建议，可听可不听，您要问我是怎么想的，道理很简单，春节联欢晚会，这个‘联’字，自然指的是全体中国人，港台那边难道不……” 洪敏生听到这话，头发差点儿竖起来，话都顾不上说，直接动了手，一把将顾北的嘴给捂上了。 那话是能随便乱说的嘛！ 闹不好就是一顶大帽子，脑袋上刚松快几年啊，甭管是什么帽子，洪敏生都不想戴。 仔细想想，顾北这话肯定不是为他准备的，那就只有…… “你小子，这是憋着打算害谁呢？” 顾北简直要无语了。 “洪副台长，您这话……我能害谁啊？您就说，我刚才说的有没有道理吧！” 谁敢说没有道理？ 谁敢？ 港台同胞，谁敢说他们不是……那啥？ “有道理，当然有道理，行了，刚刚是我想差了，小顾，你的想法很好，既然是大联欢，自然要一家人在一起，缺一不可。” 洪敏生的反应，顾北瞧了只想笑，可当着领导的面，这会儿就算是再怎么辛苦也得忍住。 “对啊！我就是这么想的，刚才我又考虑了一下，不光是港台同胞，还有海外华人，咱们是不是也可以……” “小顾，小顾同志！” 洪敏生赶紧把顾北后面的话给堵了回去。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我看这第一届春节联欢晚会，有些方面咱们可以先试着走一走，做一做，等到经验丰富了，然后再考虑后面的问题。” 领导都这么说了，顾北自然没意见。 “小顾同志，刚才我和黄导演也商量过了，这次春晚的具体工作，我看就交给你来负责了，黄导演来把关。” 嚯！ 这就要大权在握了？ 顾北还真没想到，洪敏生能下这么大的决心。 “不过，有任何问题，要记得多跟黄导演商量，可不能自作主张。” 诶！ 第九十二章 西游剧组回鸾 顾北很清楚，洪敏生最后说的那番话的重点究竟在哪里？ 不是让他负责第一届春节联欢晚会的具体工作，而是黄一贺导演把关，有事要多和老前辈商量、请教，不要自作主张。 如果顾北真认了死理，像个瓜娃子似的，以为手里攥着尚方宝剑，一通胡搞瞎搞的话，领导分分钟收回权利，让他坐冷板凳。 幸亏顾北并不真的是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前世的阅历，他很清楚领导的真实意图，以及底线在什么位置上。 说白了，顾北就是个在前面冲锋的，把控大局的还是黄一贺。 至于，这第一届春晚的筹备工作，能不能让顾北大展拳脚，按照他的想法来设计，关键就看黄一贺导演究竟能放权到哪一步，或者说的再清楚一些，黄导对他的支持力度能有多大。 任务，领导分派了，权利，领导也给了。 接下来就是具体的工作了。 可筹备组依旧没有人，一个组长，一个副组长，看上去就跟闹着玩似的。 顾北试着跟黄一贺说了一下，结果得到的答案依然是，等各组忙完手头的工作，台领导会安排人手过来支援。 具体什么时候？ 待定！ 简单来说就是…… 你先干着，不但要干，还要干得好，有效率，尽快出成绩，上面的领导都看着呢。 直接一个大撒把，顾北还没地方讲理，这都叫什么事啊！ 甩手不管？ 这个倒是可以试试，不过后果就是，顾北要坐上N年的冷板凳，《西游记》剧组也别指望回得去。 那就…… 试试吧！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顾北每天的工作就是往京城各个艺术团体跑，幕后缺人，那就先从演员这边入手。 春晚归根结底最终呈现出来，供电视观众欣赏的还是节目。 节目质量不过关，再好的想法都是白扯。 这个女独唱的演员不错，待定。 京剧是国粹，节目单上必须得有。 相声自然少不了，现在正是相声的黄金发展期，好演员，好节目有的是，根本不用愁。 小品…… 现在还没有这种艺术形式，就算是独创的吧。 诸世茂倒是能找的来，可陈培斯在哪个制片厂来着？ 还有赵妈，赵老蔫儿…… 顾北正在为春晚的事忙得脚打后脑勺，《西游记》剧组也终于在十月底前完成了《偷吃人参果》的拍摄工作，顺利回京了。 “杨导！” 瞧见又瘦了一点儿的杨婕导演，顾北当真跟见着亲人一样。 呵呵！ 看上去杨婕导演的心情倒是很不错。 “小顾，工作开展的怎么样，什么时候能结束这边的事？” 杨婕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件事了，剧组里少了顾北，一点儿不夸张的说，她是真感觉少了只手似的。 原先有顾北在，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根本就不用她管，还有剧组的工作安排，也都是顾北提前做好准备，她到了片场，只需要盯着拍摄就行了。 可顾北走了以后，剧组虽然不至于乱套，可无论干什么，总觉得不顺畅。 李成儒也是个多面手，能力确实很强，可是和顾北相比，还是差了好些，至少没有顾北心细。 顾北也很想回《西游记》剧组，那边的工作虽然累，可他只要把自己负责的部分干好就行了。 现在呢？ 春晚筹备组没人，什么事都得他去处理、联系，要是能有效率才叫见了鬼呢。 “录制完成前，我估计是回不去了！” 杨婕听得一愣，之前说好的，只是借顾北回来，做一些辅助性的工作，等忙完了，就让顾北回剧组。 可现在这情况，分明就是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啊！ 这还得了。 “不行，我找洪副台长去，领导说话哪能不算话。” 顾北倒是很愿意看着杨婕导演去找洪敏生打上一架，他这段时间累得连家都回不了，心里早就窝着火呢。 可他也知道，就算杨老太上去，把洪敏生挠一个满脸花，也没啥用，说不定最后这笔账还得记在他的头上。 洪敏生确实很看重顾北，但前提条件是，顾北能做事，而且，还不能给他找麻烦。 好说歹说的才算是把杨婕给劝住。 “照你这么说，短时间内是没法回剧组了。” “应该是。” 杨婕看着顾北，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这边的工作不顺利？” 顾北苦笑，接着就把具体情况说了一下。 当杨婕听到筹备组就俩人的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也算是对你的考验了！” 呵呵！ 这话说得，您自己个作何感想？ “行了，不说这个了，我还有个事要问你呢，金莱练眼睛的主意，是你给出的？” 顾北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人，也就干脆的承认了。 “杨导，张老师他……有效果吗？” “等你下次见着他，你自己问吧！” 嗬！ 还保密呢！ 不过看杨婕的表情，就算是没效果，可至少也没坏事。 顾北不知道，他离开剧组之后，张金莱一直用他的办法练眼睛，甭说，还真有用，只要没有他的戏，他就让人竖起根手指放在眼睛前面来回的摆动，到了晚上就点上根蜡烛，一盯就是俩钟头。 杨婕还是快要回京城前，才知道这件事，问过之后，果然是顾北的鬼主意。 虽然这方法怪了点儿，不过张金莱的眼睛倒是灵动了许多，每次拍戏的时候，只要有张金莱的特写镜头，杨婕都会特意观察。 瞧着那俩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也不禁大为满意。 唉…… 顾北人不在剧组，可依然为剧组解决了这么一桩麻烦事，可见这小子如今已经是剧组离不开的人了。 只可惜，至少还要好几个月，才能把人要回去，这段时间，只能先坚持了。 “杨导，人参果树最后在哪找见的？” 剧组上山拍戏之前，杨婕导演特意把美术师马运洪留在山下，交给他的任务就是去找一个合适拍摄人参果树的地方。 因为山上的树木都比较密集，不能破坏，没有宽敞的地方用于表演。 当时还特意叮嘱了，不论在哪里，只要找到了，就拍张照片送上山来，选定以后，还要照着样子做一株大的假树，到时候让猴子去“断根”。 可想要找这么一棵人参果树谈何容易，一直到顾北离组，马运洪老师那边也没能传来好消息。 “是在……成都的文化公园。” 杨婕导演提到这个地方的时候，神情明显变动的非常低落。 顾北见状，猛地想起来一件事，在青城山的时候，王翀秋老师曾和他说过，杨婕导演父亲的墓地就在成都的文化公园。 谁能想到，这株西游故事里的天下灵根，居然长在了杨婕导演父亲的墓地。 杨婕导演的父亲当年就牺牲在成都的十二桥，解放后，当地政府把烈士们的遗体埋葬在了文化公园。 顾北虽然没看见，但是也能想象得到，当杨婕导演拍这场戏的时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杨导，对不起，我……” 杨婕导演笑了：“是王老师和你说的？” 顾北点点头。 唉…… 杨婕导演发出了一声长叹：“真多事。” 顾北没接话，只想赶紧岔开这个话题。 “算了，不说这些了，太沉重了，总的来说，这次拍摄工作还算顺利，还有一件事，你肯定想不到。” “主题曲的问题解决了？” 杨婕一愣，这臭小子真不会打配合，她刚说完“肯定猜不到”，结果顾北一语中的。 让她想卖个关子都不成。 “没错，解决了，说起来，还真多亏你推荐了许静清老师，他做的曲子，我非常满意。” 事实上，这次去青城山，跟剧组一起出发的作曲家并不是只有许静清一个人，副导演朱小峰也推荐了一位，两人各自创作了一首曲子。 两相比较之后，杨婕还是选择了许静清的作品，而许静清老师又是顾北推荐的，这么说起来，功劳还真得算在顾北的头上。 主题曲有了。 顾北不知道，现在多了他这个变数，许静清做的曲子，还是不是前世那首《敢问路在何方》。 杨婕导演接下来要忙着去剪辑室，顾北也准备出去一趟，继续找演员，俩人都忙，根本没时间多聊。 之前台领导要求，《偷吃人参果》这一集要在今年春节期间播出，杨婕得抓紧完成后期制作，下个月中旬就要出发前往湖南，拍摄《三打白骨精》了。 只可惜，这一集的拍摄工作，顾北怕是没机会赶上了。 想到《三打白骨精》，顾北突然记起前世看过杨婕导演的一次访谈，当时她还介绍了在这一集开拍之前，发生的一个小插曲。 是关于饰演白骨夫人的演员。 也不知道这一次杨婕去请白骨夫人，还用不用再行骗。 第九十三章 主持人 顾北曾做过一个统计，《西游记》原著里，单单是有名有姓的角色就有两百多个，师徒四人自然是整个故事的核心，但那些神仙妖魔，也是缺一不可。 每一个角色都要找到最适合的演员。 神仙还好说，当初在选那些妖魔鬼怪的时候，剧组可是犯了大难，特别是白骨精，让整个选角组最为头痛。 按照杨婕导演的要求，白骨精首先要是一个美人，外表美丽，极具魅力，只是内心阴狠，为吃到唐僧肉，她几次变化，迷惑唐僧，最后还是被悟空一棒子给打死了。 但她的计谋和几次变化，却成功起到了离间师徒的作用，唐僧愤恨孙悟空滥杀无辜，最终赶走了大徒弟。 说起来，这个角色和别的女妖也没有什么区别，可就是名字不好听，杨婕导演当时看中的几位女演员一听说是演白骨精，就没有一个愿意的。 “白骨精？太可怕了，演个别的吧？什么都行，就是不演白骨精！” 可杨婕导演又不愿意降格以求，因为她计划里的白骨精分量很重，也不是什么演员都能演的。 有人推荐了刘筱庆，她因为出演《南海长城》和《小花》，在影视圈已经崭露头角，80年更是凭借喜剧《瞧这一家子》获得了百花奖最佳女配角。 接到邀请之后，刘筱庆倒是很愿意演，但是却提出了个条件，她要一人兼演三个角色。 也就是说除了白骨夫人之外，村姑、老妇都得是她来演。 杨婕当然不同意，白骨精虽然善于变化，但也不能万变不离其宗，毕竟，化妆也不能完全改变长相，看来看去的还是她，会让观众非常出戏。 后来又试了几个演员，要么是人家不愿意，要么就是杨婕导演不满意。 一直到现在，这个角色的演员还是悬而未决。 现在剧组虽然刚回京，可要不了多久，就要出发前往外景地张家界了，白骨精还没有找到呢。 前世，顾北曾看过杨婕导演的一个专访，特别提到了白骨精这个角色的选角过程，一直到临出发前两天，她才想到了一个合适的演员——杨春侠。 看那期节目的时候，顾北也不知道杨春侠是谁，还特意上网查了资料，了解之后才知道，这位可了不得。 京剧《杜鹃山》的第一任女主角，在戏曲舞台上一直以来塑造的都是正面角色，在当时已经是响当当的艺术家了。 果然，等到杨婕导演亲自登门造访，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杨春侠老师立刻就恼了。 “什么？你看我像白骨精？” 杨婕只能赶紧解释：“我的白骨精不是脸谱化的，不是血盆大口，青面獠牙，而是一位美人，她不但形象美，还得具有女王的高贵尊严，不怒而威的分量！她的阴险狡诈，表现在瞬间的变化之中，对于表演和演员本身的要求是很高的，一般演员是演不了的，所以我考虑非你莫属！” 这么一说，杨春侠老师倒是心动了，可是也提出了一个要求，演白骨精可以，但是，后面女儿国国王也要由她来演。 杨春侠老师提出这个要求，想法或许是希望能通过女儿国国王这个角色洗白一下。 毕竟，白骨精实在是太不讨喜了。 按照杨婕导演的说法，她答应了人家的。 可后面的事…… 白骨精这个角色被杨春侠老师塑造得非常成功，但是关于她演女儿国国王的事，杨婕导演却最终食言了。 现如今重新来过，顾北自然不希望杨婕导演再次失信于人。 特别是，女儿国国王这个角色已经定了人选，正是顾北此前在表演系毕业大戏演出时，曾遇到过的朱霖。 前世，杨婕导演答应人家的时候，或许女儿国国王的角色还没定，可现在既然已经定了，再忽悠人家就不好了。 可这件事，顾北现在也掺和不上，他马上就得出发去京影厂，关于春节晚会，还有好些事没定下来呢。 到了京影厂大门口，顾北前段时间经常过来，早就在门卫大爷这边混了个脸熟，说明了情况，做好了登记，便推着自行车进去了。 “朱霖姐！” 朱霖正站在一栋楼的门口，看到顾北，笑着挥了挥手。 顾北之前就托李素芬帮着传了话，准备今天过来，为的自然不是女儿国国王这个角色，而是另外一件事。 “李老师只说你找我有事，到底是什么事啊？” 朱霖也是最近刚回来，前段时间参加了一部电影《梨园传奇》的拍摄，她在里面演女主角花想容。 前天在食堂吃饭，正巧碰上李素芬，带了顾北的话，说是今天要过来，找她有事。 “咱们就在这儿聊啊？都到你的地盘了，也不说找个地方，请我喝杯茶。” 朱霖白了顾北一眼：“有事就说，你要是不说，我可就走了啊？” 俩人年岁上差得挺多，朱霖说话也就没那么多的顾忌，否则的话，她可没这么随便。 “别啊，我找你真有事。” 朱霖抿嘴笑了：“说吧，什么事。” 之前女儿国国王的角色，朱霖一直想着要谢谢顾北，今天也计划好了，等说完了正事，怎么着也要请顾北吃顿饭。 别看白骨精招了万人嫌，可女儿国国王这样的角色，当时有不少人竞争呢。 “我就直说了吧，我们台里最近准备在春节的时候，搞一场大型的文艺演出，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主持人，我就想起你来了。” “我？” 朱霖听得一愣。 “小北，你们单位还能缺主持人？” 这话问的。 如果放在前世的话，央视自然不缺主持人，全国同领域最好的主持人，差不多都在央视了。 但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 “你说的那是播音员，不是主持人，两者完全不是一个意思。” 好的播音员，央视有不少呢，全都是业务能力最强的。 但是，主持人跟播音员不一样，播音员只需要按照新闻稿来播送就行了，但主持人，尤其是一场文艺大联欢的主持人，不光要起到串场的作用，最重要的是，必须会调节气氛，以及很强的临场应变能力。 “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顾北按照自己的理解，将主持人在一场演出当中所扮演的角色，起到的作用，原原本本的和朱霖说了一遍。 朱霖听着倒是感觉挺有意思，可问题是…… “你说的这个，我也不会啊，以前也没干过啊！” “谁都有第一次，任何人也不是生下来就什么都会的，再说了，到时候还有台本，需要你个人发挥的地方也不是很多，另外，主持人也不是你一个，还有其他人呢，你们配合着来。” 按照顾北的想法，主持团队以一男一女两个人为核心，就像后来的倪赵那样，再搭配上几个辅助的主持人帮着一起活跃现场气氛。 现在定下来的只有朱霖，其他的还得慢慢找。 这毕竟是一个全新的岗位，如今国内演艺圈里，适合的人还真没几个。 前世第一届春晚的主持团队就很奇葩，两个相声演员，一个话剧演员，一个电影演员。 唯一出彩的就是刘筱庆，就连她在春晚舞台上穿的衣服，都在当年风靡一时。 如今既然顾北来了，这种好事，自然得优先照顾朋友，他和刘筱庆又不认识。 “可我也没经验啊！要是万一做不好，别再耽误了大事。” 刚刚顾北已经跟朱霖介绍了这场春节联欢晚会的详细情况。 大年三十要面向全国进行转播，上亿的电视观众，虽然不是现场直播，也不需要面对面，可朱霖还是觉得心里有点儿慌。 “你放心，我相信你肯定能做好，要不然，我也不会来找你了。” “你？” 朱霖又是一怔。 “你的意思是，让我做那个主持人，是你的意思，小北，这种事你能做得了主吗？” 朱霖其实已经动心了，紧张归紧张，没底归没底，她也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只要能顺顺当当的完成任务，她绝对能火遍全国。 结果，这居然是顾北一个人的意思，领导要是不同意的话，那不是空欢喜嘛！ “当然能做主，告诉你吧，我现在就是这个春节联欢晚会筹备组的二把手，负责所有具体工作，现在觉得我能不能做主？” 朱霖闻言，更加惊讶了。 顾北才多大啊？ 之前听沈单屏说过，顾北去年才去央视实习，现在估计也才刚转正。 居然能负责这么大的项目了？ 顾北真有这么大的本事，还是说…… 央视没人了啊？ 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说出来肯定得罪人。 “那可真的是要恭喜你了，行，既然你都是二把手了，又亲自上门来请，我就答应你了，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面，要是万一出了差错的话，你可别埋怨我。” “不能够，不能够。” 见朱霖答应，顾北在高兴之余也松了口气，来之前，他还真怕请不动朱霖。 要是朱霖不愿意的话，他也只能启动备用方案，去找那位50岁还演少女的刘妈妈了。 主持天团里的女一号到位，剩下的人选也得抓紧时间。 第九十四章 捎带手的事 “小顾，我就不明白了，台里明明有那么多主持人，为什么还要从外面请人，你就不怕到时候播音组的同志有意见？” 黄一贺的办公室里，顾北正给他汇报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进展，自然也提到了他今天去京影厂请朱霖来做春节晚会主持人的事。 听黄一贺这么说，顾北只能又给对方解释了一遍主持人和播音员的区别。 “好，按你说的，这个主持人首重名气，那为什么不选潘红，她可比你推荐的这个朱霖，名气大多了。” 这话倒是没错，现在国内的影坛，要说名气最大，担得起一姐称号的绝对是潘红，79年就凭借着电影《苦恼人的笑》一举成名，此后有出演了多部电影，都是女主角的不二人选。 而且，顾北还知道，这只是潘红制霸国内影坛的开端，从80年代初，一直到90年代中期，潘红多次加冕金鸡、百花影后桂冠，在此期间，所有内地女演员无不被潘红给压得死死的。 刘筱庆的名气够大了吧？ 可是跟潘红一比，照样也得靠边站。 甚至，如果不是因为和米家山导演的婚姻问题，潘红的巅峰期也许还会更长。 即便是现在，真要是比名气的话，朱霖怕是拍马也赶不上潘红。 但是…… “黄导，咱们要办的是春节联欢晚会，选择主持人，名气固然很重要，但也要考虑到形象的问题，潘红老师她……您不觉得太高冷了吗？” 高冷？ 对顾北嘴里时不时的往外蹦新名词，黄一贺跟他接触了一段时间，也早就习惯了。 仔细想想，差不多应该是高高在上，冷艳无双的意思了。 甭说，还挺形象的。 “你说的那个朱霖呢？” “亲和力啊！” 嘿！ 这词用的。 黄一贺刚看过朱霖的照片，顾北说到亲和力，确实十分贴切。 “我明白了，这个主持人不但要喜闻乐见，还要让观众感觉很亲切，是这个意思吧！” 呵呵！ “您圣明。” “少拍马屁！”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还是很舒服的。 “行，既然交给你了，就按你说的办，女的主持人有了，和朱霖搭档的男主持人呢？” “黄导，男主持人，我不打算在内地找。” “不在内地……” 黄一贺说着，突然瞪大了眼睛，盯着顾北看了好一会儿，才迟疑着问了一句。 “不在内地，难道你想到香江去找？” 之前顾北就曾说过，要请港台的艺人参加第一届春节联欢晚会。 宝岛自然是想都别想，两边现在虽然说不上剑拔弩张，但关系远没到缓和的程度，别说是官面上，就算是民间的往来也少得可怜。 顾北真要是想请人的话，只能是香江。 可香江那边…… 也未见容易多少。 顾北点点头：“确实有这个想法，这不，来找您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去香江一趟。” 还要亲自去香江？ 黄一贺本来以为，顾北只是希望台里能跟上面请示一下，为这件事开绿灯，选人的工作到时候交给那边的同志来负责就行了。 没想到，顾北居然动了要去香江的心思。 “小顾，现在去那边可不容易啊！” 何止不容易，虽然只有一江之隔，最近的地方陆地直接相连，两边站岗守界的士兵每天都大眼瞪小眼的。 可是想要过去，单单手续方面就麻烦的要命，而且，还不是谁申请都能去的。 政审只是基本，往上查三代也属于正常，只要稍微有一丁点儿瑕疵，甭说过去了，说不定还得接受审查。 顾北自然没有这种担心，别说三代了，往上查八代，也是又红又专。 “这件事你让我好好想想。” 当初，顾北第一次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洪敏生副台长虽然没反对，可也只是明面上的。 毕竟顾北那句话的杀伤力太大，谁也不敢担着。 可真的要过去了，这里面涉及到的问题就太多了。 顾北也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下决心，干脆再填上一把火：“黄导，这个月打外面来的那帮人，您……有印象吗？” 话说的非常隐晦，黄一贺也是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顾北说的“打外面来的那帮人”指的是谁。 “谈判的事？” “没错。” 黄一贺皱着眉：“好好的提这个干什么，这种国家大事，就算是私下咱们也不能瞎议论。” “我知道，我知道，也没打算议论，我就是觉得上面的决心很大啊！您想想看，这个时候，什么最重要？” 刚才还让顾北不要瞎议论，可此刻黄一贺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你说说看。” “要是让我说，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让那边了解这边的情况，不能光看报纸上瞎写，得让他们切实感受一下咱们这里的变化，您觉得通过什么途径了解？” “媒体！” 黄一贺不亏是老电视人，顾北刚给提个醒，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媒体是干什么的，宣传第一，而电视作为新型传媒，自然要肩负起宣传的重任。 “您再想想看，这个时候，如果能邀请到香江的演艺同行，来参加春节联欢晚会，会达到一个什么效果，同祖同源，两边一家亲，上面……” 顾北说着，还神神秘秘的朝着上方指了指。 “能不心动？” 啪！ 黄一贺听到这里，猛地朝着桌子上拍了一巴掌，把顾北给吓了一跳。 这是咋了？ 难道说错话了？ “你小子……有种。” 顾北说的自然都在理，可这分明就是拿着现成的政绩去勾引上面的领导。 只要将这件事摊开说明白了，领导肯定会心动。 别说领导了，就连黄一贺都心动了。 顾北笑了笑，接着又道：“黄组长，这件事可就拜托您了。” 黄一贺沉吟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这件事你就先不要管了，等消息就行，对了，你之前说过，要搞个什么主持团队，现在只有一个朱霖，就算再加上一个男主持人，也才两个，是不是少了点啊？” “您放心，我都考虑好了，准备再往里面加三个人，其中两个是咱们单位的，刘露和董昊。” 这两个人，黄一贺都有印象，特别是刘露，两人还曾经合作过，当初黄一贺拍国内第一部音乐艺术片《梁祝》，刘露担任解说。 董昊虽然不熟，却也知道是播音组的，声音很有特点，还给《铁臂阿童木》配过音。 “还有一个呢？” “银河少儿艺术团的，已经联系过了，那边没问题。” 黄一贺闻言愣道：“少儿艺术团，孩子？” “也不算孩子，今年16了，我见过一面，长得特别喜庆。” 特别喜庆？ 这选主持人的标准还真的是…… 很有亲和力啊！ “黄导，还有个事，得跟您商量一下。” 还有事？ 刚刚那件事，黄一贺就得消化半晌了，顾北居然还有别的事。 “你……说吧！” “还是关于去香江的事，如果台里领导那边同意了，您看，能不能带着杨婕导演一起啊？” 听顾北突然提起杨婕，黄一贺也纳闷了。 就算是台里领导同意了顾北的请求，可这跟杨婕有什么关系？ “你小子，又再打什么鬼主意？不交代清楚了，我可不帮忙。” 黄一贺知道顾北是从《西游记》剧组借调过来的，惦记着娘家也属于理所应当。 可杨婕去香江干什么？ 也打算从那边请演员？ 顾北能打什么鬼主意，想要带着杨婕导演一起去香江，不过是临时起意。 《西游记》剧组自打开拍，始终面临着一个无法切实解决的困难，就是特技问题。 那些神仙妖魔到底怎么飞？ 一直到现在，始终困扰着大家伙。 顾北倒是知道“威亚”这种特技手段，可具体该怎么弄，他也是一知半解。 不了解清楚了，他也不敢和杨婕说，否则的话，就算这小老太太不发话，剧组的人也敢玩命去做。 以前没有机会，现在既然有可能去香江，顾北就想着能不能把老太太也带过去，让她亲眼看看什么叫“威亚”，什么叫“过江龙”。 真要是能学会的话，对内地影视剧发展也有好处啊！ 顾北也没瞒着，当即便把他的想法和黄一贺说了。 “你说的有道理，要发展，要进步，光靠自己是不够的，还是要多跟人家学，学习人家先进的经验，闭门造车要不得。” 顾北闻言，喜道：“黄导，这么说……您答应了。” 黄一贺笑了：“我为什么不答应，捎带手的事，还能落这么大的一个人情，可是，领导答不答应，我可就不知道了。” 顾北原本没指望黄一贺能促成这件事，只要把话带到台领导跟前就行，剩下的，就算是他没有办法，不是还有杨老太嘛！ 杨老太的闹功和磨功，在台里可是出了名的，既然都是为了台里的工作，为什么春节晚会筹备组的人能去香江，《西游记》剧组就不能去了？ 第九十五章 香江之行 首都国际机场。 顾北刚换好了登机牌，回来找到黄一贺和杨婕两位导演。 虽然不是第一次坐飞机，但却是第一次去香江，顾北还好，黄一贺和杨婕看上去都隐隐有些激动。 随着改开，内地的老百姓对于外面的世界也不再是一无所知，特别是香江这个自家地界，如今内地的许多流行元素，都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对于香江，人们的普遍印象就是有钱。 特别是那些有亲戚在香江的，收到一包那边寄过来的糖，都能瞬间抖起来。 “还有二十分钟。” 把登机牌发给两人，顾北也将身份证、护照、通行证都掏出来，和登机牌放在了一起。 去香江的事能这么顺利，顾北也完全没想到，本来还以为要多花些心思说服台领导，甚至还提前和杨婕导演通了气，实在不行的话，就去台领导跟前闹。 结果，黄一贺将请示报告送上去，没几天的功夫，台领导就做了批示——同意。 同时也包括了杨婕导演的随行申请。 “黄导，这次真的是要谢谢您了。” 杨婕原本没报太大期望，谁知道台领导这次居然这么痛快，虽然不知道细情，但这里面，黄一贺肯定出了不少力，说了不少好话。 “杨导，您这话就见外了，咱们也是老相识了，再说，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您真要谢的话，还是谢小顾吧。” 杨婕闻言，看向了顾北，刚要开口说话。 顾北忙道：“千万别，我可当不起，好歹我也是《西游记》剧组的人，杨导，您要是真对我说声‘谢’，怕是不打算让我回剧组了吧？” 听了这话，黄一贺笑道：“杨导，瞧见没有，我都任命他做春节晚会筹备组的副组长了，他还身在曹营心在汉，一门心思的就想重归您的麾下，您有福气，能遇上这么一个得力助手。” 不用黄一贺说这话，杨婕对顾北也是一百个满意。 “小顾，这次过去，怎么计划的？” 台里通过广电，联系新华社在香江的办事处，已经和TVB、亚视取得了联系，这次过去的主要形成就是参观这两家电视台。 名义上自然是交流学习，为此，杨婕还带上了刚刚剪辑好的《偷吃人参果》。 “黄导，我就是个随行人员，到了那边，我可说不上话，都要听那边领导的安排。” 行程都已经定好了，先去亚视，再去TVB，至于人家会怎么看待他们这仨人的交流考察组，只有等到见面的时候，才能知道了。 广播响起，排队过安检，随后登机。 找到座位，十分钟之后，飞机缓缓升空，四个小时之后，他们就能抵达香江了。 如果是早几年的话，内地人想要去香江，还要在广州转机，那个时候，除了广州以外，内地的其他城市，包括京城，都没有去香江的直达航线。 一直到80年，京城、上海、杭州等少数几个城市，才有了直达航班。 杨婕正在忙着整理材料，毕竟名义上是去交流学习的，不准备点儿真材实料，到时候容易被香江同行笑话。 顾北就不需要做这些案头工作了，这会儿正闭着眼，脑子里飞快的闪过八九十年代的香江当星。 他这次过去的主要任务就是请贤，不光是和朱霖搭档的主持人，最重要的还是看看能不能请来几位香江的艺人参与春晚的演出。 正当红的想都不用想，在那些大明星的眼里，内地明显没有宝岛的吸引力大，现在正是敏感时期，一旦和内地有了牵扯的话，谁知道宝岛那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人家大明星爱惜羽毛，顾北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所以从一开始，顾北的目标就是那些二三线，本身在宝岛也没什么市场，自然不用担心那边的报复行为。 不过主持人的话，顾北倒是想请一位真正的大牌，不光在香江是大牌，在内地还要有一定的影响力。 “小顾，快醒醒，到了。” 呃？ 顾北一开始只是闭着眼想事情，结果还真的睡着了，等被杨婕导演叫醒，人已经到了香江。 排队下了飞机，一路各种检查，在那些鬼佬的眼里，只要是从内地过来的，恨不能人人都是KBFZ。 “您好，请问是黄一贺同志吗？” 刚出来，顾北就瞧见了一张高举着的大牌子，上面写着黄一贺的名字。 “我是，请问您是……” 来接机的是个中年人，衣着打板同顾北他们一样，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黑框眼镜，中山装，庄重而又保守。 “我是邓社长派来接三位，黄导演，您叫我小王就行，咱们先去酒店安顿下来。” 尽管杨婕现在就迫不及待想要去亚视，或者TVB参观，可到了香江，还是要听这边的安排。 三个人跟在小王身后离开机场，一起上了辆轿车，随后一路赶到酒店，新华社在这边的负责人邓峰已经在等着了。 “欢迎，欢迎，黄导演、杨导演，这位一定是小顾同志了。” 顾北连忙问好：“您好，邓社长。” 邓峰笑着摆了摆手：“不要叫邓社长，喊老邓，这一声‘老邓’，我也是很久没听到了。” 三人闻言都笑了。 顾北前世曾来过香江旅游，虽然这是80年代，看上去很不习惯，但总归不至于心慌慌，可黄一贺和杨婕就不一样了，从社.会.主义祖国，一下子到了资.本.主义世界，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在邓峰的陪同下，众人一起上楼，电梯往上升的时候，黄一贺和杨婕的身体都跟着摇晃。 就是不一样啊！ 到了房间，首先要宣布三人在港期间的工作生活纪律，第一条就是，不允许单独行动，如果要外出的话，必须至少两人一起。 对此，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 这两年，随着各行各业各部门出国考察的机会增多，擅自离队，黑在国外的事情屡见不鲜。 为了防止再有此类时间发生，只要涉及到出境，都被要求加强纪律约束，强化管理。 “邓社长，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参观这边的电视台啊？” 耐着性子听邓峰说完，杨婕迫不及待的问道。 他们这次出来，只有七天的时间，杨婕自然希望能多看，多学一点儿有用的东西，总不能出来一趟，在酒店里闷着吧！ “杨导演不要着急，你们此行的任务，国内已经知会过了，关于行程也已经安排妥当，明天就安排人先带你们三位去亚洲电视台，后天去TVB，就是无线电视台。” 听到邓峰这么说，杨婕才稍稍安心，不过依着她的性子，最好现在就去。 晚上，邓峰和这边的同志设宴款待，去大酒店吃满汉全席是别指望，这年头，发展经济才是重中之重，其他的一切能省则省。 这次顾北他们能出来，已经非常难得了。 好吃好喝好招待？ 想都不要想。 吃过晚饭，回到房间，黄一贺躺在床上看当地的报纸，顾北则站在窗口，透过玻璃，看着这座大都市。 如果是在京城的话，这个时间，怕是大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再过一个小时，连路灯都要熄灭。 而在香江，外面依旧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灯红酒绿，霓虹璀璨，宛如一座不夜城。 “小顾，看什么呢？” 黄一贺见顾北在窗前站了半晌，一动不动的，也不禁好奇。 “看香江。” 黄一贺闻言一愣，随即笑道：“怎么了？羡慕人家的繁华？” 顾北也笑了：“没什么可羡慕的，再过二十年，京城肯定能变得和这里一样，再过四十年，不要说香江，整个亚洲，乃至整个世界，也没有哪座城市会比京城更好。” “好，有志气！” 黄一贺大声叫好。 “年轻人就是要有这样的志气，现在咱们比不上，可未必永远都比不上，他们在发展，可咱们发展的更快，早晚有一天咱们能追上来，然后超过他们。” 看着突然变得激动的黄一贺，顾北倒是没什么感觉，他刚刚不错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或许四十年以后，京城未必当真是全世界最繁华的大都市，但是在每一个中国人的心里，自己的家里永远都是最好的。 “小顾，刚才看你站了半天不动，我还真有点儿担心，担心你被香江的繁华吸引，做了错事。” 错事？ 顾北呵呵一笑，他知道黄一贺指的是什么。 “一座潜力耗尽的城市，哪有咱们的大京城吸引人。”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了，小顾，杨导那边已经有了安排，咱们的晚会，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黄一贺可不熟悉香江这边的情况，之前得到的一些材料，也都让他推给了顾北。 请主持人，请明星？ 可到底请谁呢？ “黄导，您别急，明天咱们去亚视，到时候跟他们谈谈，既然要请，就得请个有分量的，不然的话，打着香江明星的招牌，可到了晚会上，谁也不认识，咱们的面子也不好看。” 虽说这年头，只要号称香江明星，甭管是不是熟脸，在内地都有人追捧。 第九十六章 震撼 亚视的一间小型放映厅里，正在播放的是杨婕刚刚剪辑好的《偷吃人参果》，时间太仓促，还没经过后期配音，也没有片头。 不过香江同行们倒是看得津津有味，特别是对张金莱的表演，每次只要猴子一亮相，放映厅里面便满是赞誉声。 猴赛雷！ 放映结束，好几位亚视的导演，以及幕后大拿，第一时间就将杨婕导演给围住了，询问的也都是张金莱的情况。 只可惜，他们说的都是粤语，杨婕导演倒是很想和这边的同行分享一下工作经验，却一句也没听懂。 这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除了能猜出“孙悟空”、“猪八戒”等少数几个词意外，其他的…… 你们说的都是啥子嘛！ 还好邓峰社长派的人在一旁翻译，说起来也挺搞笑的，明明都是中国人，交流居然还需要别人翻译。 “故事很精彩，演员的表现非常棒，就是……我觉得你们的特技缺乏重量感和真实感！” 这个时候，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的中年人说了一句。 等的就是这个了。 这也正是杨婕导演最渴望解决的问题！ “我们都是在蓝幕前抠像的！” 中年人摇摇头：“要让特技逼真，不是只站在蓝幕前就可以的！” “那你们是怎么做的？” 中年人思索了片刻，言简意赅的回答道：“要把人……吊起来！” 说着，还做了一个提东西的动作。 “吊起来？怎么个吊法？” 杨婕看着对方，感觉已经快要接近真相了。 可她的这个问题，却让对方犯了难，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或许对人家来说，“吊起来”只是一个常识性的问题，就像1+1=2一样，这还需要解释吗？ “徐导演，如果方便的话，我们能不能参观一下亚视的片场，看看你们是怎么把人‘吊起来’的。” 见杨婕急得不行，顾北连忙凑了过去，杨婕不认识对方，顾北怎么可能不认识。 亚视的金牌导演，监制徐小明，那部火遍了大江南北的电视剧《霍元甲》，就是他的作品。 “可以啊！本来就是交流学习的，如果你们想看的话，我来安排，但是让我解释的话，一句两句的也说不清，还是亲眼看看更加直观。” 得到徐小明的允许，顾北和杨婕都高兴的不得了。 昨天两个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杨婕还在担心，认为“威亚”是人家的独门绝技，恐怕不会轻易教给他们。 杨婕甚至都做好，实在不行就想办法潜入对方片场偷师的准备了。 “徐导演，请问什么时候能安排我们去观摩学习？” 杨婕着急，顾北也着急，他们这次过来，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而他还有别的事要办，自然是越快越好。 徐小明也没想到这一老一少都是急脾气，叫过一个人，吩咐了几句。 当天下午，顾北和杨婕，以及黄一贺就被带到了亚视在将军澳的制作基地。 刚到地方，杨婕就被深深的震撼了。 “我们要是也有这样一个地方，就用不着天南地北到处走的取景了。” 亚视在将军澳的制作基地里，从唐宋到民国，各种建筑、景观一应俱全，虽然看上去修真了一点儿，可是用来拍戏是足够了。 而且，这里的建设还没有结束，很多地方都在封闭施工。 杨婕越往前走，看到的东西越多，内心就越是震撼，到最后甚至感觉到了些许煎熬。 “小顾，你说……咱们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些啊！”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一行人正好从一座寺庙前经过。 为了方便拍戏，亚视直接在他们的制作基地修建了一座寺庙。 而《西游记》剧组为了拍上一场寺庙的戏，还要提前采景，选定外景地之后，还要和对方协调，定好时间，然后拉着大队人马过去。 人家只用一天，他们或许要用一个星期，甚至一个月。 唉…… 顾北一看老太太被打击了，连忙说道：“您放心，要不了多久，咱们都会有。” 杨婕也听了，也没当回事儿，以为顾北是在安慰她呢。 终于，一行人抵达了正在工作中的剧组，听徐小明安排带他们来的人说，正在拍的也是一部神话剧，好像跟钟馗有点儿关系。 这部戏的导演得知了，顾北等人的来意之后，倒也十分配合，当即就安排了一场有特技镜头的戏。 对方说了半晌，顾北等人听得一头雾水，大概……好像是鬼魂出现的镜头。 这会儿天还亮着呢，大白天的，鬼就敢出来溜达，不怕见三光啊？ 看起来香江同行拍戏也不是那么严禁啊！ 等待的时候，杨婕看见旁边有一堆东西，想必是有用的，小声吩咐顾北过去偷偷的拍了几张照片。 顾北看了一眼，虽然不是很确定，但感觉那堆东西应该就是威亚了。 很快，化好妆的“鬼”来了，立刻有几个人上前，将刚才那堆东西贴身穿在演员的身上，又吊上了一根钢丝。 随后，工作人员把钢丝穿到挂在树上的滑轮里，然后几个人拉着钢丝的另一头准备着。 随着导演一声“开始”，那些人们拽着钢丝就跑，鬼就从“坟墓”里“biu”的一下飞出来了。 只是一个“飞”的动作，因为拉绳子的速度问题，反复拍了几次才完成。 “这就是威亚啊！” 杨婕仰着头，看着那个被吊在半空中的鬼，感觉很神奇，可又觉得原先以为很高科技的“威亚”，好像也没那么复杂。 护具、钢丝绳、滑轮。 接下来的拍摄就没有特技镜头了，人家能特意为他们安排一场戏，还得多亏了有徐小明的吩咐，总不能让人家为了他们改变拍摄计划。 回去的路上，杨婕又向那个亚视的工作人员提出，希望能再多介绍些其他的特技方法。 “也没有什么更多的，还有就是‘过江龙’，你们做不了的，最近也没有用到‘过江龙’的戏，你们看不到。” 杨婕和顾北就请他给讲讲原理，对方倒是没拒绝，只是他说的话，别说杨婕，顾北也不能全都听得懂。 只见他比比画画的，说什么“两头吊起来，人挂在中间，拉着就走了”，听得杨婕和顾北都是糊里糊涂。 “能不能让我们看看‘过江龙’是什么样子，拍个照片就行！” “最近拍戏都用不到，锁在仓库里，拿不出来，没有上面人的话，谁也没办法带你们去。” 得！ 到这里算是僵住了。 顾北知道，如果求到徐小明的话，或许能通融一下，但是，人家为什么要帮他们，能帮一次已经是很大的情分了，要求太多的话，徐小明答不答应暂且不说，他们也不好意思总麻烦人家。 亚视这边没戏了，不过能了解一下威亚的原理，倒也不错，最起码已经知道应该“把人吊起来”。 接下来就看在TVB那边能不能有所收获了。 转天，顾北没跟着杨婕一起去TVB，陪同的是邓峰社长安排的一个工作人员。 顾北和黄一贺一起，参加了亚视这边的一个座谈会，不过没见着徐小明，那个过江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只能寄希望于杨婕导演了。 等到座谈会结束，顾北便找到了亚视的一位董事，虽然不了解这位董事的具体职务，不过看他能坐在主.席台的正中央，应该职位不低。 “黄元申？两位要见黄元申？” 顾北在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黄一贺也是一愣，一直到现在，他才知道，顾北此行的目的居然是大侠霍元甲。 黄元申如今在香江正当红，而且，随着《霍元甲》被内地引进之后，在各个地方台热播，黄元申也迅速火遍了大江南北，在内地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真要是把他请去参加央视的春节晚会，绝对能造成不小的轰动。 只是…… 人家能愿意。 黄一贺还在迟疑的时候，顾北就已经将来意跟那位董事说清楚了，粤语还需要别人翻译，顾北直接用上了英文。 “请黄元申去内地演出？” 亚视的董事听过之后，便皱起了眉，这次接待内地来的考察团，不过是想跟对面卖个好。 京城那边发生的大事，香江这里也早就传遍了。 谈判已经开始，未来香江到底会如何？ 现在谁也说不准。 万一那位铁娘子扛不住的话，到时候，香江的前途可就全都交到京城那边的手里了。 提前接触一下，就算打听不到更多的消息，可关系拉近一点，总没有坏处。 只是，现在就派人去内地演出，是不是急了一点儿啊？ “陈先生，我们这次来，是代表央视向贵公司的艺员发出邀请，如果您决定不了的话，或许可以向邱先生请示一下。” 在内地，央视的“央”或许没多大作用，但是在香江，还是挺唬人的。 果然，那位陈董事听了顾北的话，当即就被震住了，更让他惊讶的事，顾北这个年轻人居然对亚视有所了解，还知道邱德根。 “顾先生，这件事我们会认真研究，尽快给你们回复。” “请务必要快，我们这次来香江，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如果亚视这边不能尽快决定的话，我们只能去找TVB谈了，周闰发先生也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听说他主演的《上海滩》，广东那边正在考虑引进。” 说到这里，顾北故意停顿了一下，随后接着说道。 “邀请香江的艺员参加这一届的春节联欢晚会，象征意义最重要，毕竟，我们都是中国人，您说呢？” 第八十章 鼠辈猖獗 开机当天，顾北提前和杨婕导演商量了，调整拍摄计划，原本准备拍唐僧师徒入五庄观参拜“天地”二字这场戏。 临时改成了镇元大仙捉了师徒四人，孙悟空欲逃不得，只好答应镇元大仙去找药方来医好树的那段戏。 这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杨婕导演当时听了，一个劲儿的说顾北是滑头，不过却也没反对。 他们要在古常道观住大半个月，要是不跟道士们处好关系，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拍摄的时候，老道长一直坐在旁边观看，看得津津有味。 特别是看到唐僧师徒被绑在石柱上，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堆在了一块儿。 谁说出家人都清静无为的，纵然不求名利，还盼个心情舒畅呢。 等这场戏刚拍完，老道长还要求吴贵岭老师和他拍一张合影。 吴贵岭自然不会拒绝，正准备照，老道长慌忙叫停：“哎，不行，站错了，站错了。” 原来吴贵岭老师站的是下方，老道长恭敬地把他让到上方：“您是我们的祖师爷啊！” 听到这话，吴老师脸上那份尴尬就别提了。 自此以后，这位老道长和吴老师成了朋友，不光教给吴老师各种道家礼节，还送了一部手抄的《道德经》。 当剧组后面因为拍戏，把镇元大仙“五庄观”的匾额挂到古常道观的前面时，老道长非但没有丝毫介意，反而带着得意的笑容在一旁看着，估计此刻这位老道长的心中一定非常自豪。 毕竟五庄观那可是地仙之祖修炼的所在，在他们的道观门口挂上一挂，也算是沾光添彩，与有荣焉了。 接下来几天的拍摄工作都非常顺利，可等到拍镇元大仙上天去会众仙，众道士送他出观门的那个镜头时，剧组又犯了难。 因为杨婕导演提出，想要拍一个由俯视到仰视的角度变化，可剧组根本没有摇臂，只有一个不大的三脚架，镜头转换根本做不到。 大家商量了半晌，集思广益，最后还是李成儒想出了个土办法。 用一块长长的板子搭在道观大门口二楼的房檐上，又找来一个结实的竹椅，当成升降座，让王翀秋老师坐在上面。 为了减少木板和竹椅的阻力，又在椅子腿上绑上竹篾，竹椅上有一根绳子，穿过一根拴在二楼房梁上的滑轮。 负责拉绳子的七八个人藏在二楼上一个狭窄的过道里，当镇元大仙和众道士一开始走动就拉绳。 可等到实验的时候，因为过道不够长，只能两班人倒腾着拉，这样走动的步伐和使用的力没办法做到均匀，速度忽快忽慢，和众道士的节奏根本对不上。 但是，此刻有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遍不行，再来第二遍，连着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掌握好了技巧。 实验成功，接下来该正式拍摄了，问题又出现了。 剧组的演员太少，总不能让镇元大仙只带着清风明月两个童子吧！ 好歹是地仙之祖，要是那样的话，就显得太寒酸了。 可即便是让剧组空出来的工作人员都换上道袍，杨婕感觉场面依旧不够大。 顾北见状，立刻去找了吴贵岭老师，他现在跟老道长成了至交，看看能不能在观里的真道士身上想想办法。 吴老师了解了情况，随后便找到他的“闺蜜”，说明缘由之后，老道长当即就把观里的道士都集中起来，和剧组的工作人员一起演了这场戏。 从这件事，顾北也认识到，无论和尚、道士，都有他们神圣的信仰。 寻常人可以不相信，但不可亵渎，嘲讽。 尊重了别人同时，自然会得到别人的尊重，只有真心待人，才会得到别人的友谊。 吴贵岭和老道长不但交上了朋友，还得到了老道长真诚的帮助，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事后，杨婕导演还笑着夸奖顾北，说他找的这个公关部长非常称职。 有过这一次成功的合作，往后的事情就简单了，在青城山的这段时间，剧组要拍的大场面戏不少，例如，菩提祖师讲道的场面，悟空师徒挨打的场面，都需要不少道士。 虽然剧组也不好意思总是去麻烦真道士来演，怕影响了他们的清净生活，可事到临头，也只能厚着脸皮去求助。 老道长倒是非常随和，有求必应，拍摄菩提祖师讲道的一场戏时，两旁边聚精会神听讲的众道士大部分都是古常道观里的真道士。 拍戏的时候，根本不用事先叮嘱，每一位道士那发自内心的憧憬，虔诚，根本不是演出来的。 拍摄工作顺利，大家伙在道观里住的也十分顺心。 每天一大早，钟声响起，其声悠扬，不绝于耳，非但不会觉得烦，反而能体会到一种别样的清静。 这大概就是晨钟暮鼓的生活了。 可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大家伙就有了别样的烦恼。 因为道观里，除了剧组这群不速之客以外，还有一些常客——老鼠。 道家讲究清静无为，忌杀生，道士们平日里跟老鼠也能和平共处，以至于这些老鼠养的膘肥体壮，不光个子大，胆子也大。 经常大白天，剧组正在院子里拍戏的时候，老鼠们就堂而皇之的在旁边跑来跑去，根本不怕人。 道士们可以做到心如止水，视若无睹，可剧组的人却做不到，尤其是女同志，经常被突然出现的老鼠吓得哇哇大叫。 因为是在道观里，也没办法直接打死，只能不停的驱赶，可只要一驱赶，老鼠们就钻到水沟里去，然后像捉迷藏一样又跑出来捣乱。 有一次，顾北正靠着院里的那棵银杏树整理拍摄笔记呢，一只大老鼠居然就趴在他的脚边，等到他发现的时候，老鼠还不走。 真的好大一只，从头到尾少说也有一尺多长，身上的毛黑油油的，看上去保养得极好。 都说鼠胆匪类，这些老鼠却是胆大包天。 白天它们在院子里大摇大摆，满不在乎地到处乱窜，晚上也不休息，扰人清梦。 剧组住的房子都是木板地，因为年头太长，地板上有不少窟窿，有的窟窿比拳头还大。 到了夜里，就能听到“咚，咚”的脚步声，在屋里跑来跑去。 一开始大家伙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等见识了鼠辈的猖狂之后，才明白那动静也是老鼠弄出来的。 顾北此前曾听王越说过，他在寺院里体验生活的时候，因为佛家有规矩，不能杀生，所以被蚊子咬得受不了。 古常道观这里也一样不许杀生，所以把这些家伙惯如此无法无天。 这些老鼠不光打扰大家休息，影响拍摄，就连剧组带来的东西，他们也没放过，尤其是吃的。 剧组的工作繁忙，任务重，经常忙起来就错过饭点儿，有的时候干脆弄几块饼干垫一下。 可甭管谁买来的，也甭管藏得多好，总能被这些家伙翻找出来，吃得七零八落。 李成儒想了个办法，把买来的东西吊到房梁上，踩着凳子才能够到，这下取东西是麻烦了，可老鼠却更方便了。 爬到在房梁上面大嚼美味，把碎渣儿掉到了李成儒的床上，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而且，这些老鼠胃口很好，不挑不拣，什么都吃。 有一次杨婕导演买了一筐橘子，大概是觉得老鼠应该不会吃水果，可为了防止意外，也学着李成儒的样子，把筐子吊在了房梁上。 结果转天一看，橘子全被咬成了大窟窿，只有压在最下面的几个还算完好的，把杨婕导演气得一口气全给吃了。 还有一天晚上，刚拍完戏收工，顾北跟着彭丽去道具间检查新做好的道具。 刚进去，就听见“扑隆隆”的声响，把彭丽吓了一跳，紧跟着，顾北就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脚上飞快的跑过去了。 顾北赶紧拿着手电筒照了过去，结果又是他们的老对头。 再仔细一看，一个装着花生米的大笸箩里，两个老鼠毫不畏惧手电筒的光亮，泰然自若的在里面大嚼。 这些花生米都是剧组明天早餐的菜，结果还没等他们吃呢，就先被这些家伙提前享受了。 等杨婕导演知道这件事后，也只能无奈的调侃了一句：“小顾，你去跟老吴说说，看看能能劝观主把规矩给改了，不能杀生，但老鼠……就别算生了。” 虽然是句玩笑话，可也能看得出来，杨老太是真的被老鼠给惹烦了。 老鼠的问题不过是个小插曲，虽然那些家伙确实挺烦人，但能给大家伙茶余饭后增加点儿谈资，在繁重的拍摄工作之余，说笑一场，也算是有功之臣。 总体来说，这次来青城山拍戏，还是蛮顺利的。 之前在拍摄试集的时候，出现的问题一一得到了解决，最让杨婕导演意外的，则是张金莱的表演。 杨老太一直要求的猴气、人气、神气，三者合一的标准，张金莱居然真的做到了，虽然还是稍微有些欠缺，但相较于《除妖乌鸡国》里面那个赶山的猎户，如今的他，倒真的像齐天大圣孙悟空了。 第九十七章 业余歌手 “小顾，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请那位霍大侠？” 回酒店的路上，黄一贺终于还是没忍住。 之前在京城出发前，两个人曾聊过这件事，当时，顾北可没说要请的人是黄元申，只是说到这边再定。 “黄导，我可没那么大的心，试试呗，万一人家愿意呢。” 万一？ 把这么重要的事寄希望于万一？ “小顾，这……是不是太儿戏了？” 顾北也不知道该怎么和黄一贺解释，其实要说起来也很简单，归根结底就是，两边现在都误会着呢。 黄一贺觉得亚视方方面面都要比央视强得多，香江的经济又发达，黄元申更是火遍了全国的大明星，人家未必能瞧得上他们这个春节晚会。 亚视这边呢？ 董事长邱德根急于和内地拉近关系，他是做生意的，万一京城那边的谈判，最终的结果是东风压倒西风，到时候，在内地这边多一条线，好处完全是无法估量的。 可是又摸不清央视这边的态度，想要讨好，却不得要领。 顾北现在主动递过去一个机会，他们为什么不答应？ 不过要解释起来的话，可就麻烦了，毕竟这里面涉及到很多问题。 尤其是谈判刚刚开启，到底结果会朝着哪个方向发展，除了顾北这个重生的，谁也不清楚。 “黄导，有道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我不把价码要高点儿，人家怎么还价呢？” 还还价？ 黄一贺可没有顾北那么大的心，总觉得这次来香江有点儿穷亲戚上门的意思，见谁都要矮三分。 可他哪里知道，他们这一行人在亚视管理层的眼里，那就是代天巡狩的钦差大臣，一个是官，一个是民，怕的就是他们不肯提条件呢。 “小顾，我总觉得，你……” 顾北见状，连忙说道：“黄导，您就放心吧，咱们只是发出邀请，答应不答应的在人家，实在不行，不是还有无线电视台嘛。” 刚说完，顾北就看到路边有一家卖音像制品的。 “王同志。” 开车带顾北和黄一贺来亚视参加座谈会的，正是那天去机场接他们的小王。 “怎么了，小顾？” “卖几盘磁带给我妹妹当礼物，不算是违反纪律吧？” 别看在其他方面，顾北都跟个人精一样，可是涉及到纪律问题，他还真有点儿含糊，也不知道会触犯到哪一条。 小王一听就笑了：“当然不违反，不过有些涉及敏感题材的音像制品肯定不在允许的范围之内。” 顾北忙道：“您放心，就买几盒唱歌的，到时候您来检查。” 小王没说话，直接将车停在了路边。 “黄导，走吧！” 黄一贺本来不想去，他这会儿正因为顾北不跟他商量一下，就向黄元申发出邀请的事，心里不痛快呢。 倒不是责怪顾北自作主张，而是觉得，好歹他们出来代表的事央视，一旦亚视那边拒绝的话，太没面子了。 “我就……” 刚要拒绝，黄一贺突然想起来，前天在酒店，邓峰社长宣布工作生活纪律的时候，第一条就是，不允许单独行动。 “走！” 说着，跟顾北一起下了车，绕过栏杆，走进了那家音像制品店。 可刚走进去，黄一贺就后悔了，挺大岁数的人，囧迫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摆了。 “小顾，你快点儿买。” 顾北一愣，等他发现墙上贴着的一张海报，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香江这地方也确实够开放的。 风月电影的海报居然也能堂而皇之的挂出来，还有一些录像带外包装上面的印的图。 还是十分露骨的！ 顾北一个经历过网络大时代的人，当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黄一贺哪见过这个啊！ 嘴里不停的嘟囔着：“有伤风化，伤风败俗。” “我尽快！” 说着便朝着卖盒带的货架走了过去。 当下香江最红的就是许冠杰，谭张争霸都还没拉开大幕，未来的天王巨星张国容，现如今也只是一个遭人嫌弃的奶油小生，去夜总会演出，都经常被人轰下台。 陈百强、珍妮…… 哟！ 《心债》，居然是梅艳芳的第一张专辑。 谭校长的自然也要。 这个是…… 顾北正挑着呢，突然被摆放在货架最下面角落里的一盘盒带给吸引了。 包装封面是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头发乱糟糟的，似曾相识。 盒带上印着五个字——我的中国心。 顾北连忙将那盒带抓在手里，犹豫了一下，又多买了两盒。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来香江之前，他就曾考虑过张铭敏，可是又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已经出道了。 而且，记忆当中，这首歌是在明年才会登上春节晚会的，没想到今年就已经发行了。 好，好啊！ 这下邀请哪位香江艺人都不用考虑了。 必须是张铭敏，也只能是他。 尤其是放在当下，涉及到那场旷日持久的谈判，这首歌所能起到的宣传作用，简直是不可估量的。 那位铁娘子不是口口声声的说什么，香江人对于回归始终持怀疑态度吗？ 这首歌亮出来，那个妇女的脸纵然真是铁做的，也得给她抽烂了。 甭管几十年，还是一百年。 香江人永远都是我华夏子孙，炎黄苗裔，即便身着洋装，也始终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 “黄导，成了，成了。” 黄一贺见顾北在蹲在货架前，翻找了一会儿，怎么就激动成这样了？ “小顾，什么成了？” 顾北刚要把那盒带给黄一贺，就对上了店主虎视眈眈的眼神。 呃…… 还没结账呢！ “老板，多少钱？” 店主瞥了顾北一眼，听口音就知道顾北是个大陆仔。 来的当天，顾北他们就拜托邓峰社长换了些港币，谁家里没孩子，难得过来一次，都想着带点礼物回去。 交了钱，捧着一摞盒带回到车上，随后，顾北就将张铭敏的那一盘递给了黄一贺。 “黄导，您看看，您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 黄一贺结果，同样被那五个字给吸引了。 “小王，你也看看，这个叫张铭敏的是不是香江人？” 小王连连摇头：“黄导演，您要说陈百强、许冠杰，我肯定知道，可这个张铭敏，我就没听说过了。” 顾北问道：“车上能放盒带吗？” “能！” 这辆车是去年刚配的，恰好有播放盒带的功能。 撕开包装，将盒带递给了小王，很快就响起了一段熟悉的旋律。 没错了，就是这首歌。 很快一个非常干净的声音唱着：“河山只在我梦里，祖国已多年未亲近，可是不管怎样也改变不了，我的中国心……” 实在是很难形容，80年代，在香江的街头，听到这首歌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顾北也没想到，真的有一天，他会因为一首歌而感动。 明明身处喧嚣的都市，即便是在车里，也能听到四周围杂乱的声响，可是当这首《我的中国心》唱响的那一刻，顾北就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能听到的只有张铭敏的歌声，以及自己的心跳声。 当歌曲的第一段结束，进入间奏的时候，车里突然响起了抽泣声，是小王，他因为工作原因，已经在香江常驻三年了，三年的时间都没回过家，怎么可能不思念亲人，四年故乡。 哭的还不只是小王，还有黄一贺，这位老导演此刻也被感动了，忍不住老泪纵横。 “小顾，就是他了，就是他了，我谁也不要，就要他。” 黄一贺激动的不停搓着手。 “谁说香江只有靡靡之音，听听这首歌，唱出了天下所有炎黄子孙对祖国的挚爱深情，好，好啊！” 顾北笑了，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拿着包装盒，上面有发行公司的名称。 车没回酒店，而是直接开去了新华社驻香江办事处。 当邓峰社长听过这首《我的中国心》之后，也同样被深深的触动了。 “邓社长，领导，老邓，拜托了，请一定要找到这位张铭敏，我们要让他带着这首歌登上春节联欢晚会的舞台，我们要让他将这首歌唱给全天下的炎黄子孙。” 看着激动的黄一贺，邓峰社长也笑了，立刻安排人去联系这家唱片公司。 只要有明确的方向，想要找一个人并不难。 很快就有了结果。 只不过…… “社长，对方说，张铭敏只是个业余歌手，他的本职工作是电子厂的流水线工人。” 呃…… 业余的？ 顾北也愣住了，怎么每一个香江大明星在成名之前，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心酸过往呢？ 有的是修暖气管道的，有的是夜市摆摊的，还有的是光着脚丫子捡牛粪的。 “业余还是专业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愿不愿意带着这首《我的中国心》去春晚演唱。” 不等黄一贺说话，顾北直接拍了板。 业余的又怎么样？ 很多专业的，未必能有这个电子厂工人的爱国心。 “对，不管他是不是专业歌唱演员，就要他！” 黄一贺也跟着说道。 “老邓，拜托了。” 第九十八章 任务达成 张铭敏还没联系上，杨婕导演倒是先回来了。 “杨导，怎么样？收获大不大？” 看着心情大好的黄一贺导演热情洋溢的迎了上去，躲在后面的顾北，忍不住一个劲的吐槽。 这么大岁数了，咋能一点儿眼色都没有呢？ 看杨老太虎着一张脸，打哪能看出来有收获的样子啊？ 昨天在亚视，只弄明白了一个“人要先吊上去”，老太太都能高兴到眉开眼笑的，但凡今天能有一丁点收获，脸也不至于黑成这样的啊！ 啪！ 小老太太明显正在气头上，直接将手提包往桌子上一扔。 “去了一天，净拿片儿汤话对付我了。” 呃…… 意料之中。 他们来的第一天，邓峰主任就曾说过，香江这两大电视传媒，亚视要比TVB厚道许多。 邓峰在香江多年，本身从事的又是传媒领域，平时也经常和这两家打交道，可以说，对其知之甚深。 就是顾北前世看过的那些港娱小说，也都是贬T褒亚。 当然了，那里面虚构的较多，但一百句里面，总归还是能有那么一两句靠谱的。 至少顾北看过的一些新闻报道里面，在八九十年代，与内地合作的时候，亚视让利较多，TVB则习惯斤斤计较。 “要是就这么回去，我这趟不是白来嘛！” 就弄明白一个“人要先吊上去”？ 虽说也算是解开了一个谜题，可就这么一点儿收获，杨婕实在是不甘心。 “不行，我还得去找邓社长，不能这么糊弄事。” 杨婕在TVB逛荡了一天，那边倒是很热情，甚至中午还管了顿饭，可只要一提技术性的问题，人家就躲，实在躲不过去，就东拉西扯。 反正就是不告诉杨婕，威亚到底要怎么操作，才能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拍出想要的效果，更别提那个过江龙，从头到尾杨婕别说现场观摩了，连个实物都没见着。 “杨导，您快消消气。” 顾北倒了杯茶，递给杨婕。 “小顾，你是没瞧见，这一天……” 杨婕导演看起来是真的气大了，一向不喜欢发牢骚的她，居然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 听过之后，顾北没什么同仇敌忾的情绪，倒是觉得，这些香江人还挺有意思的。 明明心里慌得一笔，却非得装作啥事都没有。 明明恨不能见面就纳投名状，却非得故作矜持，不愿意吃亏，总想着拿他们的东西换点儿什么。 想换什么，又不肯明说。 当然，就算是说了，也没有个卵用。 他们这个小型考察团可没有做出任何承诺的权利。 “我明天还得去亚视，非得搞清楚那个过江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顾北和黄一贺对视了一眼，这件事他们俩人谁也帮不上忙。 “对了，小顾，你们今天怎么样，有收获吗？” 杨婕刚说完，就响起了敲门声。 顾北都来不及回杨婕的话，连忙跑过去开了门。 “邓社长。” 顾北打过招呼，就朝着跟在邓峰后面的那个人看了过去。 感觉到顾北投来的目光，对方抬起头，礼貌的笑了一下，看神情明显有些拘束。 正主到了。 “请进，邓社长，张先生，快请进。” 邓峰带来的这个人正是张铭敏。 跟在邓峰身后一起走了进来，张铭敏还有点儿懵，他正上着班呢，唱片公司的人找过跟他说，有内地来的大人物想要见他。 内地来的大人物？ 张铭敏当时惊得心跳都过速了。 琢磨了半晌，也没想明白“内地来的大人物”为什么要见他啊？ 他们家迁来香江已经四代人了，在那边也早就没有了亲戚，而且，他…… 好像也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啊！ 真要说出格的话，也就是大着胆子去参加了业余歌手大奖赛，然后拿了个优秀奖，还有就是…… 发行的那张专辑。 专辑已经发行了一个月，可销量差得离谱。 现在的香江人更喜欢的还是粤语歌，对国语歌并不感冒。 要不然，他一个已经正式入行的歌手，也不至于还在电子厂打工赚钱了。 黄一贺打量着张铭敏，跟盒带上面的照片相比，人要更瘦一点儿，不过面相倒是挺正，难怪能将那首歌唱得如此传神。 “张先生。” “呃……是，我是张铭敏。” 看着屋里的几个人，张铭敏更加紧张了，他不是没见过内地来的人，电子厂的工友其中有很多都是从内地过来的。 和其他香江人对内地人的歧视态度不一样，张铭敏倒是对内地人很有好感，勤劳肯干、朴实内敛，就算是受了欺负，通常也会选择忍耐，不像本地人，时不时的就要搞事情。 “我们是听了张先生的这首歌，才联系到唱片公司，有件事，想要征求一下张先生的意见。” 张铭敏看着顾北拿出来的那盒卡带，自然再熟悉不过了。 他也曾想过，发行了专辑就能出大名，赚大钱，可是都一个月了，唱片公司都不怎么搭理他了，他也以为这张专辑早就石沉大海，却没想到居然能被“内地来的大人物”给注意到。 “有什么事，您请说，您请说。” 张铭敏的普通话虽然带点儿港式口音，但还算标准。 顾北没说话，而是看向了黄一贺。 您才是筹备组的组长，邀请人的话，还是您来说吧，显得正规。 黄一贺也明白，当即便开口说道：“是这样的，我们都是央视的工作人员，请你来的目的……今年春节，我们准备办一场大型的文艺演出，希望能邀请香江的演艺人士参与其中，不知道张先生有没有兴趣？” 如果是在内地，直接向所在单位发通知就行了，只是一场文艺演出，又耽搁不了多长时间，没有哪家单位会这么不给面子。 可这里是香江，张铭敏要是不愿意的话，谁都没辙。 “邀请我？” 张铭敏有点儿傻眼，他怎么都没想到让他过来，居然是这件事。 刚签约唱片公司的时候，他也参加过不少演出，还去电台录过节目，但是随着首张专辑发行，成绩不佳，演出的机会自然也就没有了。 没有谁会浪费资源在一个没前途的歌手身上。 黄一贺还以为张铭敏不愿意，连忙又给他解释起了什么叫春节联欢晚会，全国范围内转播，上亿观众…… 等他把这家说完之后，还满脸希冀的看着张铭敏，等着人家的回话。 “我愿意，我愿意参加。” 张铭敏已经激动的快说不出话来了，且不说春节晚会能造成多大的影响力，单单是去内地表演，就已经让他无法拒绝了。 他虽然从小到大都没去过内地，但是却经常听他爷爷提起老家福建晋江的英林镇，再加上平时上班，也能接触到内地来的工友，听他们提起内地的种种，在就心驰神往了。 不得不说，有的人即便深受国恩，依旧免不了数典忘祖，可有的人，哪怕从来不曾置身于祖国的怀抱，却依旧有着一颗赤子之心。 张铭敏显然就是后者，对于内地，对于祖国，他从小就有着一种莫名的感情，一直想有机会过去看看。 这大概就是血脉相连了。 听到张铭敏答应，黄一贺也是高兴得不得了，听过《我的中国心》这首歌之后，他就想了很多，当下这个大环境，这首歌能起到的宣传作用，完全是无法估量的。 可以说，有了这首《我的中国心》，春节晚会就成功了一大半。 “张先生，我代表……” “张先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黄一贺的话还没等说完，就让顾北给挡了回去。 问问题？ 问什么问题啊？ 张铭敏看向顾北，点点头：“您请问。” 顾北沉吟片刻：“我知道，香江这边的艺员如果发展的好了，普遍都会进军宝岛市场，现在您答应去内地演出，到时候，凭借春节晚会的影响力，我们可以保证您在最短的时间里，火遍大江南北，但是，宝岛那边也肯定会知道，说不定还会……” “封杀我？” 张铭敏直接替顾北将他没说完的话给补上了。 封杀？ 黄一贺闻言一惊，看向顾北的眼神满是责怪。 人家都已经答应了，你小子还泄什么气啊！ 这要是再给吓回去，那可怎么办？ “我无所谓的，如果要让我选的话，我还是更倾向于选择内地，那边有我的根，我……也很想回去看看。” 顾北听了点点头，他看得出来，张铭敏这话说的并不是在客套，而是真心实意的。 “张先生，谢谢你的选择，我们也非常欢迎你能回来看看，并且把你的这首《我的中国心》，带给全国的观众，也唱给全天下的炎黄子孙。” 黄一贺上前，满脸激动的握住了张铭敏的手。 张铭敏一愣，随后也跟着笑了。 约定好去内地的时间，这边的事自然有邓峰来处理，内地人想要来港不容易，可香江人想要过去的话，内地这边始终都持开放的态度。 送走了张铭敏，紧接着，酒店房间里的电话也响了，顾北得到黄一贺的示意，将电话拿起接通。 第九十九章 既然给了，就大方一点 时间倒回一个小时。 结束了座谈会，陈董事第一时间便给亚视集团的董事长邱德根打了电话。 说起这位邱先生，他的经历堪称传奇，不像TVB的邵六叔自小便出身豪门，无论做什么，都能得到强有力的支持。 邱德根出生在一个小商贩家中，由于家贫，仅读了几个月的初中便辍学了。 后来随家人逃难到了香江，当时香江和现在可不一样，那个时候，这片弹丸之地并不发达，邱德根初到香江，生存不易。 因为之前曾在上海经营过小戏园，放过幻灯片，凭着这么一点技术，勉强在香江站住了脚。 虽然微薄，但他们夫妻两个省吃俭用，慢慢地也攒下了一笔钱，便在新界开了一家小戏院。 邱德根很清楚，他那点资本根本不可能在市区和别人竞争的，因为住在市区里的人只对新上映的影片感兴趣，而新片的租金很贵，只要有一两部片子上座率不高，就足以让他赔光老本。 于是，他便将目光转向了乡村。 当时香江的乡村电影业还很落后，乡村居民很难看上一场电影，对他们来说，即使是老电影也是很新鲜的。 而老片的租金极为便宜，花上一港币就可以租一天。 在乡村开个电影院，既有市场，成本又低，自然大有前途。 这么说起来，邱德根也算是香江这地界，电影下乡的第一人了。 在乡村站稳了脚跟，也从最初的一家电影院，慢慢的扩张到了十几家，还在新界有了影院大亨的名头。 手里有了缺钱，邱德根便开始逐渐扩张自家的生意，随后便有了现如今鼎鼎有名的远东集团的前身——远东钱庄。 随后的十数年间，邱德根的生意越做越红火，投资范围也越来越大，涉及的行业也越来越多：银行、地产、证券、旅游、食品、酒店、货仓、影剧院、报纸都有他的投资，甚至还将事业扩张到了国外。 随着时间流逝，邱德根老了，他的孩子们开始分担了家族企业的许多事务。 这时，突然想起一直没有如愿的电影事业，他是在电影业上起家的，有了雄厚的资本，他又想来圆他的旧梦了。 可当时家里人都表示反对，也不愿让邱德根在晚年为此再操劳。 可是邱德根却决意要做的事，谁也不能阻止，当时香江有两家电视台，无线和丽的，前者经营得好，实力也强，拍过不少有影响的电视剧。 而丽的则因为经营不善，亏损严重，几近倒闭。 邱德根瞅准机会，于今年斥巨资购买了丽的电视台50%的股权，也就有了现在的亚洲电视台。 现在说起来，聊聊数百字便能将邱德根的大半生总结概括，可其中的艰辛，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到。 作为一位精明的商人，善于把握机会只是基本，审时度势才是关键。 京城那边的谈判刚刚了些风声，还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的时候，邱德根就已经知道，和许多还在对鬼佬抱有幻想的香江人不同。 邱德根很清楚，回归是大势所趋。 现在的中国不同于一百多年以前，是绝对不允许香江继续保持现状，像块狗皮膏药一样，有碍观瞻。 将来会如何，现在谈还为时尚早，但是，提前做些准备，也是很有必要的。 所以，当邓峰社长联系到亚视，表示京城那边的电视台要派一个考察团过来交流学习的时候，邱德根特意交代了下去，一定要和京城来的人打好关系。 如果有任何要求的话，随时向他汇报。 “只是这样吗？” 邱德根倒是没想到，京城来人居然只提出了这么一点儿要求。 邀请亚视的艺员黄元申参加一场文艺演出。 “邱先生，他们……确实没提到其他的要求，只有这一个，不过，考察团里有一个年轻人，倒是和我介绍了一下他们说的那个晚会。” “哦！什么性质的？” “听他说，这场晚会将要在农历新年的时候播出，还说了，将要面相整个大陆，会有上亿的观众。” 顾北说这些的时候，陈董事明显不信，他对内地的印象和大多数香江人一样。 贫穷、落后…… 就算是央视的技术手段能做到，可内地能有那么多家庭买得起电视机吗？ “还说了什么？” “其他的……还说如果我们接受邀请的话，黄元申将作为香江的代表……” “我同意了！” 不等陈董事把话说完，邱德根便将其打断了。 “另外，问问对方，还需不需要其他的艺员参加这场演出，只要是亚视的艺员，对方点谁的名字，我们就派谁。” 这下倒是把陈董事给惊着了：“邱先生，我们……是不是在考虑一下，一旦我们接受邀请的话，宝岛那边……” “不用管他们，记住我的话，无论到什么时候，我们都是中国人，黄皮肤，黑眼睛，祖宗传下来的，改不了。” 有些话，邱德根自然不会和手下人说，大势所趋，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现在不提前做好准备，拉近双方的关系还等什么？ 如果没有京城的那场谈判，邱德根或许还会和以前一样，凡事都要小心谨慎。 毕竟，无论是官方的，还是民间的，只要涉及到相互交流的问题，总归是非常敏感的，也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鬼佬要是真的和他们说的那样硬气，估计也就没有这场谈判了。 既然肯谈，在气势上就弱了三分，那位铁娘子低头也是迟早的事。 至于未来，邱德根还是决定顺应时势。 现在提前做一些准备，总归没有坏处就对了。 邱德根已经表明了态度，陈董事虽然不明白，可处在他这个位置上，只要照办就行了。 “邱先生，还有一件事，昨天徐总监安排人带他们参观了我们的片场，他们当中有一位杨导演，就是《西游记》的导演，她好像对我们的特技设备非常感兴趣。” 昨天在亚视放映《偷吃人参果》的时候，邱德根其实也在现场，只不过看完之后就离开了。 “我明白了，既然给了，就大方一点，安排一下，等他们离开的时候，将咱们的闲置的设备送给他们一套，另外，如果那位杨导演还想要现场观摩的话，尽可能提供方便。” “我明白了！” 挂断了电话，陈董事便在第一时间将邱德根的安排交代了下去，随后便打了顾北昨天留给他的那个号码。 “您好，我是顾北。” “顾先生，您好，我是陈兴健！” 等对方自报了家门，顾北下意识的挑了下眉毛，随后笑道。 “陈先生，是已经有了结果吗？” “是的，顾先生提的事，我们已经研究过了，也询问过黄元申的意见，决定接受邀请。” 还行，知道该往那边靠。 接着不等顾北说话，陈董事又接着说道：“另外，顾先生既然说是一场文艺演出，不知道还需不需要更多的演员？如果需要的话，亚视的所有签约艺员，顾先生可以随便挑。” 随便挑？ 这么大方？ 听到这话，顾北也有些意外了。 现在亚视的签约艺人…… 米雪、张国容，还有…… 真要是能把这些大牌都给请来的话，第一届春节联欢晚会还不得经典永流传啊？ “陈董事！” 顾北刚要点兵点将，突然又及时忍住了。 如果是在找到张铭敏之前，顾北肯定不会和亚视客气。 可现在不行了。 这一届春晚的香江艺人，有张铭敏就足够了，或者说，有那首《我的中国心》就足够了。 一旦邀请了其他香江艺人参加的话，到时候，势必要抢了张铭敏的风头。 或许《我的中国心》造成的影响力也就没那么大了。 在这件事情上，顾北可不允许有丝毫的变故。 这届春晚，主打的就是张铭敏和《我的中国心》，就算是亚视真的愿意安排张国容过来演出也不行。 “非常感谢贵方的好意，黄元申先生能同意参与，就已经非常感谢了。” 陈董事见顾北拒绝，也松了口气，他还真怕顾北会狮子大开口，把亚视当红的艺人都带到京城去。 虽然邱德根发了话，可陈董事作为执行者，他也要考虑后续的影响。 一个黄元申就够了，再多几个人被宝岛封杀的话，可就难办了。 “顾先生，如果还有任何需要我们协助的地方，只管开口，另外，昨天因为太匆忙了，顾不上安排，如果大家还想去片场观摩的话，我们这边也可以安排。” 陈董事没提送装备的事，等到这个三人考察团离开的时候，再把东西拿出来也不迟。 “真的可以吗？” 顾北说着，转头看向了杨婕。 “当然，昨天准备不充分，我听说大家还东西想看看，结果没来得及安排。” 呵呵！ 这下可好了，刚才杨婕导演还说，要去找邓峰社长，求他联系一下亚视，让她再去片场看看，那个过江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搞清楚的话，小老太太怕是好几天都睡不着觉。 第一百章 满载而归 “小顾，你没看到真是太可惜了，真的是一苇渡江，架好过江龙，就那样……‘唰’的一下子就过去了，真是太震撼了，原来特意应该这么用，咱们以前啥都不知道。” 从亚视的片场回来，杨婕可能受了太强烈的震撼，从晚饭开始，就一直不停的跟顾北、黄一贺两个人说她今天的见闻。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拍电视剧，不是能吃苦耐劳就行的，技术达不到，根本拍不出想要的效果。” 说到这里，杨婕又想起了当初她向台里申请增加一部摄像机的时候，台领导给她的回复。 发扬艰苦奋斗的作风，努力克服一切困难，保质保量的完成台领导交给的重任。 有些事能克服，而有些事…… 根本克服不了啊！ 想到这些，杨婕又觉得兴趣索然，差距太大了，不出来看看根本想象不到，当《西游记》剧组还在忙着集思广益，用土办法来攻克技术难题的时候，人家这边已经用上了高科技。 更让杨婕打心里感觉到无力的是，看是看到了，大概其也看明白了，可是，家里啥也没有，没有威亚，也没有过江龙，光明白有什么用？ 如果在参观亚视片场之前，杨婕知道应该“先把人吊起来”，或许她真能莽着干，不就是用钢丝把人给吊起来嘛！ 有什么大不了的！ 钢丝有的是，供销社就有卖的，直接挂演员身上，往上拽就行了。 可现在，她也不敢啊！ “黄导，小顾，你们说，如果要是跟台里领导申请的话，能不能给《西游记》剧组也弄一套威亚。” 过江龙的事，杨婕根本就没提，她今天已经亲眼看到了，那么一大堆的设备，指望台里拿钱，想都不要想。 可威亚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只可惜，无论是黄一贺，还是顾北，都没法给她答案。 眼下临近年底，台里年初拿到的财政拨款已经花的差不多了，而且绝大部分都砸在了《西游记》上面，还要买东西？ 呵呵！ 顾北甚至能看到洪敏生副台长气急败坏拍桌子的画面了。 至此，任务提前完成，原计划一个星期，现在既然该办的都办完了，自然得抓紧时间回去。 多待一天，就是一天的挑费。 邓峰社长那边只是负责接待，三个人在香江这些天吃的、住的，都是台里买单。 转天，黄一贺又带着顾北去拜访了邓峰，张铭敏和黄元申年底去京城的事，还要拜托人家帮忙。 事情办的顺利，黄一贺自然高兴的不得了，本来以为这一趟能达成一个目标就算不错了，谁能想到居然这么顺利。 他想不到，顾北倒是能猜到一点儿。 之所以能这么顺利，估计还是那位未曾露面的邱德根老先生发了话。 那样一位精明的商人，怎么可能猜不到未来的大势。 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大势就是大势，不是任何人能逆转的。 相较而言，TVB的邵六叔就显得有些保守了，得了白金汉宫那个老娘们儿的授勋之后，在和内地交往的时候，他还是太谨慎了。 不愿意付出，幻想着凭借自己在香江的名气，就指望北边能对他另眼相看，只能说是瞎了心了。 拜山头还得纳个投名状呢，更何况这本身就是大是大非的问题。 哪能容他左右逢源。 算了！ 那等大事，不是顾北一个小青年能考虑的，干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一切安排妥当，仨人准备动身返回京城，可就在要出发的时候，亚视又给了他们一个莫大的惊喜。 “这……真的送给我们了？” 三个大箱子，里面装着的正是杨婕导演心心念念的威亚。 陈董事一脸真诚的点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知道杨导演对威亚很感兴趣，邱先生知道以后发了话，送给你们一套设备，也算是帮助内地电视行业的发展了。” 瞧瞧人家。 不但亲自来机场送行，还带了这么一份厚礼。 TVB那边呢？ 别说送了，杨婕那天去参观，想要看一看都不行。 前世，顾北在网上看港娱小说，作者每每提到邵六叔两口子小气，他还以为是夸大其词，现在看起来，已经给留着面子了。 送威亚？ 邵大亨曾经因为不愿意给赶夜场的员工一人发两个生煎包，引起员工的不满，直接罢工。 可就算是这样，邵大亨依然不肯低头，罢工可以，生煎包不行。 所以，还是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钢丝绳要不要？ 杨婕看着那三个大箱子，也就是在这里不方便，否则的话，这老太太能把全套设备都挂自己身上，然后让人把她给吊上去。 “谢谢，真的是太感谢了！” 杨婕一把拉住了陈董事的手，也不管人家能不能听得懂国语，上去就是一通感谢的话。 “呃……不用这么客气，都……都是应该做的！” 陈董事也就是没在内地上过学，否则的话，一句“为人民服务”早就喊出来了。 东西都送了，也不差这些暖心的话。 多了三个大箱子，顾北又跟着邓峰社长安排的人去办了托运手续，等回来的时候，陈董事已经带人离开了。 “杨导，别看了，东西已经是咱们的了，又丢不了。” 杨婕自然知道，可这意外之喜还是让她心里没法平静下来，恨不能直接抱着上飞机才好呢。 “我知道，我知道，手续都办好了？” “办好了！” 顾北说着，将三个箱子搬上了一辆小推车，等会儿登机前还要经过检查。 从酒店出发的时候，杨婕还有点儿不甘心，可现在…… 收回颇丰，心满意足！ 中午，三个人顺利登机，这套威亚设备也办理了托运，只是看着杨老太一路心神不宁的，估计还在担心那套意外得到的设备。 将近四个小时的飞行，终于在京城落了地，一直到看到那套设备完好无存，杨婕悬着的心才总算是踏实了。 “回台里，赶紧回台里。” 亲眼盯着，顾北和来接他们的小车班司机将那三个大箱子抬上车，杨婕便连声催促着，这套设备，只有放在她的办公室里，才能彻底安心。 杨老太打的什么主意，顾北心里一清二楚，无非就是担心让台领导知道以后，将这套威亚设备充公。 可她也不想想，现在除了《西游记》剧组，台里还有哪个项目能用得上这玩意儿啊！ “慢点儿，慢点儿！” 到了单位，还是顾北和那位司机抬箱子，东西倒是不沉，而且，在香江都看到了，主要就是护具和特制的钢丝绳，再有就是几组滑轮，可在杨婕的眼里，堪比国宝，必须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才行。 磕着碰着了？ 老太太准得急眼。 “小顾，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啊？” 司机被杨婕喊得，心里也一阵含糊，赶紧加了小心，生怕闯祸。 “杨导的宝贝。” 司机回头朝杨婕看了一眼，还是接着干活吧。 这边闹得这么大动静，差不多整个单位的人都知道了。 杨婕这次去香江，带着三箱子宝贝回来。 没一会儿，办公室门口就围满了人。 “杨导，到底是什么啊？也让我们开开眼。” “就是啊！杨导，我们又不抢您的！” 杨婕看着堵在门口的一帮人，心里甭提多后悔了，早知道就该把这三个箱子藏她家里去。 可无奈他们这次出去属于公派考察，无论接受了对方任何礼物，都要和领导汇报，由领导来做如何处理的决定。 现在都闹开了，想藏都藏不住。 “杨导，这趟辛苦了。” 果然，没一会儿洪敏生和阮若霖就到了，进了办公室，目光就奔着那三个箱子去了。 得嘞！ 这下彻底闷不住了。 杨婕叹了口气，朝顾北递了个眼神，顾北心领神会，走过去把三个箱子都给打开了。 “什么玩意儿？” “钢丝绳？” “这是……瞧着像工人高空作业的时候传的防护服。” “我瞧着也像。” “这都是干什么用的啊？” 最后这个问题，是洪敏生副台长提出来的，他瞧着也觉得新鲜，几盘钢丝绳，几套防护服，杨婕至于宝贝成那样吗？ “两位领导，这就是香江那边，人家拍戏时用到的威亚。” 威亚？ 这个词，洪敏生倒是听说过，之前也曾有香江的电视业同行来京城交流，当时曾听对方提起过，但具体干什么用的没闹明白。 “这不就是钢丝绳嘛！” 刚弄明白威亚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杨婕，赶紧给两位副台长普及了一下，连比划带说的，格外细致。 “等都准备好了，一拉绳子，人就飞上去了。” 飞？ 洪敏生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杨导，这个……安全吗？” 作为台领导，就算是再怎么难，也不至于拿演员的生命开玩笑，刚刚听杨婕说的，演员就被那么一根钢丝绳掉在半空，万一要是钢丝绳断了…… “安全，安全，肯定安全，洪副台长，您看这套设备……” “归你们《西游记》剧组了。” 听到洪敏生这话，杨婕顿时松了口气，刚才她是真怕洪敏生提出来要将设套设备归公啊！ 真要是归了公，《西游记》剧组再想用可就难了。 “黄导，小顾，杨导这边收获不小，你们二位呢？可别让我失望啊！” 失望？ 那不能够！ 黄一贺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磁带。 第一百零一章 领导一高兴，事就好办了 “河山只在我梦萦，祖国已多年未亲近，可是不管怎样也改变不了，我的中国心……” 洪敏生的办公室里，众人正围在录音机跟前，静静的聆听着张铭敏的这首《我的中国心》。 一开始，顾北说要请大家听歌的时候，洪敏生还没怎么当回事，看那盒磁带就知道，是这次去香江买的。 可香江能有什么好音乐？ 无非就是靡靡之音，内地的官媒早就已经批判过无数次了。 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听这个。 革.命歌曲大家唱，一唱雄鸡天下白。 老人家的教导，年轻人怎么都忘了。 可不光顾北坚持，就连黄一贺也坚持，非要让大家听听。 那就…… 听听吧！ 可刚刚响起前奏，那雄浑的曲调就将洪敏生吸引了，等听完第一句歌词之后，他已经没办法形容内心的激动，手上夹着的烟似乎也给忘了。 “洋装虽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国心，我的祖先早已把我的一切，烙上中国印……” 洪敏生突然感觉眼眶有些酸涩，那种海外游子对祖国母亲的四年之情，让他大为触动。 再看阮若霖，眼泪已经情不自禁的滑落，即便是已经听过这首歌的杨婕导演，此刻也在偷偷的抹眼泪。 是啊！ 香江已经被夷人窃据百年之久，百万香江老百姓已经太久没有感受过祖国母亲温暖的怀抱。 但是，无论过了多少年，炎黄血脉早就在每一个海外游子的身上、心里烙下了深深的中国印。 “长江、长城、黄山、黄河，在我心中重千斤，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心中一样亲……” 洪敏生的手指轻轻的扣在椅子的扶手上，伴着歌曲打起了节拍。 内地的爱国歌曲有很多，不过绝大多数很容易流于概念化和喊口号，但这首《我的中国心》却很聪明的运用了“长江、长城，黄山、黄河”这样具有象征性的中华名胜来传达爱国之情，再以海外游子直抒胸臆的语气切入，把一个壮阔的题材写得如此自然，真情流露。 好！好啊！ “流在心里的血，澎湃着中华的声音，就算身在他乡也改变不了，我的中国心……” 此刻，洪敏生的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一首歌唱出了全球华人对祖国的深情赞美和无限向往，令人听过之后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这样的好歌，如果都没有资格入选春节晚会的演出节目单，谁还有资格？ “好！好！好！” 洪敏生连着说了三个好字，说完最后一声，起身走到了黄一贺的身前，一把攥住了对方的手。 “黄导，你们这次去香江，做了一件好事，大好事，天大的好事啊！” 黄一贺跟洪敏生也认识许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老伙计如此激动。 “洪副台长，您就是要表扬，也不用表扬我，这首歌，还有唱歌的这个人，可都是小顾找到的。” 听黄一贺这么说，洪敏生也并不觉得意外，黄一贺这么大的年纪，哪里想得到去买磁带，一定是顾北。 这小子，不光是一员干将，更是副将。 去买个磁带，居然都能遇到这么好的歌。 “小顾，确实要表扬你，这样，台里给你记功，发……发奖金。” 说到钱，洪敏生习惯性的肉疼了一下。 没办法，他主管文艺部的工作，每年计划内计划外的项目那么多，哪哪都要钱，明明是位高权重的副台长，却要干着大管家的工作，整日里为钱发愁。 上次跟台长王峰去广电计财司，厚着脸皮找人家化缘，现在想起来，洪敏生都觉得脸上发烫。 可这一次，不能不奖励。 顾北自己花钱买磁带，结果为台里的春节晚会找到了这么好的一个节目，必须要奖励。 “谢谢领导！” 顾北自然不会客气，钱多少无所谓，重要的是，能从洪副台长这个铁公鸡的身上拔毛，那感觉不要太爽。 “谢什么，工作做得好，奖励也是应该的。” 洪敏生刚说完这话，就意识到了不妙。 杨婕可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呢。 如果说顾北工作出色，应该奖励的话，《西游记》剧组呢？ 难道工作就不出色，就不应该被奖励吗？ “小顾啊！” 洪敏生眼见杨婕要张嘴，赶紧岔开了话题。 顾北只有一个人，就算是加上黄一贺，每人奖励一个月的工资，又能有多少，《西游记》剧组上百号人，要是挨个奖励，那不是要他的命嘛！ “这个……唱歌的张铭敏，真的是香江人？” “是啊！” “确定是香江本地人？” 洪敏生作为台领导，或许专业技能方面比不上任何一个下属，但要说到政治智慧的话，显然不是顾北一个小青年能比的。 顾北都能想到的问题，洪敏生岂能想不到。 京城这边，恶客已经上门，谈判也已经开启，这个时候，如果能有一首《我的中国心》这样的歌曲，所带来的影响力是难以估量的。 鬼佬说什么香江的老百姓不愿意改变现状，纯属鬼扯，有谁愿意一辈子当二等公民，有谁愿意让子子孙孙都被打上“殖.民”的标签？ 这首歌一出，那位铁娘子的胡言乱语不攻自破。 她的话谁也代表不了，《我的中国心》这才是香江人民的心声。 可前提条件是，这首歌真的是香江人唱的。 如果到时候被人翻出来，唱这首歌的人是个西贝货的话，那可就丢人了。 顾北自然也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连忙说道：“洪副台长，阮副台长，我用我的人格和前途担保，唱这首歌的张铭敏绝对是香江本地人，而且，发行这首歌的公司，也香江本地的唱片公司。” 黄一贺也跟着说道：“两位领导，我也可以做担保，小顾说的都是事实。” 洪敏生这下放心了，一个真正的香江人唱出的《我的中国心》，到时候，随着春节晚会的影响力，转眼间就能传遍全国，传遍全世界。 什么铁娘子，在这首歌面前，让她直接变成面人儿。 眼见洪敏生喜不自胜的，顾北和黄一贺对视了一眼，相互交换了个眼神。 哦了！ 俩人回来的时候，整整商量了一路，先用《我的中国心》这首歌做铺垫，趁着领导的心情好，赶紧提条件。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黄一贺这些日子整天和顾北在一块儿，老实人也开始有了小心思。 再加一把火。 “洪副台长，这次去香江，可不光请到了这位张铭敏，咱们这场晚会的主持人，也有着落了。” 这次去香江，目的就是邀请那边的艺人参加第一届春节联欢晚会，往返好几天，台里也花了不少钱，虽说一个张铭敏和一首《我的中国心》已经让洪敏生很满意了，可谁还嫌弃惊喜多呢。 “哦！还请到了谁？” “黄元申！” 呃…… 这是谁？ 《大侠霍元甲》在内地热播，洪敏生自然也看过，可谁看电视的时候，还看字幕啊！ “老洪，是演霍元甲的那一位。” 乍一听到黄元申这个名字，阮若霖觉得有点儿耳熟，仔细一想，黄元申不就是霍元甲嘛！ “霍元甲，老黄，你们把霍元甲给请来了？” 我要是真能请得来，就不在央视上班了，天桥底下随便找地方摆个卦摊儿，不得生意兴隆啊！ 再说了，真要能请来，还不得把你给吓死啊！ “呵呵！黄元申，是黄元申。” “对，黄……黄元申，好，这个也好，在电视上塑造了一位爱国英雄的形象，好，好得很！” 黄导，差不多了，该提条件了。 黄一贺点点头，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一路上和顾北交流的心得，随即开口道：“领导，您先别忙着叫好，人是请来了，可咱们的晚会要是办不起来的话，人家来了也没用啊！” 呃？ “怎么会，怎么会办不起来，这段时间，你们……” 说到这里，洪敏生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这段时间，顾北和黄一贺确实一直在为春节晚会忙活，可光靠他们两个人，想要支撑起一场那么大规模的晚会，根本没有可能。 这是在跟他要人的，不光要人，估计还得要钱。 人手倒是好说，从各个组抽调呗，这场春节晚会是今年央视的最后一哆嗦，办好了，皆大欢喜，办不好，从上到下都得吃挂落。 之前为了能让顾北他们顺利去香江，洪敏生可是跟王峰拍了半晌胸脯，王峰又去上面签了无数的军令状。 可钱的话…… 说不得，还得出去接着化缘。 “不用往下说，我心里都明白，放心，一个星期之内，人手给你们凑齐了，老黄，办这场晚会的预算，你尽快做出来，钱的问题，我来解决。” 黄一贺闻言大喜，还是顾北这小子机灵，趁着领导高兴，抓住机会提要求，果然无有不应。 这下好了，人手马上有了，钱的问题，洪敏生也做出了承诺，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好办多了。 第一百零二章 请叫我顾有才 洪敏生说到做到，顾北和黄一贺自香江回来，还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春晚筹备组各个部门的人手就到位了。 人员上还差了一点儿，顾北在跟黄一贺建议后，也学着当初杨婕的办法，从社会上招募，各大制片厂、剧团，但凡有富裕的，能力上差不多的，全都被划拉了过来。 人手有了，演播大厅按照顾北提供的方案，在抓紧时间重新布置。 钱的问题也终于在《西游记》剧组出发前往湖南钱，被落实到位了。 只是…… 饰演白骨夫人的演员，杨婕最终还是请来了杨春侠老师，顾北也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人家那么大的艺术家，之前在戏曲舞台上演的都是英雄形象，怎么会答应演白骨精这个一个角色。 可杨婕导演始终不肯说，看老太太的反应，顾北也大概其猜到了，重生之后，他虽然改变了很多事情，但是在这件事上，还是没能拦着杨老太失信于人。 送走了《西游记》剧组，顾北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春节晚会的筹备工作当中。 眼下其他方面的工作都在有序的进行，可有一件事，却不能再拖着了。 10月底才正式立项，距离过年也没多少日子了。 像前世每一年的春晚，差不多都是从第三季度就开始筹划，节目方面要经过社会推荐，以及层层选拔，一审、二审、三审、终审，最后还要经过几次大联排，确定无误之后，才能定下来。 可现在，显然已经没那个时间了。 歌舞类节目还好说，歌舞团那么多，优秀的演员也不少，优中选优就行了，但是语言类节目呢？ 相声正处在黄金期，好角儿无数，将那些大师级的演员请来，说上几个小段可以，请专业的作家再写几个新段子也完全来得及。 可小品的话…… 这种喜剧形式，以前从来都没有过，将一个小故事浓缩成十几分钟的表演，还要在其中添加包袱、笑料。 找人来写，然后在选演员排练，时间明显不够用的。 没奈何，重生之后，顾北也第一次做了文抄公。 顾北可没有精神洁癖，像前世看过的那些重生类小说，抄个东西还犹犹豫豫的，非得给自己找上一大堆借口，更有神经病，当别人问起是谁创作的，还假模假样的报出原作者的名字。 累不累啊！傻不傻啊！是不是有病啊？ 出名要趁早的道理不懂？ 既然决定要混文艺圈，自然是名声越响亮越好，天下传名才好呢。 还畏畏缩缩个屁啊！ 就算是鲁迅先生，让他往前穿越几百年，他怕是能直接将四大名著都加持在自己的身上。 文人的傲骨，心理那一关过不去？ 都是扯淡。 “小顾，这是……什么啊？” 敲开黄一贺办公室的门，顾北进来的时候，黄一贺也趴在书桌前写写画画的。 “黄导，写了点儿东西，您帮着看看。” 黄一贺抬起头，伸手接过，看都最上面的标题，不禁有些纳闷。 “产房门前？” “您接着往下看，给提点儿意见。” 黄一贺点点头，示意顾北坐下，自己倒水喝，他捧着那一沓告知，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这是个小故事。 人物非常简单，一共就四个，一对农村夫妇，一个城市干部，还有一位护士，故事则只要发生在农村丈夫和城市干部之间。 故事开场，一对农村夫妇到了医院，妻子快要生了，丈夫因为上面几个哥哥生的全都是女孩儿，家里传宗接代的重任都落在了妻子的身上。 重男轻女！ 此前，顾北曾和黄一贺说过，要在春节晚会的节目上反应这个当下十分严重的社会性问题。 随着计划生育政策的推行，一对夫妻只能生一个孩子，可无论城市，还是农村，养儿防老，生儿子传宗接代，生女儿都是赔钱货的落后思想，依旧非常严重。 春节晚会的舞台上，不好特意宣传计划生育，但批判重男轻女这种落后思想，还是没问题的。 接着往下看，丈夫去给妻子买吃的，等回来的时候，妻子已经进了产房，农村丈夫在产房外邂逅了一位同样等妻子生产的城市干部。 通过最开始两个人的谈话，似乎这个城市干部的思想觉悟很高，是个正面角色，一个劲儿的劝说着农村丈夫。 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 要维持社会的稳定，男女比例应当大致相等。 可后面的话…… “好兆头啊，好兆头，我跟你说，这生孩子也是一波一波的，要是生男孩儿，那叮呤咣啷的都是男孩儿，要是生女孩儿，那……稀里哗啦都是女孩儿。” 生女孩儿就是稀里哗啦？ “小顾，你写的这个城市干部，应该不是个正面角色吧？” 顾北笑了：“您接着往下看就知道了。” 嘿！ 还卖上关子了。 继续往下看，很快产房里一个孕妇生完了，结果护士在报床位的时候，农村丈夫听错了，误以为自己的妻子生了女孩儿，在产房门口又哭又闹的。 城市干部正在安慰的时候，护士又出来了，这次两人都听清楚了，生女孩儿人的是城市干部的妻子。 哈哈哈哈…… 看到剧本上描述的城市干部那失魂落魄的模样，黄一贺就忍不住一阵笑。 “同志，你的水平是真高啊，这下额生了男娃，你生了个女娃，咱们俩就平衡了。” 哈哈哈哈…… 看到最后，黄一贺又忍不住大笑出声。 “好，好，故事的最后，戏剧性的反转，好，小顾啊，这个剧本是……是你写的？” 这小子不是美工嘛？ 虽然黄一贺也知道，顾北的文字功底很深，之前的策划材料，还有这次去香江的考察报告都是顾北整理的。 但是文案工作和文学创作完全是两码事啊！ “写的不好，您多指教。” “别！” 黄一贺连连摆手，这还不好？ 什么才能算好啊？ 看着手上的这一沓稿纸，还不仅仅是一个剧本，后面居然还有。 “五官争功？” 黄一贺看了一会儿，通过结构就能看得出来，这是个相声台本。 这小子，还真是个全才啊！ 不光能写短剧的文学剧本，还能写相声的台本。 接着往下看，越看越有意思。 一个相声演员得了大奖，结果五官都跑出来争抢功劳，眼睛说自己的功劳大，因为眼睛是心领的窗口，嘴说自己的功劳大，因为相声演员的基本功都在嘴皮子上面，可耳朵和鼻子不答应了。 将五官拟人化，各自站在自己的角度表功，然后有开始指责对方，攻击其缺陷，最后都居功至傲一致要求长脑袋顶上。 通过这样一场闹剧，讽刺社会上那些只懂得强调自己重要，不讲究整体统一、团结一致的人。 “好，这个更好。” 产房门口只是批判了社会上重男轻女的现象，喜剧效果要远大于教育意义，这个相声台本虽然同样也是一出喜剧，但是反应的问题更深刻，讽刺的也更加到位。 再往后翻，居然还有。 “小顾啊，你到底写了几个本子？” “不多，一共就写了三个，两个小品短剧，一个相声，您要是觉得还行的话，咱们就好好商量商量，您也帮着润色一下。” “用不着！” 黄一贺知道，顾北说让他帮着润色，无非就是想要将功劳分给他一部分，只要动了笔，到时候在作者一栏里署名，他也能跟着节目一起火了。 “你写的已经很好了，我再往上加一个字都是多余，还是不嫌丑了。” 作为春晚的总导演，黄一贺得到的好处已经足够多了，该是顾北的功劳，就是顾北的，他可不会争。 三个剧本，黄一贺心里对最后一个剧本也充满了期待。 “秧歌情！” 爱情故事？ 这个能拿到春节晚会的舞台上去演？ 可看了开篇，黄一贺就知道自己误会了，因为故事的主角是一对农村的老夫妻，老头儿当年一曲多情的小喇叭，吹开了少女时期老太太的心扉，而老太太年轻时扭的小秧歌也跳进了还是小伙子的老头儿的心灵。 说着有点儿绕啊！ 呵呵！ 时过境迁，两个人也都老了，年轻的时候为了生计奔波，老头儿早就放下了小喇叭，老太太也没工夫再扭大秧歌。 可随着改开，农村的生活也越来越好了，老太太虽然上了年纪，但是又扭起了大秧歌。 老头儿呢？ 当过村干部，心里始终有点儿端着，不好意思再“与民同乐”。 最后还是在老太太的劝说下，才终于放下了包袱，又拿起了小喇叭。 整个故事没有任何批判、讽刺，有的只是对现在农村新生活的赞美，老头儿老太太都开始享受生活了，这不正好可以表明，现在农村的日子越来越好了嘛！ “好，这个也好，都是好故事，小顾啊！真难为你了，你是……怎么想出来这么多好故事的！” 别的作家搞创作，都要深入一线去体验生活，可顾北也没去过农村啊，居然能将一对农村老夫妇刻画的这么传神。 第一百零三章 呼应 黄一贺虽然不是专业的作曲家，但毕竟是央视文艺部歌舞组的组长，稿纸上写的是什么，自然看得出来。 只是…… “小顾，你这……怎么弄了张简谱啊？” 说到这个，顾北也有些脸红，他倒是想直接用五线谱，可他也得会那玩意儿啊！ 前世上大学的时候，跟着同学凑热闹，学过半年的吉他，教他的人是个二把刀，只会简谱，他自然也就没地方学了。 后来兴趣转移，喜欢上了踢足球，每天上午踢，下午踢，晚上还踢，就把吉他扔到了一边。 结果现在要用上了，直接漏了怯。 呵呵！ 看着黄一贺在笑，顾北也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还以为你小子什么都会呢！” 不过…… 居然还会谱曲填词，也当真是个全才了。 看着稿纸上面的“1234”，黄一贺直接跟着曲调哼唱了起来。 一开始还没觉得顾北能写出一首多好的歌，可哼着哼着，表情就变得严肃了。 “小顾，这真是你写的？” 看到黄一贺的反应，顾北也有些含糊了，他写的这首歌，现在到底有没有被创作出来，他也不知道。 眼下这年头，又没有百度可以让他搜索一下，应该…… 还没写出来吧！ 否则的话，这么经典的一首歌，他怎么可能没听过。 “您要是没在别的地方听过，应该就是我写的了。” 这叫什么话？ 黄一贺也顾不上问，直接起身带着顾北就下了楼，二楼有一间录音棚，台里的节目涉及到的配乐工作，平时都是在这里完成的。 “小顾，钢琴应该没问题吧？” 呃…… 这下还真说到了顾北的知识盲区，他只学过吉他，还真没学过钢琴。 “黄导，有吉他吗？” 吉他？ 黄一贺自然知道这种西洋乐器，但是这首曲子用吉他来谈的话，明显差了点儿意思。 “还是我来吧！” 说着，黄一贺便坐在了钢琴前面，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张简谱放在了架子上，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居然是简谱，可偏偏这首曲子质量非常高，再加上那首词，完全不比《我的中国心》差。 “小顾，能唱吗？” 这个倒是没问题。 顾北点了点头。 “好，咱们两个合作一把，我来弹琴，你来唱。” 说着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搭在了琴键上面，轻轻按下，这首歌的前奏随之响起。 “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 没错，顾北这个文抄公第一次下手，就直接放出了大招。 我和我的祖国。 相信只要是中国人，应该没有没听过这首歌的。 前世这首歌是由著名作曲家秦永成先生谱曲，著名词作家张力填词，共同完成的，具体是那一年，顾北也记不得了。 很早就听过，但是真正熟悉这首歌，还是在70年大庆的时候，当时各个单位录制了无数个版本发到了网上，顾北所在的公司也没能免俗。 顾北的形象好，嗓音也不错，还混了一个领唱的位置。 要不然的话，即便是会唱，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将曲谱复制出来。 “我最亲爱的祖国，我永远紧依着你的心窝，你用你那母亲的脉搏，和我诉说……” 唱到这里，顾北突然发现音乐室里突然多了几个人，刚才有人进来的时候，他也注意到了，可这会儿…… 不大的空间，居然围满了人，其中还有阮若霖副台长。 呃…… 这个就很尴尬了。 黄一贺弹奏的钢琴声还在继续，可顾北的歌声却停了下来。 “唱啊！别停，继续唱。” 阮若霖笑着鼓励道。 还继续？ 那就…… 继续吧！ 文抄公都做了，别人的代表作也挂上了他的大名，当着众人的面，唱首歌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可不是靡靡之音，而是真正的爱国歌曲。 爱国歌曲，就要大声的唱出来。 “我的祖国和我，像海和浪花一朵……” 黄一贺又弹了一遍前奏，顾北直接唱起了歌曲的第二段。 围观的众人，听着这悠扬的曲调，听着顾北那满含深情的歌声，也情不自禁的跟着哼唱了起来。 “我最亲爱的祖国，你是大海永不干涸，永远给我碧浪清波，心中的歌……” 最后的副歌部分，黄一贺弹了一遍又一遍，顾北也只能唱了一遍又一遍，唱到最后，满屋子的人都跟着唱了起来。 阮若霖副台长也不例外，之前听到张铭敏的《我的中国心》，她就曾被海外游子的那一颗赤子心深深感动。 这才过了几天啊！ 又没另外一首歌给感动了。 “好……” 音乐声终于停了下来，短短的沉寂之后，众人暴发出了一阵掌声，还伴着叫好声。 “黄导，小顾，这首歌……这首歌是谁写的？” 阮若霖刚刚在听的时候，就已经飞快的回忆了一遍，结果却发现竟然从来没听过这首歌。 想起这段时间，春晚筹备组一直在四下征集节目，便以为这首歌是某一位作曲家的投稿呢。 黄一贺努力控制住激动的心情，听阮若霖问起，便笑着说道：“阮副台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说着，直接将顾北给推到了前面。 小顾？ 阮若霖看着顾北，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这小子还真是惊喜不断啊！ 此前，阮若霖参加《西游记》筹备组的讨论会，便对顾北的印象十分深刻，后来顾北又被调到了春节晚会筹备组，更是连着给了台领导好几个大大的惊喜。 特别是能发掘张铭敏和他的《我的中国心》。 听说，王峰和洪敏生带着这首歌去上面化缘，最后连大领导都给惊动了。 原本要求爷爷，告奶奶才能得来的特别经费，上面居然二话没说，直接就批了，还叮嘱，务必要将这一届的春节晚会办好，要让全国人民，全体华人都满意。 好消息才传回来，顾北又亮出了一个更大的惊喜。 旋律优美动人，各自朴实真挚，将“我”与祖国息息相连，一刻也不能分割情感表达的淋漓尽致。 孩子和母亲，浪花与大海，还有比这更形象生动的比喻吗？ “好，小顾……好！” 阮若霖此刻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表达激动的心情了。 特别是最近的两次党.委会上，曾有人提出，作为游子的香江人都能通过音乐来表达对祖国的思念和眷恋，《我的中国心》这首歌一旦在春节晚会上唱响了，势必会造成极大的影响力。 内地的音乐人都在干什么？ 除了喊口号，难道就不能用音乐来表达对祖国的深厚感情吗？ 说白了，就是得呼应一下啊！ 人家张铭敏代表香江同胞，唱着《我的中国心》走上春晚的舞台，内地的音乐工作者也应该用一首质量上差不多的歌曲作为回应。 顾北的这首歌，正合适。 “小顾，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我和我的祖国！” 顾北没有半点儿矫情，拿都拿出来的，只能在心里对那两位老师说上一句抱歉。 “曲子好，歌词好，名字也好，太好了，小顾，你可真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啊！” 一旁的黄一贺这个时候笑道：“阮副台长，小顾今天带来的惊喜可不光是这首歌，我这里……” 正说着，黄一贺这才意识到，身边还围着不少人呢。 “各位同志，这首歌可是要拿到春节晚会的舞台上去演唱，在春节晚会播出之前，咱们还是要保持一点儿神秘感，大家可千万别把这首歌传出去。” 阮若霖也反应过来：“对，谁也不许传出去，就是睡觉说梦话，也不能哼这首曲子，都听到没有？” 领导发了话，众人自然不敢违逆，而且，大家也都知道，春节晚会是今年年底，台里最重要的一个项目了。 现在台里的各个部门的工作，都在围绕着春节晚会展开，如果这场演出成功了，所有人的脸上都有光彩。 “阮副台长，您放心，保证不会传出去。” “对，大家都要做好保密工作。” 听到众人纷纷保证，阮若霖又想到了黄一贺刚刚说了，还有别的惊喜。 这里人多，不方便直接亮出来，便带着两个人去了她的办公室，还让人将洪敏生也给请了过来。 洪敏生刚去广电开完会，会上主要提到的还是春节晚会的问题，他虽然拍着胸脯保证了半晌，可心里一直含糊。 准备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而且前期的工作就顾北和黄一贺两个人，过年前，到底能不能把这项重任完成好，洪敏生的心里也没底。 《我的中国心》这首歌已经得到了大领导的认可，可一场晚会，总不能就靠这么一首歌撑场子吧！ 还得有其他几十个同样优秀的节目，歌曲、舞蹈、相声、戏曲，还有…… 文艺多种多样，都应该在春节晚会的舞台上得以展现。 刚回来，就被请到了阮若霖的办公室。 “阮大姐，您……” 进屋才发现，黄一贺和顾北也在。 “你们这是……” 阮若霖笑着，直接将顾北的那一沓稿纸递给了洪敏生。 “先看，看过之后咱们再说。” 嚯…… 还神神秘秘的。 十分钟之后，洪敏生已经坐不住了，挥舞着手上的一沓稿纸，看着顾北。 第一百零四章 宋长英，找你的 央视一号演播大厅。 经过重新装饰后，和原来已经大不相同，顾北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差点儿以为走错了，哪能简陋成那个德行。 舞台上光秃秃的，啥也没有，背景直接就是一块大红布，周边的瓷砖都掉了，看着就显得寒酸。 为此，顾北和黄一贺在洪敏生跟前磨了两天，才总算是弄来了五万块钱，不光要重新装修，灯光，舞美都要重新设计。 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现在看上去总算是勉强合格了，只是钱都花在了舞台上面，下面…… 还是按照前世的套路，摆上些桌椅，弄得跟茶话会一样，虽然看着不怎么正规，但胜在温馨。 到时候，演员直接从台下走到台上演出，也能拉近演员和观众之间的距离。 挺好，挺好。 此刻，顾北和黄一贺正在审看各地方曲艺团体送选的节目。 当然不可能就他们两个人，筹备组在得到台里，已经京城各大制片厂，文艺团体的支援后，称得上兵强马壮。 “黄导，您觉得怎么样？” 正在表演的是一个杂技节目顶碗，女演员骑在独轮车上，用脚将碗抛起，落在头顶，看着都觉得惊心动魄的。 “挺好啊！我看着不错。” 黄一贺看得倒是津津有味。 顾北也觉得不错，可就是，两个演员在台上，显得舞台空荡荡的，而且，就这么将碗抛来抛去的，感觉单调了一点儿。 “黄导，我觉得可以将这个节目和吴桥杂技团送选的那两个节目放在一起表演，时常压缩一点儿，算一个节目，也能显得更热闹。” 三个节目放在一起？ 这倒是个好办法。 此前两个人已经商量过了，春节晚会上的杂技节目不宜过多，只保留一个就行，但是，现在送选的节目就有十几个，讨论了几天最终入围终审的还剩下三个。 每一个都很精彩，实在是难以取舍。 既然这样，倒不如像顾北说的那样，三个节目都入围，变成一个节目，再将时常压缩，接力表演，最后再来一个集体亮相，舞台上也能显得热闹点儿。 “我看行，就这么定了。” 黄一贺同意，顾北连忙在节目单上加了一笔——杂技荟萃，表演者吴桥杂技团、鞍山杂技团。 呃？ 貌似陈小旭被调入鞍山话剧团之前，就曾练过杂技，刚才那两个顶碗的小姑娘算起来，还是陈小旭的师妹呢。 也不知道那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正在钻研角色？ 还是跟那位大了她十岁的白二爷花前月下呢？ 想这个干什么？ 顾北赶紧抛开私心杂念，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了工作上面。 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何患无妻。 第一届春晚，一共定了39个节目，现在已经选的差不多了，其中顾北贡献了三个语言类的节目，还有一首歌。 那首《我和我的祖国》自然不会是顾北亲自演唱，他的嗓音虽然不错，但是照比专业歌手还差得远呢。 经过讨论，这首歌被放在了整场演出的最后，到时候，由张铭敏、李谷怡、蒋大伟、殷秀美，以及黄元申一起演唱。 本来顾北还想要争取一下，看看上面能不能帮着联系，请来以为宝岛的歌手，最好再加上一个奥门的，再来一个旅居国外的华人。 要是能凑齐这样的阵容，绝对够震撼。 只可惜，顾北这个想法，在台里就直接给毙掉了，现在两边的关系紧张，请宝岛的艺人根本不现实。 奥门和海外华人，时间上也来不及，这里面涉及到的问题太多，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歌曲有了着落，三个语言类节目的演员也联系得差不多了。 《五官争功》还是交给相声演员马骥先生，其他四位演员人选，也都交给了马老师来负责。 相声表演，讲究的是默契。 既然以马骥老师为核心，其他的演员，台里可不能胡乱安排，万一默契程度上达不到的话，到时候也是麻烦。 《产房门前》这个节目，顾北通过台里联系到了陕西省话剧团，请来了发际线还没岌岌可危的郭大，其他三位演员，台里只是提了要求，人选也由陕西省话剧团来安排。 《秧歌情》这个节目里老头儿这个角色，顾北已经联系了正在辽宁大学哲学系读书的黄洪，这位仁兄出名很早，13岁就被招入部队文工团，这些年一直在基层演出，但是名气极大。 顾北试着提了一下这个名字后，台里很快就联系上了沈.阳军.区文工团，得知黄洪被部队选派，正在大学进修，央视这边也立刻去了信。 现在唯一还没定下来的就只有老太太这个角色了。 上午又看了几个节目，等结束之后，顾北和黄一贺打了个招呼，连午饭都没吃，就骑车离开了单位，直奔人艺。 前世，这个节目是由黄洪和宋单单一起演的，当时是90年代初，具体哪一年，顾北记不得了。 可现在才82年，宋单单多大年纪？ 顶多二十出头。 让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戴上假发，化上妆，在台上演一个老太太？ 顾北有些含糊。 所以这段时间，顾北和黄一贺一直在面试演员，京影厂、人艺，还有京城其他几个话剧团的女演员，岁数差不多的，基本上都见过了。 可就是没有一个合适的。 演的没问题，可演着演着就偏离了喜剧的主题，即便台词还是那些台词，但是被那些艺术家们念出来，味道就变了。 甚至到最后，直接强行煽情，这哪能行啊！ 语言类节目，就应该带给观众们欢笑。 所以，思来想去的，顾北还是打算先和宋单单见一面再说。 幸好顾北有个熟人正在人艺，京影78级明星班的郭静，不是会降龙十八掌的那个郭靖，这个郭静是个女的。 通过郭静，顾北得知，人艺没有宋单单这么一号人，不过人艺的学员培训班里倒是有一个宋长英，小名单单。 “小北，你可是个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顾北之前经常来人艺，跟郭静见面的机会多，再加上又是同学，关系自然亲近。 郭静也知道顾北这段时间混得风生水起，又是参与《西游记》的拍摄，又是进了第一届春节晚会的筹备组，眼瞅着都要起飞了。 “静姐，我上次跟你提到过的那个宋单单，对了，宋长英，我今个就是为了她来的。” 宋单单是不是叫宋长英？ 顾北哪知道这些啊，不过宋长英，小名单单，应该不会错吧！ “等着！” 郭静正准备出门，她谈恋爱了，男朋友是个医生，可俩人都是大忙人，见面的机会只能安排在中午。 要是换成别人的话，郭静说什么也不能耽搁自己约会时间，可谁让这小子叫顾北呢。 78级表演班集体的弟弟，绝对的团宠。 “静姐，什么时候结婚，千万想着招呼一声，到时候给你封个大红包。” 郭静闻言一笑：“行啊！我可就等着你的大红包了。” 说完便跑了进去。 这会儿正是午休时间，郭静直接去了学员宿舍。 “宋长英，宋长英。” 喊了两嗓子，有个面目清秀的姑娘从水房探出头来。 “谁找我？郭老师，您……” “不是我找你，找你的人在外面呢，现在没别的事吧？” 姑娘摇了摇头，手上拿着碗筷，带哩哩啦啦滴着水，明显是刚刷完。 “没，没事。” “跟我来吧，是好事。” 郭静特意强调了一下，顾北现在正在忙着春节晚会的事，突然要找一个人艺培训班的学员，除了相中这姑娘，打算搞对象，也就是要把对方带上春节晚会的舞台了。 想到这些，郭静还有些羡慕，她虽然不明白春节晚会是怎么回事，可顾北说过，到时候将在全国范围内转播。 那可是上亿的观众啊！ 分分钟名扬四海。 “哦！好，好，这就来！” 说完，姑娘小跑着回了宿舍，放下碗筷，便跟在郭静身后一起出来了。 看着来人，虽然年轻了许多，但眉眼不会错，一眼就认出这是刘星他妈。 年轻时候的宋单单颜值还是很能打的，只是人们对她的印象大多都是那些喜剧角色，反而掩盖了她的美。 只是…… “你叫宋长英，不叫宋单单？” 刚一见面，顾北这个问题直接把宋单单给问懵了。 这人谁啊？ 我叫什么碍着你什么事了？ 可郭静还站在一旁，刚才也说了，有好事找她，也只能稍微收敛了一下脾气。 “我叫宋长英，也叫宋单单，户口本和身份证上都是宋单单，不过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宋单单！ 一点儿都不大气。 所以，小时候，宋单单就在姐姐的撺掇下，偷偷去派出所把名字给改成了宋长英。 只可惜很快就被妈妈给发现了，然后勒令她们三姐妹给改回来。 尽管只叫了不到一天，可宋单单的户口本上永远多了一个常用名——宋长英。 “我觉得还是叫宋单单更好听。” 关你屁事啊？ 宋单单直接甩过去一个白眼，在心里给顾北打了一个叉。 好事？ 搞对象啊？ 长得倒是挺不错的，可就是说话不招人待见。 第一百零五章 演艺生涯终极挑战 此时此刻，宋单单臊得恨不能闪身把自己塞进墙缝算了。 郭静说有“大好事”等着她，结果出来就瞧见一个年轻小伙子，本能便以为是要给她介绍对象。 模样瞧着倒是挺不错的，高高大大，白白净净，长得还挺精神的。 结果刚一见面，顾北就逮着她名字的问题，问个没完，两三句话就成功将她给惹恼了。 这什么人啊？ 我还没写到你们家户口本上，叫什么管你屁事啊！ 也就是碍着郭静的面子，否则的话，宋单单早就让顾北哪凉快哪待着去了。 等顾北说明了来意，宋单单这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郭静说的没错，当真是件大好事。 春节联欢晚会。 虽然第一次听说有这个演出，但顾北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大年夜里，这场演出将会在全国范围内转播，到时候会有上亿的观众。 上亿的观众啊！ 那是什么概念？ 现在人艺每场演出，台底下也就能坐个几百人。 几百和上亿。 傻子也知道哪个影响力更大。 只是，宋单单很不解，自己就是人艺演员培训班的一个普通学员，连一场正式演出都没参加过，平时连拉大幕都没资格，顾北是怎么知道她的？ 这个嘛！ 没法解释，还是让宋单单继续困惑着吧。 “行了，你们俩也别在门口聊了，单单，带顾北进去，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说。” 郭静只羡慕了一下，便将这件事给抛开了，她现在急着要去约会，可没时间跟俩人在大门口耗着。 天大地大，还能比终身大事更大？ “哦！对，对，顾……顾同志，您跟我来，咱们进去聊。”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真要是能有机会上电视，表演给全国上亿的电视观众，其他的都不重要。 “静姐，我先进去了，等有时间再来找你，请你和……姐夫吃饭。” 郭静哈哈一笑，她可不是那种扭捏的性子，搞对象这事也没藏着掖着，别人就算是拿这件事来打趣她，她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你说的啊，我可记下了。” 说完，跨上自行车，对着顾北和宋单单挥了挥手，很快便走远了。 “顾同志，请吧！” 顾北笑了：“用不着喊‘同志’，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宋单单抿嘴一笑，也没搭茬儿。 俩人进了门，随后直接去了排练室。 午休的时间，这会儿正好没人。 顾北将台本拿了出来：“你先看看，这是个短剧，喜剧类的，主要人物就两个，我准备找你演女一号。” 宋单单看着递过来的台本，心里没来由的慌了一下，还下意识的在裤子上蹭了蹭手，才将台本接过去。 秧歌情！ 光看名字，宋单单就感觉到一阵浓郁的乡土气息。 刚看了不到一分钟，宋单单的就愣住了，抬起头，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顾北。 “顾……顾北，你找我，是让我演这个老太太？” 难不成还是反串演老头儿？ “有什么问题？” 宋单单皱着眉：“问题大了，我……我今年才22，你让我演个老太太，这……” 22岁！ 正是爱做梦的年纪。 宋单单本身长得漂亮，在培训班里的成绩也好，一直以来的梦想都是登上话剧舞台，去演绎每一个故事里面的核心女主角。 而顾北现在居然要让她演一个老太太，怎么想的啊？ 再说了，年龄跨度太大，让她怎么演？ 有心直接说“演不了”，可是一想到那上亿的电视观众，却又舍不得。 难道就不能让她演个正常的小姑娘？ “你是觉得自己演不了，还是……不想演。” 演不了也不想演。 可这话没法说出口。 宋单单虽然年纪不大，可自小就机灵，也比同龄人成熟的早。 她很清楚机会如果到了眼前，应该及时抓住的道理。 可眼前这个机会，让她感觉有点儿扎手。 顾北见宋单单犹豫不决，不想演又舍不得放手，便决定加上一把火。 两个小品，现在就差这么一个演员了。 “你是专业学表演的，应该明白，作为演员应该主动去挑战不同的角色，如果你只愿意演跟你年龄、形象相符的角色，那还有什么意思？根本不用演，你站在那里就是宋单单，可一旦你习惯了，开始享受这种安逸，没有任何挑战的工作，永远只能是宋单单了。” 顾北这话不难理解，宋单单也听得明白。 平时上课的时候，老师让解放天性，一个班的同学演猴子，演老虎，有的时候还要演茶壶，演桌子。 他们当然不可能将来真的去演一张桌子，解放天性的目的就是让大家能够走出本我，去寻找不同的自我。 22岁的年纪，为什么不能演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太太？ “你为什么觉得我能行？” 顾北将手一摊：“我没觉得你行，只是想给你一个机会？” 宋单单皱着眉：“可你怎么会知道我啊？我……” “这个问题，我们今天不讨论，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你愿不愿意接受这个挑战？” 先知先觉这个牛掰的金手指，哪能随便拿出来说。 “你要是能演好这个老太太，我觉得对你未来的演艺生涯会有很大的帮助，当然了，还是要看你愿不愿意，有没有勇气去接受这个挑战。” 激将法？ 宋单单嗤之以鼻，但是，她也明白顾北说的没错，如果她只愿意演宋单单的话，一辈子也只能是宋单单了。 “行，我接受挑战。” 虽然知道是激将法，可偏偏宋单单是个受不得激的。 瞧不起谁呢？ 不就是演个老太太嘛，我连茶壶都演过。 呵呵！ 还挺好忽悠的。 不过有些事，顾北还是决定要和宋单单说明白了，免得宋单单将来后悔，他还落了埋怨。 春节晚会确实是一个好机会。 未来每一届的春晚，都要被万民吐槽，可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也要往里扎？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是一个足以让人一夜爆红的平台。 顾北有信心，只要宋单单接受邀请，等到春节晚会播出之后，走红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同样的，因为这是一个喜剧角色，只要演了，她未来的戏路极有可能会被框住。 就像前世那位大名鼎鼎的喜剧之王周星池，演艺生涯后期，他已经厌倦了逗观众笑，也想要突破自己，去感动别人，所以才有了《长江七号》。 只可惜，观众对他的印象已经固定了，哪怕他演的是一个带着悲情色彩的底层小人物，可只要他一出现，观众们还是习惯性的会发笑。 还有赵老蔫儿，同样想要转型，于是就在《马大帅》里，拼了命的折腾，恨不能把马大帅这个人物给弄死。 都已经这么惨了，可人们还是觉得他在演喜剧。 转型失败后，赵老蔫儿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继续做他的小品王。 放在宋单单的身上，也是同样的道理。 演了这个小品，她就是喜剧演员了，再想往其他的戏路上发展，不是不可能，而是非常困难，她可以突破自我，却很难说服观众。 “该说的我都说了，怎么决定，看你自己的心意。” 宋单单又纠结上了，她知道顾北说的很对，也知道，顾北本来用不着和她说这些。 “我都答应演了，你为什么还跟我说这些，就不怕我后悔不演了？” 顾北笑道：“我是不想将来落埋怨。” 说着就要拿回那份台本。 “放着吧，想好了，我演。” 顾北闻言，顺势收回了手。 宋单单做出这个决定，他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可他看得出来，这是个有野心的。 像人艺绝大多数的演员那样，按部就班的排练，演出，肯定不是宋单单想要的，她渴望得到机会，尽管这个机会将来有可能让她后悔。 “行，和你搭档的演员下个礼拜来京城，你提前做好准备，多去敬老院观察一下，表演不是模仿，这一点，你是专业的，应该比我更清楚。” “明白！” 做出了决定之后，宋单单心里反倒是轻松了很多。 的确，演员都怕被限制了戏路，可是，那些对宋单单来说，都太遥远了，现如今的她只是一个培训班的小学员，连登台的机会都没有，那还顾得上去想那么远的事。 先红了再说，以后的事交给以后。 事情谈妥，顾北也没多待，午饭还没吃呢，这会儿也感觉有点儿饿了。 “有什么问题，随时来央视找我，如果我不在的话，就找黄一贺导演，他是这届春节晚会的总负责人。” 交代清楚，顾北便回了单位，正想着去找黄一贺导演汇报一声，结果上楼的时候，恰好遇上了阮若霖。 “阮副台长！” “小顾，我正想去找你呢。” 呃？ “您找我？什么事啊？” 阮若霖笑道：“不是我找你，是你们杨婕导演找你。” 杨婕导演？ 顾北闻言一怔，《西游记》剧组刚出发也没多长时间啊！ “杨导回来了？” “人没回来，电话倒是打过来了，小顾，你抓紧时间准备一下，明天出发去湖南。” 第一百零六章 捞一笔大的 “你们单位不是安排你进春晚筹备组吗？怎么又让你去湖南了？” 晚上到家，吃饭的时候，顾北将台里的安排对家人说了。 “台里的安排，我也只有听着的份，让我去，我就去呗。” 李素芬工作多年，哪能不知道参与春节晚会的筹备工作，是刷新履历的好机会，对台里的安排自然非常不满意。 更别说，顾北才回来多长时间，还没有一个月呢，就又要出去，这趟出去，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 说不定，要等到年后才能见着了。 不过，顾北倒是挺高兴的，相较于春晚，他还是更喜欢《西游记》剧组那些琐碎的工作。 李素芬也知道，台里的安排，顾北一个新人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这年头，不服从组织安排，可是非常严重的。 接到通知的时候，顾北也觉得很突然，问过之后才知道，问题出在了李成儒的身上。 这哥们儿上山的时候没留神，一步登空，直接摔了下来，万幸不算太高，只是摔断了腿，否则的话，顾北就不是去驰援剧组，而是去参加告别仪式了。 李成儒摔断了腿，自然没法继续工作，《西游记》剧组少了一员干将，杨婕导演便想到了顾北，在征求了黄一贺的意见之后，临时将顾北给招了回去。 之前曾说过，现在的《西游记》剧组兵强马壮，可说到底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再加上剧组的资金紧张，不可能有富裕的人手。 台里的职工，虽然不用剧组开工资，可平时的补助都是走剧组的公账，多一个人就多一份挑费。 在钱这方面，杨婕导演真可谓是将精打细算运用到了极致。 吃过晚饭，顾北回屋收拾行李，明天就要出发了。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进！” 房门被推开，马三儿走了进来。 这段时间太忙，顾北和马三儿也只有在回家的时候，偶尔能在大院遇上。 服装批发的生意，顾北已经很长时间没过问了。 “三哥，今个怎么想起来回家了？” 马三儿如今已经成了大院里邻居热议话题中心，三五个人凑在一起，聊上几句就会提起发了大财的马大老板。 以前是个万人嫌，整个大院里二十几户人家，除了顾家之外，谁也不愿意拿正眼瞧，现在可不一样了。 随着改开的风越刮越猛，京城这边的动静也是越来越大，人们的思想也随之出现了变化。 原先都渴望能捧着一个铁饭碗，可现在，眼瞅着马三儿的日子越过越好，谁还能不眼馋？ 如果只有马三儿一个，邻居们的感受或许还并不强烈。 可前段时间，张家老大从南方回来了，不但衣着光鲜，还给家里带了不少南边的新鲜玩意儿。 这下在邻居当中造成的影响可就更大了。 原来下海做生意真的能赚钱，而且上面也真的不限制了。 听李素芬说，有不少邻居现在都动了心思，时不时的往马三儿和张家跑，具体干什么？ 谁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辛辛苦苦上一个月的班，赚那几十块钱的死工资，结果人家往南方去一趟，赚的钱都够他们上两三年的班了。 要是单位效益好，倒也算稳定，可眼下，好些单位都快开不出工资了。 谁还能不心动？ “瞧你说的，我不回家，还能上哪去啊？” 马三儿讪讪的笑着，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给顾北递了一支烟。 “小北，你这是……又要出差啊？” 看到床上的行李，马三儿随口问了一句。 “嗯！明天出发。” 顾北把烟点上，抬手将窗户打开。 “要我说，你这是何必呢，又不缺钱，上班能赚几个大子儿。” 顾北听了，也没搭话，两个人的追求不同，强行辩理没什么意思。 “找我什么事，说吧。” 正在做的服装批发生意，顾北已经很久没参与了，每个月固定拿分红，是多是少，他也全不在意。 就当是对马三儿的考察了。 如果能经受住考验，往后顾北大展拳脚的时候，自然会带着他，可如果…… “小北，最近天津那边在咱们这里拿货的，越来越少了。” 马三儿说着，还偷偷的看顾北的反应，见顾北好像早有预料似的，也没什么反应，不禁诧异。 “我让麻杆儿去打听了，那边也有个人跟咱们做一样的生意，从南方那边大批量的订货，来这边批发，我给跟咱们合作的那家服装厂打过电话，听对方的意思，没在那边订的货。” 顾北确实早就预料到了。 服装批发生意又没什么技术含量，无非就是联系生产厂，进货量如果大的话，在铁路部门找好关系，把货运回来。 他们能干，别人自然也能干。 能在短期内垄断，吃下第一口就已经达成目的了。 顾北可没想过，要把这桩生意长长久久的做下去，因为一旦竞争的多了，势必造成价格下压，利润减少。 而京津两地做服装生意的全都加在一起能有多少，从南方进来的货，如果不能及时出手的话，压在手里本身就是损失。 所以，从一开始，顾北只打算把这桩生意做到明年年底，随后就要找新的路子了。 现在既然已经有了竞争，确实应该考虑一下往后该怎么走了。 不过，短时间内，顾北还没打算放弃这桩生意。 毕竟依然有利可图。 想着，顾北把烟掐灭，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几张画稿。 马三儿见状，顿时眼前一亮，顾北已经挺长时间没提供新款服装的设计图了。 之前在大院里碰到几次，可马三儿提起这件事，顾北就说工作太忙，没时间。 可工作再忙，还能比赚钱更重要？ “小北，有了这几种新款，我看谁还能跟咱们争。” 马三儿说着，恨不能现在就带着这几张设计图去广州，先生产一大批。 “三哥，先不急，这几张图给你，可短时间内，我不打算拿货。” 呃？ “这……为什么啊？” “具体什么原因，现在还不方便说，你记着，这几款服装，年底生产，要比往常每次订货翻五倍的量，运回来之后，也先不急着卖，等过完年之后，咱们再出货。” 这是故弄什么玄虚？ 设计图到手，却不急着生产，还要等到年底，到时候把货运回来还不让卖，过完年才能出货。 “小北，你……好歹跟我透一点儿啊，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心里可没底，五倍的量，咱们得往里面压不少钱呢！” 干批发最要紧的就是快进快出，进来的货不能在手里压太长时间，否则就是损失。 可顾北这么安排，马三儿实在是想不明白。 顾北笑道：“三哥，你要是信我，就按我说的做，其他的，你什么都不用管，只要把图给我看好了，等货进来之后，再把货看住了。” 听顾北这么说，马三儿虽然心里还是有点儿含糊，但还是应了。 “你说的，我当然信，行，就按你说的办。” 马三儿待了一会儿，便回后院了。 顾北又点上一根烟，心里也在思索着，接下来应该怎么走。 服装批发生意注定是干不长久的，本钱虽然高，可利润却十分丰厚，等到越来越多的人，熟悉了这里面的路子之后，竞争肯定会变得越来越激烈。 到时候，大部分利润都要让渡给上游的生产厂，以及下游零售小商贩，继续做下去只能走更大的量，可这样一来就要占用更多的资金，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刚刚吩咐马三儿的那件事，也不过是在抽身之前，想要再狠狠的捞上一笔。 顾北想干别的，作为一个重生的，他脑子里赚钱的路子太多了，随着政策越来越宽松，好些生意也都可以提前铺开了。 但问题是没有可用的人啊！ 要是…… 顾北想着，朝正房屋那边看了过去。 不着急，慢慢来！ 时候不早，上床睡觉。 转天上午照例去单位上班，把手头的工作跟筹备组的同事交接了一下，大部分都已经安排妥当了，还剩下几个节目没有最终定下来，但已经有了大致的选取方向。 再有就是录制前，各部门的准备工作。 现在春晚筹备组人手充足，各部门分工明确，顾北原本就不需要事无巨细的都要参与，现在只要按部就班的往下进行就可以了。 全部交代明白之后，顾北又去找了黄一贺导演。 “小顾，你还没走，我就已经后悔了，真不应该答应杨导。” 黄一贺很清楚，他虽然是这第一届春晚的总导演，可是，从正式的立项，开始启动的第一天，所有的具体工作都是顾北在负责。 台里说是让他把关，可他却很少干预顾北的工作，现在顾北要去支援《西游记》剧组，他心里还真有点儿不踏实。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最后定下来，无论《西游记》剧组那边的情况如何，顾北都要在一月初返回京城。 今年的农历新年在一月下旬，等顾北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就是晚会筹备组的最后冲刺了。 吃过午饭，台里还安排了小车班送顾北去了火车站。 第一百零七章 狂躁，太狂躁 从京城出发，“咣当”着到了长沙，然后又乘坐长途汽车前往大庸县，抵达大庸县的时候，天都黑了，顾北找了个招待所住了一晚。 转天一大早，又搭乘给张家界酒店送给养的货车，一路颠簸着赶到了上次来张家界的时候，曾住过的那间旅店。 赶路就用了三天三夜，等顾北从车上下来，脚刚沾地，就觉得两腿发软，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好像都各自为政了。 想快也行，可以坐飞机，但问题是，台里不可能出这笔钱。 春节晚会的经费，都是王峰和洪敏生两位台长四处化缘筹措来的，这个时候，多花一分钱，都差不多是要了洪副台长的命。 “小顾！” 问清楚了位置，顾北正要去《西游记》剧组的驻地，就遇到了熟人。 “彭老师！” 彭丽看清了是顾北，连忙小跑着到了跟前。 “早就听说你要过来，没想到这么快，一路上还顺利吗？” 顺利？ 顾北只想说一言难尽。 当初跟着采景小组来湖南，因为有杨婕导演的面子，上上下下各方面都很配合。 可顾北哪有杨婕导演的人脉，今天早上为了搭顺风车，他是求爷爷告奶奶的，要不是恰好遇到了给这边送给养的货车，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来呢。 “还行，彭老师，今天剧组没开工？” “哪能不开工，我是出来给剧组买道具的，这不，也是刚回来。” 彭丽说着，还把拎着的袋子打开让顾北看，里面连吃的带用的，好几样东西。 “剧组这边怎么样？工作还……” 不等顾北把话说完，彭丽就一个劲儿的摆手：“等你过去就知道了，你不在，李成儒还受伤了，这些日子杨导连着急带上火的，嘴角起了一溜大燎泡。” 看彭丽的反应，估计老太太不光着急，平时也没少折腾人。 “走吧，你来了，我们这下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 顾北在剧组的时候，大家还不觉得如何，只是感觉这小伙子干活很麻利，什么事都能想到大家伙前面去。 等到顾北真的走了，他对剧组的重要性，立刻就显现出来了。 李成儒倒是也能担负起一部分工作，可他不像顾北那么心细，而且，相较于顾北的八面玲珑，李成儒跟各部门的关系，处的就没那么愉快了。 “彭老师，李成儒伤的什么样？严重吗？” “人已经送长沙那边的医院了，朱导演跟着去的，听说伤的不轻，一处骨折，还有两处骨裂，估计得修养个半年才能恢复。” 嚯…… 这么严重。 顾北之前到长沙的时候，也曾想着去探望一下，可他又不知道李成儒具体住在哪家医院，只好作罢。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聊，很快就到了剧组的驻地，离得老远，顾北就能听得见杨婕导演正拿着个扩音器在喊。 “怎么回事儿，都多半天了，还能不能准备好，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待会儿光线暗下来，一下午的工夫又白搭了。” “听见了吗？最近这些日子，天天这样，一有不顺心的就拿着高音喇叭喊，我现在都不敢大声说话。” 彭丽是杨婕导演的老班底，之前曾合作过多次，关系一直非常要好。 连彭丽在剧组都得夹着尾巴做人，可想而知，其他人得难成什么样了。 “现在你回来就好了，赶紧把这老太太安抚住，也让我们过几天舒心日子吧，再这么下去，我们都要被憋疯了。” 呃？ 顾北还真不知道，他如今在剧组的地位已经达到这个高度了。 全组的人都等着他来救命。 “杨导，杨导！” 刚才没吼痛快的杨婕，听到彭丽的声音，立刻调转枪口，对着彭丽就是一通输出。 “上午让你去买道具，现在才回来，知不知道整个剧组都等着你呢！” 这才是无妄之灾呢。 彭丽明明是吃过午饭才去的，一刻都没耽搁，卖完了就急急忙忙的往回赶，结果还是吃了排头。 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 想着，彭丽便将站在身后的顾北一把给推到了前面。 “您看看，谁来了。” 杨婕看到顾北，脸色明显好了一点。 “来就来了呗，抓紧干活。” 顾北答应了一声，将行李放在一旁，也顾不上一路颠簸，满身的疲惫，先去找了朱小峰导演。 李成儒受伤之后，现场统筹的工作就落在了朱小峰的头上，最近这段时间，每天也同样过得很煎熬。 “小顾，全都交给你了。” 朱小峰在将工作笔记交给顾北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对方整个人都轻松了。 这几天，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顾北没时间寒暄，杨老太现在明显已经到了即将爆发的边缘，还是得抓紧将工作安排好，不然的话，真要是炸了，容易被误伤。 “朱导，刚才我看见，王老师怎么还被威亚给掉起来了。” “今个下午拍唐僧念紧箍咒的戏，拍了好几条，杨导说没有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这不，老王主动请缨，说是把他吊上，安排俩人抓着他的脚转圈。” 呃…… 这办法也真是…… “朱导，那样不成，威亚只能吊着一个点，到时候，王老师在上面晃来晃去的，怕是连镜头都掌握不好。” 朱小峰仔细想想，也觉得有道理，这段时间，剧组用过几次威亚，操作起来是个什么状况，他也有些概念。 “不这样，你说怎么办？达不到杨导的要求，到时候，老太太……” 朱小峰说着，意识到杨婕就在不远处，赶紧压低了声音。 “再不拍，杨导发起火来，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这老太太在剧组已经称王称霸了？ “找个梯子。” 梯子？ 杨婕要的是孙悟空被唐僧的紧箍咒搞得头晕眼花，天旋地转的状态，恰好顾北对这一集的印象非常深刻。 小时候看到孙悟空被唐僧赶走，对着师父磕头那一幕，一帮小伙伴没有不哭的。 很快，梯子就找来了，顾北跟王翀秋商量了一下，待会儿拍的时候，让孙悟空在地上捂着头，原地打转，王翀秋趴在梯子上，由几个人扛着，俯拍孙悟空。 到时候，孙悟空和扛梯子的人同时转圈，孙悟空顺时针，摄像师逆时针。 这样拍，至少用威亚将王翀秋吊上去稳定得多。 除了这个角度以外，还要拍一个孙悟空晕头转向的主观镜头，顾北又让人找来了一块三合板，王翀秋躺在三合板上，几个人拽着三合板的四个角，推磨一样转着圈跑，造成孙悟空晕眩的效果。 试着拍了一遍，顾北和王翀秋感觉效果还不错，这才请杨婕过来看。 这老太太最近一段时间过度狂躁，连王翀秋瞧见她，心里都觉得含糊。 等杨婕看过之后，周围的人明显能感觉到这老太太的狂躁气场，收敛了不少，情绪也渐渐稳定了下来。 “不错！” 杨婕还是绷着一张脸，见大家都松了口气，她心里也觉得不好意思。 其实她也清楚，这些日子自己的情绪已经影响到了剧组的其他人。 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太不顺了。 自打到了湖南，就没有一天顺当的时候。 先是只要一拍戏，立刻就赶上阴雨天，那雨就好像专门为《西游记》剧组准备的一样，他们不开工，这雨就舍不得下，只要剧组的准备工作做好，那雨立刻准时报道。 再有就是，自打到了湖南，也不知道是因为水土不服，还是不适应这里的饮食习惯，剧组三天两头的有人生病。 最严重的时候，整个美工组十个人躺下去七个，化妆组的八个人干脆全军覆没，王喜忠老师更是在长沙住了三天院。 好不容易盼着老天爷开眼，总算不拿阴雨天折磨人了，剧组的病号也一个个的痊愈了，李成儒又躺下了。 小腿骨折，肋骨骨裂，听医生说，没有半年甭想好。 好在顾北到了，剧组又有了合格的现场统筹，杨婕也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这些日子，着急上火的，吃不下，睡不着。 晚上回到驻地，杨婕导演好像祥林嫂一样，絮絮叨叨的将剧组这段时间的不顺，都跟顾北说了一遍。 “行了，跟你唠叨完，心里痛快多了。” 合着我大老远过来，路上折腾了三天三夜就是过来听老太太倾诉，解心烦的？ “知道你们那边也忙，可这边的工作也不能放下，抓紧把工作挑起来，有什么事，就……” 杨婕刚想说，让顾北和李成儒商量着办，突然想起来，李成儒这会儿还在长沙呢。 “你自己看着办吧！” 好家伙的。 这权利可大了。 “杨导，杨春侠老师那边……您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啊？” 听顾北提起这件事，杨婕原本刚好一点儿的心情，又成了一团乱麻。 “哪壶不开，你提哪壶，成心的是不是？” 说完，杨婕也是发出了一声长叹。 自打《三打白骨精》开机，除了外部因素让剧组不得安宁之外，还有一件事让杨婕的心里始终平静不下来。 杨春侠！ 第一百零八章 翻脸不认人 白骨精这个角色，杨婕当初在选演员的时候，曾找过很多人，可人家一听演的是白骨精，基本上就没有一个愿意的。 刘筱庆倒是愿意，可提出的要求，杨婕导演没办法答应。 后来为了能请杨春侠出山，杨婕还亲自跑了趟上海，好说歹说的才把对方给说动了。 不过当时杨春侠提出了一个条件，演白骨精可以，但后面的女儿国国王也得由她来演。 “您答应了？” 杨婕没好气的说：“不答应怎么办？” 这话说的。 “可女儿国国王，咱们已经有人选了。” “多废话，我能不知道嘛！” 想到这个，杨婕又觉得一阵阵的头疼。 她肯定不能让演过白骨精的演员，调过头再去演女儿国国王。 就算化妆的手段再怎么高明，可也只是化妆，又不是换脸，根本没办法做到让观众瞧不出一丁点儿的破绽。 真要是让杨春侠演了两个角色，到时候电视剧播出，观众一看，嚯，原来女儿国国王是白骨精变的。 这还了得！ “那……您是打算食言了？” 顾北已经猜到了，杨婕是打算先把人给忽悠过来，稳住了，等拍完《三打白骨精》之后就…… 这么干，忒不厚道了。 杨婕没说话，这些日子她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拍摄期间，有好几次都想要跟杨春侠坦白。 可现在戏没拍完，她又担心杨春侠一气之下撂挑子。 杨春侠要是真走了，剧组上哪再去找一个适合的白骨夫人啊！ 而且，一旦更换演员，前面拍的所有关于白骨精的戏，都要重来。 难啊！ 走一步算一步，这件事也只能等到以后再说了。 顾北回来的第二天，剧组便离开了张家界，乘车前往冷水江市，拍摄白骨洞，以及水帘洞的戏。 此前为了能保住波月洞，杨婕可以说是出了大力气，不但在长沙的时候，连着找了好几个部门反应这件事。 第一阶段采景结束之后，回到京城，杨婕还特意写信给相关部门的领导，最终的结果如何，谁也不知道。 再次来到波月洞，和当初采景来的时候明显有了很大的不同，洞口加宽了，外面的垃圾也早就清扫干净了，路也重新修过。 “这是……保住了？” 如果省里还要开采的话，肯定不会将洞口加宽，也就是说，他们的努力有了效果，这是要准备开发波月洞的旅游资源了。 能保住波月洞自然是一件大喜事，可是，当美工组准备进洞布置片场的时候，又出了问题。 按照负责人的说法，现在波月洞归冷水江市文化局管，剧组如果想要在这里取景拍戏的话，必须得到文化局领导的批准才行。 杨婕导演一听就恼了，当初说好了的事，而且，为了保住波月洞不被破坏，剧组也是出了大力气的。 现在这算什么？ 前倨后恭？ 翻脸不认人了？ 顾北好说歹说的才把杨婕导演给劝住了，如今是人在屋檐下，剧组想要在这里拍戏，就必须得把各方面的关系处理好才行。 当天返回市里，顾北陪着杨婕导演一起去了市文化局，一番交涉之后，倒是见着了那位局长。 可对方一反此前殷勤热情的态度，对杨婕导演提出的，准备在波月洞取景拍戏的事，也打起了太极。 对于波月洞的开发，省里、市里都是花了大价钱的，现在波月洞的管理归文化局负责，平时的日常维护，清理都需要经费。 杨婕导演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顾北还能听不懂这些。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午饭，顾北和杨婕导演是在街边的一家小店解决的，一人一碗炒粉，辣的人牙床子都颤颤巍巍的。 “要钱！” 杨婕闻言，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看着顾北。 “他难道忘了是谁帮着他解决了波月洞的问题？” 那又怎么样？ 问题既然解决了，人家也没有求着他们的地方了，既然要借人家的地盘拍戏，给钱似乎也是理所应当。 这位局长大人还挺有商业头脑的，当下很多名胜古迹都还没有商业化，此前《西游记》剧组在大明寺、个园、古常道观拍戏，还从来没有人朝他们要过场租费呢。 按道理来讲，人家开口要钱，也并不算错，只不过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当初，同样是那位局长，满脸愁苦的求着杨婕导演帮忙，只为能保住波月洞不被破坏。 现在目的达到了，直接翻脸不认人。 换成谁，心里也没法痛快。 杨婕刚说完，随即也明白了，人家就是要过河拆桥，可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在波月洞拍了，换另外一个地方？ 先不说临时更换外景地，要耽误时间，浪费钱的问题，最关键的是，还能找到另外一个合适的地方吗？ 杨婕的心里也很纠结，她舍不得波月洞，可又不想让那个过河拆桥的小人得逞。 “杨导，进度，咱们现在最要紧的是赶进度。” 顾北这话，倒是给杨婕提了醒，来了湖南之后，一直不顺，特别是天气原因，造成剧组的拍摄进度严重滞后。 接下来，按照计划，剧组还要前往福建拍摄《祸起观音院》的戏，如果在这边耽搁久了，整个拍摄计划都将背打乱。 “算了吧！给钱！”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以前是人家求着他们，现在直接掉个了，变成剧组求着人家。 下午，等到文化局上班，顾北一个人去拜访了那位局长。 杨婕导演宁可站在马路边上吹风，也不愿意看那副小人嘴脸，没办法，谁让这老太太天生就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呢。 剧组愿意给钱，那位局长的态度明显热情了不少，还特意跟顾北说了很多他的无奈。 波月洞的维护清理，还有积蓄开发的费用，省里、市里都没有这方面的财政预算，只能他们自己筹措。 找剧组收场租费，他们也觉得不合适，可是没办法。 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堆，总之，就是希望能体谅他们的难处。 顾北一只打着哈哈，人家怎么说，他就怎么捧，只要顺利将事情解决就行了。 这位局长是没错，只是太不近人情。 交了钱，拿了局长大人签字签发的书面通知，顾北和杨婕又抓紧赶回了波月洞。 为了方便拍摄，剧组直接将驻地安排在了波月洞附近的一个小村子，一大帮人住在村委会，这些日子的伙食问题都要自己解决。 耽搁了一天的时间，转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剧组便开始了准备工作，有了顾北负责现场统筹，杨婕导演的高音喇叭也总算是可以歇歇了。 早上八点，天渐渐的暖和了些，准备工作全部完成，杨婕导演亲自进去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准备开拍。 正当大家伙往洞里运设备呢，一辆车开到了跟前，随后就看到那位文化局的局长从车上下来了。 什么情况？ 难道又不让拍了？ 顾北赶紧让人去通知杨婕导演，没一会儿老太太就出来了，见着那位局长，也没个好脸色。 说明了来意，顾北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昨天刚收的钱，现在又要退还给剧组。 这是幡然醒悟了？ 人家要退的钱，剧组收不收，还得杨婕导演做主。 “不必了，既然已经交了，那就这样吧！我们还要拍戏，就不招待各位了。” 说完，杨婕导演一扭头，招呼人进洞。 顾北看着那位局长大人一脸尴尬的模样，也不知道是真的因为想明白了，感觉过意不去，还是收剧组场租费的事，被上面的领导知道了，勒令他退还。 “小顾同志，你看这……” 顾北笑了：“领导，您别问我，这件事我也做不了主，按杨导的意思，钱既然已经交了，那就……这样吧！” 说完，顾北也招呼着大家伙抓紧时间进洞，此前浪费的时间，得一点一点的追回来。 那位局长见剧组坚决不收，也没了办法，最后只能坐车离开了。 不能说他是个小人，只能说格局不够大。 《西游记》已经播了一集，在社会上造成的影响力，难道当真瞧不见？ 如果没有这次的事，等到《三打白骨精》这一集播出的时候，说不得，杨婕导演为了表示感谢，还会在片尾字幕上加一个“特别感谢”，现在嘛！ 想都不要想。 杨老太可不是个心怀多宽广的人，别指望她会以德报怨。 “杨导，场租费也不少钱呢，人家都亲自给咱们送回来了，您……真不要啊？” 杨婕瞥了顾北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要是收了，他倒是心安理得，咱们还得知他一个大人情，想的到挺美，可我偏偏不能让他如愿，就是要让他愧疚，后悔。” 呵呵！ 这老太太，还真是个记仇的。 “抓紧时间，告诉大家伙，今天要是一切顺利的话，晚上咱们炖肉吃。” “得嘞！” 第一百零九章 王子变妖精 那位文化局的局长会不会因为过河拆桥，而心存愧疚，没人能知道。 对《西游记》剧组而言，这件事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办妥了一应手续之后，剧组便进入了紧张的拍摄阶段。 此前在张家界耽搁了不少时间，拍摄计划严重滞后，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把时间给抢回来。 下一个外景地早在剧组抵达张家界的时候，就已经联系好了，还有分集里的演员，也都安排好了时间，要是一直在这边拖下去的话，整个拍摄计划都得乱套。 为了抢时间，《西游记》剧组自杨婕导演往下，所有的演员，工作人员也全都豁出去了。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幕后人员率先出发前往波月洞做准备工作，等其他人在驻地吃过早饭，抵达拍摄现场的时候，再换幕后人员吃。 只要进洞，不到吃饭的点儿，根本出不来。 此时已经到了十一月中旬，湖南这边的天气，即便是白天，也非常冷，洞里就更别提了，阴冷潮湿的，在里面待的时间长了，等出来的时候，身上的大衣都是潮乎乎的。 可为了拍戏，大家也都顾不上了。 这么大强度的工作，剧组很快就有人扛不住了，首先病倒的就是饰演白骨夫人的杨春侠老师。 别人在洞里还能穿着大衣御寒，她却只能穿着剧组提供的戏装，为了突显白骨夫人的妖娆，还不能穿的太多，里面最多加一件秋衣秋裤。 每次拍完白骨夫人的戏，杨春侠老师都被冻得嘴唇发紫，裹着大衣休息好半晌才能缓过来。 “杨导，您……真不打算跟杨老师说实话啊？” 顾北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杨春侠为了拍戏都这么拼了，杨老太还忽悠人家，实在是有点儿说不过去。 杨婕的心里也在纠结，她又不是个铁石心肠，每天看到杨春侠被折腾成这样，她几乎要被负罪感折腾的也跟着病了。 可现在戏还没拍完，一旦要是坦白交代的话，杨春侠一气之下撂挑子不干了，那可怎么办？ “等拍完了，我负荆请罪。” 顾北听了，也没法再说什么，在这件事上，他必须跟杨婕导演站在一边。 很快一周的时间就过去了，因为洞里的条件实在恶劣，尽管剧组的工作人员不辞劳苦，也的确克服了很多困难，可拍摄进度依旧缓慢。 尤其是遇到大风天气，外面刮一级，洞里刮两级，外面刮四级，洞里刮八级，大风顺着洞口刮进来，吹得人都东倒西歪的，连王翀秋这位摄影师都站不稳，还怎么拍？ 不光是环境因素影响，还有人为的。 冷水江市大概是因为第一次有剧组过来拍戏，这在当地直接引起了轰动，不光是老百姓跑过来围观，还有大大小小的领导都挤到洞里去看。 拍摄的地方本来空间就小，人一多更显得拥挤，顾北作为现场统筹只能一再请围观群众不要出声，免得防碍剧组拍戏。 连着强调了好几天，围观群众也明白他们在场确实影响人家办正事，渐渐的也能学着保持安静了。 但是，有些不可控的状况，让杨婕导演也是无可奈何。 这天剧组正在洞里拍戏，要拍的是个仰角镜头，王翀秋老师躺在地上，抱着摄像机，杨春侠则俯身向下，面向镜头，作狰狞状，欲扑向昏倒在地的村姑。 为了营造恐怖的气氛，杨婕导演要求全场绝对安静，所有人连大气也不敢出，连根针掉下都能听见。 可就在杨春侠要是要向下扑的一瞬间。 嘟~~~~~~~~~~ 这动静格外的清晰，尤其是在洞里，还造成了回声，余音袅袅，久久不散。 杨婕导演顿时就怒了，跳起来大喝一声：“谁？不许放屁！” 大家面面相觑，这么丢脸的事，谁能承认啊！ 尤其是那回声，还在朝着洞深处飘去，不到半秒钟，所有人便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接着就是哄堂大笑。 杨婕简直要气疯了，刚才的气氛多好，眼瞅着她就要喊“过”了，却被一个屁声给打断，换成谁能不恼啊！ “不准笑！接着拍！” 见导演真的生气了，大家只能努力强忍着笑，所有部门重新动了起来，继续拍摄。 杨春侠老师不愧是个好演员，也马上收住笑容，重新入了戏。 可站在杨婕身后的顾北，却发现监视器里面的镜头一直在不断的抖动，显然王翀秋老师还在偷着笑。 “老王，你干什么呢？不准笑，有点儿专业精神。” 杨婕导演不说还好，她这一说，王翀秋老师干脆坐了起来，连连摆手：“不行了！我实在憋不住了！” 再看他的脸，笑得眼泪都流下来了，众人见状，又劝都哄笑起来，任杨婕导演怎么骂也无济于事。 顾北也同样笑得肚子疼，两世为人，他也是第一次听见这么悠扬的屁声：“杨导，别骂了，停一会儿，让大家伙笑吧，笑场……这也控制不住啊！” 杨婕导演闻言，气哼哼的把脚本往椅子上一扔：“停拍五分钟，让你们笑个够！” 哈哈哈哈…… 这个镜头最终还是完成了，但却是在一个小时以后。 而这场戏拍完，杨春侠老师的病情便加重了，本来就感冒，当天夜里更是高烧三十九度八，顾北连夜安排车，亲自护送她去了冷水江市里的医院。 白骨夫人没了，剧组只能临时调整拍摄计划，将场地转移到了波月洞的深处，先拍摄水帘洞里的戏份。 之前来这边采景的时候，顾北和彭丽就相中了波月洞里面的一段，空间大，环境也不错，剧组在拍摄《三打白骨精》的同时，彭丽也带着美工组将拍摄场地给加工了出来。 不但在洞里布置了石桌石椅，还在那个水池上加了几朵睡莲和石头，到时候，小猴子们可以在上面跳跳蹦蹦的嬉戏。 杨婕导演在看过之后，也表示非常满意，可问题在于，位置实在是太深了。 氧气本来就比较稀薄，拍戏时现场人还多，同时，为了制造满地烟雾缥缈的效果，还要放干冰，使得里面氧气更加不足。 大家拍一会儿戏，就必须休息一下。 尤其是杨婕导演，因为年轻的时候得过肺病，动过大手术，切去了几根肋骨，肺活量严重不足，在洞里的时候，更感呼吸不畅，坚持一段时间，就要到其他地方去缓缓劲。 演员们就更受罪了，每人都戴着面具，比常人呼吸起来会更加困难。 尤其是张金莱，孙悟空的妆比较精细，每次给他粘面具都要一个多小时，他更不敢随意取下，只好戴着面具坚持。 还有一位里坡，是剧组专门给猪八戒配音的，后来还演了《三国演义》里面的董卓，是八一电影制片厂的老演员。 可他不满足只做幕后，非要争取演一个角色，跟杨婕导演磨了半晌。 杨婕导演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看他的身材和气质演牛魔王比较合适，就把这个角色给了他。 不过演戏时必须要戴上牛魔王整脸的面具，在洞里的时候，连张金莱这样的年轻人都受不了，里破老师上了年纪，万一…… “没问题！” 董太师信心十足的打着包票。 可刚一戴上面具，里坡就感到有些呼吸不畅，开始时他还坚持着，以为过一会儿就能适应，但是…… “不行，导演，我喘不了气。” 眼见董太师手都还是抽搐，化妆师赶紧把面膜卸下来，好家伙的，脸都快憋紫了。 歇了一会儿，里坡老师大概是缓过劲来了：“导演，我好了，给我化妆吧！” 杨婕导演实在是不放心：“你还行吗？不然你就别演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影响拍摄进度暂且放在一边，关键是，人要是当真出了事，那可就麻烦了。 董太师是个倔脾气，半点儿都没带犹豫了，非要让化妆师给上妆。 可这一次，还没等把面膜粘上，里坡就开始痉挛似的大喊：“不行了！不行了！” 化妆师赶紧给他卸了妆，才算救了董太师一命。 里坡明显坚持不了，可拍摄工作也不能停下来，杨婕在一众演员里看了半晌。 “老阎！你……” “杨导，不行！” 顾北见杨婕导演要让阎淮礼演牛魔王，赶紧把她给拦住了。 说起来，《西游记》剧组里人人都是多面手，客串个小角色，更是不在话下。 顾北此前不光演了试集里面的乌鸡国王子，还演过城镇村民、道士，其他人也同样是缺哪个角色就随时顶上。 可是让阎淮礼戴着面具演牛魔王，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顾北前世看过不少《西游记》剧组的访谈，阎淮礼年轻的时候，下乡演出，当时因为晚上蚊子太多，也不知道哪个想出来馊主意，用农药驱蚊，结果阎淮礼因为吸入了大量的农药，导致肺部纤维化，晚年身体一直不好。 如果杨婕导演提出来，让阎淮礼演牛魔王的话，一贯任劳任怨的沙师弟肯定没有二话，但顾北却担心会出危险。 把情况说了，杨婕导演也暗道“好险”，她也知道阎淮礼的性子，甭管多苦多难，从来不讲条件。 “导演，我行，我上吧！” “行什么行，安全最重要。” 杨婕直接一句话给挡了回去，可阎淮礼不能演的话，还有谁…… “小顾，你来！” 呃？ 还没等顾北反应过来，剧组的两个化妆师已经上前，一把将他按到在椅子上。 “不是，杨导，我以前可是演王子的……” 啪！ 一句话没说完，牛魔王的面具就已经呼在了顾北的脸上。 得！ 第一百一十章 孩子王 “吃饭了，吃饭了，都过来排队打饭。” 剧务挑着柳条筐摇摇晃晃的进了洞，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众人纷纷上前等着投喂。 波月洞距离剧组驻地虽然不远，但是为了节省时间，每天的午饭都是直接送到拍摄现场，有时候要是收工晚的话，连晚饭都要在洞里解决。 只是临近年底，天越来越冷，洞里和外面的温差更大，每次送进来的时候，饭菜早就凉了。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抱怨。 打了饭，众人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地上湿，饭菜冷，再加上折腾了一上午，人人都是疲惫不堪，吃饭的时候，很少有人说话。 “小顾，有机会的话，咱们俩得过两招。” 顾北正吃着，有人凑到了跟前，身上还套着混世魔王的戏服，这位叫林智谦，是剧组的武术指导。 后来不光在戏里演了二郎神，还客串了好几个小角色，其中就包括混世魔王。 说起林智谦，他是一个非常有特点的人，给人的感觉豪侠仗义，身上有着古代游侠的影子。 武功特别好，著名武术家万籁声先生的关门弟子。 或许知道万籁声的人不多，但要说起他的经历，那绝对能吓人一跳，这位曾当过凯申君的保镖，凯申君还曾为他题字：天下无敌手。 功夫可见了得。 林智谦天赋异禀，深受万籁声先生的喜爱，将一身好功夫都传给了他。 这人一天到晚闲不住，不论什么时候，总是到处抡拳，拍摄场地周围的大树，也能成为他击打的对象，就连他住的房间，墙上也有不少凹痕。 顾北回剧组之后，俩人就认识了，还住在一个屋，本来相处的十分和谐，可林智谦不知道打哪知道顾北也会功夫的事，就一天到晚的要求较量较量。 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顾北的拳脚功夫虽然不错，但是也得分跟谁比，一般人的话，三五个都不在话下，可林智谦是谁啊？ 万籁声先生的嫡传弟子，顾北跟他动手，那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嘛。 见林智谦又提起这件事，顾北没好气的说：“真要是手痒，回屋砸墙去，你一个武林高手，跟我动手，也好意思啊！” “没办法！” 林智谦往嘴里扒拉了几口，三两下就给咽了。 “整个剧组，就你练过，不找你找谁啊！” “你还是砸墙吧，我可禁不住你的拳头。” 顾北一点儿不动摇，他前世确实学过，但也只是为了强身健体，跟全国武术冠军较量，闲的难受也不能这样折腾自己。 “小顾！” “杨导叫我。” 顾北连忙起身，端着饭盒朝杨婕导演那边跑了过去。 牛魔王的戏，顾北只演了一场，后面洞外的部分，杨婕导演又请了一位叫王福堂的老演员。 虽然不用演戏，可顾北却一点儿都没轻松，每天不光要负责现场统筹的工作，现在还多了一项。 “看着点儿。” 杨婕导演朝不远处正在打闹的那群小毛头一指，顾北的表情立刻就苦了。 唉…… 剧组请来的演孙悟空猴子猴孙的，都是湖南体工队的孩子。 刚来的时候还好，一个个戴上猴子面具觉得挺好玩，但不一会他们就觉得难受，又闷又痒的。 对成年人还能提要求，可都是些孩子，说了也不听。 排戏的时候，一帮小毛头还勉强可以忍着，等杨婕导演一喊停，马上就把面具掀起来，顶在头上。 等到再拍的时候，重新把面具放下来，可是因为没粘牢，面具挂在脸上忽闪忽闪的晃，不但容易穿帮，还会把面具搞坏，化妆师只好一遍一遍的重粘。 任凭杨婕导演一再禁止，可都是些孩子，那面具顾北也戴过，他都觉得难受，孩子们根本不听。 每次一段戏拍完，他们都像得到解放一样兴奋，一把揪去了面具，一窝蜂抢着往洞外跑。 体工队的教练又不能一天到晚在这边盯着，于是，杨婕导演就把管理这些小演员的差事，交给了顾北。 谁让他在剧组里年纪最小呢。 “小朋友们，过来，都过来！” 这会儿吃饭，孩子们又把猴子面具给摘下来了，看着扔了一地的面具，顾北也觉得头疼。 本来小孩子的精力就十分旺盛，这帮孩子又是体工队的，那精神头就更别提了。 “顾北哥哥！” “小顾哥哥！” 连男带女，二三十个孩子纷纷簇拥到了顾北的身前。 一开始被顾北管着，孩子们还有些不耐烦，于是顾北就想了个办法，去市里买了十几斤大白兔奶糖，还有其他的一大堆零食，谁听话就有奖励。 小孩子都是嘴馋的年纪，谁能抵挡零食的诱惑，没两天，顾北就跟他们打成了一片，成了剧组名副其实的孩子王。 “小顾哥哥，我没摘面具。” “我也没摘！” 有几个小猴子兴冲冲的举着手，大声喊着。 “好，没摘的都有奖励，过来排好队。” 听到顾北这么说，那些摘了猴子面具的孩子，顿时满脸失望，看到同伴得了顾北的奖励，有两个小姑娘委屈的都要哭了。 “顾北哥哥，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摘了。” 这话都说过好几遍了。 “真的？” “真的，真的！” “我也保证？” 几个孩子说着话，还朝顾北的身上扑。 “好！” 顾北也笑了。 “我就再相信你们一次，哥哥可不喜欢说谎的孩子，记住了吗？” “记住啦！” 一帮小毛猴齐声喊着，挨个领了糖，纷纷捡起摘掉的面具去找化妆师了。 “还是你有办法。” 杨婕导演看着变得规矩的小猴子们，也不禁松了口气。 “杨导，回头想着把我买零食的钱给报了啊！” “想得美！” 杨婕瞥了顾北一眼，抓紧把饭给吃了。 这老太太，说别的都没事，唯独不能跟她提钱。 吃过午饭，继续拍摄。 下午的第一场就是小猴子们在水帘洞嬉戏，也不用说明谁要做什么，撒开欢玩就行了，要的就是让孩子们将天性表现出来。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有了顾北的零食加持，孩子们非常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可偏偏等到这组镜头临近结束的时候，却出了大问题。 年纪最小，也是最淘气的一个孩子，因为蹦得太高，直接一脑袋撞在了垂下来的钟乳石上，瞬间就血流满面。 “停，停！” 杨婕导演见状被吓坏了，连声喊着。 顾北和林智谦也在第一时间冲了过去。 “赶紧上医院，林哥，你去喊司机，快点儿！” 顾北大喊着，抱起已经磕懵了的孩子，直接朝着洞外跑去。 “坚持住，听到没有，坚持住。” 顾北一边跑，一边撕掉了孩子脸上的猴子面具捂在了伤口上。 “小顾哥哥，我……我疼。” “没事，没事，别害怕，就破了一个小口子，咱们现在就上医院，马上就没事了。” 说着话，顾北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奶糖。 “吃块糖就不疼了。” 让顾北意外的是，这孩子当真坚强，血流得把他身上的猴子戏装，还有顾北的衣服都给染红了，居然一声不哭。 “我不哭，我是男子汉，不哭。” 孩子眼里含着泪，却努力瞪大了眼睛，怎么也不肯让眼泪流下来。 到了洞外，车已经准备好了，顾北抱着孩子上了车，林智谦还有朱小峰也跟着上来了。 “快点儿，快点儿上医院。” 司机连声应着，一脚油门，车就冲了出去。 一路上，顾北不停的安抚着孩子，好在伤口不是很大，血也渐渐的止住了，但是看那伤口外翻，要是处理不好的话，说不定会在孩子的额头上留个疤痕。 到了医院，顾北将孩子抱起就冲了进去，不停的大喊着医生。 “医生，您多费心，孩子还小，要是……咱们尽可能别留疤。” 正在给伤口消毒的医生看了顾北一眼。 “没法不留疤，男孩子，怕什么。” 顾北一听就急了，刚要说话，就被朱小峰给拦住了。 “小顾，别影响医生。” 唉…… 顾北也知道，他这是关心则乱，这些演小猴子的孩子，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他甚至都没办法叫上每一个人的名字，但一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往后额头上顶个难看的疤痕，他就忍不住自责。 要是能再仔细一点儿，何至于出这种事啊！ “你们是孩子的……” 朱小峰忙道：“我是剧组的导演，这孩子是我们组的小演员。” “孩子的父母不在？” “不在，您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 医生犹豫了一下，道：“伤口虽然不大，可也得缝针，不过……孩子太小，要是打麻药的话，可能会……” 又是个麻烦事。 往脑袋上打麻药，万一要是影响到智力的话，对孩子的影响可是一辈子的事。 “小熊，咱们是男子汉，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不等朱小峰说话，顾北就已经做了决定。 “待会儿，医生阿姨缝针的时候，可能会有点儿疼，不能喊，也不能乱动，咱们能坚持吗？” 躺在手术台上的孩子眼神一阵闪烁，显然还是有点儿怕。 “小顾哥哥！我要是听话，不喊疼，也不乱动，你能再给我两块大白兔吗？” 大白兔？ 心也真是够大的，难怪后来能有那么大的成就。 “都给你！” 第一百一十一章 坦白从宽 顾北前世曾听说过，奥运冠军熊霓在《西游记》里演过小猴子，本来以为是鬼扯的，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从医院回来，仔细端详正没心没肺，塞了一嘴奶糖，还对着他笑的小毛猴。 别说，长得还真挺像。 刚才缝针的时候，熊霓愣是咬着牙一声没吭，当时把医生都给吓了一跳，做完手术还一个劲儿的夸。 这件事过后，顾北对小猴子们的管理也更加严格了，生怕再出意外。 熊霓算运气好的，只是撞破了额头，真要是哪个孩子一不留神，直接拿天灵盖跟钟乳石比硬度…… 想想都能吓得出一身冷汗。 好在随后没再出同样的问题，水帘洞里的戏份也顺利完成。 这边刚拍完水帘洞的戏，杨春侠老师也痊愈归队，她还剩下白骨洞的两场戏，剧组在这边的拍摄就该结束了。 “小杨，身体怎么样？” 杨春侠归队当天晚上，杨婕导演便找了过来，不是一个人，顺手还拉上了顾北。 虽然没明说，但顾北知道，杨老太还是忍受不了内心的煎熬，打算找杨春侠坦白了。 这事本来就该是这么做，当初找杨春侠演这个白骨精这个角色的时候，就应当跟人家说清楚了。 能答应的条件可以答应，实在答应不了的就讲清楚。 人家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何必忽悠人呢。 要是一直瞒下去，等到拍《趣经女儿国》的时候，杨春侠也能知道自己被忽悠了，怕是真的要在心里留个疙瘩，当一辈子的仇人了。 “杨导，小顾。” 杨春侠正在整理东西，按照计划，明天拍完剩下的两场戏，她晚上就要赶火车回上海，作为团里的台柱子，她的工作特别重，能挤出来半个月拍《西游记》，还是看在杨婕亲自登门邀请的诚意份上。 “都好了，您放心吧，不影响明天的工作。” 听杨春侠这么说，杨婕的心里也更加内疚，暗暗责备自己鬼迷心窍，当初就不该说谎骗人。 这段时间，杨春侠有多辛苦，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特别是在洞里拍摄的时候，别人还能裹着件大衣御寒，唯独杨春侠只能穿剧组的戏装。 洞里温度最低的时候，甚至能得到零下，要不然杨春侠也不会给冻病了。 事已至此，还是坦白交代，争取个宽大处理吧！ “小杨，我来找你……是有件事要和你坦白的。” 坦白？ 杨春侠闻言，脸色微变，但很快就重归平静，对着杨婕和顾北笑了笑：“杨导，您要跟我坦白的，是女儿国国王的事吧！” 呃？ 杨婕一愣，下意识的朝顾北看了过来。 不会是你小子背刺我吧？ 顾北见状，哪能不知道杨老太心里在怀疑什么。 天地良心，这事杨婕要是不主动跟杨春侠交代的话，顾北哪敢提前点破啊！ 杨婕担心一旦挑明了，杨春侠会撂挑子不干了，顾北同样也害怕啊！ 戏都快拍完了，演员负气出走，前面的工作可就全都白干了。 “杨导，您可别冤枉小顾，不是他说的，是我猜着的！” 杨春侠脸上虽然带着笑，也猜到了杨婕要说什么，可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不舒服。 当初提出那个要求的时候，如果不行的话，为什么不能明说。 答应的好好的，现在戏要拍完了，才因为良心难安，跑过来坦白。 唉…… 算了！ 杨春侠也明白，那个要求确实有点儿过分，这段时间，她也一直在琢磨，演完白骨精，再去演女儿国国王，观众能看不出来？ 她同样是个对艺术非常严苛的人，这么大的一个漏洞，心里也是越想越别扭。 甚至有好几次，杨春侠都想主动去找杨婕导演，将女儿国国王那个角色退掉算了。 但又实在是舍不得。 相较于白骨精，女儿国国王的戏份更重，发挥空间更大，怕是任何一个演员都舍不得放下。 现在也好，杨婕主动说了，杨春侠的心里也用不着再纠结。 “杨导，您跟我说实话，当初答应我……是不是就想好了，事后不认账啊？” 这话说的，杨婕导演的脸都红了。 食言而肥，不守承诺。 这要是传出去的话，名声都坏了。 可事实就是如此，杨婕也早就做好了，被人埋怨，让人戳脊梁骨的准备。 “小杨，对不起，我……” “杨导，您不用说了，我都明白，女儿国国王是白骨精变的，别说是您，还有将来的观众，就是我想想都觉得别扭。” 道理的确如此，可忽悠人就不对了。 “您该早点儿和我说的！” 杨婕听了，心里一阵苦笑。 要是早点儿能说的话，杨春侠还能答应演白骨精吗？ 当时的情况，眼瞅着就要开机了，可白骨精的演员却迟迟没找到合适的，好不容易有了心仪的演员，杨婕怎么舍得放过。 结果，人家是带着条件的，杨婕脑袋一热就答应了。 事后想起这事，心里也后悔得不行。 在让杨春侠演女儿国国王，和食言而肥之间，来回纠结了无数回。 最终还是…… “对不起，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错，答应了的事情，现在又要返回，小杨，你埋怨我也是应该的。” 听杨婕导演把话说完，杨春侠突然笑了：“杨导，我心里确实挺埋怨您的，您今天要是不跟我坦白，一直等到我拍完离组都不说的话，我恐怕会怨恨您一辈子，不过现在……您能主动找我说清楚，我其实还挺高兴的。” 杨春侠不去找杨婕，是因为舍不得，可她其实一直在等着杨婕导演能主动跟她把话说明白了。 要不然的话，从头骗到底，甭管换成是谁，心里能舒服得了。 “你……不恨我了？” 杨婕看着杨春侠，艰难的问出这句话。 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杨春侠说出多难听的话，她也绝对不还嘴，谁让是她做错了呢。 可现在杨春侠的反应，实在是让她非常意外。 “不恨了。” 从杨春侠屋里出来的时候，杨婕站在院子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杨导，坦白交代后，心里轻松多了吧？” 嘿！臭小子！ 见顾北居然还敢出言调侃，杨婕抬手就在顾北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说什么呢，说得我好像犯人似的。” 说完，杨婕导演回头看着杨春侠住的那间屋子。 “不过，说出来心里确实轻松了。” “其实我觉得，您要是一开始就跟杨老师把话说明白了，杨老师未必不答应。” 谁知道呢？ 已经过去的事，现在提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重要的是，疙瘩解开了。 转天继续拍摄，只剩下两场戏，很轻松就给拿下了。 剧组这边忙着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顾北则陪同杨春侠老师一起，乘车前往冷水江市，今天下午，她先乘车返回长沙，晚上的火车回上海。 “杨老师，这些日子辛苦您了。” 杨春侠笑了笑，昨天虽然把事情说开了，但心里难免还是有些芥蒂，但是对顾北，她倒是蛮欣赏的。 小伙子年纪不大，做事勤快，心细，最重要的是……手腕老道。 看着真不像个年轻人。 “没事，都是为了工作，小顾，往后你是打算继续在央视干下去了？” 呃？ 顾北没明白杨春侠这话的意思，他是央视的正式员工，有编制的，不继续在央视干，还能去哪？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说，如果你有换个工作的想法，可以考虑来我们团，到时候，我跟团领导推荐你。” 呵呵！ 这是打算要挖墙脚啊！？ “杨老师，您不至于这么报复杨导吧？” 杨春侠一愣，刚要解释，就见顾北笑呵呵的一张脸，立刻反应过来，这小子是在跟她开玩笑呢。 “你要是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杨导骗了我，我挖走她的得力干将，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怎么样？配合我一下？” 杨春侠的反击来得更快，顾北这下反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 见顾北一时语塞，杨春侠也大笑起来。 “算了，央视都不够你施展的，我们团那个小地方就不让你屈尊了，小顾，好好干，你是有大前途的。” 这话说的，顾北都不好意思了。 “杨老师，您可别这么夸我，这次的事……我知道，您肯定挺委屈的，不过，我还是希望您能理解。” 杨春侠点点头：“理解，肯定理解，我也觉得演完白骨精，再演女儿国国王，挺出戏的，当时提出来，其实也是想要难为杨导，根本没想到她能答应，算了，说这个就没意思了，往后好好干。” 说着话的工夫，车已经到了长途汽车站，顾北跟杨春侠一道下了车，买好了车票，又把杨春侠送上了车。 一直到长途汽车驶离车站，顾北这才跟司机返回驻地。 这边也都收拾好了。 明天，剧组就要出发前往长沙，下一站是福建。 第一百一十二章 超级大乌龙 《西游记》剧组来的还算及时，紧赶慢赶的到了那座被烧毁的寺庙时，周围已经堆满了建筑材料，一些工人正在丈量，随时准备开工。 “杨导演，您可算是来了，再晚两天，就要还是动工了。” 杨婕见着负责人，听对方这么说，也是连呼“万幸”，当初为了找这么一个烧毁的寺庙，采景小组可没少奔波。 趁着还没动工，剧组也抓紧时间做起了拍摄前的准备工作，看着彭丽带领美工组正在现场忙活，杨婕又想到了九华山那边的寺庙。 “小顾，你说……咱们的小雷音寺，现在不会也让佛爷给占了吧。” 这话说的该遭雷劈。 什么叫“佛爷给占了”啊，那间大殿本来就是佛爷们的地盘。 他们为了拍戏，已经耽误佛爷重塑金身了。 为了这事，顾北都想找个寺庙出家一段时间赎罪了，谁让那个大殿，当初是顾北第一个发现的呢。 简直就是罪过啊，罪过！ “您放心，我在京城的时候联系过，当地相关部门没钱，佛爷……暂时还在外面云游呢。” 可话是这么说，但万一呢？ 杨婕实在是放心不下，知道顾北下个月月初就要回京城，他们到时候还在海南拍《祸起观音院》的外景呢。 于是，杨婕就安排顾北回京城的时候，绕道去趟九华山，看看那间大殿里的佛爷们回没回来。 在福建这边的拍摄还算顺利，唯一辛苦的就是从京城赶来福建跟剧组汇合的程之老师。 他在戏里扮演的是观音院里的老方丈，一个偷袈裟的贪心老和尚金池长老。 老爷子的表演没有什么可说的，那是非常的好，可是有一件事令他苦恼，就是化妆。 故事里的金池长老是个百岁以上的老和尚，虽然程之老师脸上已经有不少皱纹，但还不够多。 化妆的时候，需要在他脸上搞出更多的皱纹，剧组的化妆师就用乳胶糊在他的脸上，再用吹风机吹，为此，第一天拍摄，单单是他的妆就花了四个小时。 等到转天，所有人吃惊的发现程老师的妆居然依旧完好。 杨婕导演看着老爷子，又是抱怨，又是心疼，这一夜带着妆睡觉得多么难受。 谁知老爷子却满不在乎：“这多好，省了化妆时间，免得大家等我啊！” 这种为大家着想的精神，着实让众人赞叹了许久。 除了专业能力和敬业精神，程老师在私下里也是个非常可爱的老头儿，开朗热情，诙谐风趣，还多才多艺。 吹拉弹唱，简直无所不能。 平常大家伙都喜欢和他聊天。 老爷子无论走到哪里，欢乐就到哪里。 剧组在福州停留了五天，为了抢拍烧毁后的观音院，剧组也是想尽了一切办法，甚至都没在当地招募群众演员。 因为调教群演也要花费不少时间，最后杨婕导演拍板，干脆自家人上阵。 整个剧组，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是男的，年龄上合适，全都被要求剃了光头，充当观音院里的和尚。 大家自然也都没二话，纷纷踊跃参加，顾北自然也不例外，继乌鸡国王子、牛魔王、五庄观的道士之后，他又客串了第四个角色，观音院里的贼和尚。 老方丈是个偷袈裟的贼，作为徒子徒孙自然也免不了要挂一个贼的名号。 可报名的时候，大家热情挺高涨的，但是真到了剃头的时候，一个个又犯了难，年轻人爱漂亮，剃了光头毕竟是个牺牲，顾北跟杨婕导演商量了一下，最后每人发了几毛钱，买一顶遮阳帽戴上。 随后又以身作则，第一个把头发给剃了，其他人见状，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顾北是整个《西游记》剧组的颜值担当，被女妖精们惦记的唐三藏都的往后排，连顾北都心甘情愿舍弃形象，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拍完了在福建的戏，剧组随后转进海南岛，《祸起观音院》剩下的一大部分戏，以及《三打白骨精》的一些镜头，都要在这里完成。 结果从文昌县出发，前往到海口的路上，又出了状况。 车正开着呢，突然被前面的路卡给拦着了去路。 一开始，顾北还以为遇到了路霸。 这门生意当下并不算新鲜，之前在取景的路上，顾北他们就曾遇到过。 一些人在山坡上候着，只要有经过的车辆，他们就往路上扔一些死鸡死鸭子，然后拦住车，就要求赔钱。 顾北正准备下车去交涉呢，透过车窗看到外面站着的居然是武警。 什么情况？ 杨婕导演也是一愣。 “小顾，怎么回事？” 顾北摇摇头，他也没闹明白呢，外面的武警肯定不是假扮的，手上还握着枪呢。 众人正在议论的时候，有两个武警上了车，看模样还横眉立目的，大家伙立刻安静了下来，纷纷自查有没有犯过事。 顾北也有点儿心慌，只是他买下海关罚没的东西，当时也是付了钱的，就算是不合规矩，可也并不犯法，不至于动用武警抓他吧？ “听着！都坐好，谁也不许动，把帽子摘下来！” 对方语气严厉，一下子就把所有人都给震住了。 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可人家武警同志都说了，车上的一众男同志也只能乖乖的拿下了扣在脑袋上的帽子，登时，车上出现了一片大光头。 武警见状，也不禁愣了三秒钟，皱着眉，满脸诧异的问：“这……怎么都是光头？你们是干嘛的？” 顾北见对方问话，连忙解释道：“同志，我们是《西游记》剧组的，因为演戏，大家都剃头演和尚。” 一听是演《西游记》的，轮到武警感兴趣了：“《西游记》？你们谁是孙悟空啊？” 张金莱赶紧应声回答：“同志，我……我就是孙悟空。” 上车的两位武警仔细打量了一番，立刻态度就变得不一样了，刚才文化的那位满面笑容的看着张金莱：“你是孙悟空？猪八戒呢？”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等到把师徒四人一个个仔细端详过后，对方才诚恳的向大家道了歉，并说明了情况。 原来，这附近有一个监狱里出来的逃犯，他们正在追捕，刚才看到朱小峰导演靠着窗户坐，他又不爱戴帽子，露着个大光头，正好被他们看到，认为有可能是逃犯。 这事闹的！ 朱小峰导演也是满脸的不好意思。 谁能想到就因为不爱戴帽子，结果闹出来这么一个大乌龙。 这下误会解除，两位武警同志也下车放行，看着他们站在路边笑嘻嘻的挥手道别，车上众人也是哭笑不得。 “小朱，你还是把帽子戴上吧，刚才是拦路检查，要是待会儿咱们不注意，人家直接鸣枪示警，麻烦可就更大了。” 听杨婕导演这么说，大家伙也是一阵哄堂大笑。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剧组转战海南岛各地，拍摄《祸起观音院》，以及《三打白骨精》剩下的一部分戏。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等到来年四五月份，这两集的拍摄工作就能结束。 可顾北却要先行返京了。 出发之前，黄一贺导演就曾说过，不管剧组这边的工作有多忙，一月初必须回京城。 今年春节是一月下旬，春节晚会的录制时间定在了腊月二十六，在此之前还要进行两次联排。 作为春晚筹备组的重要成员，顾北自然不能缺席。 “杨导，我就先走了，等那边忙完了，我第一时间回来。” 顾北已经想好，这个年就不在家里过了，等腊月二十六完成录制工作之后，最多盯一下后期，他就赶来海南岛跟剧组汇合。 “算了，你还是踏踏实实的在家里过个年吧，这一年，你也确实够辛苦的了。” 年初就跟着采景小组四下跑，随后又跟组拍摄试集，紧跟着又去青城山，然后台里又把顾北调回去参与春节晚会的筹备工作。 那边还没出成果，因为李成儒受伤，又被临时调来《西游记》剧组。 杨婕虽然舍不得让顾北走，也盼着顾北能尽快回来，可毕竟心疼这个晚辈。 “杨导，我没事，等那边……” “行了，行了，就这么定了，等你过完初二再回来，忙活了这么长时间，你也看看效果，要不然你心里不踏实。” 听杨婕导演这么说，顾北也就没再坚持，说实话，这一届春晚，他的确付出了不少心血，要是不亲眼看看的话，还真感觉亏得慌。 这年头可没有网络，不管什么电视节目，都能随时在网上重复观看。 收拾妥当，顾北和朱小峰又交接了工作，看着对方满脸的幽怨，估计心里已经在担心挨杨老太的骂了。 转天，顾北乘坐公交车返回海口，随后先坐渡轮，再坐火车，颠簸了两天一夜才到了九华山。 找到当地管理处的负责人，一起去看了那间大殿，确定里面空荡荡的，又第一时间联系上远在海南岛的剧组，向杨婕导演汇报了情况。 第一百一十三章 男闺蜜该千刀万剐 从火车站出来，身背后不少人对着顾北指指点点的，这一路上，他也早就习惯了，一开始还解释两句，随后干脆连话都懒得说。 随他们说吧！ 少见多怪。 “你看那人，一看就是刚放出来的。” “坐火车从外地回来的，估计犯的事不小。” 要是前两天听见这话，顾北不介意再犯一回事，几个长舌妇，吃饱了撑的。 在路上走了几天，期间还去了趟九华山，之前在剧组剃的大光头，现在也长出了靑虚虚的一层头发茬儿，难怪人家会误会。 本来想直接回家的，可在火车上闷了好几天，身上被熏出来的那股怪味儿，顾北闻着都腻歪。 想起上次回京，李成儒曾带他去过的那家澡堂子，顾北上了一辆三轮车，晃晃悠悠的过去了。 递上身份证，工作证，澡堂子看门的盯着顾北打量了半晌，随后一甩脑袋。 “进去吧！” 唉…… 居然被歧视了。 就算当真是个刚放出来的，难道不应该给予更多的关爱吗？ 顾北懒得理论，提着行李进去，直接脱一个溜光，往大池子里一泡。 舒坦。 洗完澡，换上一身新衣服，顿时神清气爽。 可就是这头发怕是短时间内长不出来了。 早知道就不该逞能。 他好歹是剧组的现场统筹，仅次于杨婕导演的剧组二号实权人物，也没人要求他客串和尚，结果…… 坐在公交车上，周围人明显拉开了跟他之间的距离。 现在这年头，还真没有哪个大小伙子会剃光头的。 不过这样也好，原本拥挤的公交车，愣是在顾北方圆半米内形成了真空。 到站停车，顾北刚一下去，车上的人集体长出了一口气。 这都叫什么事啊！ “王大爷，都几点了，还不回家吃饭。” “你是……” 正在下棋的老头儿抬头看向顾北，那大光头的威慑力，将浑了大半辈子的王老头儿都吓了一跳。 算了，还是甭说话了。 顾北赶紧提着行李奔大院去了。 “刚才那是谁啊？” “我瞧着像老孙家的大小子，他不是判了十年吗？提前释放了？” “别是跑回来的吧？” “要不……去街道报告一声？” 顾北一路小跑，不理会身后的议论声。 谁能想到，一个光头居然都能引起这么大的误会？ 刚到院门口，正要进去呢，差点儿跟人迎面撞上。 “谁啊？” “你哥！” 着急忙慌往外跑的正是顾南，手上还拎着一个酱油瓶子。 顾南一惊，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顾北，好半晌才确认，眼前这个大光头跟她是一奶同胞。 “哥，你……” “我刚刑满释放行不行。” 顾北也是真服了，一个光头至于跟发现新大陆一样吗？ 这一路从南到北，就因为剃了光头的缘故，在火车上，顾北至少被乘警盘问了五六次，回到家门口了，自家亲妹妹都是这副表情。 哈哈哈哈…… 看着顾南没心没肺的笑，顾北真后悔重生这一年多对她的投喂。 “笑够了没有，还不赶紧帮着拿行李。” “哦！” 顾南应了一声，接过顾北递过来的一个提包，掂了掂分量，里面肯定不止换洗的衣服。 “哥，你怎么剃光头了，多难看啊！” “你以为我愿意，拍戏演和尚，不剃光头怎么办？” 顾北没好气的说着，抬手在顾南的脑袋上胡撸了一把，出去这么长时间，还挺想这个小丫头的。 “哥！累坏了吧？给没给我带东西啊？” 前面一句话说的都多余，后面才是这臭丫头真正关心的。 “没带，你都嫌弃上亲哥哥了，我还能给你带礼物？” “哎呀！谁嫌弃你了。” 顾南说着，一个劲儿的往顾北身上贴，撒娇这本事，小丫头是修炼到极致的。 “带了，带了，咱们先回家行不行。” 得到满意的答案，顾南一手提着行李，一手拎着酱油瓶子就往院里跑。 “妈，妈，我哥回来了，我哥回来了！” 顾南这么一喊，正在做饭的大院邻居也纷纷出来了，等看到顾北那个大光头，少不得又是一番询问。 拍戏，拍戏要求。 挨个解释了一遍，一直到李素芬出来，顾北才算是得救。 “就知道逞能，剧组那么多人，还差你一个啊？年轻轻的大小伙子，一点儿都不注意个人形象。” 得知顾北剃光头的原因，李素芬少不了又是一番唠叨。 “妈，我是现场统筹，杨导钦点的导演助理，我要是不以身作则，还怎么要求人家啊？” “哼！就你能！”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李素芬心里还是挺得意的。 顾北刚上班没多久就得了领导的青睐，现在又是导演助理，又是春晚筹备组的副组长，未来注定前途无量，说不定…… 熬上十几二十年，还能混个副台长呢。 呵呵！ 顾北要是知道李素芬的野望，肯定要泼上一盆冷水：母后，您想多了。 受领导的青睐、器重，自然是好事，可顾北一没有人脉，二没有背景，说白了就是个普通工人子弟。 还副台长呢？ 他这辈子要是能在央视能混一个文艺部的小组长，差不多也就到头了。 当然，顾北可没打算在央视待上一辈子。 “南南，我让你买的酱油呢？” 顾南正翻腾顾北的行李，将里面的好吃的，还有顾北这一路南行，买的小工艺品通通缴获。 听到李素芬的喊声，顾南一愣，随后抓起酱油瓶子便跑了出去。 “这丫头。” 对小女儿，李素芬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要说不省心吧，可偏偏学习成绩特别好，来年的中考，基本上已经确定了一个重点高中的名额。 可要说省心，都是个大姑娘了，却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小北，妈问你件事。” “您说。” 顾北说着，点上根烟，完全无视老母亲那严厉的目光。 “你跟上次小杰带来的那个姑娘，现在还有联系吗？” 谁？ 顾北听得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李素芬说的是陈小旭。 “没有，上回就是恰好碰上了。” 李素芬看着顾北，见他不像是在说瞎话，随后从堂屋柜子的抽屉里拿出一封信。 “这封从鞍山寄过来的信，不是她写的？” 陈小旭给回信了？ 顾北此前倒是给陈小旭写过一封信，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把此前在京城拍的那几张照片给寄了过去，顺便写几句话问候一番。 可是看李素芬的表情，明显是在怀疑顾北和陈小旭的关系。 赶紧解释了一遍，至于李素芬信不信那就不管了，把信拿过来，直接当面拆开。 信上也没什么特别的内容，就是对顾北表示了一番感谢。 “我的妈诶，我和她真……真没什么。” 见李素芬站在一旁，一脸审视的模样，顾北也是无语了。 “要是不信，您自己看。” “我不看，你的事，你自己做主。” 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这话说的，明显口不对心。 顾北的事要是真能自己做主的话，还用得着一天到晚的催婚。 唉…… 现在算是明白李成儒当初为什么不愿意回家了。 想到李成儒，他之前就已经出院回家了，这两天抽时间该去探望一下。 晚上吃饭的时候，姬培杰特意跑了过来，参观顾北的大光头，顺带着混了一顿肉吃。 看着姬培杰指着他的脑袋，放肆的大笑。 顾北真恨不能把这屁孩子的手指头给撅折了。 吃过饭，顾北就回了屋，这几天在路上折腾，他也是真累坏了。 躺在床上，顾北又拿出了陈小旭的那封信。 小姑娘的字写得倒是字如其人，格外娟秀，信上除了对顾北表示感谢之外，还有一段内容，让顾北感觉挺意外的。 她男朋友准备考学，字里行间满是忧愁，这算是隐私吧，也能拿出来分享。 该不会是拿他当男闺蜜了吧？ 屁！ 天底下所有的男闺蜜都该千刀万剐。 唉…… 前世两大少年时代白月光，一个已经嫁作他人妇，一个有了心上人。 顾北看着信，突然有种失恋的感觉。 与此同时，远在鞍山的陈小旭也同样躺在床上，不过不同于顾北的劳累，她纯属是懒的。 自打被《红楼梦》剧组选中，定下来明年要进京参加培训班之后，团里就给她放了长假，能出演《红楼梦》，倘若再被定下演林黛玉的话，那可是给团里增光添彩了，自然要大力支持。 每天不用上班，闷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的，原本消瘦的小脸肉眼可见的圆润起来。 手上捧着一本《红楼梦》，可好半晌也没翻动，目光空洞，明显在想着别的事。 烦！ 陈小旭这些日子烦得很。 男朋友突然跟她宣布要考学，让她措手不及的。 可真正让她烦闷的是，男朋友要远行求学并没让她有任何感觉，好像…… 这件事跟她没什么关系。 虽然年岁小，可陈小旭是个心思缜密的，这种反应明显不对。 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难道是…… 陈小旭不敢往下想了。 闭上眼，努力想象着未来的某天，她在火车站送男朋友离开的画面，周围的景物倒是很清晰，可是，男朋友的脸却非常模糊。 不像白二爷，倒像是…… 啪！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天生的喜剧演员 “小顾，回来啦，噗……哈哈哈哈……” 老张本不想笑，可忍了半晌最终还是没忍住，这一笑直接把顾北的脸都快笑黑了。 一大早来单位上班，同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剃个光头，怎么像是点了全世界的笑穴。 至于嘛？至于嘛？至于嘛？ 在办公室里待了不到十分钟，顾北就坐不下去了，不时有同事过来参观，就差拿个笼子把他装进去，门口再添置一个卖票的。 “各位老师，咱们差不多就得了，我这……怎么说也算是给台里做贡献。” 可不嘛！ 顾北他们临时客串当群演，剧组可没给发工资，每人就发几毛钱，买了一顶遮阳帽。 给剧组省了一笔开支，也算是间接为台里做贡献了。 唉…… 顾北收拾好东西，赶紧逃了，再待下去，他这光头造型，说不定连台里领导都给惊动了。 上楼到了黄一贺的办公室，黄导也是刚开完会过来，看到顾北，一脸的诧异。 “你是……小顾？” 顾北也是无语了。 “黄导，您这戏有点儿过了啊！” 剃光头又不是整容，至于认不出来嘛！ 黄一贺也笑了，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几眼：“别说，你这光头造型还挺适合的。” 呵呵！ “我就当您是夸我了。” 直接把话扔地上，强行终止了关于发型的讨论。 几千公里赶回来，顾北可不是为了给台里增加笑料的。 开门进屋，黄一贺还体贴的给顾北倒了一杯茶，顾北也没拦着，大老远的杀回来，让领导伺候一杯茶水，难道不应该吗？ “什么时候回来了？” “昨天。” “多歇两天也没事，我知道，这一路也够折腾的。” 上次他们一起从香江回来是坐的飞机，几个小时就到了，可顾北这一趟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 坐火车出差，黄一贺也经常体验，不光是难熬，简直就是受罪。 几天几夜坐下来，屁股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您要是能批给我假，我现在就回家。” 嘿！ 这臭小子，会不会聊天啊！ “我倒是想给你假，可洪副台长能答应？不跟你小子扯皮了，回来就抓紧干活，这些日子，可把我给累坏了。” 黄一贺说着，将这段时间的工作总结全都拍在了顾北的面前。 “你先看看，有什么想法，咱们待会儿再聊。” 工作的内容都是顾北之前负责的，整理出来的材料格式甚至都延续了顾北的风格。 简单明了，一目了然。 首先，春节晚会的节目单已经正式敲定，目前已经经过了二审，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基本上不会有变动。 “黄导，台里的领导，还有……上面的领导都是怎么说的？” 之前的具体工作都是顾北负责，在节目的安排上，有些出格的地方，要是上面的领导不点头的话，准备的再好，到时候也甭想拿到晚会上去演。 “好呗，上礼拜二审，洪副台长去请了上面的几位领导帮着一起把关，看过之后，领导们一个劲儿的夸，尤其是你写的那首《我和我的祖国》，好几位领导还说了，要借助春节晚会这个舞台，向全国推广。” 呃…… 听到黄一贺说“你写的”这三个字，顾北还是难免汗颜。 算了，算了，文化人的事，不能叫偷，也不能叫抄，应该叫借，没错，就是借，借了不还的那一种。 顾北将节目单整个看了一遍，该有的都有了，只是在他离开之后，添了几个歌舞类的节目，那几位演唱者的名字，顾北瞧着很陌生，但放在当下，都是响当当的艺术家。 歌舞、小品、相声、魔术、杂技、戏曲，中间还穿插着一个互动环节。 每一类节目的比例大致相当。 “领导要是没意见就行，对了，黄导，宋单单和黄洪那个小品……” 黄一贺不等顾北说完，便笑了：“你不提，我还准备跟你说呢，你打哪招来的演员啊？” 看黄一贺的反应，顾北也有点儿拿不住，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黄洪肯定没问题，虽然此前一直没有太大的名气，可是在部队基层非常受欢迎，能力肯定没的说。 宋单单的话…… “有问题？” 黄一贺一拍大腿：“有问题，当然有问题了，上礼拜二审，那个宋单单和黄洪演完，广电的一个领导上台慰问，跟宋单单握手的时候，你猜说什么了？” 就别卖关子了。 “老人家，您高寿？” 黄一贺说着，还模仿起了那位领导的语气和动作，直接把顾北给看懵了。 “黄导，您这……真的假的啊？” 黄一贺没好气的说：“骗你，我能有什么好处，当然是真的，当时王台长和洪副台长都在，别提多尴尬了。” 确实很尴尬。 领导以为来的真是个老太太，为了丰富广大电视观众的文化娱乐生活，不辞劳苦登台表演，可谁知道人家是个22岁的大姑娘。 闹出这么一个大乌龙，领导该不会恼羞成怒吧？ “领导后来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夸呗，夸宋单单演的好，把他都给蒙了。” 听到这里，顾北也忍不住笑了，没能亲眼看到那一幕，属实遗憾得很。 “还……真挺意外的。” “小顾，这个演员，你挑的实在是好，天生就是演喜剧的料，谁能想到，一个22岁的大姑娘能把老太太演得这么像。” 黄一贺越夸，顾北就越好奇，虽说前世也曾看过这个小品，可毕竟是经过他重新编排过的，而且，提前这么多年拿出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 “黄导，终审什么时候开始？” “今天啊！当初时间还是你定的呢。” 呵呵！ 这个就尴尬了！ 出去一个多月，这边的工作安排，顾北早给忘得一干二净。 没错，今天就是终审，不过终审需要审查的只有语言类节目。 相较于其他节目，语言类节目最容易出问题，首先就是题材问题，其次节目时间长，台词多，演员在表演的时候，出现任何状况都有可能。 所以，顾北特意给语言类节目安排了一个最终审核，确定没问题之后，才能最终敲定。 “下午一点？” “你定的时间，你问我？” 呃…… 好吧！ “黄导，演员什么时候来？” 黄一贺看了看时间：“之前通知的是上午十点来台里化妆做准备，下午一点正式开始。” “上面的领导还来吗？” “不来，刚才开会，王台长说了，等联排的时候会有领导过来。” 顾北一边听着，一边在笔记本上做记录。 “香江那边呢？” 问过之后，等了半晌也没听到回答，顾北还有点儿奇怪，抬头看看黄一贺，见对方也在看着他。 “小顾，你还真把我当成你的秘书了？” 得！ 老头儿不乐意了。 “我那敢啊！这不是刚回来，重新接手工作，您要是嫌我烦，我去找别人问也一样。” 说着，顾北作势就要起身。 “你还是待着吧。” 黄一贺倒是没真的生气，说起来这一场春节晚会演出，大部分工作都是顾北完成的，尤其是其中好几个节目，还是顾北创作的。 作为筹备组的负责人，晚会的总导演，黄一贺做了什么呢？ 说是统筹全局，为顾北的工作把关，可实际上，老头儿是个大手子，放权做得很彻底，对顾北的工作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干扰。 他主要做的，倒是类似于一个大管家。 顾北在前面冲锋陷阵，他在后面保障供应。 “已经联系过那边的邓社长了，下个星期五启程，参加周日的第一次联排。” 顾北听了，又在本子上记了一笔。 “黄导，我觉得这个可以作为往后春节晚会的固定组成部分，现在有些外部因素干扰，宝岛那边不好办，等到以后局势有变化了，倒是可以尝试一下。” 要是以前有人说这话，黄一贺怕是都不敢接，实在是太敏感了，可现在听来，黄一贺倒是深有同感。 不过…… “小顾，你真觉得春节晚会能成为台里的固定节目？每年都办这么一场？” 既然是大管家，黄一贺自然知道筹备组这段时间花出去了多少钱。 别的且不说，单单装修演播室，以及演员来京的衣食住行，就是笔不小的挑费。 “黄导，精神文明建设，上面大领导三令五申强调的，咱们就算不把调门喊得那么响，也该明白，现在老百姓的娱乐活动太匮乏，一家人每天凑在一起看电视，属于主要的消遣方式，尤其是过年的时候，就算台里领导不想继续办下去，上面的领导能答应吗？” 这话倒是没错。 要是春晚能一直办下去的话，黄一贺感觉自己退休的计划可以往后延期了，该争的，必须要争一争。 “小顾，要是明年台里还继续办的话，到时候，我找领导要人，你可不能不来。” 顾北听了，打了个哈哈，也没接话茬儿。 春晚首创的红利，已经足够了，太多的话，就没什么意思了。 再说了，继续给黄一贺打助攻，又能在履历上添几笔呢？ 真要是有一天，台里领导放心，让他来做总负责的话…… 第一百一十五章 老许，你要老婆不要 “老人家，高寿啊！” 央视一号演播大厅后台，前来参加终审的演员们刚化完妆，正吃着午饭呢，顾北推门进来了。 大家伙正聊着天，突然闯进来一个陌生人，纷纷朝顾北看了过来。 说顾北是陌生人还真没错。 因为除了宋单单之外，其他人都没见过顾北。 包括黄洪，郭哒，马骥老师，他们拿到的本子都是顾北创作的，可最多也就是电话联系过，未曾谋面。 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顾北一瞬间还有点恍惚，跟记忆当中的形象相比，现在这些喜剧大腕儿还都年轻的很。 马骥老师也是一样，顾北前世曾看过马老师主持过的几届春晚，其中有一届，那西装的颜色、款式真够骚包的。 随后，顾北就走到了宋单单跟前，宋单单也在看着他，上过妆之后，看着还真像个标准的农村老太太。 斜襟小褂，裤子还打着绑腿。 刚要说话，就听到顾北来了这么一句。 众人闻言一愣，随后便是哄堂大笑。 宋单单气得恨不能把手里的饭盒直接扔顾北脸上去。 二审时的那个小插曲，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传到了团里，现在甭管学员班的同学，还是团里的前辈，见着她第一句话准是这个。 “你还还意思说，都是你害的。” 宋单单最终还是忍住了，其实她也知道，领导那句话虽然让人挺尴尬，可说起来，也是对她表演上的认可。 一个22岁的大姑娘，能把农村老太太演到以假乱真，让领导都误会了，这件事往后都够她吹几年的了。 “诸位老师好，我是顾北。” 顾北戏弄过宋单单，也不理她的反应，随后便和在场众人做了一个自我介绍。 顾北？ “你就是顾北？”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马骥老师，起身走到顾北面前，皱着眉仔细打量了半晌。 这…… 跟他印象当中相比，形象反差也太大了。 马骥老师的印象里，顾北就应该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文人模样，穿着中山装，戴着黑框眼镜，走路的时候习惯背着手，说话的时候先发出感叹词的那种。 结果，见着肉身了。 居然是个二十郎当岁的小青年。 “马老师，我就是顾北。” 马骥点点头，应该没错了。 “你师父是谁？” 呃…… 顾北笑得有点儿尴尬：“马老师，我不是行里人。” 不怪马骥会有这种误会，实在是顾北抄的《五官争功》太专业了，前铺后垫，三翻四抖，行里人创作段子，都写不出这么严实的架子。 马骥现在虽然说的是新派相声，但毕竟是侯大师的高足，传统相声功底一点儿都不差。 这段《五官争功》虽然也是新派相声，但从结构上来看，还是更贴近传统相声。 拿到这个段子之后，他还曾特意去侯大师家里拜访，请师父帮着看过，当时，侯大师说的是：这段子，没有几十年的功底写不出来。 几十年？ 师父，您老也看走眼了。 接着，顾北又跟其他演员打过招呼，都是熟人，当然了，顾北对人家熟，人家还是头一回见着顾北。 “黄老师，您好，您好。” “郭老师，您好，您好。” 呵呵！ 顾北表现的非常热情，可回应他的却有些尴尬。 都知道这位是春节晚会筹备组的副组长，也是他们要演的节目的编剧，可就是…… 这年纪也忒小了点儿啊！ 有能力，有才华，深得央视台领导的器重。 最重要的是，居然还这么年轻。 你说气人不气人。 随后还是马骥老师问了一下顾北的年纪，当大家伙得知，顾北才20岁的时候，一个个都不免心里泛酸。 自己二十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百货商场当售货员。 农村插队。 工厂拧螺丝。 唉…… 妥妥的人生赢家。 还是先搞好关系吧。 虽然，春晚现在还在筹备当中，具体是个什么样的形式，谁也不知道。 但是，上亿电视观众肯定做不得假。 只要能顺利播出，到时候指定一炮而红。 所以还是赶紧结交吧！ 正说着呢，又有人来了，两个一起，一个浓眉大眼，一看就正派，另一个贼眉鼠眼，像是刚偷了邻居家晒的蒜。 “各位老师好，我们来晚了。” 顾北转头看过去，见到这形象反差如此巨大的一对，也不禁笑了。 老许，你要老婆不要。 顾北重生前的经典段子，也是那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的经典角色。 诸世茂和陈培斯。 当初顾北在准备春晚节目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对黄金搭档。 顾北重生前的那几届春晚，每次结束之后，网友们提到最多的就是小品王赵老蔫儿，当然也有不少人缅怀永远的赵妈赵莉荣老师。 可要说在春晚开创了语言类节目一个时代的演员，毫无疑问就是眼前这两人了。 《吃面条》、《拍电影》、《主角与配角》、《姐夫和小舅子》、《警察与小头》，还有两人的封山之作《王爷与邮差》，说是小品当中的经典，相信没有人会提反对意见。 相较之下，赵老蔫儿虽然火，但是在节目的语言结构，以及内涵上，明显还是差了点儿意思。 顾北此前只知道诸世茂是京影厂的，可实在是想不起来陈培斯是哪一个单位的，只知道他演了喜剧《瞧这一家子》。 后来跟黄一贺导演提过一次，没想到还真把人给找来了。 陈培斯原先是长春电影制片厂的演员，去年才被调到京城。 说起来，陈培斯和诸世茂倒是早就认识了，两个人平时在厂里组织的文艺汇演上也经常搭档。 当黄一贺联系到他们之后，俩人就拿着曾在厂里演过的小品《吃面条》参加了一审，然后一眼就被黄一贺给相中了。 “两位老师好，我是顾北。” 顾北！ 久闻其名，未见其人，今天总算是见到了，两人同样因为顾北的年纪，小小的吃了一惊。 “你好，你好，我是诸世茂。” “看过您演的《牧马人》，您在里面演的许灵均真好。” 顾北说的也不算是瞎话，《牧马人》是82年上映的，可一整年，顾北都在忙，哪有时间去看电影。 不过他重生前看过，就因为网上那个梗：老许，你要老婆不要。 听顾北这么说，还特意提到了自己在里面演的角色，诸世茂也心里也高兴的不得了。 他虽然出道很早，75年就参演了电影《西沙儿女》，可后来因为某些特殊因素，一直没能在表演上有太大的成就。 他也没想到几年前演的一部电影，去年被拿出来公映，让他一下子就火了。 “你好，我是陈培斯。” 顾北连忙握手：“您演的《瞧这一家子》我也看过，您和陈老师简直太棒了。” “那你说，是我演的好，还是我们家老爷子演的好？” 这句话刚一出口，陈培斯就感到后悔了。 问这个，不是在难为人家嘛！ 可他自打入行以来，基本上都是和老爷子搭档，生活当中是父子，电影里还是父子，因此也经常有人说，他能演戏，都是沾老爷子的光。 对此，陈培斯一直不服气，甚至打心里生出一个念头，要跟自家老头儿较量一番。 “我……” “陈老师，您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陈培斯刚要说自己是在开玩笑，没想到顾北居然把话给接了过去。 是我再问你，怎么又变成你问我了？ “那当然是……真话了。” 陈培斯反应过来，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真话就是，您现在跟陈强老师拼演技，谁给您的勇气啊？” 顾北笑着说出的一句话，直接把满后台的人都给说懵了，随后明白过来之后，便是一阵大笑，连陈培斯都笑了。 “对，对，这话说得没错，是我自不量力了。” 陈强老师几十年的经验积累，说得玄乎一点儿，演技早入化境。 表演生涯后期多半是在为陈培斯保驾护航，但要说演技的话，别说尚显稚嫩，还没找准自己定位的陈培斯，整个中国影坛，有几个敢说自己演技能生活陈强老师的？ 顾北前世曾看过老爷子演的《鬼子来了》，虽然是个戏份没多少的配角，但那位一刀刘绝对不亚于电影里的任何一个人物。 陈培斯笑着，心里也在感激顾北为他保全了面子。 刚才也真是昏了头了，居然说出那么不着四六的话。 人都到齐了，顾北挨个打过招呼，其中也包括后来德芸班主的师父侯三爷，这会儿还非常年轻，不过已经是全国知名的相声演员了。 唯一遗憾的就是，京城的侯大师和天津的马老爷子都以身体为由，婉拒了春晚筹备组的要求，不然的话，这一届春晚的星光还能再耀眼几分。 不过凡事用不着追求极致，能有现在的阵容，已经相当不俗了，看看现在这些位，接下来整个80年代，以及随后的90年代，基本统治了中国内地的喜剧市场。 对了，还有一个赵老蔫儿。 第一百一十六章 港普 “小顾，领导让你过来一下。” 顾北忙着和春晚节目组各个部门的负责人检查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今天是春节晚会第一次大联排，所有的演员全部到位，两位香江的艺员黄元申和张铭敏也在前天抵达了京城。 正说着呢，副导演到了跟前。 顾北闻言，朝不远处看了过去，黄一贺正和台长王峰，副台长洪敏生陪着广电的几位领导，央视和广电虽然没有明确的隶属关系，可谁让人家是金主呢。 台里每年的财政拨款根本就不够用的，想要有些大动作也玩不起，没到资金捉襟见肘的时候，就得靠着王台长带队去广电计财司化缘。 而且论级别的话，现在广电也的确比央视要高半级。 “张导，我去干嘛？” “甭问了，广电的大领导点名想要见你。” 嚯…… 顾北入职央视之后，的确干了不少大事，可没想到居然还真的直达天听了。 领导召见，自然不能不去。 “宋老师，您待会儿再检查一下灯光，今天来这么多领导，咱们可不能掉链子。” “放心，我这就亲自带人再排查一遍。” 交代完，顾北还不放心，可大领导还等着呢。 跟在张导身后，走到了领导堆儿跟前。 “哦！这位小同志就是顾北？” 其中一位看派头就像大领导的中年人看着顾北问了一句，脸上还带着笑。 顾北也很配合的露出一副谦虚谨慎的模样，毕恭毕敬的自我介绍：“各位领导好，我是顾北。” 未来想要在影视圈混，广电自然是永远都绕不过去的，虽然等到他开始发力的时候，这些领导或许都退居二线了，可先混个脸熟，说不定将来就能借上香火情。 “小顾同志不简单啊，有想法，有能力，王台，往后像这样能力出众的小同志，应该大力培养啊！” 接下来似乎也没顾北什么事了，把他喊过来刷个脸，随后就听到广电的领导在夸，台里的领导也在夸，说得好像顾北当真是人中龙凤。 顾北呢？ 只要负责谦虚的笑就行了，然后再适当的对领导的夸奖表示一下诚惶诚恐。 实打实的演技派。 等广电领导，以及被邀请来的社会上各文艺、文学领域的专家在台领导的陪同下入座，顾北笑得脸都要抽筋儿了。 “不容易吧！” 黄一贺导演笑着调侃了一句。 接触的时间长了，他还能不知道顾北是个什么性子，对领导从来缺乏足够的敬畏。 明摆着的，这小子刚才的反应都是装出来的。 顾北揉了揉脸，无奈的说道：“我还是觉得咱们单位的领导更和蔼可亲。” “少废话，准备的怎么样了，今天可是群贤毕至，又来了这么多领导，能不能碰头彩，可就全都看这一哆嗦了。” “放心，从昨天开始，所有的技术部门排查不下十次，要是这样都能出问题，那只能说是天亡我也。” 听到顾北这么说，黄一贺也笑了。 顾北能如此轻松，显然是信心十足，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今天是第一次大联排，所有的一切，从开场，到主持人致辞，到后续的节目表演，中间的串场，所有的流程，完全按照腊月二十六正式录制那天的标准进行。 晚上六点，联排准时开场。 一上来就是热热闹闹的歌舞表演，银河少儿艺术团的小演员们，戴着胖嘟嘟的卡通小猪帽子，撒开欢儿的从舞台两侧跑了上来。 这小猪帽子，还是顾北让马三儿联系了广州那边的一家玩具厂生产的，同时自家也囤了一批。 第一届春晚上，甭管出现任何新鲜玩意儿，都有可能随着这场演出，一夜之间火遍大江南北。 这么好的发财机会，顾北又抢占了先机，哪能不提前准备着。 孩子们一段热闹欢快的舞蹈进行到一半，音乐声突然改变，随后一位接着一位当下最火的歌唱家依次登场，演唱的全都是自己的代表作，当然，必须符合春晚这个大命题。 喜庆！ 真要是来一位唱《小白菜》的，估计等到春晚结束后的大年初一，作为整场节目的主要负责编导之一，顾北家能被人泼粪。 太丧了！ “马铃儿响起玉鸟唱，我陪阿诗玛回家乡……” “大家高兴我高兴，我给大家拜个年……” 开场第一个歌舞表演，虽然没什么新鲜的，但是看着就热闹，大过年的最重要的是什么？ 还不就是团团圆圆，热热闹闹嘛。 孩子们的舞蹈欢快，随后的每一首歌曲也喜庆。 这两样齐备了，自然节目的开场也就成功了。 台上的表演热热闹闹，台下充当观众的各位领导、专家也看得过瘾。 领导今天过来是表明一个支持的态度，至于那些专家，自然是来挑毛病的，可一开场就玩的这么HIGH，还挑毛病？ 貌似…… 这个节目没毛病，继续往下看。 开场歌舞结束，随后两位支持人登上舞台，因为不是正式录制，黄元申和朱霖穿的都是便装。 本来台领导倒是要求，所有参加联排的演员，一律穿演出当天的服装，包括主持团队，可硬生生的让顾北给挡回去了。 别人的倒也罢了，可朱霖和黄元申两人的服装现在可还没到露的时候呢。 “中国中央电视台，中国中央电视台。”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重复两遍，顾北听着，生怕黄元申把舌头给咬下来。 虽然之前在香江的时候，顾北已经强调过了，黄元申一定要勤加练习普通话，可现在听着，效果还行，但差强人意。 不过，顾北早就有心里准备，而且…… 要的就是这个味儿。 两地一家亲，香江和内地人民血浓于水，心连着心。 真要是黄元申开口就是一副标准的京片子，估计看节目的观众会以为这个霍大侠是个冒牌货。 港佬讲话什么样，内地的老百姓虽然听到的不多，可也该知道个大概。 “欢迎大家来到一号演播大厅，参加1983年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 这词整的，顾北听着都觉得尴尬，可就算是这种形式的开场白，都是顾北极力争取来的。 原本按照台领导的要求，开场白要展现过去一年的大好形势，各行各业取得的成就都要总结起来，做一个汇报。 这不是扯淡嘛！ 顾北当时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都想冲到会议室，把那个没长牙的抽一顿。 这是联欢会，不是工作报告会。 什么总结都是扯淡，各行各业人家自己不会总结？ 用得着一场联欢会多嘴。 不光这个建议被顾北极力否决，就连以往文艺汇演开场的口号，想什么“金风颂喜”之类的，全部舍弃。 春节联欢晚会既然是首倡，方方面面自然都要有新意，再重复老套路有什么意思。 至于阮若霖副台长提出的，演出开始之前先将演员介绍一遍，顾北也给拦下了。 后面节目的时常已经够瞧的了，再花十几二十分钟介绍演员，根本没有必要。 按照顾北的说法，演出不光要突出欢快、喜庆这两大主题，在流程上更要紧凑。 为的就是让零点敲钟这个环节能准时到来。 如果是直播的话，顾北肯定不敢提零点敲钟，毕竟留给他们准备的时间太短了，根本没办法做到每一个环节都能分秒不差。 可录播就好办了，到时候在剪辑的时候弄好就行了。 接下来的演出，顾北的注意力根本就没在舞台上面，手上一直拿着秒表在掐时间，做记录，腿上还放着台本，时不时的拿笔在台本上划掉两句。 “小顾，你看看吧！” 顾北闻言，将秒表交给一旁的同事，随后接过黄一贺递给他的纸条。 这是今天到场的专家传过来的。 “男主持人口齿不清，普通话不标准，影响观看体验，建议更换。” 玩儿去吧！ 顾北想把那纸条直接团了，可犹豫了片刻，还是夹在笔记本里面。 意见随便提，毛病随便挑，真要是有价值的话，顾北又不是个油盐不进的，该听的肯定会听，可像刚才这屁话…… 就是个屁！ 连为什么邀请一个香江艺员担任主持人的原因都不知道，就瞎比咧咧，谁给他的勇气？ “别往心里去。” 黄一贺笑声说了一句。 “您放心，听蝲蝲蛄叫，咱们照样种庄稼。” 黄一贺没想到顾北来了这么一句，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时候，又有工作人员拿着纸条过来了。 “李谷怡的歌曲节目不合时宜，春节晚会的节目应该是用来给各行各业的同志鼓舞士气的，怎么能唱靡靡之音。” 顾北和黄一贺对视了一眼，随后呵呵笑了。 又是个屁。 演出不停，意见不断，一直到张铭敏登台演唱《我的中国心》时，烦人的纸条终于停了。 这位也是口齿不行，普通话不标准。 第一句歌词“河山”的“山”，直接被张铭敏唱成了“三”，怎么就没影响到节目质量，观看体验了？ 那帮专家虽然屁声隆隆，可没有一个是真的傻子。 鸡蛋里挑骨头的事情做多了，已经成了习惯，但是，挑这首歌的毛病？ 呵呵！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们听领导的 “长江、长城、黄山、黄河，在我心中重千斤，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心中一样亲；流在心里的血，澎湃着中华的声音，就算身在他乡也改变不了，我的中国心……” 舞台上，这首《我的中国心》张铭敏虽然唱得并不算激扬慷慨，但是，每一个字都称得上重若千斤。 那些方才还皱着眉，一脸嫌弃，随时准备挑毛病的专家，这会儿也都没动静了，小纸条更是直接断了货。 继续挑错？ 是脑袋大，还是脖子硬啊？ 一个个的都是人精，自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首歌的质量本身就无可挑剔，再加上其他各个方面的因素，特别是张铭敏的身份背景，以及当下的时局。 谁给这首歌挑毛病，那是跟自己过不去。 那位刚才提出黄元申口齿不清，普通话不标准的专家，此刻更是闹了一个大红脸。 台上这位张铭敏也是从香江来的，长江的“长”都唱成了“仓”。 说他的节目影响观看感受？ “这下消停了。” “呵呵！谁也不傻。” 黄一贺说着，还转头朝专家那边看了一眼，心里甭提多舒坦了。 他好歹是春节晚会节目组的总负责，来一帮莫名其妙的专家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他心里要是能痛快才叫怪事呢。 可是没办法，台里领导请来的各界贤达，都得当成祖宗敬着。 人家说的话，听不听的暂且放在一边，态度必须端正。 心里憋着的那口气，现在总算是出了。 节目一个接着一个，虽然还是不时能收到一两张小纸条，但在言辞上，明显要客气多了。 没瞧见领导们都看得兴致勃勃嘛！ 观众满意，是真的满意，而领导满意了，后面才能让观众满意。 还挑？ 挑个球啊！ “我的祖国和我，像海和浪花一朵，浪是那海的赤子，海是那浪的依托……” 第一次大联排即将结束，几位内地和香江的演员一起在舞台上合唱《我和我的祖国》。 其实说起来，春节晚会最后收尾的节目，顾北还是觉得《难忘今宵》更加适合，欢聚难舍，期待来年，精准点题。 可是时代不同，背景不同，想要让第一届春晚在筹备的过程当中，少一些波折，《我和我的祖国》堪称大杀器。 “好啊！好！” 演出结束，广电以及其他文化宣传部门的领导，在王峰台长的陪同下，上台慰问演员，挨个握手之后，又走到了黄一贺和顾北等晚会主创的面前。 “黄导演，这场演出无可挑剔，好，非常好。” 领导都这么说了，跟在后面的那些专家自然也是无屁可放。 听你们的，还是听领导的？ 一边是直属领导，一边是社会闲杂人等，哪边的分量重，还能辨不清？ “小顾同志，刚刚听你们王台长说，有好几个节目都是你创作的，包括最后的那首歌，年轻人，了不得啊！” 领导说着话，不光握住了顾北的手，还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 换做别人的话，被领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奖，怕是骨头都得酥了。 顾北倒是不至于那么没出息，可以不禁暗暗激动。 能在这么多领导跟前完成打卡任务，未来的前途绝对大为可期。 “领导过奖了，都是各位老师教的好。” 领导也笑了：“年轻人谦虚是好事，可也不要过分谦虚，好就是好，往后继续努力工作，为广大人民群众的文化娱乐生活，做出更大的贡献。” 呵呵！呵呵！ 剩下的，顾北只要跟着笑就行了。 总不能领导说一句，他跟一句，成了李成儒那样的碎嘴，话痨，容易惹人嫌。 对顾北的反应，领导们也显得非常满意，先需谨慎，不骄不躁，最重要的是懂得分寸，又称赞鼓励了几句，便接着去慰问其他工作人员了。 “咱们这算是彻底过关了？” 送走了领导，顾北跟在黄一贺身后，一起去了他的办公室。 这会儿已经深夜十一点多了。 可俩人谁也没觉得困。 之前的所有准备工作，一审、二审、终审，为的就是今天。 整个晚会的流程，所有的节目，只有在各部门的领导面前，通通过上一遍，领导点头了，他们的心里才能真正的踏实。 刚才的大联排，如果哪一个节目，只要有一位领导觉得不好，整场晚会都要相应做出调整。 万幸！ 领导们很满意，至于那些专家…… 呵呵！ 屁主意再多也没用，我们听领导的。 “过关了，过关了。” 黄一贺说着话，还掰起了手指头算着。 “下个星期第二次大联排，然后腊月二十六正式录制，再有就是大年三十播出，这副担子，终于要歇下来了。” 此前筹备的过程，每一天都是干劲十足，可真的要到接受观众检验的时候，只是想想黄一贺都觉得心慌，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好在，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没多少了。 “小顾啊！你……真的是辛苦了。” 黄一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还真让顾北有点儿不大适应。 “黄导，您说这么干嘛。” 黄一贺看着顾北：“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小顾，不觉得委屈吗？” 委屈？ 顾北知道黄一贺说的“委屈”是指的什么。 这一届春节晚会，大部分具体工作都是他完成的，可是，等到晚会播出之后，对于幕后，观众们只会记得黄一贺这个总导演。 就算是上面要论功行赏，也是黄一贺排在第一个，拿到最大的实惠。 顾北做的再怎么多，人家介绍幕后团队的时候，也是那个“等等”。 委屈吗？ 顾北还真没觉得，台里的领导、广电的领导认可他的工作就行了。 在他看来，这才是最大的实惠，至于那些虚名，他还真不怎么在意。 见顾北不说话，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黄一贺也知道，这小子心思根本就没在那些东西上面。 顾北可以不在乎，可黄一贺不能装聋作哑。 得了顾北的好处，自然也该有所回报。 “小顾，有件事，我一直没和你说，等录制完，做后期的时候，我准备加上字幕。” 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啊？ 加字幕这件事，此前筹备组开会的时候，倒是有人提出过，可是因为技术手段的问题，以及成本的问题，讨论过后，最终被否决了。 黄一贺怎么…… 明白了！ 加了字幕，顾北这个幕后也就随之被推到台前了。 三个语言类节目，一首歌曲的作者，顾北就算是不想出名都难。 “黄导，这……真没必要。” “有没有必要的，这件事我已经和洪副台长说过了，他也表示同意，后期的事也不用你负责，就这么定了。” 好吧！ 人家非要给顾北扬名，再推三阻四的，反倒是显得有点儿假了。 “谢谢黄导。” 黄一贺摆了摆手：“别谢我，都是你应得的，说心里话，就算是这样，我都觉得你受委屈了。” “我可没觉得委屈！” 黄一贺知道，顾北说的是心里话，有的时候，他还真看不懂这个小青年。 “小顾啊！有没有兴趣转到歌舞组？你先别急着回答，听我把话说完。” 说着话，黄一贺还起身给顾北倒了杯水。 “你应该能猜到，等到这场晚会播出之后，歌舞组在文艺部的分量肯定会变得不一样。” 说起来有点儿尴尬，文艺部的三个组里，歌舞组一直都是排在最后面的。 “以后各种类型的晚会也会越来越多，你有组织才能，这次的春节晚会又积累了大量的经验，你要是愿意来歌舞组的话，肯定会大有前途的。” 这话确实没错，单单是这一次春节晚会的红利，就足够台里吃上很久，而作为主要的策划人，顾北接下来是注定要被领导重用的。 如果他愿意来歌舞组的话，说不定明年就能独立策划一次大型的文艺演出，就算不是春晚，可国庆、中秋，节日那么多，随便逮着个机会就能练练手。 只可惜…… “黄导，您不怕杨导找您打架啊？” 呃？ 黄一贺微微一愣，立刻明白了顾北的态度，心里不禁暗道可惜。 他可惜的并不是自己少了一个得力助手，而是在为顾北感到可惜，明明这么好积累资本的机会，顾北居然一点儿都不动心。 当然了，如果顾北的目标只是安心在台里发展的话，黄一贺的建议显然是最适合他的，不需要多长时间，几次大型晚会组织下来，就算是年纪小，资历不足，可谁也别想再压着他了。 到时候，重用、提拔都是理所应当，水到渠成。 不过，顾北志不在此。 就像黄一贺刚才问他“委不委屈”一样，他是真的一点儿都不觉得委屈。 能在履历上添一笔，这就足够了。 “这件事，你再认真考虑一下，时候不早了，回吧！明天……” 黄一贺说着，突然笑了起来，晃着腕子上的手表。 “今天好好休息，明天继续工作。” 第一百一十八章 都是钱闹的 腊月二十二，春节越来越近了。 各家各户都忙着为一年当中最重要的节日蓄力，工厂、机关单位的工作也变得不那么忙了，辛苦了一年的人们开始划水摸鱼，心心念念的都是快到眼前的这个年。 叮铃铃…… 伴着车铃声响，顾北到了大院门口，自行车后面捆着大大小小的箱子，能一路骑回家，可见技术高超。 吭哧吭哧的把自行车抬进大院，立刻引来了不少邻居的关注。 “嚯！小北，你们单位发这么多东西啊！” “还得说人家电视台，不管效益怎么样，到了年底，该发的一点儿都不少。” 呵呵！ 这话说的有点儿酸。 什么叫不管效益？ 即便是当真不管效益，可台里的年终福利多少还得看成绩呢。 要是成绩马马虎虎的，最多也就是一板咸带鱼，撑死了每人再来袋大米，再多甭指望。 今年就不一样了。 作为台里的重点项目，《西游记》的拍摄工作一切顺利，国庆节播出的试集，也得到了社会各界的认可称赞。 《红楼梦》的筹备在紧锣密鼓的进行当中，如果顺利的话，来年也将开机启动。 最重要的还是春节联欢晚会。 昨天刚刚结束了正式录制钱的最后一次大联排，台领导悉数出席，对于筹备的工作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今天从中午开始，除了转播组的同事，其他部门都开始领取年终福利，一袋米、一袋面、一板带鱼，这是老三样儿。 除了这些东西，台里还发了一箱苹果，两桶油，最难得的是，每人十斤五花三层的猪肉，外带年终奖，每人十块。 顾北工作成绩突出，奖励自然也要比其他同事丰厚了一些，东西都一样，奖金翻了十倍。 “别跟任何人说。” 临出门的时候，阮若霖副台长还一个劲儿的叮嘱。 笑呵呵的跟邻居们打着招呼，从刘贝家经过的时候，小丫头刚好出门。 一个眼神递过去，刘贝虽然有点儿不好意思，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顾北去了中院。 人太多，那一箱苹果根本不够分的。 “回来啦！” 李素芬今天下班早，正忙着准备全家人的晚饭呢，看到顾北推着自行车进院，也迎了过来。 “这么多。” 说着话，眼神当中也满是惊喜。 虽然现在物资不像前些年那么匮乏，但所有东西依旧凭票供应，好些东西副食本上虽然有定量，可是想买还是不容易。 “哥！” 正在屋里写寒假作业的顾南听见动静也跑了出来，喊了一声，便将顾北刚解下来的那箱苹果搬回了屋。 “小贝，快过来！” 临进门，还没忘招呼着小伙伴。 “我爸还没回来？” “没呢！” 李素芬把那条猪肉拎进了厨房，待会儿剁好了放冰箱里存着。 东西全都安排好，母子两个这才进屋。 “妈，瓜子花生买了吗？我明天休息，要是没买，我去排队吧！” “不用，明天让你爸去！” 李素芬说了一句，虽然脸上没带出来，可是，顾孝武的工作还是让她感到心烦。 从去年开始，工资就发一半，另一半拿饼干、面包顶，顾南倒是高兴了，可家里的收入下降，哪个主妇能不烦的。 今年下半年开始更好了，一分钱都开不出来，每到关饷的日子，顾孝武回家都像是给副食品店进货一样。 更让李素芬心里不痛快的是，今天上班，单位领导找她谈话了，即便没明说，可大概其的意思，谁还能听不出来。 厂里又分派来了几个新人，李素芬的年纪距离退休还有好几年，可毕竟比不上年轻人精力旺盛。 该让位了！ 顾北虽然经常不在家，可这些事也都一清二楚。 “妈，家里有我呢！” 家里的生活开支，顾北每个月都给，要比条件的话，别说这个大院了，就算是整条胡同，也没有谁家能比得上顾家。 看看家里的大件，谁能凑这么齐全，冰箱、彩电、洗衣机，该有的全都有了，也就是不好过分张扬，不然的话，顾北早就让马三儿从南方带空调了。 “知道，知道。” 屋里还有两个小的呢，有些话实在不方便说。 顾北见状，也没再说什么。 “上午老三来了，看看，都是他拿来的。” 刚才一进屋，顾北就瞧见了，堂屋的桌子上摆着一大堆，烟酒茶，还有各种不常见的小食品、营养品什么的。 要是放在以前，李素芬肯定不能收，可现在也早就习惯了。 她知道，顾北和马三儿一起鼓捣着做生意，具体什么情况，她也懒得问，只要不违法就行。 “嗬！这东西可不便宜。” 顾北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礼盒，上面全都是小日子那缺笔少划的字，大概其也能看得明白，某种营养品。 “对了，他来的时候，还带着对象呢！” 呃？ 马三儿搞对象了？ 顾北听得也是一愣，但随后就感觉到了浓浓的压迫感。 马老三都搞对象了，我的儿媳妇呢？ 前一秒，顾北还在为马三儿高兴，但此刻，他恨不能将马三儿拽过来锤死。 “小北，不是妈唠叨你，你……” “妈，妈，南南和小贝还在呢。” 李素芬没明着说过，但是，顾北知道，母后曾动过要把刘贝和他凑一对儿的念头。 待会儿要是一个没留神，来个旧事重提，往后哥俩还怎么见面啊！ “知道你嫌我烦，我不说行了吧！” 李素芬说着出了门，等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菜篮子，装了几个苹果，每样小食品也都拿了点儿。 “小贝，待会儿带回去。” 根本不容刘贝拒绝，李素芬直接把菜篮子放在了门口。 “谢谢婶子。” 刘贝说着，朝顾北看了过来。 “也谢谢顾北哥。” 又待了一会儿，顾孝武回来了，自行车后面也捆着两个箱子，不用问都知道，里面肯定还是面包和饼干。 “爸，要是单位效益不好，您干脆停薪留职算了。” 吃完饭的时候，顾北见顾孝武情绪不高，小心翼翼的提了一句。 之前也想提，可每一次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被李素芬给打断了。 但是这次，李素芬难得没拦着。 看起来每个月都拿面包饼干顶工资，也早就把她给惹烦了。 “停薪留职？不上班在家待着啊？” 顾孝武勉强挤出来了一个笑脸。 “我还没到你王大爷那个岁数呢，整天下棋遛鸟，我可受不了。” 顾北看了看李素芬的反应，见母后不说话，连忙接着说道：“我也没说您什么都不干啊？” “干什么？也学着人家做生意？我可没那个脑子，别再把家底给赔进去。” 有门儿？ 顾孝武虽然嘴上拒绝，但是，顾北看得出来，也并非完全没动过这个心思，只是不知道该干什么。 “爸！这件事，您好好考虑考虑，真要是定下来，我给您出主意，您看看现在，好些工厂单位效益都不怎么样，下海做生意的人不少呢。” 顾孝武沉吟片刻，用力点了下头：“行，我琢磨琢磨。” 顾北主动说要帮着出主意，顾孝武也没当成儿戏，看看家里的变化就知道，自家这小子是个有大本事的。 听顾孝武这么说，顾北心里也高兴，顾孝武要是真的愿意停薪留职，他接下来的计划就好办了。 服装生意，顾北早就想好了，最多做到年底，后面要是马三儿和麻杆儿他们愿意继续的话，他也不打算掺和。 吃过晚饭，顾北从马三儿送的那堆东西里面挑了两样，随后推着自行车出了门。 自打从海南岛回来，就想着抽时间去看看李成儒，可他一直在忙，昨天最后一次大联排结束，总算是有了点儿空闲。 “李哥！怎么样啊？” 顾北进来的时候，李成儒正躺在炕上看书呢。 “小顾？你怎么来了？” 把东西放下，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炕边。 “过来看看你呗，恢复的咋样？” “没什么大事了，就是走路不方便，还得再养养，剧组那边……” 这些日子在家里闷着，李成儒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剧组，顾北走后，好些事都是他在负责，结果他还受伤了。 “放心吧，一切正常，我也是刚回来没多少日子。” 说着话，顾北掏出烟散给了李成儒一根。 “我受伤后，你回剧组了？” 顾北点头应了一声：“对了，之前就听你说，打算年底结婚，你现在这样，日子怕是得往后推了吧？” 刚说完，就见李成儒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一下子就没精神了。 “还结婚呢，吹了！” 呃？ 吹了？ “为什么啊？你们俩的感情不是挺好的吗？” 李成儒长叹一声，苦笑道：“还能因为什么，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家的条件，就这么两间屋子，一大家子人住，我收入也就那么回事儿，人家……” 话没说完，但意思顾北倒是明白了。 贫贱夫妻还百事哀呢，更何况只是搞对象。 人家姑娘眼见日子没什么奔头，及时抽身离开，也在情理之中。 都是钱闹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入场券 经济基础不光决定生活质量，同样也影响着婚姻。 这话肯定有不少人反对，但却是实情。 看李成儒就知道了。 恋爱的时候，一切都很美好，可真的涉及到实际问题，还是很考验人的。 人家姑娘不愿意跟着他吃苦，过没有盼头的日子，及时抽身离开，也没什么可指责的。 这些日子，李成儒每天躺在炕上，也想了很多。 之前在剧组，每天忙忙碌碌的根本顾不上，经历了这一遭，他倒是有时间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以后的事了。 如果不主动做出改变的话，未来的人生差不多一眼就能看到头。 继续在工厂宣传科的位置上混，或许未来能遇到一个赏识他的伯乐，位置再往上提一提，可基本上能提到科长也就到头了。 熬到退休，然后像普通的老头儿那样，每天下棋遛鸟，帮着带带隔辈人，一直混到死。 要是放在以前，李成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身边认识的人不都是这么过的嘛！ 可自从那天在顾北的四合院看到摞得好像一面墙一样的大彩电，李成儒的心思就安静不下来了。 凭什么人家能过那么精彩的生活，他却只能浑浑噩噩的混日子？ 再加上女朋友和他分手，带来的刺激不轻。 李成儒就更待不住了，顾北今天就算是不来，他也准备等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去找顾北问问。 既然当初说了要重用他，那就别等以后呢。 他要赚钱，赚大钱。 那种被人瞧不起的日子，他是一天都不想过了。 “待不住了？” 李成儒什么想法，顾北心里一清二楚。 “你看我现在这样，我能待得住吗？” 说着话，李成儒往顾北跟前凑近了一点儿。 “小顾，不，顾总，你看……”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总”的称呼开始变得不值钱了，干点儿小买卖就能套上个“总”的称呼。 顾北笑道：“扯什么淡呢，答应你的事，我都记着呢。” 就算李成儒不主动提，顾北也想过跟李成儒打个招呼。 特别是今天在家，和顾孝武提起停薪留职的事，父母都没再第一时间表示反对，让顾北的心思也活泛了起来。 要是能把顾孝武给说动了，自然最好，可是，还得需要有人来帮衬才行。 “这个事等过完年，咱们再说，你现在这样……” 顾北说着，指了指李成儒的腿，上面还打着石膏和夹板呢。 “我知道，我知道，可……你能不能先跟我透透，到底打算让我干什么啊？” 干什么？ 顾北现在还没琢磨好呢。 “你着什么急啊？行了，老实在家里养着，不过……你可得想好了，真要是跟着我干的话，杨导那边……” 对了！ 顾北要是不说的话，李成儒差点儿给忘了。 他现在可还是《西游记》剧组的人呢。 “杨导那边，我跟她说。” 这一次，李成儒没再犹豫，要是没有分手的事，他还真下不了这个决心。 剧组那边再好，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人还是得为自己考虑。 尤其是被人瞧不起过一次之后，李成儒的感触更深。 顾北待了一会儿，看时间不早了，便起身告辞。 刚回到家，还没等进屋呢，马三儿就找来了。 “三哥，怎么没见你对象啊？” 马三儿被问得一愣，还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没……还没领证呢，她……不合适。” 呵呵！ 顾北可不信马三儿能那么老实，他知道，马三儿也在外面买了房子，这边的家只是偶尔回来，说不定早就在外面金屋藏娇了。 “找我有事？” “能没事嘛，咱哥俩进屋聊。” 马三儿现如今是整个大院的核心，每次出现，都有好些双眼睛盯着他，轻易不愿意回来。 只要他在家，总有邻居上门，软磨硬泡的想要让他带着一起做生意。 可他现在做的生意，严格上来说，顾北才是东家，他和麻杆儿都是给顾北打工的，要是没有顾北的话，他可不敢应。 顾北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俩人刚搭了一句话，住在西厢房的老王家就有人扒着窗户往他们这边瞧。 “进来吧！” 俩人进了屋，顾北先把炉子捅开，临近年底，天是越来越冷了。 “小北，要我说啊，你们家干脆搬走算了，又不是没房子，独门独院的住着多好。” 马三儿说的这件事，顾北还真和李素芬商量过。 百花胡同的院子，还有那套两进的四合院，都带着李素芬去瞧了。 对顾北能置办下这么大产业，李素芬是一百个满意，可是要说到搬家，那就是一千个不愿意了。 顾北倒是也能理解，这边都是老邻居，就算是有个磕牙拌嘴的，可这么多年处下来，真要是搬走了，往后轻易见不着，甭管是李素芬，还是顾孝武，肯定都不乐意。 再有就是…… “我和你爸还没老到让你养的时候呢。” 顾北听到马三儿这话笑了：“要不你帮着跟我妈说说？” “拉倒吧！” 别的事都行，唯独这件事，马三儿哪敢答应啊！ “说吧，找我什么事？” 顾北说着，扔给了马三儿一根烟，俩人点着了开始吞云吐雾。 “也没别的，就是前些日子我从南方押过来的那批货，小北，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这批货的量可不小，十多万块钱都压在上面，万一要是……” 顾北轻轻的弹掉烟灰，笑道：“三哥，你什么时候见我干过没谱的事啊？这批货还没到拿出来的时候呢。” 还没到？ 马三儿已经问过好几次了，可顾北每次都说还不到时候。 再问，顾北就什么都不说了。 “行，你心里有打算就成。” 马三儿说着看向顾北，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话就说。” 马三儿突然笑了：“我刚才回来，正好碰上婶子，婶子让我……” “打住！” 不用接着往下说了，李素芬让马三儿干什么，顾北能猜得着。 “要是能遇上合适的，不用别人说，我也知道该怎么办，可要是遇不上的话，谁说什么都不好使。” “得嘞！我不说，不说了。” 有些话，马三儿本来就不愿意跟顾北提，可无奈是李素芬的要求，他也只能照办。 “还有，我上次跟你说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妥了，手续都办完了，回头我把营业执照给你送过来。” 之前他们刚开始干的时候，注册过一个个体工商户的营业执照，只是为了方便上税。 这一次，顾北让马三儿注册的是个公司。 听马三儿说都办好了，顾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里面是四张春节晚会的入场券。 抽出一张递给了马三儿。 “拿好了，腊月二十六，下午六点，央视一号演播大厅。” “这……什么啊？” “上面都写着呢，春节晚会的入场券，到时候我跟摄影师打好招呼，给你一镜头，晚会的服装是以公司的名义赞助的，你再亮个相，这下就齐活了。” 马三儿越听越糊涂，怎么听顾北的意思，他还能上电视啊？ “还没明白？” 马三儿一愣，看着顾北，突然有点儿感觉了。 刚刚注册的公司赞助了这个春节晚会的服装，他手上现在正好压着一大批，再想到注册的那家公司的经营范围。 “小北，你这是布了多大的一个局啊？几个月前就想好了？” 顾北笑道：“没你想的那么邪乎，就是正好赶上了，有这么一个机会，怎么样，现在不担心压着的那批货了吧。” “我……大概其明白点儿了，可就是……能行吗？” 马三儿也是个聪明人，只是被当下这个时代限制住了思维，眼光也没办法做到足够长远。 理解不了什么叫做宣传，什么又叫名人效应。 “行不行的，总要试过才知道，对了，你对象的门票，我就没办法了，台里一共就给了四张，没有富裕的！” 顾北作为春节晚会的主要策划人之一，想要拿几张门票自然不是难事。 这一届的春晚也没对外售票的计划，再加上演播大厅的空间有限，容纳不了太多的观众。 而且，这其中还有一部分演员、领导，还有受邀前来参与大联欢的各路精英，真正的观众反而不多，基本上都是职工家属。 说起邀请的各路精英，这里面还有一个小插曲，顾北在看邀请名单的时候，发现其中还有某个于姓村官，当即就将这人的名字给划掉了。 没错，这个于某眼下确实正当红，各种荣誉头衔一大堆，可偏巧顾北是个重生的，对这人的下场一清二楚，也风光不了几年了，哪敢让他来春晚现场瞎晃荡。 提前举报？ 算了吧，于某虽然不是个没脑子的莽货，但是土皇帝做惯了，真要是惹上了他，说不定还得落得一身臊。 “记住了，到时候穿正装，怎么有派头怎么捯饬，实在不会的话，让麻杆儿教你。” 呃…… 第一百二十章 紧张？不存在 “王老师，后台那边的准备情况，您介绍一下。” 顾北手上拿着个对讲机，也是让马三儿从南方带过来的，质量更好一些。 “各组负责人刚刚汇报过，演员已经全部就位。” “好，收到！” 放下对讲机，顾北又拿起了晚会的台本，从头到尾又仔仔细细的核对了一遍。 今天是腊月二十六，春节联欢晚会录制的日子。 顾北一大早就到了台里，和黄一贺带着各组的负责人，挨项检查，生怕出现任何疏漏。 “小顾，灯光、音响、摄像，又检查了一遍。” 黄一贺也累坏了，刚才的午饭都没顾得上吃，他是这场晚会的总负责人，比顾北检查得更加细致。 “黄导，您快歇歇吧，小董。” 顾北说着，喊过来一个年轻人，下半年刚来台里的实习生。 “你去给黄导拿个盒饭过来。” “不用，我不饿！” 黄一贺刚说完，就被顾北给按住了。 “知道您心里装着事，再怎么没胃口也得吃，等演出开始，可就没时间了，结束差不多要到夜里十点半呢。” 听顾北这么说，黄一贺也点了点头。 “后台那边没什么问题吧？” 两个人分工明确，黄一贺负责台前，顾北负责幕后。 “没问题，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经过两次联排，该做什么，大家伙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这就好，这就好啊！” 黄一贺结果盒饭，饭菜很丰盛，这也是顾北特意强调的，今天是正式演出，必须要保证演员的体力，饭菜质量跟不上可不行。 但黄一贺看着，却没有一丁点儿食欲。 “小顾，你……真的一点儿都不紧张？” 顾北闻言笑道：“怎么可能不紧张，我昨天晚上一宿没睡，往床上一躺，只要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开始一遍一遍的过台本，完全不受控制，熬到快天亮才迷瞪了一小会儿。” “现在呢？” 现在？ 顾北双手一摊：“紧张过了，现在没感觉。” 呃…… 你在逗我啊？ 黄一贺知道，顾北说的，什么一宿没睡，脑子里一直在过台本，估计都是为了给他宽心。 这小子会紧张？ 第一次面见广电来的大领导，连激动都是装出来的。 “我可没你那么好的心态，昨天一宿没睡，现在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毕竟是第一次，虽然之前已经准备的非常充分了，可最终呈现出来的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效果？ 黄一贺心里完全没底。 万幸不是现场直播，否则的话…… 黄一贺都不敢想了。 下午五点钟，受邀出席晚会的各界贤达，在台领导的陪同下率先入场，十五分钟之后，观众开始入场。 “妈，我哥呢？” 顾南跟在顾孝武和李素芬身边，第一次来央视，小丫头也不免有些紧张。 “你哥忙着呢，别去打扰他。” 李素芬刚进演播大厅，就被舞台的设计给吸引了。 她之前看过顾北的设计，当时图纸还没定稿，顾北特意拿回家向她请教。 当时就觉得非常不错，没想到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更好。 儿子有出息，当妈的心里也高兴。 “那边，咱们的座位在那边。” 李素芬按照入场券上的座位号找到了位置，一张大圆桌，上面还摆着水果、点心，以及各种干货。 “妈，这……能吃吗？” 顾南一句话，直接把李素芬问了一个大红脸，同桌的还有其他人呢。 “刚才你没吃饭啊！” 李素芬感觉火气上涌，努力控制着，还得压低声音，也就是闺女，要是顾北问出这么丢人的话，大巴掌早就扇过去了。 顾南被吓得一缩头，她倒不是馋了，只是随口一问，谁知道能招来母后这么大的怒气。 “小妹妹，吃吧，没事，能吃的！” 同桌的一个圆脸小姑娘笑着，还像做示范一样从盘子里抓了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真能吃啊？ 顾南有些心动，虽然是来看节目的，可昨天顾北说了，演出结束差不多要将近十一点，要是一直这么干坐着多无聊啊！ “拿着！” 那个小姑娘还抓了一把塞到了顾南的手里。 “叔叔、阿姨，你们是……家属？” 不等李素芬说话，顾南便抢着回答道：“对啊，我哥哥叫顾北，还是晚会的副组长呢。” 顾北？ 对方闻言立刻瞪大了双眼：“小妹妹，你哥哥是顾导演啊？” 导演？ 顾南诧异的转头看向了李素芬。 我哥啥时候又变导演了？ “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晚会的主持人，我叫刘春燕。” 嚯…… 李素芬听了，上下打量着刘春燕，看着跟顾南岁数差不多，居然能当这场大型晚会的主持人。 了不得啊！ 他们这边聊着，顾北已经到了后台，刚刚这边的负责人已经确认过了，可他还是不放心，又重新检查了一遍。 确认无误，万无一失。 呼…… 要说紧张，还真没有。 不过第一次参与这种大型演出的组织工作，而且，这场晚会现在上上下下都在关注。 昨天，洪敏生还特意给筹备组开了个会，虽然没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白，最上面也在关注着呢。 想到那位老人，顾北的心里也开始打鼓。 “小顾，黄导找你呢！” “这就来！” 顾北应了一声，抬手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回到演播大厅，观众们已经就位了，部分演员也坐在了台下。 黄一贺正在看着台本，估计不到大年三十播出，他悬着的心甭想放下来。 “黄导！” 黄一贺点了下头，也没说话，将台本放在了一旁。 “您……咱们的准备工作已经非常充分了，您放心，肯定出不了错。” “我知道，只要按照台本的流程进行就可以，可我这心里，还是不踏实。” 黄一贺说着话，还朝旁边看了过去，那里坐着的正是今天受邀出席的一帮领导。 顾北知道黄一贺因为什么紧张，又不是现场直播，就算是当真出了差错，也不是不能弥补。 关键就是那些领导，之前的两次大联排都很顺利，要是今天当着领导的面出了错，责任都得黄一贺这个总负责来担着。 换成是谁，都得紧张。 “您把他们都当成普通观众就好，忽略身份。” 这种安慰人的话，显然起不到任何作用。 当成普通观众？ 怎么可能啊！ 正说着，顾北感觉身背后站了个人，还没等他回头，一颗小脑袋就伸了过来，下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哥！” 顾北笑了，抬手在顾南的脑袋上胡撸了一把。 “爸妈呢？” 顾南往身后一指：“都在那边坐着呢，刚才我还看见三哥了。” 顾北也没特意去找马三儿，摄影那边都叮嘱过了，等到晚会进行的时候，按照座位号捕捉现场观众的镜头。 “这是你妹妹？” 看到顾南，黄一贺紧张的情绪倒是缓解了一些。 “我妹妹顾南，叫黄伯伯。” 顾南乖巧的叫了一声：“黄伯伯好。” “你也好啊！跟爸爸妈妈一起来的？” “嗯，我爸妈都在那边坐着呢！” 顾南说着，眼睛朝顾北身前的监视器看了过去，她还是头一次见这玩意儿，感觉稀奇的很。 “南南，你来看演出的事，没跟姬培杰和刘贝说吧？” 因为是录播的原因，所以今天到场的所有人，无论是演员，工作人员，还是受邀前来的嘉宾，普通观众，乃至于领导，全部提前打过招呼。 关于晚会的事，在播出之前，绝对不能向外界透露。 否则的话，晚会上的歌曲，相声，还有其他节目，观众看过之后，回去都给剧透出来的话，等到播出那天，还有什么新意？ 不光要叮嘱观众，京城的几家纸媒，台里也都提前联系过了，大年三十，晚会播出之前，所有关于晚会内容的信息，一律不能见报。 “没有，你都跟我说了好几遍了，我肯定不说。” “你今天出来，她们没问你？” “问了啊，小杰问的，我和她说，我跟爸妈出来看电影。” 还行。 “这就好，快回去吧，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 顾南没动：“哥！我求你个事。” 求？ 自家这妹妹跟他什么时候用过这个“求”字啊！ “说吧，什么事？” “那个……” 顾南今天还犯起了扭捏。 “你待会儿能不能帮我说说，让霍元甲跟我合个影啊？” 就这？ “行，待会儿演出结束，我带你过去，现在赶紧去找爸妈。” 目的达成，顾南也没再多待，欢天喜地的走了。 “小姑娘还挺有意思的，一点儿都不怯场，小顾，你妹妹……” “黄导，我妹妹学习好着呢！” 顾北知道黄一贺要说什么，可家里已经有两个文艺工作者了，还是让顾南做个普通人，按部就班的读书上学最好。 “可惜了！” 顾北听着也笑了，他还真不知道黄一贺打哪看出来顾南是个天赋异禀的文艺苗子。 又看了眼时间，还剩下最后十五分钟。 顾北和黄一贺顾不上闲聊，拿起对讲机，重新和各部门又联系了一遍。 3、2、1……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年三十 “都几点了，你还不起。” 屋外不时的传来李素芬的唠叨，顾北将被子蒙得再严实也照样挡不住。 噼里啪啦！ 叮~~~~~~~~当！ 鞭炮声不时响起，告诉所有中国人，过年啦！ 一年的时间，嗖的一下就过去了。 又到了大年三十这天。 去年顾北还觉得很新鲜，毕竟太久没过原汁原味的年了，天刚蒙蒙亮，他就起来了，跟着家里人一道忙活。 可现在，顾北唯一的念想就是在床上多赖一会儿。 这些日子是真把他给累坏了。 别的单位临近过年，都开始摸鱼，可央视越到过年就越忙。 “赶紧的！” 李素芬走了。 虽然吵得顾北脑仁儿生疼，不过和去年相比，总算有了进步，没直接推门进来，掀他的被子。 啊…… 打着哈欠，顾北探出了一个脑袋，身子依旧留恋着温暖的被窝。 盯着桌子上的闹钟看了半晌，才六点半。 他昨天到家都后半夜了。 去年还能跟马三儿、李成儒一起喝个小酒，今年就没那么清闲。 腊月二十六录制完成，接下来的几天，顾北差不多快住在剪辑室了。 四小时四十五分钟的晚会。 也要一刀一刀的剪辑，另外还要调色，配字幕，一些音效不好的地方，还要重新编辑。 顾北是第一次做这个工作，一开始根本摸不着头，结果仅仅不到一天的时间，愣是把他给逼出来了。 “哥！妈让你快点儿起。” “知道了，知道了！” 唉…… 一点儿都不懂得体恤。 顾北又坚持了两分钟，最终在顾南“咣咣”的砸门声中，不情不愿的起来了。 穿衣服，出门洗漱。 今年比去年强，至少年前这几天没下雪，用不着大年三十一起床就参加集体活动。 不过看这天色阴沉沉的，说不定今天夜里就能砸下来。 咕噜咕噜，呸！ 刷完牙，顾北又晃晃荡荡的回了屋，新衣服在桌子上摆着，昨天晚上李素芬就给准备好了。 甭管多大的岁数，多大的本事，在父母眼里，孩子永远都是孩子，长不大，操心事一大堆。 套上新衣服，往镜子前面一站。 嘿！ 跟个傻姑爷似的。 “南南早就起来了，连你妹妹都不如。” 到了正屋，李素芬正忙着往桌子上摆盘，大年三十早上这一顿，往常虽然丰盛，但并不夸张，可今年不一样，八道大荤。 日子当真是越来越好了。 李素芬嘴上虽然不说，时不时的还唠叨，可顾北能赚钱，还能想着顾家，老母亲还是非常欣慰的。 “妈！我拿回来的虾，你怎么没煮上啊？” 今年过年，海鲜河鲜全面放开，不再凭票供应，不过像大虾、螃蟹这类海产品，一般人家根本吃不起，顾北拖了马三儿，让他从天津带过来的。 “晚上煮，好东西还能一顿都给造了啊！” 行吧！ 顾北倒是无所谓，可顾南就不一样了，前天顾北拿回家，这小丫头就一直惦记着呢。 “今个不用去单位吧？” 李素芬端着高压锅进来，里面是焖好的豇豆米饭。 “不用，昨天都干完了，要不然也不能回来的那么晚。” 听顾北这么说，李素芬就放心了，这几天顾北每天到家都得后半夜，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奔单位，肉眼可见的瘦了好几斤。 “你们黄导也真是的，真就没有别的人可用了，非得抓着你不放。” “这叫什么话，领导器重是好事。” 顾孝武也出来了，同样一身新衣服，往年李素芬可舍不得，最多换条新裤子就了不得了，今年全家人里外三层都是新的。 “我知道是好事，可就是……怕小北累着。” “妈，我没事儿。” 顾北心里暖暖的，接着抬手在正准备偷吃的顾南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妈，你看我哥，又打我脑袋，我不管啊，真把我给打傻了，中考考不出好成绩，你可别怪我。” 说着，飞快的在盘子里挑了块肉，往嘴里一扔，看她吃东西，别人都觉得香。 吃过早饭，照例还是全家集体劳动。 每年年三十上午，李素芬总能变着法的收拾出一大堆脏衣服，床单，被罩，等全部洗完，差不多也中午了。 午饭过后，顾北总算是有点儿难得的清闲，回屋往床上一趟，半分钟不到，呼呼大睡。 叮~~~~~~~~~当！ 二踢脚升空，爆炸点距离顾北不足十米，直接将正在熟睡中的顾北惊醒。 这谁啊？ 哗啦一声，扯开窗帘，天都快黑了。 再仔细一瞧，院子里铺了一层白。 下雪了！ 大院的孩子们正在雪地里追逐玩闹，几个小年轻拖着鞭炮，拿着二踢脚正在密谋大事。 几点了？ 正琢磨着，房门被人撞开，紧跟着顾南就进来了。 “哥！你醒啦！” “嗯！” 顾北应了一声，拿起手表看了一眼。 五点整。 足足睡了半天。 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感觉总算是活过来了。 “包饺子了？” “早包完了，妈不让叫你，说你累。” 顾北笑了，这些天他确实累坏了。 今天就是终考了啊！ 录制是为了给领导一个交代，接受领导的审验，大年三十这天播出，直接要面对的，可就是全国上亿的电视观众了。 “哥！几点播啊？” 虽然看过现场，可顾南对今天的春节晚会还是非常期待。 尤其是那天看完演出回来，心里憋了好些话，可因为顾北事先交代过，不准往外透露任何关于春节晚会的事，她也只能强忍着。 每次想要跟小伙伴们显摆一下都不行，别提多难受了。 “八点整。” “哦！” 还有三个钟头呢。 啪！ 顾北坐在窗前，点上根烟，回头看顾南还在。 “你不回屋看电视，杵在我这儿干嘛？” “嘿嘿！” 这一声笑，顾北什么都明白了。 “今个年三十，明天初一给你。” “哥~~~~~” 顾南说着，身子一歪靠在了顾北身侧，直接亮出大招。 别人家的孩子求而不得是一哭二闹三上悠……呸！ 顾南没那么多手段，一招就够用了，跟父皇撒娇，跟母后撒娇，跟哥哥撒娇，反正总有人吃她这一套，每每都能让她得手。 “行了，行了，给，给。” 顾北伸手掏兜。 “南南，你要钱干嘛啊？家里也不缺你什么。” “我看上一双冰鞋。” 理由正当充分，应该予以支持。 对这个妹妹，顾北的一贯态度就是：别人家姑娘有的，我每每必须有，别人家姑娘没有的，我妹妹也必须有。 两世为人，就这么一个妹妹，顾北要是不把她宠上天，简直没天理了。 “100，够不够？” 顾南两眼放光，她长这么大，单次见着的钱，从来没超过10块。 十张大团结啊！ 瞬间感觉自己走上了人生巅峰。 “够了，够了，谢谢哥！” 说着，一把将钱抢了过去。 “还是哥对我好，等我长大了，一定……” “打住，你孝敬爸妈就行了，我不用你管。” “嘿嘿！走了。” 目的达成，小丫头一分钟都没多待，蹦跳着就跑了。 抽完一根烟，顾北也起身出了屋，拿着笤帚先把自己门口回廊上的雪给清扫了一遍。 现在雪下得不大，靠近屋子的地方又暖和，雪刚落地就化了，要是不及时清理的话，等到后半夜，气温降下来，转天就得结一层的冰。 “醒了？” 李素芬从厨房出来，正看见顾北在扫雪。 “嗯！妈，包饺子怎么没叫我啊！” 顾北还是很愿意参加这项家庭活动的，虽然不会包，可他会擀皮。 “你多睡会儿，行了，别扫了，快进屋，外面冷。” 顾孝武正在屋里看电视，顾南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小北，过完年……你初几走啊？” 李素芬知道，春节晚会的事已经告一段落，今天晚上播出之后，等着看观众反应就行了。 接下来，顾北还要忙着《西游记》剧组的事呢。 “我计划初二走，看看再说吧，要是能买得着票就走，买不着就再晚两天。” 初二？ 李素芬微微皱眉：“那边催的这么急啊？” “没有，按杨导的意思，让我过了初七再回去，可李成儒的伤还没好利索呢，杨导手底下缺人，我总不能在家里躲着吧！” 听顾北这么说，李素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工作最重要。 “行吧，看看再说。” 一时无言，三口人安安静静的看着电视，这也是绝大多数家庭的主要娱乐活动。 生活好了，像电视机这种家庭常备电器也逐渐普及开来，去年一年，大院里就有六户人家添置了。 其他没买的，不是因为没钱，而是没有票，要是能弄到票的话，谁愿意自家被邻居比下去啊！ 不过要说彩电，顾家还是独一份。 七点多，大院里又渐渐的热闹了起来，往年的年夜饭，差不多要等到九点钟才准备，今年情况特殊。 报纸上，还有央视平时的新闻一直在宣传春节晚会，不用任何人教，老百姓无师自通，都计划好了要一边吃年夜饭，一边看春晚。 “妈，饭好了没？” 顾南回来了，脖子上还挂这一双冰鞋，看她冻得小脸通红，估计是刚从冰场回来。 “好了，好了，你……顾北，你又给她钱？” 呵呵！ 兄妹俩对视了一眼，谁都没说话。 饭菜上桌，顾北打开了一瓶茅台，给父母倒上，自己也来了一杯。 八点整。 第一百二十二章 南南，你上电视了 “您还认识我吗？” “我可不敢认啦！请问您贵姓啊？” “我姓眼。” “姓……姓什么？” “姓眼。” “百家姓有您这姓吗？” “头一个就是啊。” “哪句呀？” “赵钱孙眼。” “没听说过！赵钱孙眼？赵钱孙李！” “周吴郑眼。” “周吴郑王。” “冯陈褚眼。” “你别‘杵’啦！你不怕‘杵’瞎啦？” 哈哈哈哈…… 屋里一阵笑声，正在看春节晚会的其他家庭也是一样。 “小北，这段子真是你写的？” 顾孝武随口问了一句。 “您刚才不是瞧见字幕了嘛！” 顾北没正面回答，心里正虚着呢。 李素芬也跟着说：“你还不相信儿子，小北，妈还真不知道，你有这本事呢。” 呵呵！呵呵！ 顾北干笑着，直想往桌子底下出溜。 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笑，虽然在现场看过一边，但是看转播的感觉又不一样。 这念白的功夫是真强啊！ 五位知名笑星的表演自然精彩，但顾北感觉更深刻的还是五人的语言功底。 根本不用看字幕，每一个字都能清清楚楚送到观众的耳朵里去。 那天在后台，顾北还曾和马骥老师聊过，相声讲究的是“平地抠饼，对面拿贼”，最要紧的就是嘴皮子上的真功夫，要是说话都含糊不清的话，根本没资格吃这饭碗。 听了马骥老师的话，顾北突然想到了一位相声门出身的演员，就是那位演过唐明皇的，真正马派相声传人。 同样初中的台词功底。 前世那些小鲜肉怎么和人家比啊，不对着字幕看，根本不知道说的是什么玩意儿。 这个节目之后，紧接着便是张铭敏的《我的中国心》。 音乐声响起，尽管已经听过无数遍了，但每一次听到前奏，顾北还是忍不住心潮澎湃。 “河山只在我梦里，祖国已多年未亲近……” 张铭敏唱得情真意切，那天他下台之后就坐在顾北不远处，顾北当时清楚的看到，他流泪了。 “诶，快看，老三。” 顾孝武突然指着电视喊了一声。 “妈！三哥叫马旭东啊？” 呃…… 看着电视上还配了字幕：优秀企业家代表，伊莲服装总经理马旭东。 这待遇，以后连想都不敢想。 就是那位最牛的春晚钉子户，虽说每年都能见着那张大脸，可谁知道他叫什么，是干什么的？ 马旭东？ 顾北也是刚知道。 “好像是叫这个名。” 李素芬也有点儿含糊了。 大院里的人都知道马三儿，也只知道他叫马三儿，真名是什么，还真没几个记得的。 “伊莲服装，小北，这就是你和老三弄的那个公司？” “嗯！刚办的营业执照。” 李素芬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接着又问了一句：“老三是总经理，你是什么官啊？” “合伙人。” 顾北没说实话，事实上刚成立的公司，他是法人代表，要是说了的话，还得解释半晌，忒麻烦了。 李素芬没再问，聚精会神的看着节目。 “谢谢，感谢张铭敏先生为我们带来的《我的中国心》。” 主持人朱霖走上了舞台，身上又换了一套服装，淡黄色的翻领衬衫，扎着条红色腰带，下面是乳白色的百褶裙。 要是以前世春晚主持人的着装标准来说，朱霖这一身肯定不够庄重，这个场合应该穿晚礼服才对。 但是，那种样子货普通人能穿得出去？ 整场演出，节目组一共为朱霖准备四套服装，都是伊莲服装赞助的，而在公司的仓库里，早就准备了几万件同款服饰。 前世第一届春晚，刘筱庆的服装是她自己准备的，只在晚会上穿了一次，转天就火遍了大江南北，还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号，叫做筱庆衫。 同样是宣传带货，一套服装怎么够，顾北直接设计了四套。 今天过后，妥妥的流行新风向。 不光是朱霖的服装，还有张敏敏的白色中山装，黄元申的两套服装，伊莲服装的仓库里都备足了货。 “正如歌曲当中唱的，不管身在他乡也改变不了，我的中国心，亲爱的同胞们，无论您此刻身在何处，炎黄血脉始终将我们所有的中华儿女紧紧的联系在一起。” 说到动情处，朱霖还眼泛泪花。 妥了。 虽然不是专业的，但就凭这感人肺腑的一段话，朱霖怕是也要成为春晚钉子户。 至于那位同样擅长煽情的倪平姐姐，只能自认后辈了。 “小北，那天你去京影厂，是不是还找过朱霖啊？” “嗯，是。” 顾北搭了一句，随后就反应过来了，扭头朝李素芬看过去。 “妈诶，您……您这都想什么呢，您又不是不知道，人家比我大了好些呢，再说了，人家早就结婚了。” 李素芬瞪了顾北一眼：“我跟小朱一个单位的，我能不知道，你也说了，人家早就结婚了，你呢？” 嗬！ 这都能让母后逮着机会催婚，也真是服了。 顾北果断选择了闭嘴，再说下去就没完没了了。 “小北，你妈说的也没错，过了年你都二十多了，是该考虑一下个人问题。” 顾孝武虽然不善言辞，但却很擅长打助攻。 正琢磨着该怎么终结这个话题，突然堂屋的门被人推开了，一阵冷风刮进来，还伴着雪茬儿。 “南南，南南！” 来的是姬培杰，跟在她后面的还有刘贝。 “叔叔，婶子！” “嗯！快过来。” 李素芬招呼了一声就不管了。 俩人满脸激动的凑到了顾南身边。 “南南！我刚才在电视上好像看到你了，那……是你吧？” 顾南憋了好些天，原本以为要等到明天才有机会跟小伙伴们炫耀，没想到俩最好的朋友主动送上门来了。 “对啊！是我，那天我就在现场。” 姬培杰闻言，瞪大了眼睛：“还真的是你啊，南南，你上电视了。” 要是放在前世，上个电视根本不算什么，香江影帝被记者随即采访都成了热心市民，没啥好羡慕的。 可现在不一样啊！ 对于老百姓来说，能上电视那简直是了不得的大事。 “你刚才说，你当时就在现场？你……你去现场看了？” 姬培杰激动过后，反应都有点儿慢了。 “对啊！不光我在，我爸妈也去了。” 明明心里得意的很，顾南脸上却偏偏还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这才是炫耀的至高境界。 你们越激动，我就越平静。 嘿嘿！ 好朋友，也得让你们眼热。 “顾北哥，你……” 姬培杰一猜就知道，顾南能去央视，在现场看演出，肯定是顾北的关系。 “我就几张票，没有富裕的。” 姬培杰也知道，两家只是邻居，那么珍贵的票，怎么能随便送人，可她就是心里不舒服，顾南能在现场看演出，她只能在家看电视。 差距啊！ 不过这份嫉妒也只是一闪而过，姬培杰很快又激动起来。 “南南！你在现场，刚刚唱歌的张铭敏，你是不是也见到了，还有霍元甲，是不是都见到了？” “见着了啊，还照相了呢。” 说着，顾南回屋，等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新买的相册。 那天在央视的演播大厅，顾北不光带着她跟黄元申合影，其他参与演出的演员，挨个打了一遍卡。 “真好，真好，南南，你也太幸运了。” 姬培杰和刘贝翻看着相册，不住的发出羡慕的赞叹。 “朱霖老师这套衣服也好看，不知道京城能不能买到。” 明星和漂亮衣服，女孩子还是更容易被后者吸引，更何况，朱霖的每一套服装的确符合当下年轻人的审美。 俩姑娘羡慕了好一阵，随后也不走了，顾家是彩电，明显要比黑白电视观感强出一百倍。 “我年轻的时候，不是跟你吹，前腿一搬到这儿，后腿一搬到这儿，现在老了，鞋上得去，脚上不去了。” 哈哈哈哈…… 一边看，顾南还在忙着给两个小姐妹做解说。 “告诉你们啊，演老太太的这个演员其实才二十多岁，跟我哥差不多，卸了妆之后，根本不像同一个人。” “真的啊！” 姬培杰和刘贝俩人不时的发出惊叹，把顾南得意的，下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小杰！这段时间准备的怎么样，上次听你说，过完年四月份，培训班就要开课了。” 顾北适时的打断，再让顾南炫耀下去，这丫头能做屋顶上去了。 “啊？一直准备着呢。” “小杰，你跟上次来咱们大院的那个陈小旭，还有联系吗？” 顾北正要接着再打听一下，结果被李素芬给抢了先。 还问到了陈小旭。 心里想什么，顾北怎么可能不知道。 看起来明年是得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甭管怎么样，先找一个处着，不然的话，李素芬都能魔障了。 陈小旭的话…… 人家有对象了，虽说挖墙脚也算不得什么严重的道德品质问题，可顾北终究还是有心理障碍。 眼见李素芬和姬培杰聊起了陈小旭，顾北知道，家里是不能待了。 “妈，我出去一趟。” “几点了，外面还下着雪，你干什么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过年好 雪下得并不大，一直稀稀拉拉的，天晚了气温下降，在地上薄薄的铺了一层。 上面是雪，下面是冰，稍不留神就得摔个大跟头。 好在央视距离顾北家不算远，顾北小心翼翼的骑着自行车到了单位，抬头看着楼上，很多办公室都还亮着灯。 新年本该是团圆的日子，可对电视工作者而言，理论上也有假期，可实际情况却是全年无休，越是在这种喜庆的日子，越是要坚守岗位。 “钱大爷，过年好啊！” 正在传达室内看着春晚，吃着饺子的钱大爷闻言，朝窗外看去，见来的是顾北，也不禁诧异。 “小顾啊！过年好，过年好，你……怎么这时候跑单位来了？” “心里不踏实，过来看看。” 钱大爷闻言了然，他知道今年这场春节晚会，顾北是主要的策划。 “嗐，有啥不踏实的，好看，特别好看。” 似乎是觉得两句“好看”还不够，钱大爷直接朝顾北竖起了大拇指。 顾北见状笑了，对他而言，得到领导再多的认可，也远远比不上观众一声真心的夸赞。 “钱大爷，您先看着，我上去一下。” 说完，顾北便上了楼，没去转播间，而是直接去了黄一贺导演的办公室。 他知道，今天这个日子，黄导肯定没回家。 笃、笃、笃。 门开了，看着站在门口的顾北，黄一贺也愣住了。 “小顾，你……” 不等黄一贺问出来，顾北便笑着说道：“您为什么没回家，我就因为什么来。” 听顾北这么说，黄一贺也笑了，赶紧把顾北让了进来。 柜子上摆着一台黑白电视机，播放着的正是春节晚会，茶几上还有没吃完的饺子。 “还说不紧张呢，你在家也坐不住了吧？” 顾北朝电视上看了一眼，这会儿已经十点多了，晚会也已经进行到了一半，正演着的是观众互动环节。 出谜语让观众猜，观众可以通过电话和写信两种方式参与，答对了的观众将得到晚会赠予的小礼物。 前世第一届春晚，也有这个环节，礼物是钢笔、笔记本什么的，这次顾北特意在其中增加了服装当做奖品，顺便再宣传一波。 “黄导，大过年的都不回家，蔡老师没意见啊？” 顾北说的蔡老师是黄一贺的媳妇儿，也在央视工作。 “我们俩人回去一个陪着孩子过年就行了，就算是在家，你觉得我能待得住？” 黄一贺说完，还对着顾北笑了起来。 顾北还不是一样在家里待不住，跑到台里来了。 其实俩人在这边守着也没用，现在还没有收视率统计这么一说，观众对于春节晚会的反馈也还要等很长时间，通过来信，来电话才能汇总出来。 “来，尝尝，蔡老师刚送过来的，还热乎着呢。” 黄一贺将面前的饭盒往前一推。 顾北也没客气，直接上手拿了一个，往嘴里一丢。 白菜猪肉的，油搁得很足。 “香！” 黄一贺听到顾北夸赞，也学着顾北的样子，伸手拿了一个，吃下去之后，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叹息。 “干咱们这行的，都得习惯撇家舍业，大过年的能吃上几个热乎饺子，就算不错了。” 去年过年的时候，黄一贺人在广东，当时央视和广东的地方台，也联合办了一场新春文艺汇演。 同样也有相声，歌舞，还别出心裁的表演了交际舞。 只是不像正在播出的春节晚会这么正规，播出时间也被放在了大年初二。 当时，黄一贺就是那场文艺汇演的总导演，整个正月差不多都是在广东过的。 “往后你就习惯了。” 黄一贺又说了一句，随后便笑了。 “不过，你还年轻，不像我们这些老家伙。” 这个时候，顾北才发现黄一贺的眼圈有些泛红，想到刚刚蔡老师曾来送饺子。 难怪这么多感叹。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同志，你要想开点儿，报纸上都说了，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女孩儿怎么了，女孩儿将来长大了，照样可以当领导，当科学家，你像那个……居里夫人，还有那个……那个黄道婆，这不都是女的嘛！” 电视上，节目已经进行到了《产房门前》这个小品，那位领导正大义凛然的开导着一心想要儿子的郭大。 呵呵！ 黄一贺不禁笑了：“小顾，你这些台词都是怎么想出来的，还黄道婆，呵呵！” 或许是觉得刚才的话题有些沉闷，黄一贺又将话题引到了正在表演的节目上面。 顾北也很配合的跟黄一贺聊了起来。 “小顾，我那天跟你说的……你真不再考虑一下了？” 顾北没说话，黄一贺的眼神之中有些失望。 “行吧！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说起来，还是我有点儿自私了，昨天开会，王台长亲口说的，往后春节晚会将作为台里的固定节目，每年都要办上一场，来年的晚会总导演，也点了我的将，要是你能来帮忙就再好不过了。” “今年的春晚还没播呢，来年的春晚就定下来了？” 黄一贺笑着说道：“还不是因为这届春晚办得好，上面的领导都夸，听王台长说，有位大领导说了，大年夜，老百姓不光要全家人聚在一起吃好的，喝好的，享受丰盛的年夜饭，文化娱乐方面也不能少。” 说着，又拿起一个饺子。 “这是物质文明，咱们的春晚是精神文明，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呵呵！ 领导的话还能这么理解？ 不过…… 倒也没错。 “来年……到时候看那边的情况吧，我是无所谓，关键还是要看领导的意思。” 顾北这次没再推辞，原本按照他的想法，春晚的经历有过一次就行，没必要在同一件事情上面刷经验。 可黄一贺导演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要是再不表态，实在是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行，有你这句话就行。” 又过了一会儿，时间已经来到了十一点。 “小顾，快回去吧，要不然都赶不上吃接年饺子了，我一个人没事儿，在单位凑合一宿，明天就回家。” 顾北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应了，站起身走到门口。 “黄导，过年好！” 黄一贺一愣，回过神笑着点头道：“过年好。” 从央视出来的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顾北站在雪地里，点上一根烟，周围不时传来鞭炮声，还有礼花升空，点亮了京城的大年夜。 骑着自行车回到家里，李素芬刚把饺子下锅，顾孝武兴致勃勃的看着春节晚会，顾南倒是有点儿困了，不过依然在强撑着。 据说今年的接年饺子，李素芬不光往里面放了二斤肉，还剁了半斤虾仁。 不光是顾南，顾北都不禁在想，那得香成什么样啊？ “回来啦！” 李素芬说着，上前接过了顾北的围脖。 “你说说你，大过年的还往外跑，你们单位离了你就不行了？” “过去瞧瞧，黄导一个人在单位盯着呢，我去陪陪他。” 听顾北这么说，李素芬也不好再说什么。 “赶紧烤烤，看你这一身湿得。” 顾北往炉子跟前一坐，满地的瓜子皮，尤其以顾南身边的最多。 “吃这么多，待会儿我们吃饺子，你干看着啊？” “我凭什么干看着，待会儿咱们俩比比，看谁吃得多。” 呃…… 谁跟你比这个啊？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一阵鞭炮声响起，有些人家等不及提前开动，紧跟着外面越来越热闹，吵得人都听不清电视里的人在说些什么。 顾家自然也不能“示弱”，顾北去西耳房将鞭炮搬了出来，铺在院子里，不用顾孝武吩咐，点上一根烟，一挂接着一挂的放了起来。 气势上，不光是一个大院的邻居，连周围院也被压了下去。 “吃饺子喽！” 临近十二点，饺子出锅，电视上，刚刚结束了一个独唱节目，五位主持人同时登台，接下来要进行的是非常重要的环节——零点报时。 “伴随着热情澎湃的歌声，沐浴着繁花似锦的春光，我们要和这极不平凡的一年说声再见了。” “时间的脚步越来越近了，迎接我们的是一个更加充满希望的春天。” “让我们说声你好，给面对风雨依然勇敢的自己。” “说声你好，给走过冬天依旧滚烫的内心。” “说声你好，给永远值得期待的广袤的世界。” “说声你好，给永远值得奔赴的璀璨的理想。” “说声你好，给永远值得相信的崭新的明天。”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此时此刻我们又一次站在了春天的大门前，不辜负岁月的人，时光自有馈赠，在这辞旧迎新的时刻，让我们深深的祝福，祝福我们的亲人，幸福平安，岁岁年年。” “我们还要祝福我们亲爱的祖国，繁荣昌盛，福祉绵延，零点的钟声马上就要敲响了，我们还要祝福我们自己在新的一年里，大展宏图，皆得所愿，春天的脚步声，已经慢慢地走到我们每一个人的身边，让我们一起开始倒计时。” 第一百二十四章 论功行赏 顾北重生前，差不多每一年的春晚，还没等结束，网上就已经吐槽声一片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吐槽春晚居然成了人们过年期间的固定事项。 也不怪观众们嘴毒，实在是00年之后，每一届的春晚槽点太多，让人们不吐不快。 每一次都忽悠着人们说什么，精心准备的饕餮盛宴，结果等到人们兴致勃勃的看过之后…… 都特么什么玩意儿？ 重生了这么久，顾北还记得他最后一次看过的春晚，简直尬到不行，歌曲没有一首是当年流行的，一张嘴就是大格局。 语言类节目就更别说了，演员在台上像是不喊两句口号，随时都会死一样。 顾北之所以还能耐着性子看，完全是为了按照网友们总结出来的槽点，挨个去验证。 纯熟是闲的。 现在，顾北倒是想看看网友们的花式吐槽，可问题是，当下别说国内，欧.美那边的网络时代还没降临呢。 而在一个没有网络，连收视率统计手段都没有的年代，想要在第一时间知道观众反馈，只能老老实实的等着。 等着观众打电话，等着观众来信。 “过年好，过年好啊！” 大年初一，本该在家休息的顾北还是早早的就到了台里。 没办法，在家根本踏实不住。 观众来信虽然还没寄到，可电话总该有吧。 昨天，黄一贺曾跟顾北说过，为了第一时间掌握观众对于这场春节晚会的反应，台里特意将所有的电话号码都在晚会开始前公布了。 来电多不多？ 观众对这场晚会是何反应？ 作为主创，顾北也希望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一路拜着年到了楼上，敲开黄一贺办公室的门。 黄一贺导演昨天没回家，直接住在了台里，这会儿他和顾北一样，同样在等着结果。 “黄导，还没消息呢？” 黄一贺的脸色有些憔悴，毕竟上了年纪，昨天又没睡好，这会儿精神明显不足：“没呢，刚才阮副台长过来打了个招呼，现在台领导正开会呢。” 一边说，还一边紧张的搓着手。 “小顾，你们院里的邻居也看了吧，他们……怎么说的？” 说起大院邻居，顾北今天一早出门的时候，也的确遇到了不少，每一个见着他的邻居都无一例外的夸。 之前倒是曾听说过，顾北是春节晚会筹备组的，不过当时大家伙都没当回事，觉得顾北年轻，进了筹备组也就是个打杂的。 结果，昨天晚会播出，一个相声，两个小品，还有最后那首《我和我的祖国》，作者居然都是顾北。 大院里出了这么有出息的一个娃，邻居们也是与有荣焉。 围着顾北，称赞的话跟不要钱一样。 “夸呗，黄导，您啊，踏踏实实的，咱们这张成绩单肯定错不了。” 听到顾北的话，黄一贺笑了：“你还有心思给我说宽心话呢？踏踏实实的，你心里要是呢个踏实，今个怎么又来了。” 呃…… 这老头儿咋还分不清好赖人呢。 正说着，敲门声再度响起，顾北连忙起身过去开了门，来的是洪敏生副台长。 “小顾？” 看到顾北，洪敏生也是微微错愕。 “洪副台长，过年好！” “哦！过年好，过年好。” 洪敏生走了进来，看看顾北，又看看黄一贺，接着便笑了：“都等着呢？” “我的大领导，咱们就别卖关子了行不行，赶紧给我个痛快，是好是坏，我心里也就踏实了。” 黄一贺这会儿也不管洪敏生是不是自己的直属领导了，连声催促着。 “急什么？” 洪敏生呵呵一笑，走到沙发前坐下，还掏出根烟。 啪！ 顾北连忙将打火机凑了过去。 洪敏生愣了一下，凑上去把烟点燃，深吸了一口。 “我也甭说了，你们自己看吧。” 说着，从口袋里翻出一张纸条，直接排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顾北刚要拿，谁知道黄一贺的动作更快，一把将纸条抓在手里，结果要打开的时候，却又有些迟疑了。 “小顾，还是你看吧！” 那你抢个屁啊？ 顾北伸手接过，他可不像黄一贺，心理素质那么差，直接打开了，上面是几个数字。 啥意思？ “每一个小时统计一次，上面的数都是分段接到的电话数量。” 洪敏生解释了一句。 顾北了然，用这种方式来统计收视率倒也新奇得很。 “最终的合计是……十二万三千七百五十六，京城本地的电话是五万七千四百三十七。” 要知道，现在虽然已经允许私人安装电话，但是那昂贵的费用，一般人家根本装不起，而且，还不是谁想安就能安的，得先申请排队，这一等也需要等上一两年的时间。 不是邮电部门的效率慢，主要是因为，为了一户人家，专门拉一条线的成本太高。 所以，现在的电话普及率并不算高，可仅仅京城一地，昨天晚上居然打进来五万多通电话，而且，还要考虑到占线，有的电话打不进来的问题。 那岂不是说…… “洪副台长，来电话的观众，对于春节晚会的评价……” 顾北的话还没等说完，洪敏生便笑了起来。 “怎么？你们自己筹备策划的演出，心里反倒是没底了？” “哎呀！” 黄一贺急的不行，赶紧给洪敏生倒了一杯茶。 “我的大领导，你就说吧，到底怎么样？” 洪敏生也没再卖关子，让两个人着急：“我得到的消息反馈是好评如潮。” 好评如潮？ 听到这四个字，顾北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黄一贺也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另外，接听观众电话的同志还说，头一次，观众打电话过来都是夸的，没有一个骂的。” 观众直接打电话过来骂街，一点儿都不新鲜。 当初央视引进小日子版的《西游记》，刚播了三集，观众的骂声差点儿把台标都给震碎了。 “我说，你们两位同志怎么是这个反应？” 洪敏生看着一脸平静的两个人，反而感觉诧异。 观众们对春节晚会好评如潮，黄一贺和顾北作为筹备组的两大核心，不是应该欢呼雀跃的吗？ 要说激动，肯定非常激动，可这会儿却偏偏表现不出来。 喊两句？ 还是蹦两下？ 没必要了。 只要观众满意就行。 这几个月的辛苦，总算是没有白费。 而这个结果，也是整个筹备组应得的，从一开始，所有人唯一的想法就是全心全意把这场晚会做好，更是真心想让全国人民在除夕夜看到最好的节目。 “这就好，这就好。” 黄一贺沉默了半晌，突然喃喃自语道。 “老黄，你……” “黄导！” 洪敏生刚要说话，一个愣头青直接闯了进来，看到洪敏生也在，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洪副台长。” 要是放在平时，遇到这么冒失的职工，洪敏生怎么着也得批评两句，可今天没必要，大过年的，又是高兴的日子。 “怎么了？至于这样着急忙慌的。” 来人连忙将手上拿着的一沓报纸亮了出来。 “黄导，您让我买的报纸，都拿过来了。” 顾北赶紧上前接过，来人也顺势离开了。 “给我也来一份。” 观众的反馈是好评如潮，现在就要看媒体对于这场春节晚会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了。 顾北将报纸分给了黄一贺和洪敏生，自己也拿着报纸，在上面寻找关于春晚的内容。 不用刻意的找，头版头条已经被春节晚会的消息给占据了。 群星璀璨夺目，节目精彩绝伦。 详细的报道不用看了，单单这标题就足以表明，媒体对春晚的态度。 顾北这下也彻底踏实了。 从一开始，他对于观众的反馈就不是太担心，这年头电视节目少，人们能接触到的娱乐方式也不多。 大年夜能一边吃着年夜饭，一边看上一场精彩纷呈的文艺演出，绝对是极大的精神享受了。 即便春节晚会在某些方面，还存在一些瑕疵，但是瑕不掩瑜，观众的接受程度肯定不会太低。 真正让顾北担心的是媒体的反应，毕竟春节晚会的节目当中，有一些比较敏感的点，比如来自香江的艺人，张铭敏的那首《我的中国心》，批评重男轻女，同时点出了计划生育政策的《产房门前》，还有顾北执意选中的李谷怡老师的那首《乡恋》…… 媒体方面如果真的要鸡蛋里面挑骨头，故意找茬儿的话，这些点很容易能被放大，然后引发批判的浪潮。 可是，让顾北意外的是，连着翻看了几份报纸关于春晚的报道，居然出奇一致的夸赞。 “好了，好了，这下好了，这下彻底放心了。” 黄一贺说着，脸上也总算是有了笑模样。 和顾北一样，黄一贺真正担心的也是媒体，要不然也不会派人将京城知名的报纸都买回来。 “洪副台长，这下算得上是满堂彩了吧？” 洪敏生正看着报纸，脸上也是止不住的笑：“满堂彩，当然是满堂彩。” 黄一贺闻言，笑得更加开心了：“既然是满堂彩，洪副台长，我的大领导，咱们是不是应该论功行赏了啊？” “该，应该，呃……”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事了拂衣去 咝溜……咝溜…… 一碗豆汁儿，两个焦圈儿，配上微辣的咸菜丝。 顾北在家吃了饺子才过来的，可刚出央视的大门，黄一贺导演就说饿了，非要拉着他来喝豆汁儿。 “真有您的，大年初一，还能找得着喝豆汁儿的地方。” 顾北尽管是京城人士，可他自小就喝不惯豆汁儿，早先闻见那又酸又臭的味儿，就觉得反胃，这两年倒是好了点儿，只是依旧不喜欢。 “我在这家店都喝了快二十年了，甭管什么日子，照常营业。” 黄一贺说着，咝溜又喝了一大口，满脸的享受。 “可着整个京城找，你再也找不出来第二家这么地道的味儿了。” “得嘞，这位先生，谢谢您捧。” 老板恰好经过，又给两人添了个焦圈儿。 “这个算我请二位的。” 两人连忙道谢。 尽管是大年初一，可店里的客人却不少，不大空间，做了个满坑满谷。 “昨个诸位都看了吗？” “春节晚会啊？能没看嘛！报纸上登了好些日子，早就盼着呢。” “谭先生的《定军山》简直盖了帽儿了，地道。” “要我说还是马骥的相声好，有意思，让人从头笑到尾。” “马骥的相声是不错，可要说可乐，还得是那个小品《产房门前》，特好玩儿。” “您还觉得好玩儿呢？往后对你们家老闺女好点儿，人家讽刺的就是您这号的，依着我说，儿子顶什么用啊，娶了媳妇儿就不认亲爹了，还得是闺女，知冷知热的。” “嗐！我……我对我闺女也不错，得嘞，受教育了，往后我一碗水端平。” “诸位，诸位，要是让我选，我还是喜欢那个香江明星唱的歌，多好啊，《我的中国心》，我爸爸听着激动得都哭了。” “嚯……老爷子还喜欢香江明星呢？” “哪啊！沙眼病犯了。” 噗…… 顾北差点儿笑喷了，难怪人家都说，俩天津人凑在一起就能说一段相声，一个京城人对着墙白话，也能来一场脱口秀呢。 逗闷子，是融进京城人骨子里的天赋。 顾北和黄一贺默不作声的听着众人的议论，报纸上说得再好，也只是代表官媒的认可，老百姓喜欢，这才是对他们工作的最大褒奖。 “黄导，听见了，大家伙都喜欢。” 黄一贺也笑了：“听见了，听见了，你小子的功劳最大。” 顾北连忙摆手：“您可别这么说，打算把我放火上烤啊？” “扯淡，你知道我没那个意思。” 黄一贺说着，把焦圈儿放在豆汁儿碗里，拿筷子按了两下。 “这才叫皆大欢喜呢，方方面面都满意，我这心里也算是彻底踏实了。” 说完，黄一贺抬头看着顾北。 “打算哪天走啊？” 顾北要南下去和《西游记》剧组汇合，此前曾和他说过。 “计划明天走，带会儿去火车站，也不知道能不能买着票。” 往常出公差，都是台里有专人负责买票，可现在大过年的都歇了，顾北也不好意思去麻烦人家，只能自己去火车站排队。 “这么急？” “早晚也得走，那边剧组也离不开，还是早点儿过去的好。” 黄一贺点点头：“我原以为你至少能在京城待到初七呢。” 初七？ 显然，黄一贺提到初七是意有所指。 “您……有事啊？” “表彰大会，怎么样，多待两天。” 呵呵！ 还表彰大会呢。 最多也就是发张奖状，奖品给个笔记本，茶缸子之类的。 顾北不当回事儿，可现在的人就认这个。 荣誉大于一切，思想淳朴又积极向上。 这种思想境界，顾北觉得自己再重生一百回，怕是也达不到。 还是安心做个俗人就行了。 “得嘞，恭喜您。” “少打岔，小顾，你就一点儿不动心？我听说，这次的表彰大会，上面还得来人呢。” 上面？ 顾北知道黄一贺说的“上面”，指的是哪里。 “我肯定动心啊，可我哪能抢您的风头啊！” “你又跟我犯贫，和你说正经的呢！” 顾北笑道：“知道，知道，我谢谢您，一直想着我，可……赶不上了，没办法。” 黄一贺看着顾北，感觉这小青年的想法，他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多好的机会啊！ 可以在上面领导跟前刷一把脸。 他这个岁数倒是真的无所谓，可顾北二十出头的年纪，真要是能被上面的领导记住，未来注定前途无量。 可偏偏顾北看上去，完全没当回事儿。 “怎么着？你这是打算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嚯…… “我可没您说的那么淡泊名利，真是因为那边着急让我过去。” 年前，顾北曾去邮电局，给正在东山岛拍戏的杨婕打过一个电话，杨老太在电话里虽然没催顾北抓紧时间过去，可话里话外都透着一个字——烦！ 这小老太太，又开始狂躁了。 “行吧！” 黄一贺欲言又止的，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俩人吃过早点，各自回家。 中午过后，顾北又去了李成儒家一趟，这老哥们儿是打定了主意要跟着顾北学做生意。 看他态度挺坚定的，顾北也就没再说什么。 从李成儒家出来，顾北又去找了马三儿，把李成儒的事跟他说了，再有就是抓紧时间将之前压在手里的货往外铺。 马三儿现在也明白了顾北之前的铺垫到底都是为了什么。 打着赞助的名义，让春节晚会的主持人帮着宣传。 今天一大早，已经有好几拨平时找马三儿拿货的人上门询问，能不能从南方订一批朱霖在晚会上穿的那些衣服。 服了，马三儿这下算是彻底服了。 本来这一年多，随着赚的钱越来越多，马三儿的心思也有些活动，特别是有了对象之后，每天听着枕边风，他整日的犯嘀咕。 要不是顾念着顾北一家对他的恩情，他估计真能甩了顾北单干。 可经历了这一遭，马三儿算是彻底明白了，他最多只是个做事的，如果真让他单打独斗，没有人把控大局的话，迟早得把家底都赔进去。 “小北，没说的，哥哥我这辈子就跟着你干了，你是这个。” 马三儿说着，直接朝顾北竖起了两根大拇指，就这还觉得不够呢。 顾北淡然一笑，马三儿这话里显然还透着别的意思，不过他也没当回事，俩人是合作关系，愿意跟着他干，他自然欢迎，什么时候人家不愿意了，他也不会因为这事就结了仇。 “抓紧把货都发出去，然后趁着热度，让那边再做一批，还按照现在这个量，等下一批做完，咱们就抽身。” 马三儿闻言，也没问为什么，做了一年多的服装生意，他早就明白了这里面的道道，市面上新出的款式，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让人给学了去。 这里面的技术含量太低。 “行，我明白了，这边的事我回头交给麻杆儿，初五我就南下广州。” 顾北在马三儿家里没多待，回家跟李素芬打了个招呼，又骑着自行车去了火车站。 这年头，农村还没出现大规模的进城打工潮，春运期间，火车票也没那么难买。 排了两个小时的队，顺顺当当的买到了一张前往广州的火车票。 回到家的时候，李素芬已经在帮着他整理行李了。 “妈！” 李素芬扭头看向顾北，心里虽然不舍，但她也不知道，儿子长大了，有自己的工作，早晚要从她胳膊底下飞出去。 “买着票了？” “买着了！” 顾北的心里也有点儿泛酸，虽然只在这个家生活了一年多，可他是真心将现在的父母、妹妹当做亲人的。 “明天几点？” “中午一点。” 李素芬手上的动作一顿：“连顿中午饭都吃不消停。” “妈！我……” “行了，我知道，你长大了，工作成绩出色，领导器重，妈跟你爸，心里都为你高兴呢，到了那边好好干。” 顾北连忙应了一声，走到跟前，和李素芬一起收拾。 “妈！要不……咱家还是搬到西城的那个院子吧，独门独院的也清静。” “这话往后也别说了，你有本事置办产业，这是好事，往后那院子留着给你结婚用，妈在这院子住了半辈子了，街坊邻居都熟，真要让我搬走，我还舍不得呢。” 这件事，顾北已经提了好几次，不光李素芬不答应，顾孝武也不愿意。 “行吧，还有个事，妈，我爸那边，要是想好了，您记着给我写封信。” 关于顾孝武工作的事，这段时间，顾北虽然忙，可只要有时间就会跟顾孝武聊聊，看得出来，顾孝武有些心动，但始终拿不定主意。 那毕竟是铁饭碗，而且，政策上的事确实很难说。 顾北如果不是个重生的，肯定也会小心翼翼。 毕竟一阵大风刮起来，谁也不知道会吹死哪波人。 “知道了，小北，你……真这么大的把握？万一要是……” “妈，您就放心吧，往后只会越来越宽松。” 李素芬没再说什么，把顾北的行李都收拾好便出去了。 顾北往床上一趟，从口袋里掏出火车票。 第一百二十六章 又见面了，陈怼怼 “可算是到了。” 顾北抢先一步从火车上跳了下来，在上面闷了两天两夜，感觉人都快要给蒸熟了。 《西游记》剧组的其他人员，也纷纷着急忙慌的往下挤。 从广州到京城，行程数千里，除了中途站点停靠的时候，能下车活动一下，其余的时间都得在上面随着火车一起“咣当”，骨头都颠得要散架了。 “小顾，扶我一把！” 顾北正活动着四肢，回头看到杨婕导演被挤到了门口，连忙伸手把老太太给接了下来。 “哎呦我的妈诶。” 回来的时候，没买到卧铺票，杨老太也是跟着大家伙一样的硬座。 顾北这样的年轻人还能坚持，可像杨婕导演等上了年纪的，哪能撑得住。 最后还是顾北找到了乘务长，好说歹说的在餐车那边匀出了一块地方，实在累极了的时候，可以让剧组的老师们在椅子上躺一会儿。 “您没事儿吧？” 杨婕导演摆了摆手，转头又看向了其他人，都是一样的狼狈。 “看看人都到齐了吗？东西赶紧清点一下。” 人自然没啥事，都是成年人了，还能半道丢了？ 关键是东西，尤其是胶片，这可是剧组辛苦了好几个月的劳动成果，万万不能出一丁点儿的差错。 大年初二离开京城，赶赴海南岛跟剧组汇合，顾北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五月初了。 一下子走了小半年，重新站在天子脚下，沐浴皇恩，顾北感觉格外的亲切。 年前便开始，期间辗转各地，剧组总算是完成了《三打白骨精》和《祸起观音院》这两集的拍摄工作。 按照当初的计划，剧组这次回来之后，能在京城一直待到六月底。 除了要完成《三打白骨精》和《祸起观音院》这两集的后期，还要在央视的演播大厅搭建布景，拍摄一部分内景戏。 总算是能稍微歇歇了。 “杨导，您放心，我一直随身带着呢。” 王翀秋带着摄影组的两个助理，提着好几个大箱子到了跟前。 杨婕又清点了一遍，吩咐道：“老王，待会儿先把胶片送台里去，千万别耽搁，这个比什么都要紧。” “放心，我盯着呢。” 一行人出了火车站，台里派了一辆面包车过来接。 可一辆面包车显然装不下这么多的人，再说了，还有一大堆的器械要送回台里呢。 “这几个月，大家伙都辛苦了，咱们就地解散，老规矩，休息三天。” 听到杨婕导演这么说，大家伙也都松了口气。 连着出了半年的外差，所有人都是身心俱疲，这个时候，唯一的念想就是能好好的歇歇，再扛下去，纵然身体能坚持，精神怕是也要崩溃了。 剧组成员三三两两的各自散开了，有的招呼三轮车，有的等公交车，人人都是归家心切。 “杨导，我也先回家了。” 顾北跟杨婕导演打了个招呼。 “回吧！好好歇歇。” 顾北在剧组多辛苦，杨婕这个做导演的心里最清楚。 有顾北在，她才能安心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拍摄上面，不用为那些杂事担心。 只可惜…… “小顾。” 杨婕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又把顾北给叫住了。 “杨导，您还有事啊？” 杨婕面露难色：“确实有件事，你……要是能见着李成儒，再和他说说。” 呵呵！ 老太太还惦记着李成儒呢。 顾北笑了：“行，回头我见着他，把您的意思告诉他，不过，他怎么选，杨导，我可做不了主。” 李成儒本来就不是央视的正式职工，受伤离组之后，就回了京城，期间还遭遇一场情伤。 养好伤之后，顾北便安排李成儒跟着马三儿他们一起往南方跑了几趟，期间两人曾在深圳见过一次。 当时，顾北就和李成儒说过，杨婕导演希望他还是能回剧组，虽然有顾北在，可李成儒的能力，杨婕还是非常认可的，尤其是在外面这方面，处理一些事要比顾北更有手腕。 说起来，李成儒现在算是在为顾北做事，可顾北一直觉得，让李成儒当个二道贩子实在是大材小用。 再加上，要是能把李成儒给拐回《西游记》剧组的话，顾北也能轻松一点儿。 李成儒没答应，也没明着拒绝，只是说要考虑一下。 结果过去这么长时间，那边也没个回信。 “没别的事了，你赶紧回家吧，有话等上班再说。” 顾北应了一声，又跟王翀秋等人打过招呼，随后便拦了一辆三轮车，先去澡堂子好好泡泡再回家。 舒舒服服的洗完澡，正好是中午，顾北也觉得饿了，这两天在火车上根本吃不好，出发前准备的吃食，当天晚上就被剧组一帮同事给消耗殆尽，后面这几顿，只能买火车上的盒饭，可那玩意实在是…… 想起来都反胃。 好像国内公共交通上面提供的吃食，从来都不考虑色香味，能吃就行。 顾北前世还曾在网上看到过一个段子，说是改开初期某位大领导出国考察，在飞机上体验了一把航空餐，结果考察任务差点儿取消，飞机刚落地就直接送去了当地的医院。 当然，这个段子恶搞的成分居多，但明明是个饮食大国，为什么甭管火车，还是飞机，就没考虑一下准备点儿人能吃的东西呢？ 呼噜呼噜。 一大碗牛肉拉面下肚，感觉格外满足。 牛肉拉面居然真能在碗里瞧得见牛肉，这话要是放在前世，根本没人相信。 一斤牛肉能做镇店之宝，买卖干上三年，牛都不带受伤的，唐僧吃了那玩意都不算破解。 可当下，那是真实在啊！ 出门上车，晃晃悠悠了半个小时。 总算是到家了，拖着行李进了胡同，顾北一路上不停跟熟悉的邻居打着招呼。 “哟！小北回来啦？” “回来了，赵大爷，您挺好的。” “好，好！” “是小北啊！” “是我，王大爷，下棋呢，有空来跟您下两盘。” “好啊！我们可赌输赢的！” “没问题啊，到时候，您准备好烟就行了！” “嘿！臭小子，笑话你王大爷呢，不服现在就来两盘。” “改天吧，不跟您聊了，好几个月都没着家了。” 说着话的工夫，顾北已经到了院门口，今天是周末，邻居们大部分都在家呢，瞧见顾北，自然又是一番嘘寒问暖。 邻居们都知道，顾家的大小子出息了。 “婶子，洗衣服呢！” 刚进前院，顾北就瞧见正在洗衣服的刘婶子，连忙打招呼。 “小贝，待会儿上家来，打南边给你带了不少好东西。” 刘贝正在门口写作业，坐着一张小板凳，身前放着把太师椅。 快中考了，虽然这丫头早就被刘家婶子定下来，日后要靠戏剧团的学员班，可中考还是要参加的。 跟考中戏和京影学院一样，戏剧团的学员班不光要靠专业技能，文化课也得过关才行。 “小北，你给她买什么东西啊？不用，不用。” 刘婶子连声拒绝，刘贝倒是满眼的期待，顾北几次出差回来，都会给她带礼物，都是些新奇的小玩意儿。 “婶子，您就别跟我客气了，小贝，待会儿想着过来。” 刘贝有点儿不好意思，轻声应着，随后便低下头继续写作业。 穿过垂花门，到了中院。 “南南！” 顾北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葡萄架下写作业的顾南。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顾南诧异的抬头四下张望着。 “哥！” 小丫头发了一声喊，随后便跳了起来，冲到顾北身前，一把将……顾北手里的提包给抢了过去。 顾北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妹妹的拥抱，结果这臭丫头眼睛里居然只有他带回来的东西。 不成了，这妹妹坚决不能要了。 待会儿见着爹娘，就跟他们商量一下，是不是跟刘家商量一下，让臭丫头跟刘贝换一下。 “没瞧见你哥啊！” 顾北没好气的在顾南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胳膊抡起来的挺高，可落下的时候，终归还是没舍得。 这妹妹虽然不咋贴心，可说到底也是亲的啊！ “干嘛啊？我帮你拿行李，你还打我。” 你说这话不亏心？ 要是提包的拉锁没被拉开，顾北也就勉强信了，可里面的东西都给翻出来了。 “行了，行了，等回家再看。” 顾南刚才已经瞧见了提包里面不少好东西，心情大好，也乐得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 没办法，老爹单位效益不好，她的零花钱一减再减，想要日子好过点儿，还得靠老哥支援啊！ “对了，哥！你看谁来了。” 顾南正要拉着顾北回屋，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将顾北给拉到了葡萄架前。 谁啊？ 呃？ 顾北原本还在纳闷，可是等到他瞧见来人的时候，也不禁愣住了。 陈怼怼？ 不对，是陈小旭。 她怎么…… “你好，又见面了。” 陈小旭将后上捧着的那本《红楼梦》，抿着嘴对着顾北淡淡的一笑，打了声招呼。 第一百二十七章 林黛玉没你想的那么玻璃心 这人怎么能这么讨厌。 顾北一句话，就成功让陈小旭破了功。 努力了好几个月，好不容易才习惯了笑不露齿，温婉娴静，结果…… 恶狠狠的目光瞪朝着顾北瞪了过去。 对嘛！ 这才是真正的陈小旭。 “生气了？” 呃…… 听到顾北的话，陈小旭微微一愣。 难道我不该生气？ 结果，顾北没再搭理她，而是问一旁同样拿着本《红楼梦》的姬培杰：“培训班开始上课了？” “对啊！四月份就开始了，今天休息，我带小旭来家里吃点儿好的！” 来培训班之前，两个人就成了好朋友，年前年后这段时间也一直在通信，互相交流读书心得，培训班开课之后，俩人还在一个宿舍，感情自然是突飞猛进。 如今在培训班，甚至有人笑称她们是连体婴。 顾北虽然一直在外面跟组拍戏，京城这边的消息也知道一点儿，红楼演员培训班开始上课之后，台里给打造的教师团队堪称豪华。 整个红学界的大拿基本上全都给请了过来，不像当初《西游记》剧组开机前，阮若霖想要给弄一个顾问团，结果杨婕问了几位，没有一个愿意的。 这就是差距啊！ “你……你凭什么说我是装出来的？” 陈小旭按捺不住，她那小暴脾气，哪能受得了这个。 用前世的话来说，陈小旭就是个标准的闷骚性子，貌似文静娇弱，实则牙尖嘴利，对着生人老老实实，对着熟人胡天胡地。 顾北的一个“装”字，依着她的性子，哪能受得了。 这段时间在培训班，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工夫，才习惯了像刚才那样，保持住林黛玉的姿态，哪能说是“装”呢？ 顾北笑了，还是决定要给陈小旭上上课：“你刚才那样，只是你自己理解的林黛玉，其实也挺不错的，不过只得其形，未得其神。” 嘎？ 完全不懂。 顾北也知道，指望一个17岁的小姑娘，让她真正明白理解林黛玉的内心世界，纯属扯淡，能似模似样的装出来，已经非常难得了。 之前顾北带着陈小旭游京城的时候，曾给她分析过林黛玉，结果很显然，陈小旭给理解偏了。 按照顾北的理解，林黛玉根本不能算是那种彻底的封建社会大家闺秀，从根子上也不能算是一个很温婉的人。 性情上还是有着狡黠的一面，或者干脆说，就是带着点儿小叛逆。 比如，刘姥姥第二次来贾府，林黛玉就曾讥讽其为“母蝗虫”，未必带着恶意，更多的还是玩笑。 试问哪个大家闺秀能说出这种话？ 但是，林黛玉的性格里，还是有着比较传统一面，比如她曾称呼花袭人为“二嫂嫂”，明知道袭人是王夫人安排给贾宝玉的通房，是否嫉妒不得而知，但她却默认了。 总之，这是一个非常矛盾的人物，想要得其神，最关键的就是把握住人物性格上的那个点。 说起来有点儿像之前张金莱纠结于孙悟空的人性、猴性，还有神性，找不准那个点，人物自然不灵动。 陈小旭认认真真的听着，下意识的咬着大拇指，翻开书，再次读到那段贾宝玉初试云雨情，不由喃喃道：“按你说的，宝玉既然喜欢黛玉，为什么又跟袭人有了肌肤之亲？后面黛玉还叫袭人好嫂子，莫非她真的不介意吗？” 说完，不等顾北回答，自己就先摇着头：“不对，她肯定在意的，许是王夫人把袭人的月例提到二两，她才开这个玩笑。可是又不对，黛玉应该知道二两银子是贾家姨娘的月例，她竟是允许男人三妻四妾？” 说到这里，陈小旭甚至感觉世界观都要崩塌了。 怎么能这样啊？ 怎么会是这样的？ 一时间，陈小旭陷入了逻辑深坑，想了半天索性把书合上，莫名其妙的生着闷气。 她最初读《红楼梦》，最喜欢看到的就是宝黛两小无猜，情真意切，最终没能修成正果，也更多的认为是林黛玉多才多情，红颜薄命。 但是此刻听到顾北的一番后，才发现《红楼梦》居然还隐藏着这么多以前不曾察觉的信息，不知不觉中，看待人物和问题的角度就发生了转变。 “你现在不理解，那是因为你对《红楼梦》理解的还不够深，对书中构建的那个时代背景也是一知半解，有句话听说过吗？” 陈小旭下意识的摇摇头。 “草蛇灰线，伏脉千里，曹雪芹写这本书的时候，每一段故事，每一个情节，每一个人物，每一句话都藏着深意，我建议你，对了，还有小杰，你们俩去找找脂评本看看。” 《红楼梦》这本书，从头到尾，作为作者的曹雪芹就是个剧透狂魔，看原文想要明白这老哥们儿到底想说什么，不读上几十遍根本闹不清楚。 初读者最好看脂评本，脂砚斋就是个弹幕小能手，各种捧哏。 陈小旭沉思良久：“你觉得，林黛玉对袭人的态度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顾北笑道：“心里泛酸，无能为力。” 醋肯定是要吃的，可问题是，林黛玉当时寄人篱下，对于当家人王夫人的安排，她能说什么，做什么？ 最多也就是调侃两句，看看贾宝玉的态度，然并卵，事已至此，无可奈何。 “难道林黛玉不会伤心吗？” “伤心肯定会，但她只会闷在心里，而且，林黛玉没你想的那么玻璃心。” 玻璃心？ 这个词倒是头回听说，不过稍微一琢磨，就能理解其中的深意。 “玻璃心分时段，在未得知宝玉心意的时候确实玻璃心，因为她在意宝玉，得知宝玉心里只有她之后，她也就不再玻璃心了。” 乍一听，陈小旭还是不能理解，但是，稍加思索，突然就悟了。 “你的意思是，想演好林黛玉，就要把她分成不同的段？” 聪明。 “可以这么理解。” 只是…… 可惜了！ 王福林肯定是想要拍出一部经典，只可惜曹雪芹烂尾了，后面的故事到底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现在流行的高版，在顾北看来，连狗尾续貂都算不上。 尤其是贾家复起，兰桂齐芳，纯熟瞎扯淡。 因为故事没完，所以后面的剧情只能靠揣测，而要将这个故事讲完，按照计划的三十五集肯定是不成的。 或者说，广电计财司支援的500万拍摄经费，完全不足以支撑王福林按照自己的想法拍完《红楼梦》。 其中的很多内容注定是要舍弃的，这样一来，故事里的每一个人物，想要交代清楚就不现实了。 包括林黛玉，这么一个精彩的人物，混杂在宁荣二府上百个人物当中，在有限的剧集里面，根本没办法得到完整的展现。 “王导定下来让你演林黛玉了？” 呃…… 陈小旭正琢磨着顾北的那些话，没想到又听到这么一句。 这人是没脑子，还是成心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呢！” 陈小旭没说话，姬培杰抢着说道。 “我们现在只是报了想演的角色，然后培训班的老师，按照每个人的条件，重新分组，先上课，过一段时间排一个小短剧，定角色的事，估计要等到培训班结束了。” 顾北记忆当中的信息，跟姬培杰说的相差不多。 不过，这个培训班可并非只办了一期，好像下半年还要继续学。 开机的话，估计要等到明年了。 “你觉得我能演成林黛玉吗？” 话刚一出口，陈小旭就后悔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问出这句话。 说真的，她现在压力很大，不光来自培训班内部的竞争，还有就是…… 她不仅仅是一个人，还背负着来自家人，领导的期许。 鞍山话剧团真心希望自家能走出一个林黛玉，所以，在确定陈小旭被选进红楼演员培训班之后，给予了她最大限度的支持。 自上次回家之后，陈小旭连班都不用上了，每天都在家里看书，工资还照开。 真要是演不上的话…… 陈小旭感觉自己都没脸回去了。 “你觉得你能演吗？” 顾北笑呵呵的看着陈小旭。 老实讲，他对陈小旭并没有什么爱慕之情，没怎么接触过，哪来的爱，要说见色起意还差不多，对于陈小旭，顾北更多还是觉得对方身世堪怜。 一辈子都生活在林黛玉的影子里，不仅演成了林黛玉，更活成了林黛玉，甚至最后连自己的命运都跟林黛玉极其相似。 既然有缘，顾北也希望尽可能的去改变一些东西。 见陈小旭的眼神闪烁，表情都带着不自信。 “你不该问我，你首先得认定，你能演林黛玉，还得让别人认定，你能演林黛玉，不过千万记住了，你不是林黛玉，你只是能演林黛玉。” 话已至此，能不能听得明白，真正理解其中的深意，就看陈小旭是不是真的如林黛玉般生着一颗七窍玲珑心了。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说着话，李素芬到了中院，看到顾北的时候，好像也没怎么意外，显然，刚才已经看了半晌戏了。 顾北扭头看过去，见母后的目光一直在他和陈小旭之间来回转悠。 唉…… 第一百二十八章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妈，我上班要迟到了。” 吃过早饭，顾北正要推车上班，就被李素芬给拦住了。 没等李素芬开口，顾北就已经猜到了母后要说啥。 “还早着呢，骑车去你们单位也就十几分钟，你别蒙我。” 好吧！ 为了顾北的终身大事，李素芬也当真是拼了。 “还是陈小旭？” 顾北实在是想不明白，李素芬到底怎么看出来的，就认定了他和陈小旭之间有事。 仔细算的话，俩人也就见过几面，说过的话都是有数的。 该解释的也都解释了，可偏偏李素芬信了邪，也就是现在拐带人口犯法，不然的话，都能冲到圆明园招待所，把陈小旭绑回来，给她当儿媳妇。 “猜到了？” 李素芬笑了，特和蔼可亲的。 “我就是想问问你，昨天小杰都回来了，咋没把小旭也一起带来啊！？” 顾北真要疯了，自打上个星期，陈小旭来过一次之后，这些日子，李素芬就一直问，还让顾北请假过去看看。 我有病啊！？ 明知道人家有男朋友，还上赶着去挖墙脚。 再说了，我也没一见钟情啊！ “妈，您要是想知道，干脆问小杰啊，您问我？我哪知道，我跟她又不是特别熟。” 听顾北这话，李素芬就来气。 她是一眼就相中了陈小旭，奈何顾北不给力。 “不熟才要多接触，我看小旭那姑娘不错，模样好，还文静。” 等等！ 文静是咋看出来的？ “行了，行了，妈，我真不跟您掰扯了，这两天单位那边特别忙，我得抓紧走了！” 休息了三天，杨婕导演还在剪辑室苦修，顾北等人便开始了工作，现在每天都在央视的一号演播大厅里忙着给剧组搭布景。 李素芬还要再说，顾北却根本不给她机会，直接一把将她抱住挪开，出了门，推着自行车就跑了。 唉…… 找对象这事，必须提上日程，不然这家是真没法待了。 骑着自行车一路猛蹬，等顾北赶到单位，同事们已经在忙活了。 正在搭的是天宫的布景，之前光图就出了好几个方案，最终顾北和彭丽的方案得到了杨婕导演的认可。 不光要搭布景，还要做道具，一共十二个美工师，每天都是早来晚走，有时候忙得连吃饭都顾不上。 没办法，此前在张家界那边耽搁了太多时间，现在要把进度给抢回来。 正干着活呢，顾北看到杨婕导演走了进来。 老太太一脸疲态，看上去…… 情绪还不大好。 杨婕导演的劳累，剧组所有人都知道，回来之后，他们还能有三天的时间休息调整，可杨导回来的第二天就进了剪辑室。 《三打白骨精》和《祸起观音院》这两集要在今年春节期间播出，虽然距离年底还早着呢，但剧组忙活完这边的事，随后还要继续出发。 什么时候再回京城？ 当初计划虽然制定的很好，可谁知道在拍摄途中会不会出现意外。 “小顾，你过来一下！” 顾北正给道具上色呢，闻言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小跑着过去了。 “杨导，您找我？” 杨婕看着顾北，点了下头，犹豫了一会儿说：“你跟我出来一下，有件事跟你聊聊。” 呃？ 还挺神秘的。 跟在杨婕导演身后，走了出来，还没等顾北问，杨婕便开口说道。 “王越昨天来找我了。” 谁？ 王越？ 顾北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杨导，他……过来找您，什么事啊？” 杨婕突然叹了口气，道：“咱们可能要再选一个唐僧了。” 我去…… 担心什么，还真来什么。 刚刚杨婕提到王越的时候，顾北就猜到了这个可能，因为他知道，前世王越就是在拍完三集之后，突然辞演了。 当时有一个导演找到了他，邀请他出演一部电影，结果，王越心动了。 京影学院出身，名门正派。 顾北很清楚，他的那些同学眼里，只有电影才称得上真正的艺术，电视剧只是娱乐而已。 有出演电影的机会，王越肯定会动心。 说起来，还得怪台里的安排，大年初一的时候，央视播了《偷吃人参果》，和此前的试集相比，这一集播出之后，得到了广泛赞誉。 猴子灵动了，猪八戒漂亮了，唐僧也没那么木了。 或许那位电影导演正是看了这一集王越的表演之后，才想到了请他去拍电影。 “杨导，王越辞演了？” 杨婕摇了摇头，接着便把详细情况和顾北说了一遍。 跟前世差不多，王越昨天找到杨婕导演，说有一个电影要他去当主演，他很想去！ 杨婕导演当时就问王越，是不是准备放弃唐僧？ 结果，王越支支吾吾的说，他想利用空余时间去拍那部电影。 王越要轧戏，杨婕导演当然不能答应，当即就表示那是不可能的，而且，明明白白的告诉了王越，既然他更重视电影，那就放弃唐僧，《西游记》不能当作补丁，有空就来，有电影就走。 顾北能想到，杨婕导演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对王越，杨导还是花了很大心思的。 当初试集《除妖乌鸡国》播出之后，很多人都认为其中的唐僧不理想。 特别是审片会之后，有许多人，包括台里的领导都认为应该换人，说王越一副苦相，不够大气。 最后还是杨婕导演极力争取，认为本来就是试集，大家都还没有找到感觉，不独是唐僧表现不好，应该给王越一个机会，这才将他给保住了。 于是，王越才有机会，继续演了《祸起观音院》、《偷吃人参果》、《三打白骨精》。 事实也证明，杨婕导演当初保住王越是对的，这三集里，王越的表演越来越成熟自信，尤其是《三打白骨精》的结尾。 当时剧组成员们一起看粗剪版，都对王越的表演赞不绝口，唐僧眼望孙悟空远去目光中流露出的痛心无奈，表演得十分到位。 杨婕导演眼神之中满是惋惜：“他没有做到偈言上的要求，还是半途而废了！” 偈言？ 顾北想到了王越去庙里体验生活，回来的时候拿给他看的那张照片，照片的背后有和尚赠与他的几句偈言。 确实…… “杨导，我再去劝劝他吧！” 杨婕导演没有拒绝，她昨天虽然当着王越的面，说的很决绝，但是，如果能把王越劝回来的话，她也是乐见其成。 “行吧！你去问问他，能不能暂时放下他的电影梦，专心把《西游记》拍好，轧戏的话……那就算了。” 之前拍试集的时候，就因为乌鸡国王后的演员轧戏，让整个剧组都措手不及，从那个时候，杨婕就决定，永远不用轧戏的演员，谁也不行。 王越对唐僧这个角色，肯定是不舍的，但是，电影对他的诱惑又确实很大。 他想继续演唐僧，又想去拍电影。 只能说是太想当然了。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么简单的道理，他难道还不明白吗？ 杨婕导演回剪辑室了，顾北去找了彭丽，没提王越的事，只是说杨导找他有别的事，要出去一下。 随后便骑着自行车，去了京城儿童电影制片厂。 这里是王越毕业分配的单位，想找他的话，也只能来这里。 在传达室做了登记，门卫大爷打过电话，等了十分钟之后，顾北便看到王越走了过来。 头上还带着当初在福建拍戏时买的遮阳帽，离得老远，顾北都能清楚的看到，王越脸上的愧色。 “小顾，你……来啦！” 走到跟前，王越甚至都不敢和顾北对视。 当初是顾北找到他，将他推荐给了杨婕导演。 他还记得，顾北曾和他说过，如果能拿到唐僧这个角色，就必须抛下一切私心杂念，专心将这个角色演好。 另外也跟他交代过，《西游记》的拍摄工作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让他要做好心理准备。 当时，他是怎么说的？ 拍着胸脯满口答应，结果…… 食言了，最终还是食言了。 “吃饭了吗？” 顾北见着王越，并没表现得咄咄逼人，来的路上，他也曾想过，见着王越之后，一定要质问他为什么不守承诺。 可真的看到王越的时候，顾北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当中那么生气。 说起来，王越的选择也没有错。 《西游记》虽然正式播了一集，效果也不错。 可后面还有那么多内容要拍，谁知道后面剧集的质量能和前面一样，观众们不会审美疲劳。 而且，拍摄的过程实在是太艰苦了。 王越自问不是个娇惯的，可是…… 如果没有这部电影的话，王越相信自己能坚持下去，可是，当一部电影，而且还是一个男主角的机会摆在面前的时候，他动摇了。 他在心里给自己找了无数的理由，可是在看到顾北的时候，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惭愧。 “小顾，对不起，我……” “没吃饭的话，咱们俩一块儿。” 顾北不等王越把道歉的话说完，便主动发出了邀请。 第一百二十九章 理解不代表能接受 “我……现在改吃素了。” 王越看着桌子上的两道大荤，面露尴尬。 这个年头，人们的肚子普遍缺油水，以前在学校的时候，谁要是打饭的时候，能从食堂大婶的勺子里寻见一块肉，保准高兴一整天。 王越说吃素，这话听着确实挺奇怪的。 不过事实就是如此，自打去体验生活，跟着和尚们同吃同住，一开始萝卜干咸菜，王越也吃不下去，可慢慢的他便习惯了。 平时在剧组拍戏的时候，王越都是一直跟马德桦老师这位回民一起吃饭。 “是吗？我给忘了。” 顾北说着起身，又去要了一盘清炒扁豆。 “真的想好了？” 王越稍微迟疑了片刻，随后还是坚定的点了下头。 他想拍电影，尤其是当同学们都开始在名导的作品当中担任重要角色，这种想法便越发的强烈。 可唐僧这个角色，他同样割舍不下，毕竟一年多的时间，他也是全身心的投入在《西游记》的拍摄当中。 时间长了，王越甚至觉得自己就是唐僧，不光是在镜头前面，平时的生活当中，他也习惯了用唐僧式的语气说话，走路姿势，甚至时不时的还双手合十行佛礼。 但他还是不想错过那部电影，他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同时，他也很不理解杨婕导演的态度。 “我能安排好时间，不会耽误《西游记》的拍摄。” 尽管知道，已经不太可能了，可王越还是想要争取一下，如果能一边拍电影，一边拍《西游记》，岂不是两全其美。 但昨天杨婕导演的态度非常坚决，要么继续演唐僧，要么放弃唐僧，去拍电影，没有第三种中间选项。 顾北今天能来，让王越看到了一点儿希望，他知道顾北在剧组的分量，如果顾北愿意为他说话，也许这件事就还有转机。 但顾北听了，直接摇头道：“那不可能，王越，杨导早就说过，她是绝对不会允许剧组里有轧戏的演员。” 听到顾北这么说，王越的神情满是失落：“我就知道，是我痴心妄想了。” “所以，即便要让你放弃唐僧这个角色，你也要去拍电影，是吗？” “是！” 这一次，王越没再犹豫。 “小顾，我知道，我辜负了杨导的期望，也辜负了你的帮助，可我……我觉得，你应该能理解我。” 顾北闻言笑了：“没错，我能理解，但是，理解不代表能接受，我也确实很失望，当初，我曾和你说过的，你也答应了，一定全心全意的拍好《西游记》，但是……” 顾北的话，让王越更加汗颜，食言而肥，言而无信，让他这两天也备受煎熬，总觉得有人在耳边不停的跟他念叨，戳他的脊梁骨。 “我让很多人失望了。” 王越说着，抓起了桌子上的那瓶酒，打开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后端起来凑到嘴边，犹豫再三，还是破了戒。 “可《西游记》的拍摄工作实在是太漫长了，一年多，不对，从试集开始，已经将近两年了，我们拍了多少？四集，只拍了四集，我不知道要把西游记拍完，还需要多长时间，还要三年？四年？五年？” 王越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好在店里没什么客人，只有两个服务员在聊天，听到这边好像吵了起来，扭头张望着。 “小顾，我已经28岁了，28岁了，我不想辛辛苦苦学了那么长时间的表演，最后我的履历当中，作品只有一部《西游记》。” 顾北摆了摆手，示意王越先坐下，王越说的这些，他当然都知道，所以他才说，能理解王越的决定。 人总归还是要为自己的前途考虑的。 耗费数年的时间和精力，只为一个角色，确实很少有演员能做到。 但是，《西游记》剧组的主创们不都是如此吗？ 张金莱除了一个孙悟空，几十年的演艺生涯当中，还有哪个角色是能被观众记住的？ 花铁干？ 别扯淡了。 马德桦老师也是如此，他的履历当中，也只有一个猪八戒。 他们在《西游记》剧组熬了多久？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是整个青春。 “王越，既然你已经做决定了，我就不说什么了，我只是希望，你将来不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后悔是注定了的。 前世，王越第一个放弃了唐僧这个角色，可他最终能被观众记住的，也只有一个唐僧。 “我……我不后悔。” 顾北苦笑了一声：“行吧，吃饭。” 王越看着顾北，迟疑着问道：“小顾，你……不怪我。” “怎么可能，我当然得埋怨你啊，你这一走不要紧，我们又得再找一个唐僧，可拍摄工作还不能停，所有的计划也许都要调整，我是干统筹的，这些活，都得我来。” 来的路上，顾北想了很多，甚至想过见着面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王越给臭骂一顿，可真的见着了，他反倒没那么生气。 《西游记》虽然重要，可王越是他的朋友、同窗，王越有自己的选择，站在朋友、同窗的立场上，他应该支持。 只不过…… 这么好的一个机缘，白白的给错过了，实在可惜。 本来答应了杨婕导演，要来劝说王越，结果劝说的话，没说几句，从饭馆离开的时候，俩人都是醉醺醺的。 把王越送回单位，顾北也回了央视。 “小顾，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彭丽见着顾北，当即便吓了一跳。 上班时间喝酒，要是让人看见那还了得。 想着，彭丽赶紧把顾北给带到了后台。 “你就在这儿待着，哪都别去，让人瞧见，有你好果子吃。” 顾北也知道自己犯了错：“彭老师，麻烦您了。” “嗐，说什么呢，咱们可都是一个战壕的战友。” 彭丽说着要走，还有好些工作呢。 可走到门口，她又停住了。 “王越是不是要走了？” 呃？ “杨导和您说的？” 彭丽转身回来，拿了把椅子坐在顾北面前：“中午吃饭的时候，杨导跟我说了，他……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大家付出了这么大的努力，他却要做逃兵。” 确实是个逃兵。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也要为自己的前途考虑，我尽管没办法接受，不过……能理解。” 彭丽也没反驳，叹了口气道：“他这一走倒是好了，就是苦了咱们，没了唐僧，后面的戏可怎么拍啊！” 中午，杨婕导演已经和彭丽等人说了，当务之急就是抓紧找一个合适的唐僧，拖得时间太长，一旦影响了后面的拍摄，台里的领导就该说话了。 新的唐僧？ 池崇瑞的形象首先从顾北的头脑当中闪过。 可这位现如今到底在哪啊？ 要是再选一个的话，顾北自然希望能让这位最终取得了真经的唐三藏来演，可池崇瑞隐藏的太深。 前世看过的那些关于《西游记》剧组的访谈，也没人提到过池崇瑞早先是哪个单位的。 难道还要让许少华来过度一下？ 说起来，论形象，许少华无疑是三个唐僧当中最好的，妥妥的奶油小生一枚。 可问题是，他也没走到最后啊！ 他是因为什么离开的？ 好像是因为上学的事，具体的，顾北也记不太清楚了。 “彭老师，《精变》这电影，您看过吗？” 彭丽正为剧组的事发愁呢，闻言诧异道：“《精变》？魏慧丽演的？” 魏慧丽老师已经被选定出演《计收猪八戒》里面高老庄的大小姐高翠兰。 “对，就是那部电影，您觉得……” “元丰？” 不等顾北说完，彭丽就猜到了顾北要说什么。 仔细想想，《精变》这部电影里面的男主角，那位傻少爷元丰形象确实不错，之前还有人推荐过让他演小白龙呢，只是一直没定下来。 现在要让小白龙来演唐僧。 “不错，不错，小顾真没有你的啊！你歇着吧，我去找杨导。” 彭丽是个急性子，听组里的人说，当初她生孩子，就因为觉得自然生产太慢，明明能顺产的，结果非要剖腹。 话还没等说完，彭丽就已经跑了出去。 顾北瞧着，往长椅上一躺，满心的烦乱，既为王越感到惋惜，又为即将到来的第二个唐僧头疼。 明明知道这个唐僧也走到最后，可顾北还是推荐了许少华。 难道一切还要和前世的发展一样？ 历史的惯性当真这么强大，还具备自动修复功能。 这一次，有了顾北参与其中，还要经历了三任唐僧，最后才能取到真经？ 要是那样的话，其他的事呢？ 《西游记》是不是还要经历停拍，最后因为资金不足的原因，导致只能草草收场，一直到十几年之后，杨婕导演才能圆梦，将《西游记》拍摄完成。 可十几年后拍的《西游记》，还能叫《西游记》吗？ 第一百三十章 一切照旧 三天后，顾北在央视见着了许少华，俩人见面的时候，许少华刚剃了光头，正由人带着去试妆。 得知了顾北的身份，许少华显得非常惊讶，他入行早，已经拍过几部影视剧，还是山东省话剧团重点培养对象，也算见过不少大场面了。 可是，顾北这么年轻，居然能在《西游记》剧组里挂职导演助理，负责整个拍摄工作的计划制定，以及现场统筹。 “顾导，你好。” 顾北正打量着许少华，不得不说，许少华的外形条件真的非常出众，身量高挑，唇红齿白的，最吸引人的就是那双眼睛，给人的感觉特别清澈。 “别客气，许老师，您比我大着好几岁呢。” 两个人打过招呼后，便各自分开了。 许少华要急着试妆之后去见导演，顾北则还要去一号演播大厅，天宫的内景已经差不多了，还剩下最后一点儿收尾工作。 “许少华来了，你见着了吗？” 刚到演播大厅，彭丽便走了过来，开口问道。 “见着了，剃了光头，一下子差点儿没认出来。” 说起来，许少华现如今也算是挺红的了，《精变》作为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神话题材电影，在国内的影响力不小。 “我也去看了，看着……不像王越那么慈悲，但形象确实不错，你觉得，他能留下吗？” 肯定的啊！ 顾北很清楚后面的发展，许少华肯定会留下，只是和王越一样，也没能留到最后，取得真经。 可惜了！ 三个唐僧，池崇瑞最终修成了正果，许少华因为形象出众给观众留下的印象最深，反倒是第一个出演唐僧的王越，存在感最低。 仔细想想，顾北重生之后，已经改变了很多事情，也让《西游记》剧组少走了很多弯路，可是在唐僧这件事上，他却好像无能为力。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很难被旁人左右。 徒呼奈何啊！ “彭老师，上面的牌匾是不是再放大一点儿啊？” 顾北没再提许少华，而是看着凌霄宝殿，玉皇大帝宝座上方的匾额。 顺着顾北手指的方向，彭丽也看了过去，皱着眉端详了半晌：“确实小了点儿，重做？” 刚说完，还不等顾北回答。 “重做！” 等到拍摄的时候，那块牌匾或许只会被摄像机的镜头扫一下，可对于细节，没有任何一个人会马虎，所有的一切必须做到精益求精。 “累死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彭丽还一个劲儿的嚷嚷着喊累，可只要进入工作状态，这个瘦瘦小小的中年妇女永远都是最拼的那一个。 “彭丽还会喊累，我倒是第一次听见。” 说着话，杨婕导演也端着饭盒坐了下来。 “您就吃这么点儿啊？” 顾北朝杨婕的饭盒里看了一眼，再看看自己的，感觉自己像猪。 “没胃口，少吃一点儿。” “您那边……差不多了吧？” 杨婕点点头：“差不多了，再有两年就能完事，你们那边呢？” 顾北没说话，而是看向了彭丽，美工组一直都是彭丽在负责。 “报告杨导，一切工作都在顺利推进，预计三天之内完成。” 杨婕笑了，摆摆手让彭丽坐下：“闹什么闹，就那么乐意让人围观啊，你们那边回头我再去检查，待会儿吃完饭，休息一会儿，一点半的时候，咱们开个会，就在演播大厅，小顾，你去通知一下，不用全员到场，各部门的负责人来就行。” 顾北答应了一声，加快速度把饭菜都扒拉进嘴里。 “慢点儿吃，急什么啊！” 吃过午饭，顾北去挨个通知，之前王越要离开的事，杨婕只通知了少数几个人，怕的就是引起不必要的忧虑。 唐僧都走了，这戏还能拍得下去吗？ 《西游记》虽然是台里的重点项目，之前播出的两集，反响也很不错。 可大家伙都知道，作为总导演的杨婕和台领导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真要是借着唐僧离开的缘故，台里将《西游记》给砍掉，也并非没有可能。 现在杨婕召集大家伙开会，很显然，许少华已经得到了她的认可，并且台领导也表示了同意，算是给大家伙吃一颗定心丸。 下午一点半，一号演播大厅，《西游记》剧组各部门的负责人，还有整个导演组的成员悉数到场。 “杨导到底什么意见啊？” “关键还是看台领导的态度。” “要我说，也是这个理。” “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走了？” “谁知道呢，到底年轻，吃不了苦。” “老孙，你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年轻人吃不了苦啊？小顾不是年轻人？” “呵呵！我可没说小顾，小顾是好样的，可王越……唉……” 一帮人正议论着，杨婕走了进来，和她一起的，还有换上了唐僧装扮的许少华。 嚯…… 尽管顾北前世看过无数遍《西游记》，对许少华版的唐三藏印象深刻，但此刻已经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太漂亮了。 没错，就是漂亮。 一身灰褐色的僧衣，外罩大红袈裟，头戴五佛冠，往人前一站，啥也别说了。 原本还有人担心许少华之前的形象太柔弱，可此刻再一看，剧组最初的那几位都想起了顾北当初说过的一句话。 男妖怪都想吃掉他，女妖精都想得到他。 相比较之下，王越的外形条件只能说是方正，有点儿小帅，许少华则是漂亮。 “大家都看见了吧，小许，自我介绍一下。” 许少华毕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虽然内心有些忐忑，但并不紧张，再加上刚才来的时候，杨婕导演已经说了，唐僧这个角色定了他，心中更是充满了激动。 “各位老师好，我叫许少华，来自山东省话剧团，非常高兴能加入《西游记》这个大家庭，在往后的工作当中，也希望各位老师多帮助，多提宝贵意见，谢谢大家。” 许少华说完，还双手合十，对着大家伙行了一个佛礼。 “愣着干什么，呱唧呱唧啊！” 听到杨婕的话，众人都笑了，随后便响起了一阵掌声。 杨婕让许少华找地方坐下，接着又对众人说道。 “这两天咱们剧组出了点儿事，相信大家伙也都知道了，王越因为个人原因，要离开咱们剧组，关于这个，我希望大家不要再议论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们不能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评论对错，小王也有他的考虑，他今天不在，但我还是希望他前程似锦。” 没有任何一句批判，顾北知道，王越要辞演，杨婕导演是非常不满意的，但即便如此，她也没说王越一句不好的。 如果杨婕导演当着大家伙的面，说上几句，凭借这些人在圈子里的影响力，要不了多长时间，王越怕是就得臭大街了。 没有谁愿意用一个意志不坚定，禁受不住外界诱惑的演员。 “刚刚小许也做了自我介绍，他呢，就是咱们剧组第二任唐三藏，我也希望是最后一任，咱们大家伙一起努力，将真经给取回来。” 许少华也连忙起身，当着众人的面表了表决心。 只可惜，他最终也没能兑现承诺，取经的路走到一半，便选择了离开。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还没有发生的事，谁又能肯定，一定还会发生呢？ 点到为止，杨婕接下来也没再提唐三藏的事，转而开始布置工作。 演播大厅这边的内景已经基本搭建完成，剩下都是些收尾的工作，她那边的剪辑，包括配乐，调色等后期工作，也即将结束。 “小顾，你准备一下，咱们接下来要拍天河牧马的镜头，之前联系好的马场，你再去看一下，等这边的戏拍完，咱们紧跟着就要过去拍，千万别出差错。” 顾北忙道：“您放心，我待会儿就给那边打电话，您要是不放心的话，我亲自过去一趟。” “不忙，这边的戏也得拍上一段时间呢！” 杨婕可不能放顾北走，这小子如今是她的得力助手，剧组少了别人，还能找到顶替的，少了顾北的话，连个能顶上来的人都没有。 也不是没有，只是…… “没见着李成儒？” 散会之后，杨婕又找到了顾北，询问关于李成儒的事。 “没呢，我去他家里问过，好像出远门了，没在京城，不过，过些日子应该能回来。” 李成儒是跟着麻杆儿一起南下了，顾北找到马三儿才知道，现在的通讯手段不发达，什么事都只能靠等。 杨婕点点头：“要是见着他，尽可能劝他回来，编制的事，我肯定尽力帮他解决。” 显然，李成儒不辞而别，杨婕以为他是因为编制的事在闹脾气。 顾北也没法解释，只能连声应着。 “行了，你先去忙吧！” 顾北答应一声，转身回去了。 杨婕看着顾北，脸上满是欣慰，这两天她一直在为唐僧的人选发愁，王越走得太突然，让她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谁知道，才几天的工夫，新的唐僧便就位了，而这一切，都是顾北的功劳。 第一百三十一章 仙雾飘飘 咳咳咳…… 杨婕导演刚喊了停，一帮人便逃难一样，朝着门外冲了过去，就好像演播大厅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能随时要了他们的命。 顾北也在逃难队伍当中，临出门的时候，还没忘把排风扇打开，不然的话，待会儿根本进不去人。 整个演播大厅，这会儿已经快要被干冰给填满了，这玩意儿要是吸入过量的话，可不是闹着玩的。 烟雾的使用，是《西游记》里不可缺少的重要环节。 不论腾云驾雾，还是神出鬼没，不论是仙雾缥缈，还是妖雾弥漫，都少不了烟雾的烘托与渲染。 有的神仙与妖怪干脆就是在烟雾中出现，或是以烟雾为代表。 例如黄袍怪、黄鼠狼精，用黄色的烟，黑狐精用黑色的烟，红孩儿是红色的烟，总之，烟是必不可少的。 尤其是当下，技术手段有限，为了烘托人物出场时的玄妙，就必须大量的使用烟雾。 为此，杨婕导演还特地请来了八一电影制片厂的烟雾师刘立来负责《西游记》拍摄过程当中所用到的烟雾。 刘立老师在这方面很有经验，之前曾拍过许多大场面的战争电影，搞过不少大的战争场面。 可他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西游记》这种需要各种色彩的烟雾，这些不同色彩的烟雾，都需要他自己去配制。 制造烟雾的原料其实就是爆炸物，为了安全，刘立老师堆放爆炸物的仓库总在离大家非常远的地方。 然后把自己关在仓库里，一个人配制各种颜色的烟雾，每次他从秘密小仓库出来，大家伙经常都能看到一个大花脸，还有那一身浓浓的硫磺味儿。 除了各种颜色的烟雾，《西游记》的拍摄自然还需要用到大量的干冰，也就是液态二氧化碳。 干冰能贴附在地面上，造成云雾缥缈的感觉，凡是天宫的戏，都要大量用到。 只不过当下国内并没有干冰机，只能用很笨重的干冰瓶子，看上去就像大号的氧气罐儿。 一个场景要用几十个干冰瓶子，开机前，需要两个人抱住一个瓶子，用力的晃动，让里面的干冰流出来，流满整个片场，将云雾布满才行。 拍摄的过程当中还需要不断的晃动，有时候，某个瓶子空了，还要停止拍摄来更换。 而演员踩在干冰里演戏，也是非常受罪，因为那玩意儿很冷，时间长了，腿脚都甭被冻得受不住。 但是，也因为干冰放起来非常麻烦，所以经常放一次就要抢着多拍一些戏，一批演员下来，在旁边等着的下一批演员马上就得进去。 不光冷，干冰这种东西还很难掌控，放出来便四下乱飘，低的地方只能遮住地面，可高的地方能有半人多高。 因为里面没有氧气，所以人不能在干冰里面多待，不然的话，时间长了，很容易造成昏厥。 前几天拍赤脚大仙赴蟠桃盛会，路遇孙悟空的戏。 扮演赤脚大仙的演员站在轨道上的小平台上，由人拉着绳子，看起来就像从云中飘过来。 为了防止穿帮，摇干冰瓶子的人和拉小平台的人，都必须趴在地上，屏住气息，隐藏在干冰底下。 听着好像不难，可等到拍摄的时候，甭提多费劲了。 第一次，赤脚大仙摇着个大蒲扇，看起来挺潇洒的，结果平台刚一拉动，演员猝不及防之下没能站稳，差点儿掉下来。 第二次，赤脚大仙倒是没掉下来，但一晃一晃的，像是喝醉了酒。 大家赶紧把平台再拉回去，趁着“云雾”还能用，再来一次。 这次倒是很顺利的过了，刚拍完，所有人立刻逃到演播室外面，大口大口的换着气。 这么热的天，人一张嘴，居然都能吐出白烟。 每次拍摄需要用到干冰的戏，顾北作为现场统筹都要反复的叮嘱，听阎淮礼老师说，以前因为用干冰拍戏曾死过人。 真假暂且不论，这玩意儿要是用不好，真出了意外，那可就麻烦了。 “咳咳！” 顾北咳嗽了半晌，总算把这口气给喘匀实了。 “各组赶紧清点一下人数，看看人都在没在。” 本来只是例行检查，结果下一刻，顾北就愣住了。 “老刘？老刘人呢？” 听到有人说场工老刘没出来，顾北惊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还愣着干什么，抓紧进屋找啊！” 顾北说完，第一个便冲了回去，这会儿排风扇正开着，地面的干冰被风一吹，全都卷了起来，不光呼吸困难，还看不清路。 顾北摸索了半晌，好在很快就找到了人，老刘已经晕倒在了地上。 “过来，都过来！” 顾北大声喊着，很快有人到了跟前，众人一起把老刘抬了出来，放在门口的一张桌子上。 台里医务室的医生也被喊了过来，幸好发现得及时，给抢救过来了。 “刘师傅，您……怎么就晕了啊？” 刘师傅这会儿虽然清醒过来了，可脑袋还是晕乎乎的，听到顾北的询问，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听他解释过，大家才知道，原来刚才拍摄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胸口发闷，可是为了不影响拍戏，便继续坚持着，等到大家都往外跑的时候，他也跟着一起跑，可没等跑两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顾北听了也是一阵后怕，幸亏他早先定了规矩，每次出来之后，都要第一时间清点人数，不然的话，怕是真的要出人命了。 老刘师傅宁可自己在危险中坚持，也愿意不影响剧组的拍摄，精神确实让人很感动，可是…… 顾北宁愿拍摄进度被拖慢，也不愿意拿人命开玩笑。 杨婕导演缓过来，也气得朝着刘师傅一通吼：“安全最重要，你难道不知道干冰的厉害？以后……以后千万不能这样。” 虽然气老刘师傅的莽撞，可杨婕导演没办法说出太严厉的话，人家总归还是为了剧组好。 说起来，像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之前剧组在福建拍摄《祸起观音院》的时候，老刘师傅就曾有过一次奋不顾身。 当时拍的是，大火少了观音院，扮演金池长老的程之老师要在着火的房檐下走过，这是一个长镜头。 可是在拍摄的时候，正在燃烧的房檐上有一块木头马上就要掉下来了，万一要是砸在演员的身上，那可了不得。 当时杨婕导演指着那根房梁，正要停止拍摄，结果老刘师傅见演员还没有走到房檐前，于是便疾步上前，赤手空拳的一把揪掉了那根摇摇欲坠的房梁，然后迅速离开。 这个出乎意料的行动，不光让演员避开了危险，同时还没有影响拍戏的正常进行，却全然不顾会烧伤手。 事后，杨婕导演对着老刘师傅就是一通批评，等批评完，又吩咐顾北记上一笔，给老刘师傅多加了几块钱的奖金。 顾北后来听人说，老刘师傅当过兵，别看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可性子还跟小伙子一样冲动。 杨婕导演发完脾气走了，顾北连忙将各组的负责人都召集到一处，刚刚是因为发现得及时，才没闹出人命，要是再这么“奋不顾身”，万一哪次真出了意外的话…… “大家伙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还是要牢牢的记住，安全第一，进度被拖慢了，咱们还能加班加点的往回赶，可要是人出了事，比如刚刚刘师傅这样，要不是发现的及时，大家伙想想后果。” 不用想，众人也明白这其中的危险。 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在布满干冰的环境里，都坚持不了多大一会儿，更别说是老刘师傅这个岁数的人了。 虽然发生了意外，可拍摄还是要继续进行。 等到演播大厅里的干冰被抽出去一部分，剩下的也慢慢沉淀下来之后，一帮人又重新走了回去。 刚才的事，也只是让大家伙心生警惕，谁都知道有危险，可没有人感觉到畏惧。 呼……呼…… 天色渐渐昏暗，杨婕导演也宣布了收工。 顾北扶着墙，缓了半晌，那种胸闷的感觉才渐渐消失。 “小顾，没事吧？” 彭丽从演播大厅出来，也是一副怏怏的模样。 顾北摆了摆手，他每天在布满干冰的环境里待的时间，要比其他人都长。 作为现场统筹，他时时刻刻都得待在片场，也只有在专场的时候，才能跑出去稍微喘口气，可紧跟着又得回去指挥着各组做准备工作。 “小顾。” 杨婕导演也走了过来，看到顾北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杨导，您有什么吩咐？” 杨婕犹豫了一下，最终开始开了口：“马场那边，你还是得过去一趟。” 顾北点点头，他知道杨婕导演不放心，这边的戏眼瞅着就要拍完了，接下来剧组就要前往内蒙，拍摄孙悟空天河牧马的镜头。 “行，我明天就去，到了那边给您打电话。” 杨婕看着顾北，最后也只是说了一句：“早点儿回家，好好休息。”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你哪来那么大的脸 从单位出来，顾北没回家，而是骑着自行车去了百花胡同。 昨天马三儿告诉顾北，李成儒从广州回来了。 于是，顾北便通过马三儿，约着李成儒来百花胡同见一面。 杨婕导演之前已经提了好几次，顾北也不好总是应付，至于李成儒是否愿意回《西游记》剧组，还要看他自己的态度。 “哟！喝上了。” 院子里，马三儿和李成儒正喝着小酒，见顾北到了，李成儒连忙起身。 “顾总！” “滚蛋！” 顾北骂了一句，把自行车倚着墙放好。 “你现在才是‘总’，有老板整天辛苦上班，员工逍遥自在的吗？” 李成儒笑道：“你这么说可真冤枉我了，昨天才到京城，这一趟又在那边趴了一个来月，再说了，我可是给你赚钱去了。” 提到赚钱，李成儒笑得更开心了，看上去倒是比年前，顾北去他家里的时候，精神状态好得多。 特别是…… 自信了。 果然，钱才是男人的胆，口袋里宽裕，说话的时候，气都能粗几分。 顾北进屋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他的碗筷都摆好了。 “这趟怎么样？还顺利吗？” “挺顺的！” 李成儒刚开始干的时候，由马三儿带着跑了几趟，后来要么是自己去，要么就是和麻杆儿一起，也渐渐的摸清了这里面的门道。 不得不说，论起做生意，甭管是马三儿，还是麻杆儿，跟李成儒完全没得比。 这厮的脑筋极其灵活，最重要的是八面玲珑，极有手腕。 上辈子也就是时不时的不务正业，否则的话，前世他绝对能在国内的富豪排行榜上名列前茅。 “顺就好。” 李成儒听着，打量了顾北两眼：“小顾，你今天约着我出来，不光是打算给我接风吧？” 顾北也没东拉西扯，直接开门见山：“上回在深圳遇上，我跟你说的话，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李成儒不说话了，端着酒杯，轻轻的摩挲着。 顾北那些话，事后李成儒也的确认真的考虑过。 当时还觉得心气不顺，明明已经摸清楚了这里面的门路，怎么顾北又劝他回《西游记》剧组呢？ 嘴上说着要重用他，可又一个劲儿的把他往外推。 到底什么意思啊？ 那些天，李成儒甚至想过，顾北要是不愿意带着他，干脆就自己做，本钱小点儿也没关系，慢慢来，他就不信自己会比顾北差。 可后来，往南方跑的次数多了，李成儒的想法也慢慢的改变。 最重要的是，他明白了顾北当初为什么说，让他跟着一起做服装批发生意是大材小用。 这桩生意确实没什么难度，上线的生产厂，下线的小商贩，在他参与进来之前，就已经联络好了。 他需要做的就是去南方提货，再把货顺顺当当的运回京城。 一开始南南北北的来回跑，李成儒还觉得挺新鲜的，可去得多了，也觉得没意思。 他自问是大材，像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让他去做，自然是小用了。 此刻听顾北又起了那件事，李成儒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心动了。 想当初，就是因为不喜欢一成不变的日子，他才费尽心思的打造文艺爱好者的人设，成功混进了厂里的宣传科。 也是因为心思太野，当培训班的老师告诉他，央视那边打算拍《西游记》，筹备组缺人，想要把他推荐过去，他才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现在也一样。 跟着顾北做生意，自然来钱快，这小半年的时间，他就拿了好几千块钱的提成。 可是，太枯燥了。 不像在《西游记》剧组的时候，每天都要面临着不同的状况，处理不同的问题，那样的日子虽然累，可却要有意思多了。 想明白了这些事，李成儒的心里也有了主意。 “怎么着？离了我不行吧？” 呃…… 这货哪来这么大的脸？ 整个《西游记》剧组，除了杨婕导演之外，没有谁是不可或缺的，包括顾北、 “是，没了您整个剧组都玩不转了，这不，杨导让我来请您，您要是还拿不定主意的话，后面可就该杨导三顾茅庐了。” “别！” 李成儒连连摆手，跟顾北开开玩笑没啥事，可他心里还真有点儿怵杨老太。 之前在剧组的时候，李成儒可没少亲身体验杨婕导演的狮吼功。 “回不回去的都成，不过有个事，小顾，我得问明白了。” “说呗！” 顾北说着，端起酒杯灌了一口，大热天喝着冰镇啤酒，甭提多痛快了。 “到底是你想让我回去，还是杨导想让我回去？” 顾北看向李成儒笑道：“有区别吗？” 呃？ 好像还真没什么区别。 “杨导肯定希望你能回来，我当然也盼着你能回剧组，现在大大小小，乱七八糟的事都压我一个人的头上，你要是能回来，我也能轻松点儿。” 李成儒笑了：“合着你想让我回去，就是为了能偷懒啊？” “你要是非得这么说，也没毛病。” “行，是大实话。” 李成儒也端起酒杯干了一个。 “还有个事，我也一直想不明白，小顾，你说你，已经这么有钱了，只要继续把生意做下去，未来肯定能越做越大，你何必还在央视上班，每个月赚那几十块钱呢？” 李成儒这话，也是马三儿特别想知道的。 他们现在的服装批发生意，顾北占着大头，每趟下来，少说也有几千块钱，上万的利润。 那可是上万啊！ 现在好点儿的单位，普通工人一个月下来，也就五六十块钱，再加上补贴，能赚七八十基本上就算是到头了。 一万块钱，普通人要不吃不喝攒上十几年。 更别说，年后那一笔买卖，顶得上往南方跑七八趟了。 可顾北却还是守着央视的工作。 到底为什么啊？ 为什么？ 顾北也说不清楚，什么理想，目标之类的假大空，他也懒得说。 真要说为什么的话。 顾北也只是想要给自己找点儿事做。 作为一个重生的人，纵然他不大了解金融方面的知识，也没法像网络小说里，大多数的重生者那样，一脑袋扎进股市搏杀，分分钟就能赚到别人十辈子都努力不来的财富。 可他要是想赚钱的话，只要把握住历史上几个重要节点创造出来的机遇，赚钱对他根本不叫事。 那么有钱了，实现了财富自由之后呢？ 胡吃海塞，胡天胡地？ 顾北倒是真想过，可那种日子有什么意思？ 人不是猪，不是三个饱两个倒，胡混就能过一辈子的。 多多少少的，还是应该有点儿追求。 既然重生之后，赋予了他现在这个身份，那么在影视圈有一番作为，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我想做件有意义的事，这个解释满意吗？” 顾北说完，看着两个人笑了。 “对我而言，现在的《西游记》就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有些话说起来没意思，你们也未必信，三哥，你没在剧组待过，感受不到，李哥，你呢？你可是在剧组待了一年多，那日子不比整天南南北北的来回跑有意思？” 这话算是说到李成儒心里去了，这段时间跟着顾北做生意，也就是每次见着钱的时候，心里能痛快点儿，剩下的日子，还真感觉枯燥得很。 他天生就是个不安分的性子，像这种枯燥的日子，对他来说，和当初在车间当翻砂工没啥两样。 “人要有追求，我的追求就在这个圈子里。” 李成儒不懂什么追求，他也没有过明确的长远目标。 当初在车间工作，他的追求就是能做一份轻松点儿的差事，后来在宣传科，他又想着能再往上运动一步，当个小领导什么，可想要当领导不是会画个板报就能行的，于是他自费进修表演。 一个接着一个的小目标，现在都实现了，往后呢？ 顾北说的追求，倒是给他提了个醒。 “行了，你也甭说了，回剧组的事，我应了。” 什么玩意儿？ 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的马三儿惊了。 刚才他还盼着李成儒能把顾北说得回心转意，往后带着他们把生意做大，结果，顾北没回心转意，李成儒倒是回头是岸了。 “老李，你……” 李成儒不等马三儿说话，接着又说道：“小顾，这下咱们可不是老板和员工的上下级关系了，今个这酒咱们得喝痛快了。” 马三儿见状，知道他这会儿就算是劝，也没可能把李成儒给劝回来。 这下好了。 李成儒回剧组，顾北倒是轻松了。 可他呢？ 算了，下回去广州，还是他亲自跑一趟吧！ 解开了一桩心事，李成儒也放纵了一把，等离开的时候，走路都在打晃。 顾北倒是没喝多，还能驮着李成儒回家。 俩人摇摇晃晃的到了家门口，李成儒吹了一道的风，此刻也稍微清醒了些。 “小顾。” 倚着院子的大门，李成儒抬手指着顾北。 第一百三十三章 老顾，叫大佬 回到家已经十点多了，见正房屋还亮着灯，顾北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平时只要不是回来的太晚，顾北都会跟父母打个招呼。 甭管多大了，在父母的眼里，孩子永远都是孩子，晚上不回家，肯定放心不下。 “爸、妈！” 顾孝武和李素芬正在堂屋看电视，央视又在重播《偷吃人参果》。 之前，顾北听台里的同事说过，只这半年的时间，就已经重播了不下二十次，就这还经常有观众来信，要求央视再播一遍，再播一遍。 “南南睡了。” 李素芬看向顾北：“你也不看看都几点了。” 说着话，还皱起了眉。 “喝酒了？” 顾北顿时感觉心虚，连忙解释道：“下班跟三哥有点儿事，喝了两杯。” 听顾北这么说，李素芬也就没再追问，她只是担心顾北年少得志，恣意轻狂，在外面结识不三不四的人。 马三儿是她看着长大的，前几年虽然不着调，可本质上并不是坏人。 “下回再出去吃饭，先回家打个招呼。” 顾北赶紧应了。 “灵根，灵根，俺老孙给它来个断根。” 电视上，孙悟空抄起金箍棒，将人参果树掀翻。 掀翻的当然是模型，不过远景的人参果树可是真的，就在成都的十二桥烈士墓，杨婕导演的父亲便葬在那里。 可惜了，如果当时顾北在剧组的话，说什么都要去祭拜一番。 “妈，挺晚的了，您和我爸也休息吧，明天还得上班呢。” 顾北说着就要回屋。 “小北。” 顾孝武突然开口把顾北给叫住了。 呃？ “爸，您有事？” 顾孝武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先坐下，有件事我……和你聊聊。” 李素芬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表情看上去还挺挣扎的，但却什么都没说。 “爸，什么事啊？” 天底下的父子大概都一样，明明心里都惦记着对方，可却很少直接交流，即便有事，也是三言两语便说了。 顾北和顾孝武两父子的关系倒是亲近一些，不过平时也不经常面对面的交流。 “我就是想问问你，那个……” 话到嘴边，顾孝武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当老子的，有事却要向儿子请教。 这让顾孝武的面子上有点儿下不来。 “瞧你，跟儿子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不说，我说。” 李素芬将话接了过去。 “是这么个事，你爸他们单位效益不是一直不好嘛。” 这个顾北早就知道了，看看顾南房间里，还有堂屋的橱柜里存的那一大堆饼干、面包，好像从今年的第二个季度开始，食品厂干脆已经发不出工资来了。 有点儿收益，还要保证生产，报销职工的医药费，工资只能拿着产品顶账。 他们这条胡同，在食品厂上班的也不止顾孝武一个，隔壁院里有两口子都是食品厂的正式职工。 单位发不出工资，两口子也只能在周末，拿着饼干、面包各家各户的串，能卖一点儿是一点儿。 那家的女人还曾上门找过顾孝武，让他帮着想办法，可顾孝武只是食品厂的安全科科长，连中层领导都算不上，能有什么办法。 食品厂的窘境，顾北倒是没怎么当回事儿，这是经济改革的必然，抗风险能力强的大厂，还能坚持一下，像食品厂这种小型企业，不知道转型，不知道研发新产品，只想着一味的伸手朝国家要救济粮，迟早是要被淘汰的。 再过些年，随着改开的深入，即便是一些国营大厂也同样要面临着生死存亡，像那些耗能高，产能低的企业，也要一个一个的被时代的浪潮冲刷掉。 大势所趋，非人力所能更改。 不过…… “爸，你们厂想没想过招商引资？” 顾孝武听得一愣：“招商引资？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引进外界资本，食品厂现在的问题，说白了就两样，一个是资金，一个是产品，要是能引进……” “瞎胡闹！” 不等顾北把话说完，顾孝武便将他的话给拦了回去。 “那是国营厂，从外面找钱，那不是走回头路，是复辟嘛，亏你想得出来。” 得！ 听顾孝武的话，就能想象得到食品厂领导的态度了。 不过也确实是顾北心急了，现在国家虽然也开始号召各地招商引资，不过招引的对象都是境外资本，目的也是为了充实外汇储备。 对于国内的个人资本，从上到下虽然不再抵制，可终归还处在被监管的阶段，将个人资本注入国营厂，让私人成为企业的股东。 一时半会儿的，人们确实很难绕过这个弯。 再等等吧！ 以后肯定有机会。 要是真的到了那一天，顾北倒是真不介意挽救一下食品厂，当儿子的知道，他老子对食品厂的感情非常深厚。 “那您要找我说什么？” 顾孝武没说话，李素芬无奈的笑了一下：“你上次跟我们说的那件事，怎么？忘了？” 上次…… 顾北突然反应过来，满脸惊喜的看着顾孝武：“爸，您……真下决心了。” 顾孝武闻言，叹了口气：“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走这一步，可眼下厂里估计是真没辙了，这些日子一直在找人谈话，虽然还没找到我，可我也听见风声了，厂里的意思，无非就是劝大家伙自谋生路，我也别等着人家找了，还是主动一点儿吧，可……” 李素芬按住了顾孝武的胳膊，她也不想让丈夫太为难，毕竟当老子的现在要问儿子讨主意，面子上肯定下不来。 “你爸的意思，你上次不是跟我们说了，让你爸也学着做生意嘛，现在厂里的情况确实不好，每回发工资都是面包、饼干的，你看看，能不能跟老三说说，让他……带带你爸。” 呃？ 啥玩意儿？ 让马三儿教老爷子做生意？ 闹呢！ 说起来，马三儿算是给顾北打工的，再让顾孝武跟着马三儿，这里面的关系该怎么算？ 顾北是马三儿的老大，马三儿是顾孝武的老大。 老顾，叫大佬。 只是想想，顾北就下意识的缩脖子。 记忆里，顾孝武虽然是个慈父，可当家人该有的威严也并不少。 再说了，还有李素芬呢。 她可不是个惯孩子的。 “爸，妈，就算是要做生意，我爸也不用跟着三哥学啊！” “不跟人家学，跟谁学？跟你？” 李素芬没好气的说道。 原先，马三儿算是整个大院邻居教育孩子的反面典型，可现在不一样了，时代不同，人们的思想意识也在渐渐的发生变化。 马三儿做生意发达了，这让他在大院的地位也是与日俱增，那些心思活泛的三天两头的往马三儿家里跑，要么就是求着马三儿带他们一起发财，要么就是希望能低价从马三儿手里拿货。 刚才在百花胡同，马三儿还跟顾北抱怨过，不是他不愿意回家住，实在是不胜其烦。 答应吧？ 顾北才是真正的东家，他做不了主，而且低价出货，还容易坏了规矩。 不答应吧？ 要么是看着他长大的，要么是岁数相当的哥们儿，脸面上下不来。 干脆连家都不回了。 幸好他之前学着顾北，在外面也买了一个小院子，倒也不愁没有地方住。 顾北和马三儿一起做生意，到底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李素芬能猜着一点儿。 肯定不像顾北说的那样，只是帮着画图拿分红。 真要是那样的话，能买得下这一屋子的家具、电器，还有那两个院子？ 可顾北不说，李素芬也乐得装糊涂，只要确定顾北没做违法的事就行。 “怎么就……” 话刚出口，顾北就对上了李素芬严厉的目光。 呵呵！ 还得照顾老爷子的情绪。 “当然不是跟我学，不过，我爸可以来帮我啊，俗话都说，上阵父子兵嘛，我要做生意，还有谁比我爸更合适。”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干脆今天就说开了。 李素芬呢？ 也早就等着顾北坦白交代呢。 之前不问，是因为对顾北放心，可现在家里正面临着一个小变故，那就不能不摸清楚了。 “说说吧，你跟老三整天瞒神骗鬼的，到底怎么回事？” 顾北笑着：“妈，还是您圣明，洞察万里啊！” “少跟我拍马屁，你以为编两句瞎话，我就能让你给糊弄过去，快说。” 经过这段时间，家里生活条件的改善，顾孝武和李素芬的接受能力，应该会有所提高。 于是，顾北便将事情从头到尾的交代了一遍。 当然，做旧骗老外的事，顾北可没说，那算是歪门邪道，要是让父母知道，非得揭了他的皮。 就算被骗的是老外也不行，这属于品质问题。 等顾北把能说的说完，顾孝武和李素芬俩人都懵了，虽然早就知道顾北有问题，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顾北居然背着他们做了这么多堪称惊天动地的大事。 “小北，你……这……” 一贯胆大的李素芬都被吓坏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菜篮子 顾孝武和李素芬都是军人出身，这辈子什么没经历过，什么大事没遇上过，可此刻还是被顾北给吓着了。 毕竟事关自家大儿子，由不得他们不心惊。 “小北，你……这种事，你也敢？” 不等顾孝武这个一家之主开口，李素芬便当先急了。 好在她的警惕性高，没有直接喊出来，否则的话，真要是来一嗓子，明天大院里还指不定传出什么好听的话呢。 “妈，这事真不像您想的那样。” 顾北连忙解释，否则的话，保不齐这两口子能大义灭亲。 “我是买卖古画了，可卖的又不是国宝，再说了，这生意最近几年虽然没摆在明面上，可干的人也不少，以前琉璃厂那边都是干这个的，平时，咱们大院难道就没来过打鼓的？” 前两年，流落民间的古董字画极多，像他们家住的大院，也是那些做打鼓行当的人经常光顾的地方。 “可……你那不是骗人嘛！” 顾北刚才说的是，他恰好瞧见有人卖画，对方什么都不懂，让他捡了个漏。 “妈，什么叫骗人啊？一个愿意卖，一个愿意买，公平交易，跟骗人不挨着。” “找你小姨，买卖海关罚没的东西，难道不犯法？” 顾北双手一摊：“要是犯法，我小姨的公公能干？” 两口子对视一眼，显然顾北说的有道理，论政治警惕性，李素华的公公显然能甩顾北好几条街。 人家都乐意帮忙，显然这事…… 顾孝武和李素芬觉得脑子有点儿乱，顾北刚才所说的一切，跟他们此前几十年所接触，经历的完全背道而驰。 说是离经叛道都不为过了。 “小北，按你说的，老三现在其实是在给你干活？” “也不算吧，我们俩是合伙人，我出钱出设计，三哥帮着我南北跑，我平时得上班，没时间来回折腾。” 李素芬感觉心跳加速，照顾北这么说，马三儿如今都抖起来了，顾北岂不是赚得更多。 “小北，那你现在……” 话说到一半，李素芬又忍住了好奇心。 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事要做，当妈的就别打听的那么细了。 顾北也知道李素芬想要问什么，他现在到底有多少钱？ 存折上的数字，即便是放在前世，也是很多人难以企及的。 除了钱，顾北后来通过麻杆儿又买了几套院子，最大的一套三进院，其他的一进院，两进院也有几套。 倒是最近这几个月一直没动静了。 顾北也没再让马三儿去问，他买四合院算得上执念。 重生之后，不在京城添产置业，实在对不起重生者的身份。 现在房产置办了不少，这份执念也就放下了。 “小北，你刚才说，让你爸给你帮忙，你是打算把老三给替了？” 李素芬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有些纠结。 自家的买卖，当然还是自家人照看着最好，可马三儿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要是因为顾孝武的关系，让马三儿断了营生，也实在是于心不忍。 “当然不是，爸，妈，批发服装的生意，我准备年底就给收了，现在干这个的人越来越多，利润也越来越小，有时候，货要是压在手里时间长了，说不定还赔钱呢。” 李素芬不解：“那你是想……” “我想干点儿别的。” 这个念头，顾北早就有了，也一直在琢磨具体要做哪一行。 如果再过几年，或者干脆进入九十年代的话，可以做的生意太多了，但是现在…… 政策虽然照比前些年放宽了，但限制依旧不少，很多行业根本不允许私人资本进入。 尤其是在当下，还处在计划经济，市场经济也只是在极小的领域试验。 能做的确实不多。 顾北也是考虑了很长时间，才选定了一个方向。 “爸，妈，您觉得现在的日子是不是比前几年好了？” “多新鲜啊！当然好了，以前能允许你小子瞎折腾。” 呵呵！ 顾北笑道：“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生活质量，衣食住行这些方面。” 李素芬点点头：“确实好多了，现在咱们家副食品的定量照比去年又翻了将近一倍呢，你说这个干什么？” “妈，您比着急啊，我的意思是，老百姓手头宽裕了，第一个要解决的需求，是哪方面的？” 这次顾孝武抢着说道：“肯定是吃啊！” 李素芬瞪了顾孝武一眼：“闺女就随你，一天到晚想着的就是个吃。” 看顾孝武被数落的满脸尴尬，顾北赶紧替老爹解围：“我爸说的没错，就是吃，以前日子过得苦，老百姓想着的就是能吃饱，现在日子过得好了，就该想怎么能吃好了。” “你是打算让你爸开饭馆？” 呃…… “妈，格局小了！” 李素芬抬手要打人：“说点儿能听懂的。” “我的意思是说，现在的老百姓有钱了，在吃上面的需求跟以前能吃饱就行，已经不一样了，口腹之欲是大事，您觉得呢？” 没人回答。 顾北继续说道：“可是，现在问题出现了，老百姓想要吃得好，可市面上，无论是肉，还是菜，从供应量和品种上，已经没法满足老百姓的要求了，妈，您说是不是。” 李素芬点点头，她每天要管着一家人的吃喝，可是因为工作的缘故，不能像全职的家庭主妇那样早早的就去菜市场，等她下了班再过去，好些东西都买不着。 顾北接着说：“咱们国家现在虽然还处在计划经济阶段，但是，市场经济是经济发展的必然，所谓市场经济，说白了就是物以稀为贵，现在市面上蔬菜和肉类无论是量，还是种类都是稀缺的状态，咱们就干这个，让老百姓的菜篮子丰富起来。” 菜篮子计划，再过几年，国家便会提出，直接催生出了一大帮蔬菜大王，猪肉大王什么的。 不过现在还是没影儿的事呢。 做事就要占住先机。 之前的服装批发生意也一样，别人都没想到，他们提前着手，自然能吃到一口肥的。 顾孝武闻言，迟疑道：“小北，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外地贩菜过来卖？” 顾北摆了摆手：“那太远了，再说了，依着现在这个交通情况，等到菜从外地运过来，也早就不新鲜了，爸，我的意思是，去郊区承包土地，自己种。” “这恐怕不大容易吧，老百姓刚分田到户没多长时间，可都憋着劲要多打粮食呢，俗话说，手里有粮，心里才不慌，谁肯把地租给你种菜啊？” 政策上的事，顾孝武还是明白的一些的。 毕竟家里有电视，每天晚七点的《新闻联播》天天看，国家大事也能弄个一知半解的。 “爸，您说的是没错，可您想过没有，老百姓打那么多粮食，到最后还不是为了换成钱，除了自己家吃的，还有交公粮以外，剩下的不是还得卖嘛，咱们就用真金白银跟他换，让老百姓拿出一部分土地种粮食，够交公粮，还有自家吃的，剩下的全部种菜，等到菜种出来，咱们统一收购，要是不放心的话，还可以签合同。” 顾孝武和李素芬听着，虽然都觉得顾北说得有道理，但是，真的要操作起来，怕是没那么简单。 最简单的问题，人家凭什么相信他们？ 到时候，菜种出来了，万一他们反悔不收了，难道让老百姓天天在家啃白菜。 至于合同什么的，老百姓根本不懂。 他们想要看到的只有明明白白，摆在眼前的利益。 说是眼皮子浅也好，小农意识也罢。 来来回回的运动，农民也被折腾的够呛，不得不小心翼翼的。 “这怕是不容易，估计人家根本不会相信咱们。” 顾孝武说的这些，顾北也都考虑过了：“当然了，这只是我的想法，要是能让组织出面协调一下最好。” 李素芬突然一拍桌子，把顾孝武正要说的话都给堵了回去：“对啊！实在不行，咱们就把村长、书记都带请来，当着他们的面签合同。” 顾北跟着补充：“要是还不放心，咱们还可以提前支付一部分货款，就是……爸，真要做起来的话，您可就辛苦了。” “吃苦的事我倒是不怕，可就是……小北，这件事不小，做起来怕是要不少的本钱，再说……我也没干过啊！” 顾北好不容易把顾孝武给说动了，哪能让他再打了退堂鼓。 “爸，钱的事，您不用管，至于您没做过买卖，也没关系，到时候我让三哥帮着您一起做。” 服装批发的生意要收摊儿了，就算以后还要涉足这个领域，顾北也不会再当个二道贩子。 马三儿那边，顾北也想好了，如果马三儿愿意跟着他一起干的话，就让他先辅佐顾孝武，把菜篮子弄好。 要是不愿意，还想继续做服装生意，顾北也不勉强。 没有马三儿，还有张三儿呢！ 顾孝武点上一根烟，紧锁眉头，顾北也没催促，只是静静的等着。 第一百三十五章 你觉得靠谱吗？ 菜篮子工程，当然不是顾北和父母说的，去郊区包地种菜那么简单，可太复杂的东西没必要说，说了父母一时半会儿也闹不明白。 时代不同，眼光不同，格局自然也是大不相同。 回了屋，顾北便将这段时间琢磨出来的东西，又详细的整理了一遍。 既然要做，那就要把事情做好，有顾北这个天选之子帮衬，说不定顾家老头儿将来也能混一个蔬菜大亨呢。 刚开始，步子还是要迈得小一点儿，当心步子太大扯着蛋。 蔬菜只是第一步，顾北未来的计划当中，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华北大部分地区，老百姓的菜篮子，都是顾氏大企业的目标。 只不过，当下肉类还属于计划产品，在统购统销的范围之内，所有的生猪甚至不允许私人宰杀。 就算政策在农村稍微宽松一些，可即便是有地方收购，也没地方销售，还是暂且放在一边。 而这第一步就是要承包土地，顾北结合着前世京城周边的发展，最终选定了一个目标——密云。 等这次从马场回来，顾北就打算带着顾孝武过去一趟，不过这打前站的任务…… 还是得交给马三儿，还有李成儒。 刚刚在百花胡同，李成儒已经说了，下个礼拜回剧组上班，趁着这段时间有闲，得赶紧榨取老李的剩余价值。 顾北这边正忙着为顾氏企业的发展准备计划书，正房屋里，顾孝武和李素芬也没睡。 虽然早就猜到了一点儿，可顾北真的坦白了，信息量过大，两口子谁也睡不着。 “老顾，你说……小北说的靠谱吗？” 顾孝武苦笑：“不怕你笑话，儿子说的好些话，我都没听明白，不过，我是挑不出错来，谁都知道，现在日子比头些年好过了，大家伙的口袋里也宽裕了，不说别的，往常大院里谁家要是吃顿肉，香味儿都能飘出半里地，且得议论呢，可你看现在，吃肉都没什么可新鲜的了！” 李素芬应着，作为家庭主妇，在这方面，她了解的显然更深。 头两年，家里也只是每个月吃两回肉，肉汤都能烩好几天大白菜，现在呢，一个星期要是不吃两回，都觉得嘴里缺点儿什么。 “我就是觉得，小北说要去郊区包地种菜，这事恐怕不好办，刚分田到户几年啊，老百姓都想着多打粮食，再说了，政策上真的能允许？” 他们两口子在特殊时期都是被整过的，对于政策上的事格外敏感。 顾北跟着马三儿一起做生意，虽然的确让家里的条件变好了，哪怕食品厂效益不好，也没影响到生活质量。 可他们一直担心，生怕哪天政策又变了，又开始割尾巴，扣帽子，到时候再把顾北给折进去。 “我想着，应该没事儿，土地都分给老百姓了，老百姓愿意种什么就种什么呗，就算以前没分地的时候，家家户户不是也有自留地，在自留地里种什么，谁管过？” 他们都曾被下放农村，对于农村的事，还是了解一些的。 “你说的也对，种粮食种菜都是卖了换钱，卖给谁不是卖，要是真能像小北说的那样，咱们统一收购，反倒是能让乡亲们多点儿实惠。” 顾北选定的密云，正是当年两口子下放的地方，在那里住了好几年，感情还是很深的。 如果真的能有机会，回报一下那边的乡亲们，也是好事。 只有在农村生活过的人，才更加清楚，农民想要赚点儿钱有多不容易。 “依我看，别的都不重要，要紧的就是怎么能说服乡亲们，咱们这脑筋都有点儿迟钝，更别说乡亲们了。” 李素芬听着笑道：“你想的还挺长远的，你就没想过，这下儿子成了你的领导了。” 顾孝武一愣，也跟着笑了：“瞎掰，到啥时候，我也是他爹，小兔崽子还能翻了天？” 两口子一阵笑，笑声中也满是困惑。 自家儿子怎么就有这么大的本事了，不光本事大，胆子更大，海关罚没的东西，顾北居然都敢打主意。 还从南方批发服装来京城卖。 这要是放在特殊时期，顾北干的事，怕是都够枪毙了。 顾北长大了，有本事了，能赚钱照顾家里了。 这当然都是好事。 可就是…… 太突然了。 让他们感觉措手不及的。 明明他们眼里的孩子，显然居然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素芬，往后小北要干什么，咱们能帮衬就帮衬，多的咱们就别管了，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路，咱们掺和不上了。” “说什么呢，别的能不管，小北的终身大事，难道我这当妈的也不能管，我算是看透了，依着他的性子，再过十年，我恐怕也见不着孙子，这件事，我必须得管，要不然他能上天。” 听到李素芬说起孙子，顾孝武也有些心动，他何尝不想见着隔辈人呢。 大院里不少跟他岁数差不多的，早就升级当了爷爷，只有他…… “对！这件事得管。” “你就不用操心了，有我呢，你啊，帮着儿子把那个……菜篮子弄好就行了，可得仔细着点儿，别赔了钱。” 顾孝武笑道：“我倒是希望赔了呢！” 啥玩意儿？ 李素芬猛地坐起来：“说啥呢？儿子的钱你不心疼啊！？” “躺下，躺下，谁说我不心疼啊？我的意思是说，小北太顺了，我总觉得这么顺不好，适当的摔打摔打对他将来有好处。” 听到这话，李素芬仔细琢磨琢磨，也觉得有道理。 一个人不能太顺，太顺当了就容易得意忘形，确实不是好事。 “算了，让他折腾去吧，反正还有咱们这当父母的托底呢！” 上了这么多年的班，再加上头些年被下放，回城之后补发的工资，还是有些家底的。 “你刚才说的，小北的婚事你关，怎么着？有目标了？” 李素芬在电影厂上班，那里最不缺的就是漂亮姑娘。 “你忘了，去年在咱们家住了两天那姑娘。” 顾孝武一惊：“你说的是陈小旭？不成，不成，小北都说了，人家有对象。” 李素芬白了男人一眼：“儿子说什么你都信？人家一个大姑娘有没有对象，还能跟咱儿子说，那小子明摆着就是糊弄咱们呢。” “假的？不能吧，那小北为什么骗你？没看上人家？要是这样，你还是别乱点鸳鸯谱了，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小北要是真没看上，也别勉强孩子。” 李素芬闻言气极：“什么叫我勉强孩子？你就说，小旭那姑娘怎么样？” 顾孝武仔细回忆了一下：“挺好的，模样不赖，配小北正合适。” “对啊！模样，家世，人家小旭哪样配不上咱儿子，我看小北对人家也不是没意思，你没瞧见，上次小旭过来，咱儿子跟人家聊得那叫一个热闹，真要是没意思，还能往人家跟前凑？” 顾孝武听糊涂了：“按你说的，小北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要是对人家有意思，咋还糊弄你说，人家小陈有对象啊？” “不好意思呗！所以啊，这事还得咱们帮衬着，等下次小旭过来，我先探探话，万一要是成了，呵呵，老顾，咱们就等着抱大孙子吧！” 这话得亏顾北没听见，要是让他知道，母后要出手，非得吓死不可。 为了他的终身大事，李素芬也当真是要魔障了。 “要我说，这事你还是稳当着点儿，就算咱儿子对人家有意，小陈怎么想的？人家就一准儿能看得上小北。” “凭什么看不上，小北哪点差了？长得好，咱们这一片谁见着小北不夸，工作好，现在还能赚钱，瞧瞧咱们家的条件，我真要是放出风去，要给小北相看，门槛都得给踩平了。” 天底下当妈的都一样，孩子再普通，可是在当妈的眼里也是最好的。 更何况，顾北方方面面都是出挑的。 “行了，先不说这个，我得好好捋捋，这个菜篮子应该怎么弄，别回头帮不上儿子的忙，反倒添乱了。” 李素芬闻言，也只能打住：“你……真想好了？” 作为枕边人，李素芬自然知道，顾孝武心里舍不得食品厂的工作。 毕竟干了二十多年，哪能说放下就放下呢。 “想好了，照着现在这样，恐怕厂子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厂里现在虽然还没找我谈话，可也是迟早的事，与其等着人家撵，不如我自己走，厂里还能给点儿补偿，就是提前退了，退休金只能发一半，算了，儿子有本事，我啊！往后就让儿子养，就算真不成，我也学着隔壁院的老王大哥，每天遛鸟下棋，等小北结了婚，帮着带孩子。” 听着顾孝武口不对心的话，李素芬也没点破，她知道男人心里苦，还没到五十就提前退休，遛鸟下棋带孙子，听着好像挺悠闲的，可真到了那个份上，日子没有一个真正舒坦的。 换作是她，心里也得没招没落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只要不催婚，咋都行 政策上的调整，虽然是国家大事，可是跟普通的小老百姓也息息相关。 食品厂没能经受住改开的浪潮，逐步被淘汰是理所当然，同样的，因为国家恢复高考，毕业生不断涌入社会，也不可避免的冲击着各个单位老人儿们的位置。 李素芬正是受到冲击的那一个。 她在京影厂工作多年，论经验、资历，哪样都不差，可是相较于各领域的大拿，还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 头两年还好，各个机关单位都讲究老中青三结合，新人刚毕业，正需要她这样的老人儿带着，可现在年轻人差不多都成长起来了，需要相应的位置，她在厂里就有些尴尬了。 虽然不至于像顾孝武那样，工资都没法正常开出来，可领导也找她谈了几次，明里暗里的都是希望她能主动退居二线。 退居二线当然不是提前退休，只是将现在的位置让出来，给更有活力、朝气的年轻人。 李素芬不服气，可大势所趋之下，也是无可奈何。 最近这几个月，有些在一起工作多年的老同事已经不经常来单位，想来也是“主动”让贤。 李素芬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自己，真到了那一天，不让也不行。 以前没考虑过，总想着过一天算一天，就算是真的退居二线，工资一份不少开，待遇也一点儿不会降，没什么不好的。 再熬上几年，顺顺当当的退休，回家养老就是了。 可今天，顾北说的那个菜篮子工程，让李素芬的心思也活了。 顾孝武不愿意提前退，总想着能找点儿事情做，为此都拉下脸来，找顾北出主意。 李素芬又何尝愿意退居二线，从此当个闲人老太太。 她才四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呢。 “想？你想什么？” “我想什么，跟你说有用啊！” “嘿！跟我说没用，你想跟谁说？” 顾孝武说着一怔，随后接着问道。 “你不会也打算找小北出主意吧？” “不行？” 呃…… 这话还真把顾孝武给噎住了。 “行，怎么不行，我这当老子的都要给儿子当长工了，我哪敢说不行啊！” 说着，顾孝武叹了口气，语气当中有失落，也有欣慰。 “咱们儿子……是长大啊！” 这一夜，两口子都没睡踏实。 顾北也熬到很晚才睡觉，光是那个计划书，他就写到了后半夜，结果不出意外的起晚了。 “晚了，晚了，晚了。” 顾北念叨着，飞快穿好衣服，顾不上洗脸，推着自行车就要走。 “妈，我不在家吃了，快迟到了。” “等会儿！” 李素芬也起晚了，昨天想了一夜，最后终于拿定了主意。 “妈，我要迟到了，今个还有事呢！” 顾北待会儿去单位要填出差的申请表，计划明天就去内蒙的马场，等那边处理好，还准备去找一趟李成儒。 “耽误不了你多大会儿，就几句话。” 听李素芬这么说，顾北就是再着急，也只能候着了。 “行，您说，我听着。” 不会又是催婚吧？ 现在只要李素芬一本正经的找顾北说事，他都会下意识的怀疑母后要催婚。 “提前说好啊，您要是说找对象的事，得等我回来，单位那边忙着呢。” 李素芬没好气的瞪了顾北一眼：“想什么呢，不是那事儿，是……小北，你帮着妈想想，京影厂那边来了不少新人，你妈都快被边缘化了。” 呃？ 还有这事？ “妈，您单位的事，哪轮得上我说话啊，要是台里还行，我好歹还能找人帮着说说，可京影厂那边……” “知道你没那么大的面子，我是说，你是不是能帮着妈出出主意，真要是靠边站了，我总不能整天闲着啊！” 听到这话，顾北也愣住了。 难不成昨天聊的事，让李素芬也生出了事业心？ 说起来，李素芬还真的要比顾孝武更有闯劲，当年刚十多岁就瞒着家里跑出去当了兵，主意特别正。 “妈，难道您也想做生意啊？” “怎么了？瞧不起你妈？” 李素芬一瞪眼，顾北都忍不住心虚，连忙说道：“没，没，我哪敢啊！只要您不催着我搞对象，别说做生意了，您就是干再大的事，当儿子的也百分之百支持。” “真的？” “当然是真的，这样吧，妈，这事等我下班回来再说，真要迟到了，这都月底了，迟到一天全勤奖可就没了。” “那你在这儿杵着干嘛？还不赶紧走。” 我…… 行吧！ 推着自行车，飞快的出了院门，跨上去，两脚发力狂蹬。 等国家放开私人购车的限制，高低也得买一辆。 冲刺，签到。 还差不到一分钟。 “急什么，这屋里就咱俩人，你还怕我打你的小报告啊？” 老张依旧惬意，红楼培训班都开课了，剧组各部门正式运转起来，可他好像还跟以前一样，每天上班就是三件套，小日子过得甭提多快意了。 可顾北知道，老张的逍遥都是装出来的，台里这两年又来了不少新人，一些老同志逐渐要退居二线了。 按说老张的岁数也不大，可这人懒散管了，一直都是得过且过的，显然没法得着领导青睐。 “咱是大好青年，迟到早退可要不得。” 顾北打了个哈哈，准备好材料，去找了杨婕导演签字，顺便把李成儒的事说了。 李成儒愿意回来，杨婕导演自然高兴的不得了。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出差的事，随后便到了片场。 又是一天的工作，继续与干冰为伍。 下班之后，顾北便骑车去了李成儒的家。 和当初来的时候不一样了，李成儒这半年跟着顾北做生意，拿了不少分红，家里也添置了不少大件儿。 “这个点儿来找我，又改主意了？” 李成儒刚吃完饭，瞧见顾北到了，俩人也没在屋里多待，在外面找了个清静的地方。 “主意没改，不过有件事让你帮忙。” “说吧，什么事？” 李成儒接过顾北递过来的烟，随手点燃。 接着，顾北便将菜篮子计划跟着李成儒说了一遍。 “你说的这个事……我听着有点儿意思，别的都好说，只要能把包地的事办下来，剩下就是运输，还有联系下游，这些都不难，小顾，行啊！这可是桩好买卖，做好了绝对有钱赚。” 不愧是李成儒，昨天顾北跟父母解释了好半晌，两人才明白。 李成儒呢？ 一点就透，轻轻松松就发现了其中的商机。 “我明天出差，等我回来想去密云一趟，找你就是想请你帮个忙，提前过去打个前站。” “没问题。” 李成儒也不推辞，虽然这桩生意跟他没关系，可是能帮得上顾北的忙，让顾北看到自己的能力，未来的“大用”，或许还能更“大”一点儿。 “不过，小顾，你也得想好了，这种事之前没有过先例，办起来肯定会非常麻烦，还不一定能成。” 顾北自然知道有难度，土地是农民的命，好不容易重新掌握了自己的命，没有人愿意轻易撒手。 “我知道难，想要办成，得看怎么操作。” “有主意了？” 顾北点头：“有几个预案，到时候具体情况，具体应对。” 李成儒听着，不禁心生羡慕。 往南方跑了几趟，他也想要做上几笔大买卖。 只可惜没有本钱。 再看看顾北，这么大的生意，居然说得轻描淡写的。 男人还是得有钱，只要腰包够鼓，说话的嗓门都能大几分。 “你心里有数就行，那什么，一块儿找地方吃点？” “不了，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妈说找我有事，你是不知道，现在我爹妈那个岁数的，甭管在哪个单位，哪个厂，都开始不受待见了，这不，我昨天跟着我爸说批发蔬菜的买卖，我妈也动心了，让我帮着出主意呢！” 李成儒听着也笑了：“婶子也要下海做生意？行啊！到时候，真要是做大了，可都是留给你的家底。” 呵呵！ 顾北可从来都没指望过，父母能留给他什么。 富二代有什么好的？ 人前羡慕，人后白眼。 要做就做富一代，做打江山的那一代。 “不跟你白话了，我先走了，周五下午回来，你……” “我明天就去，正好我有个同事他们家老头儿是东城的区委书记，我先弄个尚方宝剑。” 嚯…… 还有这门路呢！ 真要是能请动区委书记帮忙，接下来的事，可就简单多了。 “那行，这个你拿着看看，到时候人家要是问起来，你也有的说。” 顾北说着，将昨天整理好的计划书拿了出来。 李成儒见状，迟疑了一下，随后笑道：“就这么放心给我，你不怕我偷你的点子，找别人合作，把这桩生意给抢了？” 抢？ 随便！ 身为天选之子，熟悉未来几十年的发展历程，顾北最不缺的就是发财的金点子。 “走了！” 顾北把计划书塞到李成儒手里，挥了下胳膊，跨上自行车，很快就没影儿了。 李素芬适合干什么？ “刚出锅的肉包子，都来买啊！” 街边一个小摊，老板看上去年纪不大，应该是返城之后，找不到工作的知青。 重点当然不是她，而是…… 第一百三十七章 白龙马蹄朝西 前世有很多商界大佬都是从餐饮行业起步的，甚至一些金融论坛的座上宾，也是靠着开小饭馆攫取了第一桶金。 顾北没指望李素芬也能混到那个程度，可有他从旁协助，做个餐饮大亨应该不过分吧。 不过他这个儿子省心，用不着当妈的跑到网上跟前儿媳妇打嘴仗，还被顶上热搜。 刚起步也不用做的太大，现在京城有好些私营的小馆子，基本上都一家人经营，毕竟一旦做大，就要涉及雇工的问题。 前段时间，那位卖瓜子卖成万元户的名人就因为雇工超过了一定数量，在报纸上引发了两种制度的大讨论。 当然也不能太小，顾北可舍不得自家母后推着个三轮车沿街叫卖。 “妈，您觉得怎么样？” 李素芬听了顾北的分析，也有些心动，虽然没做过生意，但经营个小吃部，应该不成问题。 每一个主妇都具备一种叫做精打细算的天赋技能。 “你觉得行就行，我又不懂，妈就是想有个事做。” 今天上班，领导又找李素芬谈话了，先是一番嘘寒问暖，紧接着就开始念叨单位的难处。 连着几届毕业生被分配过来，可厂里的岗位就那么多。 老人儿不退下去，新人只能在一旁干看着。 李素芬听得烦了，虽然没直接表态退居二线，可话已经接过去了。 要是真能有个事做，退也就退了。 毕竟在京影厂干了二十多年，她也不愿意看着厂里为难。 李素芬应了，接下来就是经营方向的问题了，京城的小吃不少，可技术含量不低，就拿卤煮火烧来说，做法看一眼就会，可想要掌控好味道，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跟那些百年老店竞争，属于拿着鸡蛋磕石头。 万分不智。 可具体做什么，顾北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出来，干脆让李素芬先去看房，把店面敲定之后，还要装修，到时候再研究也来得及。 转天，顾北去单位拿了火车票，当天上午便赶去了锡林浩特。 《西游记》里孙悟空被太白金星那个老头儿忽悠着上天，官封弼马温，天河牧马那一场戏就要在这里拍摄。 这边有个骑兵团，好几百匹战马，此前台里已经出面帮着联系过了，顾北此来除了跟当地驻军领导协调拍摄时间之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寻找白龙马。 取经路上，结伴而行的不仅仅是师徒四人，白龙马也是不可或缺的成员之一，他是龙宫三太子的化身，也是唐僧的第四个徒弟。 说起来也挺有悲催的，《西游记》开机将近两年了，从最初的试集《除妖乌鸡国》，到《偷吃人参果》、《祸起观音院》，再到《三打白骨精》，剧组居然一直没有一匹属于自己的白马。 最初的想法是，养马很麻烦，还不如到什么地方，就在什么地方找马。 但是随着拍摄工作展开，每到一处，马的问题给剧组添了很大的麻烦。 比如，之前在海南岛拍摄时，剧组都杀过去了，可怎么也找不到白马，最后，顾北联系了当地很多部门，好不容易才借到一匹棕色的，很漂亮的高头大马。 到了剧组之后，美工组直接用大白把那匹马浑身涂满，看上去还能凑合。 但这马被刷上颜料后，或许是因为感觉不舒服，乱蹦乱跳起来，挣开了束缚，一直逃到了河里。 结果，马在河里跑了一个来回，美工组半天的工夫全部白费，马身上的颜料一沾水，直接掉了色，成了一匹花马。 而且，这匹马还挺聪明的，提高了警惕，任何人都休想再靠近它，根本不可能给它补颜色。 更可笑的是在湖南张家界，那里根本没有马，更别说白马了。 当时顾北正忙着春节晚会的事，没在剧组，找马的任务，杨婕导演交给了李成儒，还限他三天之内，必须找到白马。 李成儒想尽办法，急得嘴里起了燎泡，可是连湖南的周边都没有，后来听人说湖北与湖南交界处有白马，于是就奔了湖北。 最后，马是找到了，也可以借给剧组拍戏，但马主人要跟来，还提出了不菲的报酬。 没办法，拍戏最要紧，什么条件也得答应。 结果等马送过来一看，好嘛，就一匹小马驹，都没有半人高。 不管怎样，总算有了马，而且是白的，这就不错了。 但是一开拍，又有问题了，王越一上马，脚就踩到了地上，而且这白马还歪歪咧咧的随时要倒。 骑是没法骑了，只能拉着走。 所以在《三打白骨精》这集戏里，唐僧从头到尾就没有骑过马。 拍摄的时候也尽量避开全景，免得人和马比例失调。 因为马的问题，拖慢了剧组的拍摄进度，从海南岛回京城之前，杨婕导演便和顾北说了，一定要买一匹白龙马，专门为剧组拍戏服务。 顾北这次来锡林浩特，也带着寻找白龙马的任务。 到了地方，顾北一眼就在好几百匹战马当中，看到了两匹白马，其中一匹看着就漂亮，高高大大，很有精神，一根杂毛也没有。 但是听了介绍才知道，这匹马的性子很烈，一般人根本驾驭不了。 想到许少华骑在马上，结果马一尥蹶子，直接将许少华掀下来的画面，顾北果断放弃了。 另外一匹白马是骑兵团团长的。 看上去个头稍微小一点儿，同样神骏，稍稍生着几根杂毛，可是脾气温顺多了。 顾北在锡林浩特待了一天，临走前，找到了马场的负责人，问可不可以把那匹白马借给或者卖给剧组拍戏用。 对方听明白了顾北的意思，顿时面露难色，因为按道理，军马是不能卖的，如果要卖的话，必须先除了军籍，但也表示，如果为了拍摄需要，他们可以向领导汇报。 见对方没有直接拒绝，顾北知道这事有门儿，此前他已经了解过了，这匹马的岁数不小了，再过几年就要退役。 顾北当即表示，马是一定要的，请对方跟领导请示汇报，一旦有结果，随时联系。 回到京城，顾北第一时间便来了单位，把那匹白马的照片给了杨婕导演。 杨婕导演看过照片之后，当即便给台领导打了买马的报告，结果，遭到了大部分领导的反对。 反对的理由也很简单，买一匹马会增加剧组的开支，不光买马要花钱，平时剧组外出取景，还要用车皮拉着，而且需要有专门养马的人。 总之，会有很多麻烦。 台领导反对，杨婕导演则犯起了倔脾气，坚决要买下那匹白马。 堵着洪敏生副台长办公室的门，就是一通嚷嚷：难道以前找不到白马的麻烦还少嘛，更别说白马总是变样，已经直接影响了艺术质量，再说根本不会有那么大的开销。 争来争去，弄得面红耳赤，急赤白脸，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个时候，比拼的是内功，谁先扛不住，谁就输了。 事实证明在这方面，杨老太就没怕过谁。 台领导又怎么样，对上她这个倔老太太，也一样没辙。 同意！ 得着消息，顾北立刻和马场的同志取得了联系，询问那边是否请示了领导，能不能把那匹白马卖给剧组。 谁知对方已经将那匹白马除了军籍，只等顾北的消息了，而且，只要给800块钱，就能给剧组送过来。 800块钱，一匹军马！ 价格便宜到跟白送没什么两样了。 顾北赶紧表示，不用人家送，剧组下个月就要前往锡林浩特拍戏，等拍完戏，他们可以自己将马带走。 事情办得这么顺利，顾北没想到，杨婕导演也没想到。 趁着领导高兴，顾北也抓住机会提出想要请一天的假，这边的天宫戏马上就要拍完了，接下来剧组就要转战锡林浩特。 顾北得趁着离京之前，把包地种菜的事给敲定了。 杨婕这会儿心情正好，当即就答应了。 反正戏也拍的差不多了，这段时间大家都很辛苦，到了周末也没法休息。 顾北刚跑了一趟外差，还把白龙马给敲定了，让顾北休息休息，也是理所应当。 熬到下班，顾北就去找了李成儒。 “我找了同事，也跟他们家老头儿见过面了，你的意思也都说了，人家倒是挺感兴趣，可是……” 果然。 顾北已经猜到了。 那天听李成儒说，他有个同事的父亲是某区的区委书记，当时顾北还觉得能找一靠山，可事后一想，就明白这根本不可能。 虽然他要做的事，跟现下的政策并不冲突，可毕竟都是从特殊时期过来的，即便身居高位，也要时时刻刻保持着警惕。 谁知道哪块云彩下雨啊？ “能理解，能理解。” 李成儒有点儿不好意思，那天话说的挺圆，结果事情没办成。 “密云那边我也去了，没直接接触，你说的那个村子我去了，我估摸着……这事有点儿悬！” “怎么说？” 第一百三十八章 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灵不灵的，要试过才知道。 再说了，顾北打一开始也没想过只玩虚的。 转天就带着顾孝武、李成儒一同到了密云。 这个时候的县委大院还是很容易进的，做好登记，接着门卫打了个电话。 李成儒同事的父亲虽然没同意批条子，但碍于情面，还是打过招呼。 见着分管县里农业的负责人，顾北说明来意，对方没有一丁点儿傻大款来投资的喜悦，反而显得惴惴不安。 对此，顾北完全没感到意外，毕竟现在粮食收成也是上面对县里工作成绩考核的一部分，不种粮食改种菜，这不等于自废武功嘛。 再说了，私人承包土地，以前也没有过先例啊！ 万一上面的政策突然变了，将分给农民的土地再收回去，到时候，私人承包土地的事被翻出来，责任谁来承担？ 顾北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什么意思了，笑着说道：“领导，其实这件事，您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理解，以前老乡们家家户户也都有自留地，种什么全凭自己的意愿，现在分田到户，使用权既然归了老乡，那么也是同样的道理，菜长出来，我负责统一收购，地的使用权还是老乡们自己的。” 这样解释，也就不涉及土地承包的问题了。 顾北心里也觉得憋闷，束手束脚的限制太多，无论做点儿什么事，都要瞻前顾后的。 不过没办法，改革嘛！ 总是要摸着石头过河，一步一步的来。 听到顾北这么说，负责人的脸色明显好看了一点儿。 “而且，种菜的收益，明显要比种粮食带来的收益更高，我这么说，您不反对吧？” 负责人点了点头，谁都知道，种菜比种粮食赚钱，可是…… “小同志，你这话确实没错，可是，也要考虑到实际情况，老乡们前几年真是饿怕了，现在一门心思就是多打粮食，种菜在自家自留地上种点儿，够自己吃就行了，你现在是想让老百姓多种菜少种粮食，恐怕行不通啊。” 这倒不是推诿，而是实话，现在的农民，只有看到自家谷仓堆满粮食，心里才会踏实，钱虽然重要，但粮食才能填饱肚子。 跟肚子比起来，钱算个什么。 但是，理解归理解，可经济要发展，自给自足的模式注定是要被淘汰的。 顾北赶紧把他的计划和盘托出，渐渐的，那位负责人也心动了。 明摆着的，如果当真能增加老百姓的收入，这可比粮食产量带来的成绩要更加诱人。 “领导，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请您做个见证，如何说服老乡，是我们的事，你帮我们压住场面就行，说白了，借一借您的威望，我们就狐假虎威了。” 顾北他们当然也能自己去村里，直接找老百姓们谈，但是，这个年月，要是没有上面的领导首肯，怕是顾北给的再多，老百姓也不敢答应。 还是得借一个名头。 听顾北这么说，负责人心里也很舒坦：“既然这样，我就做个见证，具体的事，你们来谈，不过，你们打算挑哪个村子。” 顾孝武当即就报了当初他和李素芬被下放的那个村子。 负责人闻言，直嘬牙花子：“那可是全县最穷的一个村了，往年收上来的粮食都不够吃，让他们种菜，我觉得难度恐怕会更大。” 顾孝武连忙说道：“领导，您说的情况我都了解，我之前在那里住过几年。” 负责人一听就明白了，想来当年曾受过那个村子老乡的照顾，这是回来报恩，带着老乡们一起致富的。 “行，既然定了，那就走吧。” 说着，还给县委小车班打了个电话，这还要多亏李成儒同事的父亲，否则的话，顾北他们甭想有这待遇。 当下这年头的路是真不好走，沟沟坎坎，坑坑洼洼的，一路颠簸，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足足开了一个半小时，才到了地方。 身处村中，入眼能看到的都是土坯房，一群正蹲在向阳处抽着旱烟、晒着太阳的村民好奇的打量着突然到来的小汽车，还有不少孩子围了过来。 顾孝武算是故地重游，分外感慨。 “这都好几年了，村里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那位负责人苦笑道：“这地方太偏，老百姓也没有来钱的道，只靠种粮食，一年到头能混个温饱就不错了。” 说着，突然意识到，顾北他们可不就是给这里的老百姓送钱的嘛！ 按照顾孝武的指引，车直接开到了村委会，同样是一处破旧的院子，门口挂着一块斑斑驳驳的牌子——XXX村委会。 村长和支书已经得着了信，早就在门口迎候着，看到领导下车，连忙上前握手。 负责人简单说了来意。 周围人太多，没说细则，只是告诉村长和支书，今天来有大好事。 村长不禁狐疑。 大好事，活了大半辈子了，除了那些年吃饭不要钱，就没遇着过什么好事。 “老秦大哥，您还认得我吗？” 顾孝武上前，村长看着来人微微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你是……老顾？” 顾孝武笑道：“是我，是我，好几年都没见了。” 见着熟人，村长明显放松了，握着顾孝武的手，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好些年都没见了，你这是……” “来，小北，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秦大伯，这是你满仓叔。” 顾北挨个问候。 秦大伯是村长，满仓叔是书记，都是顾孝武的熟人。 “老顾，这是……你儿子。” 顾孝武笑着拍了下顾北的肩膀：“是我儿子，这位是我儿子的朋友。” 秦村长看了看顾北，接着又看向了李成儒，实在是想不出来，县里的领导带着他们来能有什么大好事。 要是想回来看看乡亲们，自己来就行了，哪还用得着领导陪同。 寒暄了一阵，顾北等人被请进了村委会。 众人坐定，县里分管农业的负责人先开了腔：“我今天过来，就是做一个见证，具体的还是让他们三位说吧。” 说完，便目视顾北，虽然顾孝武是长辈，可这位负责人看得出来，顾北才是拿主意的那个人。 “秦大伯，满仓叔，这次我们来，是想着找乡亲们干一件大事？” 秦村长把顾北递过去的烟别在耳朵上，掏出自己的旱烟，卷了一颗点燃，这才说道：“顾……算了，我跟你爸平辈，就喊你大侄子吧！” 顾北笑着点头：“应当的。” 秦村长吸了口烟，道：“刚才张局长就说有大好事，到底是啥大好事，你先说说。” 满仓支书也跟着说道：“大侄子，你说要找乡亲们干大事，我们都是农民，就会土里刨食，能干啥大事？” 顾北笑着说：“我们这次来，就是跟你们谈土里刨食的事，不仅要刨食，咱们还要刨钱。” 刨钱？ 秦村长不明所以：“我种了几十年的地，也就是这几年，肚子能填饱了，农民种地，能有口吃的就知足了，那土坷垃还能刨出钱来。” “大侄子，你说的明白点儿，这土里咋能刨出钱来？” 粮食确实重要，可钱也是万万不能没有的，买化肥，买农药，还有家里的油盐酱醋，过年给孩子们做衣裳，哪样不要钱啊！ 顾孝武接过了话头：“是这么个事，我准备倒腾蔬菜去城里卖，就想着承包咱们村的蔬菜收成。” 秦村长闻言，抬头看向了顾孝武：“老顾，当初你们两口子在村里住了好几年，还能不知道村里的事？自留地种的菜，也就够自家吃的，有多的就腌点儿咸菜，哪够拿出去卖啊？” 顾北说道：“所以啊，我们来的目的就是想让老乡们多种菜，甭管多少，只要收上来，我们全都包了。” 满仓支书刚要说话，秦村长便将他拦住了，语气坚定的说道：“不行，种地打粮那才是正经，交了公粮，还要留够自家的吃食，没有菜吃不打紧，没有粮食吃，那是要饿死人的。” 秦村长今年六十多岁，经历过的也多，因为没有粮食吃饿死人，别人是道听途说，而他是亲眼看见过。 顾孝武能想着回村，给乡亲们找一条赚钱的路子，秦村长心里挺高兴，可要是为了赚钱，不种粮食改种菜，那是万万不行的。 “手里有粮，心里才能不慌，老顾，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可这事不成，不成。” 顾北连忙解释：“秦大伯，我没说让乡亲们一点儿粮食都不种，我的意思是说，让乡亲们分出一部分土地种菜，种的粮食够交公粮和自家吃的就行了，其余的全部种菜，种多少，我们全要，而且，绝不让你们亏本。” “还是不行，老顾，你别嫌我说话难听，现在说种出来多少都要，可真等收成了，你们万一不要了，我们守着这些菜可填不饱肚子。” 虽然还是拒绝，但是，顾北也听出来的，这次拒绝的可不像刚才那么干脆。 第一百三十九章 这事干得过 “老秦大哥，满仓，难道你们信不过我？” 秦村长看着情绪激动的顾孝武，微微摇了摇头。 “老顾，这可不是信得过，信不过的事，我和满仓，一个村长，一个支书，我们得为乡亲们的口粮操心，话说得再好，没落在实处，谁也分不清真假。” 满仓支书也跟着说道：“顾大哥，咱们哥俩认识的年头也不短了，都知道你跟嫂子是厚道人，可这事太大，红口白牙的，可没有乡亲们的肚子重。” 顾孝武也急了，指着县里的那位领导：“这位是县里分管农业的领导，我们请他做见证人，你们信不过我儿子，信不过我，还信不过他吗？” 领导站起来刚准备说话，就被秦村长给拦住了。 “领导，刚才你也说了，只是做个见证，具体的事，你不参与。” 呃…… 一句话就把领导的话给堵了回去，而且，看着秦村长那淡定的表情，还真是一点儿都没有对上级领导的尊敬。 这年头可不同于后来，没有官大一级压死人的说法，当官是老百姓的公仆。 既然都是公仆，你管县里的大事，我管村里的小事，谁也不比谁高一头。 接着，秦村长的话锋一转：“领导，既然你说了是见证人，那我问你一句，刚才他们爷俩说的这事靠谱吗？别回头我带着村里的乡亲应了，最后让我们全村人守着地里的菜叶子过大年。” 这个…… 领导闻言也为难了，靠不靠谱，他也不知道，这个事说起来还是县里一把手推给他的，说是市里的领导打过招呼，要关照一下。 他能带着顾北等人来村里，还动用了县委唯一一辆小汽车，这还不算照顾，总不能还要让他来当这个保人吧？ 满仓支书也跟着问道：“这事能成吗，大喇叭里边不是整天喊着要抓投机倒把吗？” 领导目视顾北，这件事还得让顾北来解释。 “能成。” 顾北满是自信的笑着说。 “绝对能成，秦大伯，满仓叔，您二位要是不放心，这样吧，红口白牙的说虚话确实不牢靠，咱们还是来点儿实在的吧。” 说完，顾北把放在脚边的手提包拎起来，放在桌子上，接着拉开拉锁，一袋子的钞票，全都是崭新成捆的大团结。 “秦大伯，满仓叔，我这人说话算话，你们尽管带着乡亲们种菜，只要同意我的提议，今天我可以先留下一部分定金，这是两万块钱，就当是我提前付给乡亲们的菜钱了。” 秦村长和满仓支书看着手提包里的钱，眼睛也有些发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了大半辈子，哪层见过这么多的钱啊。 听到顾北说，居然真的给定金，当即也有些动容，异口同声的问道：“当真？” “自然当真。” 接着，顾北又从包里拿出一份合同：“这是我拟的合同，很简单，您二位先看看，有不明白的问我，我来解释，领导，您也看看，给做个见证，没问题的话，只要您二位代表村里签了，这两万块钱就放这儿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显然都动心了。 眼瞅着就要夏播了，可两人一直在为村里买化肥的事发愁，老百姓腰包里没钱，村里也没钱。 供销社原本应该分给他们存的份额，因为没钱，就要调给别的村了，俩人急的整天唉声叹气。 可再怎么愁，也愁不来钱。 万万没想到，当初他们村的下放户居然带着钱来了。 只是，拿种粮食的土地种菜。 这个事太大了。 秦村长吧嗒吧嗒的抽完一根烟，抬起头说道：“既然要跟村里签这个……合同，那就不能我们两个说了算，关系着乡亲们的大事，得开个全体村民大会，征求大家伙的意见，老顾，还有这位领导，你们四位现在村委会歇会儿，我们这就开会。” 咋滴？ 还得回避啊？ 不等顾北说话，秦村长和满仓支书便起身离开了。 领导见状也是摇头苦笑：“这个倔老头子，咱们等着吧。” 刚刚见顾北连定金都拿出来了，领导原本并没当回事儿，这下也改变了态度。 要是真的能如顾北所言，这个村子的脱贫致富就不成问题了。 好事，大好事。 老百姓落了实惠，还能丰富首都人民的菜篮子，一举两得。 不对，应该是一举三得。 老百姓富裕了，政绩不就有了嘛！ 很快外面就响起了敲锣声，还有个大嗓门嚷嚷着，让所有人都去打谷场开会。 顾孝武心里不踏实：“小北，你说村里人能同意吗？别的我不知道，老秦这人脾气倔，有原则。” 顾北闻言笑道：“爸，秦大伯有原则好啊，只要他明白，这件事对村里人有好处就行，咱们一不偷、二不抢、三不骗的，真金白银跟他们做买卖，让他们赚钱，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话是这么说，我也知道是好事，要不然哪能选这个村子啊，当初我和你妈下放到这里，可没少受乡亲们的关照，可就怕……乡亲们转不过来弯。” 足足等了一个钟头，秦村长和满仓支书回来了。 秦村长开门见山：“我们俩给乡亲们解释了，我觉得这事呢，能干是能干，但是，光有定金还不行，老顾，别嫌我说话难听，这事真要是有了差错，到时候我们俩不光要让乡亲们戳脊梁骨，怕是都没法活人了。” 顾孝武没说话，而是看向了顾北。 “秦大伯，满仓叔，有什么要求，您二位尽管提。” “行，我就不客气了，除了定金，你们还得留些分钱放在县里，不用太多，够我们村半年的嚼谷就行。” 养活全村人半年？ 听到这话，顾北吓了一跳，但是，随即就反应过来了。 这年头，够村里人半年吃饭的钱还真用不了太多。 现在不同于前世，人们的基本生活要求很低，能填饱肚子就行。 仔细算算的话，有几万块钱就足够了。 “行，秦大伯，这事我应了，领导，还得麻烦您，我拿五万块钱放在县里当押金，什么时候收上来第一茬菜，我再拿走。” 领导自无不可，能促成这件事，还能给村里人留一个保证。 “没问题，这件事我跟县里的领导汇报。” 见顾北答应，秦村长也笑了，他当然明白，这是件好事，真要是能做成，做长久的话，村里的乡亲们都能借此赚着活钱。 “那就行，这事干的过。” 接下来就是签合同，随后秦村长代表村里给顾北写了一张收条，那两万块钱便归了村里的乡亲。 两万块钱，分到每一户也有小一百了。 城里的工人辛苦一个月，也就能赚几十块钱，而在村里，家庭年收入也不过两百多块钱，这还是改开之后，农村施行了分田到户，要是以前，一年干到头，拿着公分换粮食，把口粮归了账，最后才分结余的钱，每家每户最后能分几十块钱就了不得了。 年景不好的时候，说不定还得欠队里，公社的钱呢。 事情办妥了，算是皆大欢喜。 临走的时候，顾北也不忘叮嘱道：“秦大伯，满仓叔，咱们可得有言在先，种的菜必须得水灵，必须得新鲜，别到我们来收菜的时候，拿那些蔫了吧唧的菜来糊弄我们。” 既然秦村长都丑话说在前面了，顾北自然也就不客气了。 “小北，瞎说什么呢？你秦大伯不是那样的人。” 顾孝武说着，还朝秦村长看了过去，明着是在说顾北，实则也是在挤兑人。 刚才秦村长拿他们爷俩当骗子，当真是把他给气着了。 秦村长也不免尴尬，赶紧拍着胸脯保证：“你们爷俩放心，到了收菜的时候，谁家要是敢这么糊弄，你们爷俩就来找我，到时候，村里取消他们家卖菜的资格，让他们家看着别人赚钱干着急。” 顾北闻言笑道：“那就好，有您这个态度，咱们这个买卖就能长久的做下去。” 秦村长和满仓支书也是大喜，这买卖要是能长久自然最好。 乡亲们谁不想口袋里宽裕点儿，象现在这样，上乡里县里赶大集，掏光身上的口袋，都摸不出个三毛两毛的，简直丢死个人。 “放心，放心，咱们村里都是实在人，再说了，还有我们两个盯着，保准出不了错。” 顾北接着又说道：“还有事情想麻烦您二位，等今年把才收上来，到时候帮我放放风，把乡亲们赚钱的事，跟四维八庄的老百姓都说说。” “干啥？让别的村眼馋？” 秦村长现在满脑子都是乡亲们脱贫致富的画面，这话根本没过脑子，直接就说出来了。 顾北听了也觉得无语。 我吃饱了撑的啊！ “我的意思是说，等到明年，我们收菜的量还要扩大，光咱们一个村子供应不上。” 秦村长闻言红了脸，刚才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听了顾北的解释，不禁暗暗心惊：“还……还要加大量？” 不光惊讶顾北的实力，秦村长还有些担心，他确实不懂做买卖，但是物以稀为贵，货到地头死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种菜的多了，产出的量大了，菜价就会往下跌，到时候还能挣到钱吗？ 顾北看出了秦村长的担心，笑着说道：“秦大伯，我们的目标是供应整个京城的蔬菜，就你们这一个村的产量还真不算什么。” 整个京城？ 秦村长的下巴都差点儿被惊掉了。 第一百四十章 敢想，才敢干 “小北，你在村里说的要供应整个京城的蔬菜，这话是真的？” 回到京城，已经六点多了，从长途汽车站出来，三个人找了个小馆子。 吃着饭的时候，顾孝武突然问了一句。 顾北笑道：“爸，您也觉得我在吹牛？” 顾孝武摇摇头：“我就是觉得……到时候真要是放出风去，回头各个村都种菜，咱们能销得出去吗？” 这个问题，不用顾北开口，李成儒就给结束了。 “叔，别说几个村子的蔬菜产量，就是整个密云县都种菜，京城的老百姓也能吃得下，这两天我也打听过了，京城的蔬菜供应，要么靠山东，要么靠辽宁，可这俩地方距离京城都远，把菜运过来早就不新鲜了，只要咱们手里有新鲜的蔬菜，根本就不愁销路。” 要是放在前几年，这买卖绝对做不成，那个时候，所有的米面粮油肉菜，以及各种副食品，都是统购统销，私人根本插不进手。 这两年政策渐渐宽松了，对私人经济虽然还没到鼓励的程度，但是也开了不少口子，其中就包括蔬菜。 上面大概也发现了，依靠以前的供应模式，根本满足不了城市人口对蔬菜的需求。 所以，现在经常能看到周边的农民赶着马车进城买菜。 顾北现在不过是将零售改成了统一收购。 “爸，不光是京城周边的郊区，未来还要逐步扩展范围，而且，还仅仅是现在这样靠着老乡们用传统方式种，未来等到政策宽松之后，我们就真正承包土地，扩大规模，提高种植效率，还要搞大棚，种反季节蔬菜。” 反季节蔬菜其实早就有了，大棚也并不新鲜，只不过没有得到推广而已。 现在人们种反季节蔬菜，只要是靠暖房。 顾孝武越听越心惊：“小北，你这个心也太大了，一个人真能办成这么大的事，要我说，还是稳当着点儿，别给干黄了。” 顾北笑道：“爸，人首先要敢想，然后才会敢干，要是只做个小生意人，每年来收一次菜就行了，我也犯不上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为什么要惊动县里，还让李成儒去帮着求人打招呼，顾北为的就是影响力。 要让越来越多的人看到，在这桩生意里，老百姓有利可图，才会有更多的人被吸引，从而参与进来。 “你说的，我也听不太懂，行啊！就依着你说的办。” “爸，接下来的事，可就交给您了，您放心，我回头跟三哥说一声，让他帮衬着，到时候，我算一部分干股给他。” 顾孝武听了，忙问道：“那小李呢？他也出了不少力，你可不能忘了人家。” 李成儒笑道：“得嘞，谢谢叔还想着我呢，您啊，就别惦记我了，我下个礼拜就回剧组上班了，您也别怕我吃亏，顾北可答应我了，往后要带着我干大买卖。” 大买卖？ 这收菜的买卖还不够大？ 都能带着一个村子的人共同致富了。 “爸，别的事，您不用考虑，往后盯住了这一摊就行，有什么事就让三哥去做。” 顾孝武摆摆手：“那可不行，都交给老三，我不是成了甩手掌柜了，你放心，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我还没到七老八十呢。” 想到已经开始的生意，顾孝武虽然内心忐忑，可同时也充满了干劲儿。 “村里的乡亲们把菜种下去，就等着收了，到时候，乡亲们都能得着实惠，日子可就好过多了。” 说着话，顾孝武又皱起了眉。 “小北，这菜收上来，该怎么往京城送啊？还有，咱们到底卖给谁啊？难不成也学着去摆摊？” 做生意说着挺容易，可是细琢磨起来，里面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的。 “当然不能摆摊，咱们要做的是上游供应商，把菜批发给京城大大小小的菜贩子，这件事交给三哥，他认识人多，只要咱们的菜足够新鲜，不愁没有买主，另外到时候，咱们可以租一个大一点儿的仓库，用来储存。” “运输的问题，您也不用担心，三哥认识钢厂运输队的队长，现在厂子效益不好，后勤部门，还有三产都是自负盈亏，平时车队也接外活，回头跟他们签一个协议，保障咱们长期用车。” 顾孝武看着顾北侃侃而谈，满是欣慰，在他看来很难解决的问题，顾北三言两语就给搞定了。 “爸，这生意刚开始干，您肯定的辛苦点儿，等到收菜的时候，得天不亮就下乡，天亮之前要以最快的速度运回京城，趁着新鲜把菜批发给菜贩子。” “就一个要求，一定要快，稍微拖点儿时间，这菜只要一蔫，就不值钱了。” 顾孝武听着连连点头：“你放心，爸最不怕的就是辛苦。” 要是有可能的话，顾北自然不希望父母吃苦受累的，可他现在没人可用，只能趁着父母还年轻，让他们帮着奔波几年了。 “叔，您辛苦一段，到时候让顾北好好孝敬您，也就是现在不允许私人购车，要不然的话，咱自己买车，买它十辆大卡车，也组织起自己的车队，您也用不着受累了。” 十辆大卡车？ 顾孝武连想都不敢想，还有刚才顾北说的那些，什么大面积承包土地，还要弄大棚种反季节蔬菜之类的，他听着跟做梦一样。 他把李成儒说的当成了笑话，结果却听到顾北接着说道。 “瞧你那点儿出息，真要生意做大了，到时候一百辆卡车也打不住。” 臭小子，十辆大卡车，我都觉得是在做梦了，就这你还说没出息？ 你老子算啥？ 边吃边聊，从饭馆出来，各自回家。 刚进门，李素芬就拉着爷俩问事情办的顺不顺利。 留下顾孝武解说这一天的经历，顾北则去了后院，之前跟马三儿提过一嘴，只是么详说，事情现在基本上已经办妥了，他得去问问马三儿的意见。 到底是想要跟着他干，还是打算继续做服装批发的生意。 看到屋里亮着灯，顾北也觉得挺意外，自打在外面置办了院子，马三儿已经很久没回来住了。 “谁啊？” 正看电视的马三儿听到敲门声，语气有点儿不耐烦。 他今天难得回来一趟，结果从进家门到现在，屋里就没断过人，不是希望他能低价给货，就是找他借钱。 以前都把他当成街溜子，谁也瞧不起，现在眼瞅着他发财了，一个个的全都贴了过来。 什么玩意儿啊？ “三哥，是我。” 听到是顾北的声音，马三儿连忙起身，将门打开了。 “小北啊，听婶子说，你今个跟叔出了趟远门，这是……刚到家？” 顾北应了一声，两个人进了屋。 “三哥，咋没把嫂子带回来啊？” “嗐，甭提了，吹了。” 顾北一愣，过年的时候不是还挺好的嘛，听李素芬说，俩人已经谈婚论嫁了，怎么好好的分手了？ “咋回事啊？不是挺好的吗？” “是挺好，可她家里人忒不是东西，拿着我当冤大头，张嘴就要两千块钱彩礼，三大件，四十八条腿，行，哥们儿有钱，不在乎这仨瓜俩枣的，可是……小北，你知道他那个爹跟我说什么吗？” 顾北摇头，他哪能猜的着，无非就是继续要条件呗。 “让我带着他那不成器的儿子一起做生意，还说什么，俩人的买卖，赚了钱得二一添作五，我去特么滴吧，当时我就翻了，做特么的春秋大梦吧，这哪是嫁闺女啊，简直就是卖女儿呢。” “嫂子……你对象啥态度？” 马三儿撇了撇嘴：“面瓜一个，一句话都不说，就听着她爹妈满嘴胡吣，她但凡能说一句为我考虑的话，我也不至于跟她吹了，可人家从头到尾装聋作哑，你想啊，我要是把这么一个女人娶回家，往后还能有我的好？” 呵呵！ 80年代的扶弟魔，极品岳父岳母，杀伤力堪比前世。 这样的人家，自然还是别招惹为妙。 等等！ 顾北突然想到一件事，盯着马三儿问道：“三哥，你跟你那对象，你们没……那什么吧？” 马三儿被问得一愣，好半晌才明白过来，连连摆手：“没有，绝对没有，我真要是……要是那什么了，他们家要的条件再高，我也得认了。” “真没有？” 马三儿语气坚定：“真没有，小北，你这是……” 见马三儿说得言之凿凿的，顾北也就没再纠缠这件事，也没跟马三儿解释。 总不能告诉马三儿，过几年，将要进行一次治安大整顿。 马三儿要是真跟那女的有过，到时候，人家怀恨在心，举报他流氓罪的话，不死也得脱层皮。 顾北最不愿意跟这种事有任何牵连，身边的人也不行。 如果让他发现马三儿是个危险源的话，他可不会顾念以往的情分。 “三哥，要断就断个干净，可千万别落把柄在人家手里。” 顾北满脸严肃，马三儿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连忙应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最难揣测是人心 听着顾北絮絮叨叨的把他的菜篮子计划介绍了一遍，马三儿感觉整个人都麻了。 顾北早先确实说过，准备再做点儿别的买卖，服装批发生意做不长久。 最近这半年，马三儿也瞧出来了，同行越来越多，不光天津那边的老客户丢了不少，京城这边，也有小商贩不再找他们拿货了。 竞争变得激烈，为了能尽早出货，价格也是被一压再压，可即便如此，利润还是有的，至少比普通的工薪阶层强得太多了。 顾北要是有好主意的话，服装批发不干也就不干了。 可听顾北说完，马三儿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他刚习惯了服装大亨的身份，顾北现在居然让他去当个菜头儿。 “小北，你这……能行吗？” 白菜土豆一斤才多少钱？ 就算顾北包下了一个村子的土地，全部都用来种菜，可每年也就那么一茬儿，剩下的时间难道全都歇着，啥也不干了。 顾北一眼就瞧出来，马三儿是舍不得现在的服装批发生意。 这也是人之常情。 好不容易做顺了手，而且也已经形成了规模，突然要放下，甭管换成谁，都很难下这个决心。 “三哥，人要看得长远些。” 顾北说着，还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蔬菜的利润空间确实没有服装生意那么大，但是，你得知道，在老百姓的心里，肚子永远比体面重要，衣着光鲜能比得上三餐温饱？” “现在人们的日子都好过了，以前想的是吃饱，现在想的是吃好，在吃饱吃好之外，想的才是外面儿的体面，口腹之欲大过天。” “而且，就像服装批发一样，咱们要做蔬菜生意，同样是走量，现在是只包下一个村子的土地种菜，等周围的老百姓看到真有人能靠着种菜发家致富，他们能不动心？” “等咱们的蔬菜多到能供给整个京城的时候，你再想想，这里面的利润空间有多大？” 整个京城？ 马三儿听着顾北的话，脑海当中仿佛已经出现了那幅画面，成群结队的大卡车将蔬菜从周边乡村运到京城，整个京城的老百姓饭桌上全都是他们的蔬菜。 到那时候…… “当然了，三哥，如果你想继续做服装批发生意，我也不勉强，咱们哥俩搭伙干了这么长时间，好聚好散。” “别！” 马三儿一把按住了顾北的胳膊。 散伙？ 绝对不能够。 虽然不知道顾北说的能不能实现，可马三儿知道，论眼光和脑筋，他是拍马都赶不上顾北的。 自家有多大的能耐，马三儿比谁都清楚。 他就是个做事的。 顾北吩咐下来，他按照交代，把事情做好就行了。 想要过好日子，就得抱紧了顾北的腿。 而顾北愿意带着他，也完全是因为老邻居的情分。 这次要是真的跟顾北分开，往后怕是再也攀不上了。 顾北身边还缺能做事的人吗？ 别人不提，那个李成儒的本事，马三儿自问是比不上的。 “小北，咱们可早就说好了的，哥哥这辈子没别的想头，就打算跟着你干，你可不能把我给甩下，不就是包地种菜嘛，都听你的，让我叔歇着，脏活累活我来干。” 见马三儿拿定了主意，顾北的心里也踏实了。 如今手底下还是缺人，李成儒刚被他说动了，要回《西游记》剧组，要是马三儿也选择单飞的话，蔬菜的生意交给顾孝武，他还真不放心。 现在好了，马三儿是个心明眼亮的，知道该怎么选。 有马三儿帮衬着，菜篮子计划就能做起来。 “也没什么脏活累活让你干，前期主要就是多往村里跑跑，定金我已经给了，押金也留在了县里，虽说那个村长和书记跟我爸都是旧相识，可害人之心不能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得盯着点儿，真要是阴奉阳违的话，这事还真不好办。” 拿了定金，该种粮食还种粮食。 顾北能怎么办？ 虽说签了合同，可真要是闹起来，顾北可没把握一定能把投出去的钱拿回来。 “明白，我一个星期多跑几趟。” “再有就是运输和储存。” 运输的事好办，马三儿有个朋友是钢厂运输队的，后来几次从南方批发服装过来，都是找的那个朋友，从运输队调车帮着运。 “车没问题，钢厂效益不好，后勤和三产都是自负盈亏，前些天，我那哥们儿还找过我，说是厂里连工资都开不来了，厂里让他们自己想办法，还问我有没有活呢。” 顾北点点头：“你那个朋友的关系保持住了，前期咱们先用他们的车，等往后，政策肯定会放宽，允许私人购车，到时候，咱们成立自己的运输队，现在不好办的是储存。” 即便是一个村子的蔬菜产出，量也少不了。 把菜运到京城，一旦短时间内没法出货，就必须找地方存着。 冷鲜仓库，京城也有不少。 可他们要想租下来，根本没有可能。 战备储备了解一下。 “小北，我倒是有个办法，新街口那边有个经常找咱们进货的，他们家老头儿是肉联厂的，虽说退了，可说话应该还算好使，要是找他出面的话……” 呵呵！ 还真是猫有猫道，鼠有鼠道。 马三儿虽然不如李成儒脑筋灵活，也不如麻杆儿善于钻营，但是却也有他的优点，那就是善于交朋友。 “三哥，这件事要是能成，你可是大功一件。” 马三儿也笑了：“什么功不功的，这事我明天就去办。” 俩人接下来又聊了会儿细节。 “服装批发的生意做到年底就收了吧，麻杆儿那边，三哥，你帮着问问，他是……” 话还没说完，顾北就发现马三儿的表情有点不大对劲。 “三哥，你这是……怎么了？” 马三儿犹豫着，重重的叹了口气：“唉……小北，有件事我早就想跟你说了，可……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和麻杆儿有关系？” 马三儿点点头：“嗯，有关系，那小子……生了外心。” 听马三儿说完，顾北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麻杆儿借着去南方进货的机会，用自己的钱也进了一批，一起夹带回来卖。 本来这也没什么。 可麻杆儿后面的操作就让人很腻歪了。 他把自己的货压了两成价，批发给那些小商贩。 都是一样的货，麻杆儿的货便宜，小商贩们自然愿意从他的手里拿，而公司的货自然就被压住了。 做批发的都知道，这生意讲究的就是个快进快出，一旦货在手里压的时间太长，只要价格上稍微有点儿变动，就有可能血本无归。 “我也是最近这几天刚发现的，特么的，狗崽子忘了当初是谁死乞白赖的非得跟着你，刚把门路趟熟了，就特么动歪心思。” 顾北听了，心里也不痛快，可是，现在都已经决定要放下服装批发的生意了，也没必要再为这些事闹起来。 “行了，麻杆儿既然有了外心，往后不带着他也就是了，这样吧，三哥，你找他一下，把咱们年前起的营业执照给他，变更一下法人就行了。” “执照还给他？” 马三儿听得一愣，接着又说道。 “小北，还不光是这个呢，他夹带回来的货，来回都没上过税，可出货量全都记在公司名上了，说是压了两成的价，可这小子根本不用上税，全都给找补回去了。” 泥马！ 听到这话，顾北也恼了。 有点儿私心不要紧，谁还没有私心啊！ 大不了不在一起干也就是了。 可麻杆儿这操作也忒恶心人了。 怎么着？ 拿老子当冤大头啊？ “三哥，这事你有证据吗？” “我查过账了，你今天就算是不提他，我也打算过两天找那小子摊牌呢。” “行，你明天就去找他吧，还是按我刚才说的，营业执照变更法人之后给他，他愿意做服装生意，咱们也不跟他抢，但是，把钱给我补回来，另外，要是还有偷漏的地方，该交多少罚款，都是他的。” 马三儿听得直皱眉：“小北，就这么放过他了？” “不然怎么样？找人套麻袋，敲闷棍，把他扔护城河里去？” 得！ 还是你狠。 “我就是觉得，这也……太便宜他了。” 顾北同样也不解气，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法治社会。 无论干什么，都得按规矩来。 “能看清楚一个人，也不算吃亏了。” 麻杆儿这个人，顾北虽然不像对马三儿那么信任，可毕竟也认识了这么长时间，原本还打算要重用的。 谁知道是个只贪图蝇头小利的，既然这样，就由他去吧。 或许未来麻杆儿能凭借着服装批发生意，继续发大财，也或许拿着手里的本钱做别的生意发了家。 可顾北更加相信自己的眼光，一个只盯着眼皮底下的人，能成什么大事。 “三哥，往后对这个人防着点儿。” 顾北知道马三儿是个重情义的，要是将来麻杆儿求到他，他未必不会心软。 马三儿或许会，但顾北绝对不会。 “我先回去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有机会让他补上 “马老三，你特么和姓顾的什么意思？算计老子是不是？老子鞍前马后的给你们效力，你们现在要把老子给甩了，有你们这么办事的？” 马三儿一大早就找到了麻杆儿，上来就说了分家的事，该给麻杆儿的分红，顾北昨天也说了，一分不少全都给他。 刚开个头，麻杆儿就急了，蹦着高的骂开了街。 “说完了？” 马三儿冷着脸，打量着麻杆儿。 “你要是说完了，是不是该轮着我说了？” 也就是顾北事先叮嘱过，不然的话，依着马三儿的脾气，对上这种吃里扒外的人，还说个屁啊，大.逼兜子早就抡上去了。 “你说？你还说什么？不仁不义的东西，老子瞎了眼，跟着你们一块儿做生意。” “少特么扯淡。” 麻杆儿嘴里不干不净的，也把马三儿给惹恼了。 “不仁不义，仁义这俩字，你也好意思说出口，真以为你干的那些事，我们都是瞎子聋子啥也不知道呢？” 听马三儿这么说，麻杆儿也是脸色微变。 “我……我干什么了？马老三，你特么少往老子头上泼脏水，不就是散伙嘛，谁怕谁啊，散就散，真当老子离了你们俩杂碎玩意儿就活不了呢。” “你嘴里要是再蹦出来半个脏字儿，咱们可就不是说说那么简单了。” “你……” 麻杆儿气势一顿，真要是动手，就他这小身板子，都不够马三儿两拳头捶的。 “夹带私货是你干的吧？这事也没什么，你想多赚点儿，我就算知道了，也只当什么都没瞧见，可你压低了价格出货，把公司的货都压手里，麻杆儿，这事干得忒不地道了。” 麻杆儿闻言脸色大变，刚要说话，马三儿一摆手。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出了货，把量都记在公司的头上，还得让公司帮着你上税，你是不是觉得就你聪明啊？” 马三儿说完，直接甩出了账本。 这会儿，他心里也后悔，当初因为不相信李成儒，他把账目上的事都交给了麻杆儿，结果没想到这小子背地里耍花活。 “真以为老子看不明白呢。” 要是放在以前，马三儿还真看不懂账目上的事，可随着生意越做越大，他也知道自己那点儿能耐完全不够瞧的。 就特意找人学了财务上的一些知识。 说起来，还多亏了他以前的对象。 马三儿原先那个对象是机修厂的会计，对账目上的事门儿清。 “不打算解释解释？” 解释？ 还解释什么啊！ 马三儿说的那些事，他想抵赖都不行。 他虽然管着公司的账，但是，钱一直是马三儿亲自管着。 每一批的进货量，出货量，只要有心去查，他的那点儿小花活，根本就藏不住。 “你干的这些事，依着我的意思，就该把你揍一顿，再让你丫滚蛋，可谁让小北仁义呢，该给你的分红，放心，一分不少你的，但是，公司替你上的税，你得一分不少的补回来，另外，公司的营业执照变更法人后也给你，咱们两清。” 麻杆儿听着，也没有了刚才的气焰，他知道，顾北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三哥，我……我混蛋，我也是猪油蒙了心，您能不能跟北哥说说，我……我往后改了，肯定改了，能不能……” “这事儿你就别想了，还打算跟着顾北干？你觉得就你干的这些屁事，顾北还能再信你吗？” 麻杆儿闻言，顿时跟被抽光了力气一样，瘫坐在了炕上。 “后面的事，你也不用管了，等手上这批货出了，该给你的分红给你，完事咱们就办交割，往后……你呀，好自为之吧！” 马三儿说完，转身出了屋。 麻杆儿还想把马三儿叫住，但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出声。 与此同时，央视这边。 “来，来，来，重新给大家伙介绍一下，李成儒，原先咱们剧组的场记，走了大半年，现在又回来了，大家欢迎欢迎。” 这段时间拍摄工作一直顺顺当当，顾北去了一趟锡林浩特，还给剧组找来了白龙马。 杨婕导演心情大好，见着李成儒回来报道，就更高兴了，还拉着老李跟大家伙开起了玩笑。 众人也跟捧场，一时间演播大厅里掌声雷动。 这下反倒是李成儒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对着众人连连作揖鞠躬：“诸位老师，走了这大半年，心里没有一天不惦记着剧组的，感谢杨导还愿意让我回来，没啥说的，往后一定努力工作，把之前偷的懒全都给补回来。” “补回来？有的能补，小李，有的你可补不了。” 这个时候，彭丽笑着说了一句。 李成儒微微一愣，笑着问道：“彭老师，有什么不能补的，您说，要不……我请大家伙喝汽水儿。” 跟着顾北做了半年的生意，李成儒也赚了不少，现在腰包鼓了，就算是一百多瓶汽水儿也不在话下。 汽水儿？ 不少人顿时口内生津。 正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月份，每天都闷在摄影棚里，要是能喝上一瓶冰镇汽水的话…… “诶，诶，都想什么呢。” 彭丽连忙说道。 整个剧组一百多号人，一人一瓶，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 “我说的可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说……杨导，您还记得咱们在福建拍《祸起观音院》，当时为了省钱，咱们剧组的男同志可都剃了光头演和尚。” 彭丽说着，还朝杨婕眨了眨眼。 这能忘了吗？ 就因为剃了光头，结果导致剧组从海口转场前往文昌县的时候，半道还让武警给拦下，差点儿把他们当成了逃犯。 想想当时整个剧组的大秃瓢，再看看李成儒那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大背头。 杨婕还能不知道彭丽在打什么鬼主意。 彭丽年轻的时候就是个鬼精灵，现在都四十多岁了，性子完全不见收敛。 显然，这是打算要整整李成儒。 谁让他一去不复返。 当时，顾北也在忙着春节晚会的事，剧组里没有李成儒这个搞外联的，干什么都不顺，惹得杨婕导演三天两头的发火，结果害的他们也跟着遭殃。 明白了彭丽的意思，杨婕也非常配合的搭了一句：“你打算说什么？” 彭丽笑呵呵的：“杨导，男同志们可都为剧组做出牺牲了，小李是不是也……安排上啊？” 噗…… 有人猜到了彭丽的想法，立刻没忍住直接笑喷了。 听到笑声，刚才没明白的，这些也都反应过来。 纷纷不怀好意的打量着李成儒的大背头。 “诸位老师，你们这是……”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林智谦突然喊了一嗓子，当时他也没能幸免，整整半年，头发才长了回来。 “上啊！” 马德桦直接朝着李成儒冲了过去，胖乎乎的身材，此刻居然格外矫健。 呃…… 这是要干什么啊？ 李成儒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抓住了，接着放椅子上一按，再转头一看，彭丽从化妆组找了把推子。 没有这么干的吧！ 之前在福建没演成和尚，现在难道还要给他补上？ “杨导，杨导，您说句话啊！诸位，诸位，手下留情，千万手下留情，我可还没对象呢！” 真要是让他演唐僧，别说剃光头了，把眉毛剃了都无所谓。 可这个梦，早就被杨婕导演无情的扼杀了。 演不成唐僧就算了，李成儒之前在剧组的时候，跟杨婕导演说过还几次，想要演个重要点儿的配角。 结果说了还几次，杨婕导演根本就不搭理他。 最后把杨婕导演惹急了，还把他给数落了一顿。 怎么个意思？ 这是打算让我当群演呗？ 咔嚓咔嚓！ 眼瞅着推子都按在了他的脑袋上。 终于。 “行了，都别闹了，开个玩笑的事，还能当真啊！” 杨婕导演发了话，算是让李成儒保住了他那一头秀发。 众人闻言，也是一哄而散。 “哎呦妈诶，吓死我了。” 李成儒瘫坐在椅子上，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谁让你把头发弄得那么骚包，活该。” 回《西游记》剧组工作，又不是去商务会谈。 瞧瞧李成儒这一身捯饬的，西装领带大皮鞋，尤其是那头发。 大家伙没日没夜的赶进度，一个个都狼狈成什么样了？ 李成儒往中间一站，咋滴？还想鹤立鸡群啊？ 呸！ 谁是鸡？ “我改，我这就改。” 说着，李成儒直接抬手在脑袋上划拉了两下，原本体面的大背头立刻变成了鸡窝。 看到李成儒现在的样子，又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行了，行了，开玩笑也要适可而止，小李，回来了就好好工作，剧组明天专场去锡林浩特，还是老规矩……” “我打前站，没问题，下午就出发。” 李成儒心知肚明，不用杨婕导演把话说完，就知道该干什么了，去找了制片主任章小颖，填报了出差表，随后便去找台里的后勤办公室了。 “还行，本来以为得让他熟悉两天呢。” 第一百四十三章天河牧马 “偶吼吼……”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一匹马奔驰而过，溅起点点草屑，还伴着顾北的喊声。 上午出发，临近黄昏，《西游记》剧组抵达了锡林浩特。 今天是没法拍摄了，杨婕在交代了一些事之后，便宣布了解散，剧组的成员们三五成群的在大草原上闲逛着。 顾着则去找了之前见过的那位负责人，征得了同意之后，将已经被买下的那匹白马牵了出来。 新唐僧还没跟白龙马照面，顾北就先做了一把龙骑士。 “小顾的技术这么好啊？” “你忘了，当初在扬州拍《除妖乌鸡国》的时候，小顾就展示过，这小子，什么都会。” 杨婕看着纵马奔驰的顾北，语气之中还带着点儿羡慕。 她当初也骑过马，只可惜现在岁数大了，再加上生过一场重病，还被摘除了几根肋骨，再想骑马怕是不可能了。 “杨导，这话您可千万别当着小顾的面夸，不然这小子非得翘尾巴不可。” 彭丽笑着说了一句。 杨婕闻言没接话，她倒是希望顾北翘尾巴，得意忘形才是顾北这个年纪的小青年的正常反应。 可顾北呢？ 自始至终，稳如老狗。 看着像个二十郎当岁的，可稳当劲儿却和四十岁的中年人有一拼。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剧组要在这里拍孙悟空当上弼马温以后，高高兴兴的去上任，在天河内任性驰骋，然后与猪八戒的前身天蓬元帅相遇等戏。 当初采景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天河的场面不好找。 作特技抠像，又没法找那么多马。 最后商量过后，定下来寻找一个平坦的，一望无际的地方，等到拍摄的时候，机位矮一点儿，然后用烟雾遮挡住地平线，远处能看见一点山，造成天上水面的感觉。 经人介绍选中了锡林浩特，这里有京城军区的骑兵团，有大批骏马，而且，锡林浩特还有广阔的草原，方方面面都合适。 杨婕是第一次来锡林浩特，四下望去，一时间什么赞美的词都想不出来。 真大呀，真美呀！ 果然是一望无际。 绿色的草原连接着蓝色的天空，空气异常清新，置身在这无边的草原中，感觉特别的渺小，仿佛是在蓝色的海洋中漂浮，身体轻得像要飞起来。 正陶醉其中，杨婕突然感觉地面一阵颤动。 “杨导，您快看。” 彭丽喊了一声，杨婕连忙转头看过去，一时间也被惊住了。 只见不远处，成群结队的骏马在战士们的驱赶下，从她的面前呼啸而过。 “走，过去看看！” 杨婕说完，便当先追着马群跑了过去，彭丽等人见状，也赶紧跟上。 距离驻地不远有一条小河，河水非常清澈。 马群到了饮水的地方，便四散分开了。 杨婕见状，更是喜出望外：“太好了，连天河的水也解决了。” “偶吼吼……” 顾北这时候又纵马到了跟前，马还没等停住，他便翻身跳了下来，引得剧组同事们一阵惊呼。 好活儿，当赏！ “要是小许能有你这骑术，我就放心了。” 因为接下来要拍的这部分没有唐僧的戏，许少华便回了山东，没跟大部队一起来。 杨婕此刻有些后悔，早知道应该把许少华带上，顺便跟着顾北学学骑术。 “杨导，您放心，等回头许老师来了剧组，到时候，我教他。” 顾北说着，将白龙马的缰绳递给了杨婕。 杨婕走到跟前，轻轻的抚摸着白龙马的鬃毛，怎么看怎么喜欢。 虽然不像另一匹白马那么高大，但是胜在性情温顺。 “小顾，现在剧组还没有专门照料白龙马的人，你就多辛苦辛苦吧！” 怎么的？ 让我养马啊？ 顾北闻言笑了，他可没有一丁点儿不乐意的想法，对这匹白马，他也是喜欢的很。 当初第一眼见着，顾北就想好了，不光要在剧组照顾好它，等到《西游记》拍完，也要让这匹白马安享晚年。 可不能跟前世一样，让这个《西游记》的大功臣再遭罪了。 休息了一天，转天正式开拍。 可刚一开始，就出了问题，剧组计划得挺好，但却忘了即便是军马，可一样还是畜生。 这些马根本不听指挥。 杨婕导演喊了开始，可这群马不按指挥的方向跑。 剧组要拍摄万马奔腾的场面，可是马厩一打开，它们就乱跑一气，有的快，有的慢，跑向四面八方，根本形不成剧组需要的那种气势。 连着试了好几次，时间都浪费在重新集结马群上面了，一直到天黑，也没拍下来一条有用的镜头。 当天晚上，杨婕导演召集大家伙开会想办法，可别的办法好想，跟马打交道，谁也没有经验啊！ 最后，还是李成儒出了个主意，让大家把手边能发出响动的东西都带上，脸盆、喇叭，还跑到市里借了套锣鼓家伙，买了点儿鞭炮。 按照李成儒的说法，马既然不听指挥，那就吓唬它们，到时候一通乱响，驱赶马群朝着预定的方向跑。 听着确实挺有道理。 又过了一天，大家准备好家伙到了拍摄场地，摄像师王翀秋老师埋伏在马群奔跑的路线侧前方，其他人都在马厩的右边。 “预备……开始！” 马厩一开门，随着李成儒的一声喊，大家就敲锣打鼓放鞭炮，所有东西一起响！ 为的是把马群惊得向左边跑，同时左边事先放起烟雾，造成马群在云雾中奔腾的效果。 叮呤咣啷，噼里啪啦！ 热闹得跟过年一样，满以为这就能吓得马群往设计的方向跑。 可谁知道，这马不怕声响，反而怕烟雾。 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十分恐怖，为了逃开烟雾，马群一掉头径直朝着顾北他们这帮敲锣打鼓的家伙冲了过来。 “卧槽！” 顾北下意识的爆了粗口，转身就跑，可没跑两步，就见彭丽被吓得呆愣在原地。 “彭老师，跑啊！” 喊了一声，也不见彭丽动弹，顾北赶紧过去，一把将彭丽扛起，撒丫子就奔着一处小土坡猛冲。 再慢一点儿，就有可能被淹没在马群之中。 其他人那个狼狈相就更别提了！ 丢了锣，扔了鼓，四散奔逃，就跟打了败仗一样。 这会儿，谁也顾不得体面了，保命要紧。 李成儒跑得慢，直接往旁边的土坑里一滚，抱头缩颈，听天由命了。 几百匹高头大马冲着他们狂奔过来，跑慢了不是撞死，也得踩死。 负责人也被吓坏了，赶紧带着战士们冲过来，极力控制着马群。 “没事了，没事了！” 顾北将彭丽放下，也累得跌坐在地上，看着不远处刚刚被安抚住的马群，一阵庆幸油然而生。 彭丽也被吓得够呛，刚才要不是顾北反应快，就她这小身板子，战马稍稍一撞，就得散了架。 “小顾，谢谢……谢谢你啊！要是没你，我怕是得交代在这儿了。” 可不嘛！ 刚才那场面，顾北到现在还感觉魂儿在外面飘着呢。 缓了一下，顾北赶紧朝着杨婕导演那边跑了过去，他和彭丽没事，但其他人呢？ 还算万幸，事后清点人数，居然没有一个受伤的。 李成儒这办法明显不灵。 这可怎么办呢？ 怎么才能叫这些不听话的“同志们”服从命令呢？ 这个问题解决不了，接下来的戏根本没法拍。 眼瞅着又到了中午，大草原上，没有一棵树，连高点的植物都没有，没有任何可以遮荫的地方，太阳晒得烫人。 大家伙都挤在搭在两辆卡车上的帆布篷下面休息，一边驱赶着围绕在身边的大个的马蝇，啃着后方送来的馒头咸菜，一边骂着制片主任章小颖“抠门”，还得一边想着怎么拍好这些“马先生”的戏。 这场戏拍完，接下来还得拍孙悟空骑马的戏，到时候，要是马再受了惊，把孙悟空给垫下来，齐天大圣还不得变成柿子饼啊！ 商量了半晌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李成儒又要说话，被一旁的林智谦直接堵住了嘴。 刚才那一幕，现在大家伙还心有余悸呢。 再让这个货出馊主意，剧组非得没几口子。 “杨导演，杨导演！” 这时，马场的负责人带着两个战士过来了，刚才的事，剧组的人害怕，他们也被吓得够呛。 真要是出了事，他们也是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可不敢再让这帮人胡来了。 要不然怎么说，专业的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办。 战士常年和战马为伴，最了解马的性格和习惯。 按照一个战士的说法，马虽然是出生，可也是服从命令，通人性的，它们总愿意跟着领头的马跑。 听到这话，众人才知道，刚才那一通瞎折腾，把马都给吓住了，那不是命令，它们不会听从的。 于是商量了一番，最终决定由一位跟张金莱身量相仿的战士穿上孙悟空的衣服，骑上马，领着马群按规定的方向跑，果然奏效！ 来回几次，就拍到了杨婕导演所要达到的效果。 呃…… 早知道这样，还费什么劲啊！ 差点儿把命给搭进去。 李成儒也是臊得不行，刚回剧组，本想着立一功，没想到却闯了祸。 第一百四十四章 抓壮丁 “同志，您千万费心，帮着给照顾好了。” 从锡林浩特回到京城，已经是七月底了，顾北和李成儒比大部队早回来了一天，为的就是把那匹白马。 这一路可把俩人给折腾惨了，坐的是一辆卡车，驾驶室除了司机只能再上去一个人。 所以，顾北和李成儒只能轮流在后面跟白马待在一块儿。 好不容易到了京城，俩人全都是一身的马粪味儿，就这还不能找地方洗澡，得先把白马送到动物园。 副台长阮若霖帮着联系的，这段时间，白马放在动物园养着。 “哟！这么金贵，白龙马啊？” 呃…… 真相了。 这匹还真就是白龙马。 千恩万谢的告辞，俩人一刻都没敢耽搁，直接奔了最近的洗澡堂子，生怕现在这模样在街上多逛荡会儿，再让人当成盲流给抓了。 “我现在是真后悔，答应你回剧组，要不然，我现在还是老板呢，最差也是跟着你爸，折腾种菜的事。” 李成儒赤条条的往按摩床上一趴，正舒舒服服的享受着搓澡服务。 “行啊！你自己跟杨导说，不愿意在剧组干了，我这边随时接收，正好我爸那边人手不够呢。” 嘿！ 这是不会聊天啊？ 李成儒没搭茬儿，虽然现如今在剧组赚不了仨瓜俩枣的，可他反倒是觉得比之前干服装批发生意有意思多了。 “待会儿上哪吃啊？” “你自己吃吧，我得赶紧回家，这一道差点儿没把我给颠散架了。” 顾北说着，从按摩床上爬起来，没好意思往地上看，少说搓下来三斤多。 这半个多月在锡林浩特那边，住宿条件太差，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实在受不了了，也只能烧一盆热水，自己回宿舍去擦。 “别啊！一会儿吃了再回去。” 顾北挥了挥手，已经出去了，穿好衣服，也不等李成儒，出门叫了一辆三轮车。 晃晃悠悠的到了胡同口，交钱，提着行李下了车。 “南南！” 顾南正要进胡同，听到有人喊他，连忙回过头。 “哥！” 半个多月没见着，小丫头跟顾北的行李显得格外亲。 “什么都没有啊？” 飞快的翻了一通，发现里面除了脏衣服，任嘛没有，满脸的失望。 “就知道要东西。” 顾北抬手，轻轻的在顾南脑袋上胡撸了一把。 “我问你，中考成绩下来了吗？” 之前顾北走的时候，顾南已经结束了中考，只是成绩还没下来，这段时间在锡林浩特，他心里一直惦记着呢。 “下来了。” 顾南还不死心的在提包里翻找着。 “多少分？” “哎呀，多少分重要吗？反正一中的通知书都拿着了。” 一中！？ 顾北听得心头一喜，一中可是他们这一片最好的中学了。 “真的？” 顾南放弃了，白了顾北一眼：“骗你又没好处，当然是真的了，不信回家问咱妈。” 呵呵！ 顾北笑了：“一中好，一中好，有奖，有奖励。” 说着直接掏口袋，一张大团结拍在了顾南的手上。 “哥！就……一张啊？” 顾南一边说，一边还朝着顾北手上的钱瞄，光大团结就十几张呢。 “你个臭丫头，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现在的孩子，每天要是能有两毛钱零花钱，在小伙伴当中就已经称得上土豪了。 顾南更是豪中豪。 自打顾北上班，他就从来没屈着这唯一的妹妹，特别是做生意赚钱以后，时不时的就给点儿。 为了这件事，李素芬不知道数落了顾北多少回。 可顾北始终觉得，姑娘家的就应该富养，得让她从小就习惯手里有钱，家大人要是抠抠搜搜的，姑娘长大了肯定眼皮子浅。 说不定哪个男人给俩钱，就跟着人家走了。 可是…… “你要那么多钱干啥？” “买衣服，买文具，买好吃的，行不行？” 最后一个才是关键吧？ “真考上了？” 又是大大的大眼珠子。 “给，给，给。” 顾北又抽出一张，拍在顾南的手上，丝毫不在乎有可能会把妹妹给宠坏了。 哥凭实力宠坏的，谁敢废话？ “谢谢哥！” 顾南笑嘻嘻的晃着手上的两张大团结，接着转身就朝着胡同跑了。 这死丫头，也不说帮着拿拿行李。 本来就累得够呛，又在大池子里泡了一个钟头，顾北这会儿觉得全身上下都是软的。 “小北，回来啦！” “小北，听说去内蒙了，那边怎么样？是不是比京城凉快啊？” 顾北笑呵呵的回应着，穿过垂花门到了中院。 “顾北哥！” 姬培杰也在，正捧着本书，在葡萄架下坐着，不用问也知道手上拿的是《红楼梦》。 呃？ 陈小旭没来。 “今个怎么有空回来了，培训班结课了？” “没呢，今个周末，回家改善改善。” 顾北一听就笑了，心里感觉稍微平衡了一点儿。 台里人都知道，领导们对《红楼梦》的关注度比《西游记》要高得多。 不过，在待遇上面，两个剧组倒是差不多。 顾北在锡林浩特啃了半个月的馒头咸菜，红楼演员培训班那边也没好多少。 之前就听姬培杰说过，食堂的饭也就勉强能吃。 每到周末，姬培杰都要回趟家。 “还没分角色呢？” 姬培杰摇摇头：“没呢，听说要等到十月份，培训班结束才定角色。” 说着话，小丫头神色还有些忐忑。 现在组里竞争妙玉这个角色的人不少，她也没有把握一定能演成。 为了演戏，连中考都放弃了，要是被刷下来的话…… 呸！ 坏的不灵好的灵。 “顾北哥，前天我们上课的时候，还有个特别有意思的事，想不想听？” 问个屁啊！ 我说不想听，难道你真不说了？ “说吧！” 顾北提着行李走过去，坐在了姬培杰对面。 “陈小旭跟给我们上课的老师吵起来了。” 呃…… 这个，不能吧！ 陈小旭虽然嘴上有毒，可也只是跟熟人，对上老师的话，应该很谦卑才对。 在课堂上，跟老师吵架？ “瞎说八道！” “真的，真的，骗你干什么啊，当时大家都在呢，其实……” 姬培杰挠了挠，接着笑了。 “说吵架也不准确，应该是争论，老师当时正好说道宝黛恋，陈小旭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直接站起来说，老师讲的不对。” 接着姬培杰便原景重现了一遍。 只是…… 她学的陈小旭的那些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啊！ 等等！ 这不是顾北当初跟陈小旭说的嘛！ 就在这个大院里。 呵呵！ 姬培杰笑了：“顾北哥，听着觉得耳熟吧，你啊！可是把陈小旭给害惨了，老师当时是拂袖而去，紧跟着王导就来了，对着陈小旭就狠批了一通，还勒令她，明天上课前当众做检查。” 顾北听着也傻眼了，他怎么都没想到，当初就是瞎白话了一通，居然还把林妹妹给毒了。 这下可好。 陈小旭非恨疯了不可。 “我先回屋了。” 尽管陈小旭此刻没在，可顾北还是感觉这地方不太安全。 好在被他害惨了的人在培训班，平时也见不着，要不然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一脸幽怨的林妹妹。 只不过，事情有时候真的很神奇。 转天，顾北去上班，剧组的大部队还没回来，不过这边也有好些事要开始准备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美工组要负责将演播大厅的天宫拆掉，然后重新布置太上老君的兜率宫，随后拍摄猴子偷丹药，以及其他几场戏。 十月初，剧组还要出发前往山东潍坊，拍摄《计收猪八戒》里面，高老庄的一部分戏。 跟着彭丽等人一直忙活到中午，正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阮若霖副台长找了过来。 “阮副台长，您……找我有事？” 央视一同四位台长，一个正的三个副的，平时台长王峰轻易见不着，戴林峰副台长的注意力全都在《红楼梦》剧组上面，洪敏生是常务副台长，又主管文艺部，工作太忙，人也不太好接触。 只有阮若霖副台长在单位最得人心，虽然位高权重，却十分亲民，对所有的职工都客客气气的。 “小顾，刚回来，累坏了吧！” 和善的语气，让顾北还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没，没事，我……还行。” “这边的工作忙吗？” 阮若霖说着，看向了一旁的彭丽。 “不算太忙，这次只做一部分景，道具都提前准备好了，剩下的就是布置。” 阮若霖点点头，接着又说道：“小顾，既然这边不是太忙，给你安排个临时的差事。” 合着说半天就是为了抓壮丁啊！？ 对此，顾北一点儿都不意外，之前《西游记》在筹备的时候，他就经常被其他组的导演抓壮丁。 没办法，当时台里年轻人不多，顾北这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格外受青睐，无论哪个组有点儿搬搬抬抬的活，都愿意找他。 “阮副台长，有事儿您说话！” 副台长亲自安排的活，顾北哪能推辞。 “王福林导演说，你对《红楼梦》有很多独到的见解，想要请你去一趟，时间还早，我待会儿派车，送你过去。” 呃…… 第一百四十五章 见解独到？不过如此！ 顾北也没想到，他只是口嗨了一通，居然还能被王福林大导演给相中了，虽然很懵，但仔细想想，内心还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前世就是个红楼喷子，原著看过，同人小说也看过不少，正经的，不正经的都曾用心苦读，各种被网友们深挖出来的红楼小知识了然于胸。 像什么王夫人的活菩萨假人设，贾琏为什么被称作“二爷”，王熙凤和贾蓉，秦可卿和贾蔷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咳咳！ 有些内容涉及到伦理问题，大家心照不宣就好。 坐车直接到了圆明园招待所，顾北也享受了一把专家顾问的待遇。 来的路上听司机小哥说了，他每天往返这里好几趟，接送的可都是国内红学界的大佬。 呵呵…… 诚惶诚恐。 走进招待所，预想当中的红男绿女一个都没见着，这个时间，应该都在上课呢。 看看人家，这才叫专业。 相较而言，《西游记》剧组就潦草了许多。 开机之前也有过一个培训班，不过时间短，而且教授的也大多是表演技巧。 哪像《红楼梦》剧组，听说王福林导演打算用一年半的时间来开设培训班，培养演员们的气质，以及琴棋书画等各方面的技能。 到时候就算没能演上自己心仪的角色，从培训班走出去，一个个的也能成大家闺秀，以后都不愁找婆家。 跟传达室登记，等了一会儿，一个青年帅哥走了下来。 很眼熟，记忆有些模糊。 “周陵老师，您好！” 《红楼梦》编剧组的周陵，这位在红学界可是响当当的大拿，虽然编剧组领头的是周磊，但周陵的贡献绝对排在第一。 因为后四十回的改编，主要就是由他来完成的。 描着原图画稿，和在空白的纸上绘图，完全是两个概念。 周陵闻言一愣，随即笑道：“认识我啊？” “认识，认识，您是……红学界的前辈，哪能不认识您啊！” 我这么有名？ 说起来，这个时候在红学界，周陵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晚学后辈，跟周汝昌老先生等人相比，完全不够看。 之所以能入选《红楼梦》的编剧组，说起来也只是因为他年轻。 有些话可能不太尊敬前辈。 但现实情况就是，红学界的那些大前辈，研究红学多年，思维已经差不多被框住了，很难再有新的想法，换一个年轻人过来，也许能摸着一扇不一样的门。 这是王福林导演的原话。 “走吧，我带你去见王导。” 周陵招了招手，顾北连忙跟上。 招待所的二楼，推开门，顾北差点儿被一股子烟给撞出来。 咳咳…… 这谁啊？ 顾北虽然也抽烟，可怎么也没抽这么疯啊！ 好家伙的，就这含烟量，不死于肺癌，天理不容。 “王导，人来了。” 顾北还没等透过浓烟，看清屋里的情况，就影影绰绰的看到一个小个子中年人走到了他的面前。 “顾北！” 呃…… “王导好！” 顾北和王福林之前在台里见过很多次，也曾聊过关于剧本改编的事。 王福林笑着：“知道你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歇歇，就把你给喊过来，不介意吧？” “咳咳，没有没有，您别客气。” 说着话，还是还敢往里走，重生一次，他还没来得及享受重生者的福利呢，可不想英年早逝。 “进来啊！” 王福林招呼着，还是周陵有眼力见，走过去把窗户给推开了。 大热天的，管什么窗户啊！ 不到一分钟，屋里的浓烟散尽，可还是一股子烟油子味儿。 等王福林说了，让顾北过来的原因，顾北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本来还想着有机会给大观园里的一种少爷小姐上课装个掰，没想到，却是因为他的见解独到，引起了周陵的兴趣，想要跟他聊聊红楼后续的故事。 唉…… 见不着宝姐姐，也见不着可卿侄媳妇了。 陈怼怼？ 还是不见为妙。 等等。 王福林和周陵怎么知道陈小旭那些话是从他这里听来的？ 该不会是…… 明白了。 肯定是陈小旭不愿意当众做检讨，于是就把他给卖了。 这么一想，顾北立刻就不内疚了。 只是…… 真要班门弄斧？ 屋里除了王福林和周陵之外，还有几位，虽然不认识，但想来也都是对《红楼梦》有很深研究的大拿。 顾北知道啥啊！ 前世最多也就是在网上，跟网友们一起口嗨，现在居然要在这一众大拿面前，谈他对《红楼梦》的理解，这也太扯淡了。 “不要紧张，你的很多想法非常独到，我们都想听听，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错了也没关系，就当是给我们换换脑子了。” 得嘞！ 看着王福林那一脸鼓励的模样，顾北也只能认命了。 换换脑子？ 这是把他当成段子手了。 周陵这个时候也跟着说道：“我之前看过你写的关于改编《西游记》的策划方案，很有想法，《红楼梦》的改编工作，要比《西游记》更难，后面的故事完全无据可依，就想听听你的看法。” 杨婕导演也把我给卖了？ 想来不是，应该是阮若霖副台长。 算了，算了。 赶紧说，说完赶紧走，在这一帮大拿面前，顾北还真有点儿紧张了。 “各位老师，我年轻识浅，说的都算不上一家之言，既然诸位老师鼓励，我就大着胆子谈谈我的看法，纯属瞎白话，不指望能帮得上忙，只求别误导了诸位老师。” 嗬！ 这话说的，让人听着就舒服。 顾北稳了稳心神，开始了他的表演：“历来关于《红楼梦》，一直是众说纷纭，深层次的东西，诸位老师都是专家，我就不卖弄了，不如，我说说对书中一些人物的看法……” 众人都饶有兴趣的看着顾北，想要听听这个小青年能有什么独到的见解。 顾北一开始还有点儿紧张，但是，一开始说起来，就顾不上那些了。 林黛玉的结局，判词当中有一句“玉带林中挂”，似乎是暗示林黛玉最终悬梁自尽了，还有人说，故事里贾宝玉曾将北静王赠予他的手串送给林黛玉，是在暗示林黛玉最终的归宿是嫁入了王府。 “我更倾向于，林黛玉最终的结局是泪尽而亡，绛珠仙子本就是渡劫还泪的，既然还完了，自然应该飘然而去，比如在贾宝玉和薛宝钗大婚的时候。” 薛宝钗的结局…… 贾宝玉的结局…… 顾北说得兴起，又开启了口嗨模式，将书中的主要人物，都一一说了。 众人的反应倒是很平淡，顾北说的这些，并不算新颖，有的虽然在红学界存在争议，但也属于普遍得到认可的。 就这？ 王福林也有点儿失望，他找阮若霖，把顾北请过来，可不是让顾北给红学界断案的，而是想要听到一些更加价值的东西。 可…… 不过如此嘛！ “再比如探春，前面判词写‘清明涕送江边望，千里东风一梦遥’，从判词上来看，结局应是远嫁了，但是，嫁给了谁呢？” 嫁给谁了？ 众人看向了周陵，他是负责红楼后四十回剧本改编的。 周陵道：“我们更倾向于嫁给了海外藩王。” “那粤海将军邬家呢？” 周陵闻言一愣，刚才的不以为然也变成了惊奇：“你还知道粤海将军邬家？” “书里写了啊，贾母八旬大寿，达官显贵都送礼祝贺，其中特意提到两家，一个是江南甄家，还有一个就是粤海将军邬家，甄家跟贾家是老亲，互相把翻身银子存在了对方家里，邬家既然能跟甄家相提并论，想来跟贾家的关系也不一般吧。” 周陵皱着眉，细细的思索着。 顾北又接着说道：“而且前面也曾提到，管媒婆来求亲，后面又提到了粤省的官员来拜访，我就想探春是不是嫁给邬家了。” 周陵这下看顾北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前几天听陈小旭说，曾有一个人给她分析了林黛玉这个人物，很多见解让他也觉得十分新颖。 刚才顾北的老生常谈，让周陵有些失望，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有东西啊！ 而且，提起书中的内容，居然如数家珍，很多不容易被关注到的地方，居然也能说得头头是道。 不简单啊！ 至少对于《红楼梦》是真的读熟了的。 “文中就提了一两句，你居然能联想到探春的身上？” “草蛇灰线，伏延千里，脂砚斋里也说了啊，曹公前面随便点上一句，后面就有可能引出一大堆情节，我看书喜欢较真。” 较真？ 较真好啊！ 读书最怕的就是不求甚解，只有较真的人，才能从中悟出真相。 “不错，不错，小顾，你这种思路太……新颖。” 周陵彻底收起了心中的轻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说起来，周陵也是红学界的新丁，对于《红楼梦》的解读，与很多红学耆宿都存在不小的冲突。 王福林也正是因为觉得年轻人的思维跟老学究不同，更为活跃，所以才将后四十回剧本的改编工作交给了周陵。 草蛇灰线，伏延千里。 这是脂砚斋上的一句批注。 对于后面四十回的改编，周陵也是采用这种方式，逐字逐句的寻找曹公在前文当中的剧透，继而往下延伸。 第一百四十六章 您不怕杨导找过来拼命？ 顾北为什么特意点出三小姐探春这个非核心人物，自然也是有目的的。 前面提到林黛玉、贾宝玉、薛宝钗这三个男女主只是为了铺垫，刚刚众人的反应，他也都看在眼里。 为的就是最后放出探春这个大杀器。 宝黛钗的结局，在红学界虽然依旧存在争议，但是，基本上已经达成了共识，顾北说的再多，也没什么新鲜。 反倒是探春这个曹公笔下着墨甚多的大配，关于她的结局，当下还没有个最终的定论，但前世，顾北曾看过周陵的《百家讲坛》。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报还一报，两清了。 去《红楼梦》剧组客串了一把编剧的事，顾北并没放在心上，转天杨婕导演带着大部队回来，也没提这件事。 只是过了几天，王福林又拖阮若霖副台长带话，询问顾北对于《红楼梦》一书中的其他人物，是不是还有新的见解。 顾北也没推辞，便将前世网上关于香菱这个人物的讨论整理了一下，交给了阮若霖，至于能不能对红楼剧组有帮助，他就不管了。 高版的《红楼梦》续文中，关于香菱的结局太过于想当然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吉祥馄饨 晚饭，餐桌上摆着好几盘子酸菜馅大蒸饺，完美的照顾到了陈小旭这个东北人的口味。 顾北口味很杂，对酸菜也能接受，至于顾南就更不用说了，这丫头只要有肉，都能吃得香。 我的傻妹妹哟。 将来怕不是要被个手艺高明的厨子给忽悠走？ “妈，哪来的酸菜啊？” “前院王奶奶。” 李素芬敷衍了一句，接着又热情的招呼陈小旭。 味道怎么样？ 顺不顺口？ 让顾北觉得自己像是捡来的一样。 就算是为了他的终身大事，也不用这么殷勤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 意气风发 晒黑了，但精神头十足，就连嗓门儿都大了不少。 要知道之前因为食品厂效益不好，顾孝武已经被迫开启了养老模式，每天都是无精打采的，还不到五十岁的人，精神状态看上去跟老头儿没两样。 果然，男人还是要与事业为伴。 当初顾孝武也是多年蝉联厂现金，还拿过市劳模的人，真要让他回家养老的话，本身对他就是一种变相折磨。 现在好了，虽然累了点儿，但有事做，重新变得意气风发的。 “小北，什么时候回来的？” 第一百五十章 上门算账 “妈，怎么又是馄饨啊！” 顾北一条腿刚要往正房屋里迈，听到顾南这幽怨的一嗓子，下意识的又缩了回去。 已经连着四天了。 每天早晚两顿都是馄饨。 就算李素芬的手艺再怎么好，也早就吃腻了。 以前顾家在大院里算是条件不错的，可李素芬过日子仔细，一个月难得见着两回荤腥。 现在为了筹备当中的馄饨铺子，这是…… 不过了啊！ “在门口愣着干啥，吃饭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别怀疑，你就是 顾北也没想到，他为了应付差事，随便写的一篇人物分析，居然还让扮演香菱的陈建月遭了无妄之灾。 本来原版里面就有一场被打的戏，饰演呆霸王薛蟠的陈洪海一个大耳帖子抽在陈建月的脸上，后来看采访，陈建月还曾说过，那一个耳光差点儿让她失聪。 现在因为顾北的缘故，周陵还要在戏里再加一场香菱被打的戏，这可真的是…… “你们不是还没定角色吗？” 顾北自然知道，陈建月最后演了香菱，可现在红楼培训班还没结课呢。 第一百五十二章 开业大吉 最近跟《红楼梦》剧组这边互动特别频繁，陈小旭、邓洁等人上次来过大院后，顾北又去圆明园招待所当了两天的临时工，他现在都忍不住怀疑，台里是不是要把他给调过去。 杨婕导演去了南京开会之后，就一直没回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倒是彭丽带着的美工组来过一次电话，潍坊那边的外景布置已经结束，现在又带着人去杭州，布置猪刚鬣同志的云栈洞了。 要不是这个电话，顾北都要怀疑《西游记》剧组是不是解散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下一站，潍坊 父母的倔强，孩子永远不懂，或许只有当自己也有了孩子之后，才能渐渐的理解。 顾北两世为人，也没当过爹，所以在他看来，李素芬跟魔障了没两样。 咋就认定了陈小旭能给他当小媳妇儿的呢？ 现在陈小旭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儿，可等到《红楼梦》播出之后，人家就是红遍全国的大明星。 即便后来不当演员了，转行经商也是业内翘楚。 名门之秀——五粮液。 了解一下。 如果不是因为重生，顾北当真是一点儿自信都没有，能赶得上人家的成就。 第一百五十四章 总有刁民想害朕 “向老师，您没事吧？” 拍摄暂停，顾北第一时间就朝着躺在大青石上的向汉跑了过去。 正在拍的这一场戏是，高才受高太公指派，外出寻找能降妖捉怪的法师，结果正好路遇唐僧师徒，高才误以为孙悟空是妖怪，转身逃走，被孙悟空戏耍。 一开始的几个镜头都挺顺利的，刚刚结束的这个镜头，向汉在跑的时候，没留神跌倒在地，膝盖正磕在一块石头上。 第一百五十五章 我怕个鸟 顾北早就领教过老太太的莽，可也没想到她居然能头铁到这个程度。 当然了，在这件事情上，顾北肯定是站在杨婕导演这边的。 本来嘛！ 当初上面要求央视肩负起改编古典名著的任务，台里谁也不敢接《西游记》这副担子，都知道神话剧不好拍，这里面有好些难题根本不是喊着“艰苦奋斗”口号就能解决的。 是洪敏生副台长点了杨婕导演的将。 现在瞅着出成绩了，怎么着，有人就开始眼红挑刺儿了。 还有台领导的态度，真不怪杨婕导演火大。 第一百五十六章 这感觉……似曾相识 杨婕整天跟个没事人一样，反倒是顾北一天到晚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突然一个电话过来，《西游记》停拍，剧组所有人返回京城听候宣判。 从心态上来看，杨婕导演更像是个重生的。 没办法，重生两年，顾北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时代，而这两年的时间，他投入心血最多的就是《西游记》。 真要是因为他重生的缘故，造成蝴蝶效应，把《西游记》给扇呼没了，那罪过可就大了去了。 王文华回京一个星期之后，电话终于打过来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意外来信 前世没真的接触过，顾北对《西游记》里众多美女的印象都是非常美好的，如今才知道，想象出来的和真人完全不是一回事。 白月光女儿国国王居然带着点儿男人婆的属性，秀色可餐的高翠兰也是个八卦小能手，还一门心思的想要当红娘。 幻灭！ 这种感觉虽然不强烈，但真实存在。 京城那边依然没有新的消息传来，一切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随着魏惠丽离组，《西游记》剧组在潍坊的拍摄工作也随之结束。 继续出发。 下一站，杭州。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人家对你有意思呗！ 李成儒被顾北问得一脸懵。 啥意思？ 这话听着咋这么绕呢！ 如果一个女的，告诉你，她和对象分手了，是什么意思？ “信不是你妹来的？” 明白过来，李成儒瞬间就兴奋了。 这些日子每天都在为了剧组的事悬着心，日子甭提过得多郁闷了，突然间面前摆着这么大的一个瓜，就是个大老爷们儿也得啃两口啊！ “小顾，谁啊？” 刚说完，就见顾北的脸色变得…… 第一百五十九章 领导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央视，熟悉的三楼会议室。 《西游记》剧组的很多准备工作都是在这里讨论确定的。 此刻气氛格外的压抑。 剧组主创刚到京城，就被要求过来开会。 一开始还挺正常的，洪敏生和阮若霖两位副台长亲自主持，分别肯定了剧组这一段时间的工作，然后就…… “小顾，这都半个钟头了，杨导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事啊？” 彭丽将声音压到了最低，语气之中透着担心。 她担心的不是杨婕导演被台领导处理，而是怕杨老太那个脾气，别再跟台领导打起来。 第一百六十章 扩大规模 台领导是个什么意见，顾北现在也觉得含糊。 虽然没明确表示要对《西游记》剧组下手，但是，冷处理也不太乐观。 谁知道是不是缓兵之计。 有一点可以确定，台长王峰作为央视的一把手，对杨婕导演的不满已经很深了。 几次想要插手《西游记》剧组的事，都被挡了回去，谁遇上这样的下属，能不糟心？ 换人？ 未必不可能。 现在没下定决心换导演，或许只是因为没找到合适的人接手。 听顾北把事情说了一遍，李成儒也开始燃烧脑细胞。 第一百六十一章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三哥，这东西不错啊，有一眼，有一眼。” 后院马三儿家里，顾北正捧着一个茶盏仔细的端详着，桌子上还放着一个一模一样的，两套正好凑成一对。 “喜欢啊？喜欢拿回家玩。” 呃？ 顾北听得一愣，刚才说完正事，马三儿就跟他说，最近得着一件好东西，想要让他帮着看看。 东西确实不错，清中期的，年份并不算长，但难得的是，这玩意儿是从宫里流出来的，还能凑成一对，价值不算高，可也不算低了。 “这可不成。” 第一百六十二章 送上门 “孩子都这么大了，有些事他能处理好，咱们……” 你是我亲爹啊！ 顾北以为今天肯定又是没完没了的唠叨，万万没想到，顾孝武这么勇，明知道李素芬正在气头上呢，还敢张嘴。 只可惜，家庭地位决定话语权，要是别的事，李素芬倒也愿意在外人面前给顾孝武留点儿面子，可涉及到顾北的终身大事，她老早就独裁了。 “咱什么咱，我不管？我不管你儿子能打一辈子光棍儿，你们老顾家就绝后了。” 嚯…… 这么“恶毒”的诅咒就有点儿过分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刚才……是你打的我？ 小河村赚着钱了。 这个消息刚被传出来的时候，周边村子的人还没当回事儿。 刨土坷垃的，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还赚钱？ 咋赚？ 是自留地里种的菜，还是圈里养的猪？ 这年头，大家伙都一样，政策好了，分田到户了，日子不再像以前那样过得紧巴巴，家里能有余粮，富余的还能换点儿油盐酱醋，过年的时候能给老婆孩子扯上一身新衣服就不错了。 赚钱？ 做啥美梦呢。 可随着说这话的人越来越多，周边村子的老百姓也有点儿含糊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我凭什么惯着你 一个大逼兜子扇脸上，二老歪就觉得脑袋瓜子都嗡嗡的响，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顾北，半晌才反应过来。 “小兔崽子，你敢打人，我……” 二老歪叫嚣着就要上前，但是对上顾北那眼神，打心里发怵。 顾北人高马大的，而且刚挨了一巴掌，那力道，二老歪都怀疑，要不是脖子上的泥厚，这会让脑袋瓜子都飞到院墙外了。 可挨了打，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乡亲们，都瞧见了吗？仗着是城里人，跑咱们村来欺负人，都愣着干啥呢，上啊！” 第一百六十五章CUT “小北，今个在村里，说的那些话……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回到城里，天已经黑了，四个人加上两个卡车司机，一起去了一家小馆子吃饭，吃饭的时候，顾孝武明显有点儿后悔了。 别看他在村里喊得凶，可有时候，还是不免心软。 “当年我跟你妈下放到村里，虽然不能说村里都是好人，可也不都是坏人，我和你妈没干过农活，乡亲们帮了不少忙。” 第一百六十六章 用成绩说话 真停了！ 即便早就想到了，台领导会把《西游记》剧组晾上一段时间，可顾北怎么都没想到，居然还下了个正式通知。 这还真的是…… 太调皮了。 “彭老师，说具体停拍的原因了吗？” 彭丽此刻满脸的愤愤，她是个暴脾气，刚刚看到公告的时候，当即就想去找台领导论理，幸亏被同事给拦住了。 又想去找杨婕导演，可是再一想，自己也不会宽慰人，这才过来找了顾北。 “说是要抽调咱们组的人去协助春节晚会筹备组。” 呵呵！ 还行，还行。 第一百六十七章 顾副组长 央视一号演播大厅。 重新装修过后，顾北差点儿没认出来。 去年因为时间匆忙，再加上资金的问题，只是将舞台简单的布置了一下。 简陋得很，瞧着不像是春晚，更像村晚。 今年可就不一样了，年中就开始启动，《西游记》剧组拍完兜率宫的戏后，便开始装修布置。 资金方面更不需要台里操心，广电特意拨了一笔钱，专门用于春节晚会的筹备。 说起来，如今在上面领导的心里，春节晚会的重要性，就算是《红楼梦》都比不上。 第一百六十八章 这回让你演小媳妇儿 人艺大门口。 顾北正在寒风里瑟瑟发抖，身上的棉袄被他裹得严严实实，即便如此，风还是顺着缝隙玩命往里钻。 临近年底，天气也变得越来越冷，昨天晚上下了场雨夹雪，今天一大早，马路上就结了一层薄冰。 这咋还没出来呢？ 人艺可不是随便能进的，即便顾北出示了工作证，也做好了登记，可没有人领着，想进去门也没有。 “小北，小北！” 终于，郭静出来了，和顾北一样，身上的大棉袄紧裹着，踩着小碎步到了跟前。 第一百六十九章 你有那玩意儿吗？ 从人艺出来，一直到国话，宋单单那张脸黑得都跟锅底一样。 “你绝对是成心的！” 顾北忍着笑，刚才确实没过脑子，可要说成心的，倒也不至于。 “行了，回去跟大家伙解释一下呗！” 解释个屁啊！ 这种事怎么解释？ 宋单单甚至能想象得到，等她回去之后，关于她去找男人的闲话，整个人艺怕是早就传开了。 别以为艺术家就不传八卦了。 “同志，你找谁？有什么事？过来登记一下！” 刚走到大门口，传达室就有人将顾北和宋单单给拦下了。 第一百七十章 主题曲 黄一贺手指按着的位置，正是春节晚会暂定的最后一个节目，和去年一样，还是群星合唱的《我和我的祖国》。 “好些人都说这首歌好，意义深远，建议把这首歌当做春节晚会的保留曲目，可我倒是觉得……” 黄一贺说着，还朝两边看了看，见附近没有人，这才压低声音继续说道。 “我觉得不太合适，不是说这首歌不好，就是……跟咱们春节晚会的主题，不太相符。” 听黄一贺说得小心翼翼的，顾北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二选一 “告别今宵，告别今宵，不论新友与故交，明年春来再相邀，青山在，人未老，人未老，青山在，人未老，青山在，人未老，共祝愿，祖国好，共祝愿，祖国好……” 录音棚里，李谷怡正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倾情演唱，录音棚外，黄一贺，顾北，以及春节晚会筹备组的一部分负责人，另外洪敏生和阮若霖两位副台长今天也被请过来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稳一手 “还真是个犟种。” 会议室里此刻只剩下了洪敏生和阮若霖两人，顾北在做出选择之后，便离开了。 “行了，你还真生气啊，你也不看看他是谁带出来的，跟着什么人学什么艺，老杨带出来的人，跟她的脾气一样，有什么可新鲜的。” 听到阮若霖这话，洪敏生也不禁笑了：“听您这么一说，还真是啊！我记得这小子刚来的时候，听圆滑的，当时你还说过呢，瞧着一点儿都不像个年轻人。” 第一百七十三章 宝姐姐 虽然和电视里雍容华贵的薛宝钗相比，眼前这个穿着件军大衣，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姑娘咋看都像个乡下的柴禾妞儿，但顾北绝对不会认错。 正和姬培杰站在一起的，正是薛宝钗的扮演者张丽。 张丽不是四川人吗？ 红楼演员培训班都结课了，她怎么还在京城。 此前，陈小旭来信的时候说过，第二期培训班要等到来年四月份开始呢。 张丽也有些不自然，她自小就因为长得漂亮，一直都是男孩子关注的焦点，但此刻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第一百七十四章 小旭和我说…… 姬培杰的话，让张丽直接闹了一个大红脸。 什么叫专程来找顾北的啊？ 听着就像是上赶着找男人一样。 “不是，不是，我……我……我就是……就是有几个问题想要来请教顾老师。” 张丽从小就有这毛病，一紧张说话就结巴。 顾北看着，感觉还挺有意思。 谁能想到，面前这个腼腆的姑娘，未来居然有胆量一个人出国闯荡，还独自打拼成了有名的企业家。 就想陈小旭未来能成为国内的广告业大亨一样。 这件事本来就很扯。 第一百七十五章 请把我哥带走 两个人接下来从高洪亮到侯长荣，从吴晓东到杨俊，但凡是男的，年轻的，通通给猜了一个遍。 八卦这种事，只要是女的，一向很有天赋。 一个一个的摆出来，然后又一个一个的否定，剧组里那点事，谁也瞒不了谁。 彼此之间是不是看对眼了，导演或许发现不了，但平时同吃同住同学习的小伙伴，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总不能是高领老师吧？” 张丽刚端起茶杯要喝水，闻言差点儿把一杯热茶都倒在脸上。 “瞎说什么呢！” 第一百七十六章 真特么五体投地了 根本不用问，看黄一贺那一脸憋屈的表情，就知道遇见不痛快的事了。 “正说着呢，小顾，昨天交代你的事……” “弄好了。” 顾北说着，将他重新排好的节目单交给了黄一贺，主持人的台本，他也重新修改了，现在只剩下几个串场的小节目需要确定下来。 黄一贺瞧了一眼，又还给了顾北，苦笑着说：“小顾，还得重新修改。” 呃？ 我折腾了大半夜，你就看了一眼，然后让我重新修改？ 玩人啊！ 第一百七十七章 咋和我听过的不一样？ 王利平最近真的要愁疯了，此前有幸被选中成为《红楼梦》的作曲家，他兴奋的好几夜都睡不着，真的开始这项工作之后，他才发现，曹公真的给他留下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一部《红楼梦》，曹公给后人们留下的词作首首经典，可如何给这些词作配上相应的曲子？ 王利平犯了难。 当初，接下这个差事，身边的朋友同事都非常不理解。 因为他已经是国内非常著名的作曲家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王老师，您觉得这一段，如果这样……会不会好一点儿？” “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还有这里，如果转折一下，会不会更流畅呢？” “妙，妙啊！我怎么没想到。” 录音棚里，顾北和王利平坐在一起，时不时的在纸上写写画画，偶尔还弹上一段，看俩人聊得那么热闹，俨然一对忘年交。 王福林和黄一贺站在旁边，成了看客。 只不过心情就大不相同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红楼群钗 辽宁鞍山，80年代初还未见后来衰败的迹象，依旧是共和国有名的钢都，但这种资源型城市的未来基本上是可以预见的。 人们身处这种安逸的圈子，很难有跨出去的勇气和决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始终在重复过往的生活。 某处居民区的小院，陈小旭正趴在床上手里捧着她的《红楼梦》，上面边角处记满了各种心得体会。 “姐！” 门被人推开，一个小丫头探头进来，嘴里正咀嚼着。 “陈小阳，你又不敲门。” 第一百八十章 要了命了 “一锅似阆苑仙葩啊……” “一个屎美玉无……瑕啊……” 录音棚外面，顾北直接一巴掌呼在了脸上，咬字不清就算了，毕竟红楼剧组的演员来自天南海北，有点儿口音也很正常。 可是，连调儿都找不准是几个意思啊？ 看着里面还在自我陶醉的陈小旭，顾北都想扔鞋了。 这都唱的什么玩意儿啊！ 不光顾北，王利平也在外面，和他一起的还有被选中的《红楼梦》主题曲演唱者张丽。 第一百八十一章 好好琢磨琢磨吧 “总而言之，结合各位领导的意见，1984年春节联欢晚会筹备组的工作，还是值得肯定的，但是，也不要因此就生出骄傲自满的情绪。” “现在距离录制还有九天，接下来的工作更要加倍认真的对待，黄导演，能不能在除夕夜给全国的电视观众，送上一份丰盛的文化大餐，可就全都靠你们了。” 洪敏生的长篇大论终于结束了，黄一贺闻言连忙起身表决心，总之就是请领导们放心，一定不会让全国人民失望。 呼…… 第一百八十二章 退一步，不丢人 天又黑了。 连着几天，时不时的下一场雪，夜光映在道路两侧的雪堆上，倒是给行夜路的人照了亮。 今天难得没太多的事要忙，顾北也在开完会之后回了家。 临近年底，越来越冷，白天融化的雪到了晚上直接在路面上冻了一层冰。 顾北也不敢骑得太快，等到大院门口，已经七点多了。 天气暖和的时候，即便是这个点儿，大院里的邻居们依然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天，现在天气冷了，又没到睡觉的时间，只能找些别的消遣方式。 “别动，胡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这事你还不主动？ 对自家这位少爷，李素芬也真是无语了，要说他傻吧，可偏偏在单位人人夸，好几个组都抢着要，策划、创作能力样样突出。 要说他胆小，可别人还都在老老实实上班拿着死工资的时候，他就琢磨着做生意，看看家里现在的生活条件，再看看他们两口子的生意，全都是他弄出来了。 偏偏这么一个聪明绝顶，胆大心细的孩子，却在感情问题方面，跟个弱智似的。 是我暗示的还不够明白？ 第一百八十四章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陈小旭急匆匆的跑了回来，见小伙伴们一个个的还竖着耳朵，顿时红了脸。 “你们……干什么呢？” 哈哈哈哈…… 回答她的是一阵略显夸张的笑声。 “我们干什么了？我们什么都没干啊！” 胡泽红说着起身，围着陈小旭溜溜转了好几圈，一直等到陈小旭攥紧了小拳头，这才停下来。 “小旭，刚刚那位……顾老师都跟你说什么了？” “没……没说什么？” 陈小旭下意识的回了一句，随后就看到那一张张带着揶揄的脸。 “真的什么都没说。” 第一百八十五章 我这个人……毛病挺多的 “真的！” 今天因为联排，顾北回家又晚了，正吃饭的时候，向全家人宣布了，他明天要带着陈小旭出去玩的事。 这应该算是……约会吧？ 李素芬闻言，激动的就跟已经得着孙子似的。 “老顾啊！咱儿子这是开窍了，开窍了！” 顾孝武听了，也是高兴地不得了，虽然他一直觉得，顾北已经长大了，很多事能自己处理好。 但是，当爹的有谁不希望时间到了，自动升级的！ 李素芬着急，顾孝武难道就不着急。 第一百八十六章 身份不同，待遇不同 “小旭来啦！” 看到正坐在堂屋，和顾南一起看书的陈小旭，李素芬的表情瞬间阴转晴，一旁的顾北瞧见，都不得不佩服母上的变脸功夫。 李素芬今天特意提前回来的，连生意都顾不上，就是为了看看傻儿子能不能把儿媳妇给她带回来。 顺顺当当的带回来，还则罢了，要是到家没见着人…… 哼哼！ 算你小子还长了个脑子。 李素芬给顾北递了一个“你懂”的眼神，笑呵呵的上前，把包放下，一把拉住了局促不安的陈小旭的手。 第一百八十七章 这个瓜……不尽兴啊！ “哎呀！” 伴着一声惊呼，陈小旭整个人都扑在了顾北的身上，瞬间红了脸。 “烦人！” 陈小旭又羞又恼，她也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以前在团里经常听同事们八卦恋爱经历。 其中就有，男孩为了跟女孩亲密接触，骑自行车的时候，故意突然停下这一招。 显然，刚才这一下，也被陈小旭理解成了，顾北存心不良。 顾北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等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真是要鸣冤叫屈了。 天地良心。 第一百八十八章 演出开始啦！ 腊月二十五。 除了留出一部分人手负责备播节目之外，剩下的所有人都集中到了央视一号大厅。 1984年春节联欢晚会的录制工作正在进行。 和去年相比，今年明显要稳得多，毕竟有过一次成功的经验，现在照葫芦画瓢，要是还手忙脚乱的，那才是闹笑话呢。 “三组，三组，下一个节目准备登场，候场安排。” 顾北没在现场，而是和黄一贺一起坐在监控室里，手上拿着个对讲机，不时的下达指令。 第一百八十九章 北上钢都 “难忘今宵，难忘今宵，不论天涯与海角……” 演出即将结束，李谷怡老师登台，第一次唱响了未来纵横春晚几十年，而且注定会继续下去的《难忘今宵》。 所有参与演出的演员也集体登场，站在李谷怡老师身后，充当背景板。 顾北注意到，陈小旭原本站在边上，可等到第一段唱完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挪到了中间位置，和李谷怡老师错着一个身位。 这是明目张胆的蹭C位啊！ 这姑娘…… 还真挺机灵的！ 第一百九十章 攻略小姨子 顾北是第一次来鞍山，前世当他有能力四处走走看看的时候，这座曾经辉煌过的城市已经逐渐没落。 那个时候的人们很难想象，鞍山也曾充满活力，且人人向往。 鞍山的活力，来自于那一座座耸立着的高炉和一吨吨流向全国各地，将中国这个农业国逐步建设为工业强国的钢铁。 可是固定的圈子已经转了几十年，在这几十年里，极少有人敢于跳出现有的温床，去主动思考，为这座城市谋另一条出路，所有的人都被局限在这座城市里。 第一百九十一章 初步认可 顾北算是彻底明白了局促不安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时此刻，陈小旭的父母就坐在他的面前，两双眼睛细细的打量着他，让他紧张到手足无措。 说点儿什么啊？ 不是应该往上查祖宗三代吗？ 要不就问问有没有车，有没有房也行啊！ 或者说说工作上的事。 两个人之间的事也行，给他一个表决心的机会。 可顾北等了半晌，一句话都没等来，陈强和王元熙两口子就这么看着他。 “爸，妈！” 第一百九十二章 偷袭一个，啵！ “这就是我们单位。” 陈小旭指着不远处的一个三层小楼，楼前面圈着一个小院，门口挂着一个大牌子——鞍山市话剧团。 “要不要进去看看。” 话刚一出口，顾北就知道自己犯了傻。 临近春节，不光中学生要休息，大学也一样放了寒假。 那位在上海学表演的白二爷肯定也回来了，虽然上了学，可关系还在鞍山话剧团，说不定趁着放假回来上班了。 陈小旭要是进去的话，万一撞见了，岂不是…… 很尴尬啊！ “算了，以后再说吧！” 第一百九十三章 年前琐事 “你昨天晚上跟我爸说什么了？” 火车站候车室。 待了两天，顾北也该回京城了，今天是腊月二十八，再有两天就过年了。 本来陈强和王元熙也要来送，他们单位也没什么事，平时点个卯就行，据说等过完年，陈强还准备带人下乡演出，过几年有个非常流行的词，叫做走穴。 顾北哪能劳动两位长辈，劝了半晌总算是给拦下了，最后还是让陈小旭姐妹两个来送他。 陈小阳被支使着去买东西了，只剩下顾北和陈小旭两个人。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大幕拉开，走起！ 顾北一大早过来上班，先去后勤办公室领了台里给准备的年货，和去年相比，东西又丰富了不少。 还记得头一年，台里就发了米面油，等到腊月二十九才淘换来一批苹果，拉回大院的时候，可把邻居们羡慕的够呛。 现在连苹果都不算什么新鲜玩意儿了，国家在发展，市场也越发的繁荣，尤其是全国铁路网的恢复建设，让物流通畅了许多，好些新鲜玩意儿也开始能在京城市面上见到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我明白了 “什么响了？” “哎！没坐就响了？” 宋单单扭捏着：“实在对不起，俺眼神不大好，把这暖水瓶给踢碎了。” “什么？” 雷克生急的跳脚。 “我家就这一个暖壶……” 村长在一旁赶紧拉住了雷克生，雷克生也反应过来，跟媳妇儿相比，一个暖壶有算得了什么。 “对，踢的好，没关系，昨天晚上我就想踢了，一直没有腾出空来，您受累了。” “真的吗？” “真的！真的！” “你这个人还挺会说话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好消息？坏消息？ “过年好，过年好！” 大年初二，顾北来单位值班，见着的每一个同事，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春节晚会播出之后，和去年一样，依旧是大受好评，虽然也少不了有些杂音，但是…… 沃特爱窝！ 听蝲蝲蛄叫，还不种庄稼了。 春节晚会是给全国人民看的，又不是那些专家的特供。 “小顾！” 顾北正拿钥匙开门，突然被人拍了下肩膀。 “彭老师，过年好！” “过年好！” 彭丽笑得很开心，顾北瞧着感觉有点儿不正常。 第一百九十七章 孩儿们，干活了 央视二楼会议室。 李成儒翘着二郎腿，一副悠闲的模样，打量着周围的同事。 其他人的心情就大不相同了。 剧组的工作停了好几个月，今天重新集中，等候最终的宣判，到底是项目取消，还是保留项目，替换导演。 这两个选项都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杨婕导演虽然很严厉，但是，平时在一起工作，还是非常愉快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 烦 “什么时候走啊？” 台里刚刚宣布了《西游记》复拍的消息，顾北便给陈小旭打了电话。 按照刚才杨婕导演说的，他们一个星期之后，就要出发前往福建武夷山。 具体什么时候回来，那要看进度的完成情况。 拍摄计划虽然是顾北做的，可毕竟停了几个月，各个部门需要重新磨合，还要调配好演员的档期，现在也只能估算出一个大概。 “一个星期之后。” 第一百九十九章 你咋来了？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大家都早点回家吧，明天休息一天，后天上午十点在车站集合。” 杨婕导演起身说道，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了一阵欢呼。 剧组停摆了几个月，重新启动之后，方方面面的准备工作异常繁琐，连着熬了几天，终于听到能休息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顾北也很想吼上一嗓子，可他知道，别人明天能睡个懒觉，能舒舒服服的在家待着，唯独他没戏。 近期的工作计划虽然已经做好了，可后面的还没着落了。 第二百章 下次一定插好门 “还生气呢！” 顾北试着去牵陈小旭的手，结果被她一把甩开，虎着脸的模样，还真有点儿吓人嘞。 “我都跟你道歉了，南南也保证肯定不会跟任何人说，你就……” “你还说！” 陈小旭气哼哼的，努力想要凶一个，只可惜却红了脸。 大概是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 其实，不光是她觉得尴尬，顾北也是一样。 热恋中的人，很容易情不自禁。 顾北自然也不能免俗。 结果…… 第二百零一章 再出发 顾北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马伟督，此刻，马伟督身边还带着一个姑娘，不过不是当初在银行见过的那一位。 “真巧啊！” 顾北说着，只打量了马伟督身旁的那个女孩儿，便错开了眼神。 他不是个喜欢八卦的，人家的私事，跟他没关系。 可只是一瞬，马伟督还是察觉到了，愣了一下，接着面色有些尴尬。 他那张面瘫脸，能瞧出尴尬来，也是难得。 “呵呵！真巧。” 马伟督有些不自在，莫名的感觉到有点儿心虚。 “对了，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事……” 第二百零二章 公关手段 杨婕导演在站台一番激昂慷慨的演讲，的确激励了大家伙的士气，只可惜，这BUFF再强，也抵不过三天两夜的折腾。 等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整个剧组一百多号人狼狈的好像刚逃难过来。 办完入住手续，就一脑袋扎在了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他们不是第一次来福建，上次过来是为了拍《祸起观音院》，当时是从湖南那边坐火车过来的，这次出发地是京城，几乎横跨了中国南北，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 第二百零三章 不服不行 演出结束后的转天，大家伙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也都恢复过来了，接下来就要开始拍摄工作。 顾北的工作除了现场统筹，还有就是接着完善后面的拍摄计划。 首先要制定出来的就是今年的安排，每年几月几日要在什么地方，拍完什么内容，将来都要按照他制定的这个计划来完成。 等杨婕导演确定以后，剧组各个部门的工作才能按部就班的展开。 比如顾北最熟悉的美工组。 第二百零四章 脑袋上面放炸弹 左大芬拍完就离组了，她的戏份不算多，而且非常零散，之前也是在福建拍摄《祸起观音院》的时候来过一次，这回是第二次。 可就是这么零零散散的几场戏，照样被她塑造出了一个中国电视剧历史上的经典角色。 顾北又一次发出了感慨，后来那些小鲜肉，数字小姐，怎么跟现在的演员比啊！ 除了一张磨皮，大眼，反复加工出来的脸，剩下的狗屁不是。 观音大士回了“南海”，剧组的拍摄工作还要继续。 第二百零五章 夏日炎炎似火烧 忙碌的工作，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六月底。 “还得有几天才能忙完，差不多下个月初，我就能回京城了。” 顾北正在邮电局里打着长途。 今天又是主动请缨出来买道具，趁着这个机会，赶紧给家里打个电话，只可惜今天不是周末，陈小旭没来家里。 “行，知道，知道，少不了你的。” 电话里，顾南又逮着亲哥一通撒娇，对这个妹妹，顾北也是一点儿招架能力都没有，每到一处，都得买上些方便拿的小物件。 第二百零六章 探班 虽然因为种种原因，导致剧组的拍摄进度缓慢，可是剧组还是赶在七月下火之前，结束了在镇江的拍摄工作。 回家了！ 每天都在火炉里坚持工作的剧组成员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尽管明知道这个月份，京城也不凉快，可好歹也比南方强一点儿吧！ 收拾东西，大件设备提前办了托运，最重要的胶片自然还是由王翀秋老师负责的摄像组看护。 回家是件高兴的事，可过程就不那么愉快了。 第二百零七章 偶遇 簋街，京城又一处热闹繁华的所在。 只不过，现如今热闹是真的，繁华倒是未见的。 前世，这里因为临近使馆区，都没等旧城区改造，便先一步发展了起来，成为京城有名的美食一条街。 没来过京城的，都知道后海那片是著名的打卡圣地，却不了解簋街才是京城真正的精华所在。 因为在这里，全国各地的美食都能轻轻松松的找到。 第二百零八章 不是一路人 小平头，孤拐脸，个子不高，略有驼背，再配上那一嘴的大龅牙，论形象这人绝对要比张金莱更适合演孙猴子。 “硕爷！” 来人进门就奔着王硕去了，一副讨好的模样，最难得的是，越走还能身子越矮，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谄媚。 冯裤子，你好啊！ 尽管年轻了很多，可顾北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货。 整个九十年代，再加上二十世纪初，中国电影票房号召力最牛掰的一位大导演，今时今日却只是王硕身边的一个马仔。 “干嘛去了，没拉裤子里啊！” 第二百零九章 黑峻峻的宝哥哥 麻杆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得撞在了对面的墙上，好半晌都没缓过来。 “你说说你，干的都特么是什么事儿。” 马三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愤恨。 其实说起来，当初那件事，顾北倒是一直挺冷静的，只是让麻杆儿补上了亏空，还把刚成立的公司都给留给了他。 倒是马三儿气得不行，一个劲儿喊打喊杀的。 可俩人毕竟是哥们儿，麻杆儿现在混得这么惨，马三儿瞧着，心里也不忍。 “三哥，那现在……” “要是小北真不愿意再用你，往后……” 第二百一十章 傻大胆 大观园有了贾宝玉，这件事在央视都引起了轰动，很多同事在闲聊的时候，都会有意无意的提起这件事。 所有人都知道，之前因为迟迟找不到贾宝玉的扮演者，王福林导演甚至在文艺部的组长会上当众宣称，如果找不到合适的演员，《红楼梦》就不开机。 全国各地的电影制片厂，话剧团推荐来了很多演员，专业的，业余的，甚至是从来都没接触过表演的，可就是没有一个能让王福林导演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