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七零大院坏媳妇儿》 第001章 穿成大院极品军嫂 下午两点,日头正毒。 大院门口的哨兵时不时瞄一眼不远处路边,神情十分复杂。 路边臭水沟里翻着一辆成色比较新的二八大杠,后轮还在吭哧吭哧的转。 江拾月瘫在沟边上,任太阳晒着臭水泡着一动不动。 她在努力说服自己接受穿越到78年这件事。 从一个有房有车有存款有事业的商场女强人穿回缺衣少食的贫穷年代也就罢了,还穿成了一个作天作地的极品军嫂。 还是个三岁男孩的妈! 唉! 经过漫长的思想斗争之后,被迫接受了事实的江拾月再次长叹一声,准备起身。 “陈营好!” 刚把腿从自行车底下拔出来的江拾月被大院门口突然这么响亮的问好声吓得手一哆嗦,自行车前轮又栽进臭水沟里。 她不由带了几分怨气看向斜对过的大院门口。 一直观望她却因为职责不能擅离岗位的哨兵正朝一个男青年敬礼。 男人侧对她看不清眉眼,个子很高,劲瘦。一身绿色,衣袖向上挽在胳膊肘略下一点儿。 哨兵指着她的方向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只见男人点点头,然后朝她走过来。 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男人在江拾月的视野里一点点清晰起来。 鼻若悬胆,红唇潋滟,浓眉大眼,脸部线条俊朗刚毅,小麦肤色,男人味十足。 这是她的丈夫陈山河。 不对,是原主的丈夫。 还是原主恩将仇报算计来的丈夫。 原主本是一名下乡知青,吃不了苦,找到机会从农场想偷跑想回城,结果半路遇上人贩子被恰好因公外出的陈山河所救。 跟被农夫救的那条蛇一样,原主醒来一口咬定陈山河看了她的身子,毁了她的清白逼着陈山河娶她。 陈山河不同意,原主就一直闹到陈山河单位。 其实不过是原主知道回城无望,又听说随军的家属不需要干活这才动了歪心思。 大约生怕“看”的筹码不够,原主直接算计陈山河生米煮成熟饭。 谁知道只一晚就怀孕了。 原主只想享受军嫂的福利,既不是真心想嫁给陈山河也没做好当母亲的准备,从知道自己怀孕开始,就在大院各种闹腾。 前两年还好,自从去年冬天高考恢复后,便又生了回城的心思。 大院地处偏僻,消息闭塞。 77年从宣布高考到开始考试只有两个月时间。 原主知道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报名时间,为此把怨气撒在了陈山河和孩子身上。 今年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已婚的不能参加高考,死活闹着要离婚去高考,陈山河不同意。 军婚跟寻常婚姻不一样,受保护。只要陈山河不点头,原主就离不了婚。 眼看高考报名的时间就要截止,原主见离婚无望便生了离家出走的心思。 一大早骑着从大院里其他家属那里偷来的自行车想跑,怎奈车技不行,刚出门一头扎进臭水沟,后脑勺碰到路边碎石头上,一命呜呼换了她来。 陈山河最终停在江拾月面前,伸出手。 江拾月瑟缩了下,以为男人要打她。毕竟原主干的破事真挺不是东西。 岂料脚下一打滑,整个人又往下出溜,眼看膝盖就要撞在自行车的脚蹬子上,江拾月尖叫一声捂住眼。 陈山河:“……” 眉心紧蹙。 这女人怎么能蠢成这样? 捂着眼看不见就能不掉下去? 不过她确实蠢,要不然怎么会觉得连封介绍信都没有就能去报名参加高考? 腹诽归腹诽,还是快速握住江拾月的胳膊往上提。 刺啦一声。 江拾月和陈山河同时顿住且同步低头看向江拾月的裤子。 被发臭的淤泥裹满的裤子大约之前就勾在自行车外侧一颗螺丝上,被陈山河这么一提,右腿外侧裤缝直接从裤腰下方裂开到脚跟,露出细白的长腿。 在阳光照耀和淤泥的衬托下更显得如白瓷一般。 旗袍岔都没开这么高的! 江拾月手忙脚乱拽着几乎成一片的裤腿努力遮住裸露的肌肤。 陈山河下意识移开视线,目光落在旁边同样满是泥污且部分严重变形的自行车,眼神渐冷,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松开了江拾月的胳膊。 “大刘一个月津贴三十五块,每个月要往回寄三十块。攒了整整三年才买了这辆自行车。”陈山河突然开口,冷冽的语调中透着难掩的薄怒。 江拾月先是一愣,随即迅速在原主残留的记忆里搜索。 大刘,营部炊事班的班长。自行车是休假的时候在老家买来娶媳妇儿用的。刚结婚就返回大院,两口子为了省钱,轮流骑自行车,骑了一千来里地。 昨天下午才到大院,今天一大早就被原主把自行车偷了。 江拾月目光落在陈山河刚捞出来的自行车上。 自行车前圈变形,一侧脚蹬扭曲地卡在链条外壳上。车把歪掉,铃铛没了一半。 大半车身被淤泥糊得惨不忍睹。 江拾月张了张嘴又闭上。 能说什么? 说不是她干的? 鬼都不信。 陈山河把自行车举离地面再略使劲墩回地上,不少淤泥被震落。 反复几次以后,勉强能推着走两步。 给自行车做完简单的“急救”,陈山河突然开口:“一直不想离婚,不是为了缠着你。主要不想阳阳这么小就没娘,也随时会没爹……既然你意已决,等我们领导回来我就打离婚申请,放心,不会耽误你报名。” 语调清冷,不辨喜怒。 江拾月有些尴尬,脸皮火辣辣地烧。两手攥着高开叉的裤腿遮住白生生的腿。 陈山河瞥见江拾月别扭的动作,在裤腿上蹭了下手上的泥,把外套脱下来递给江拾月,“将就下遮一下吧!这衣服刚换的还没味道。” 平时,江拾月嫌弃他身上有汗臭味和烟味,总离他一米开外。 “谢谢!”江拾月道了谢,接过外套裹在腰上,从领口下方第二颗扣子开始往下系,像裙子一样,最后把衣袖在腰前打了个结,同时认真道:“偷自行车的事是我不对,我会赔……大刘的。” 第002章 偷东西被众人讨伐 陈山河闻言看江拾月的目光有些古怪。 江拾月觉得陈山河就差直白地问一句“你是不是撞坏头了?” 她正琢磨该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来找补一下自己的“反常”,就听见大院方向传来一片吵嚷声。 江拾月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一群妇女正在大院门口吵吵嚷嚷,旁边还跟着几个凑热闹的孩子。 不知道谁往这边看了眼,其中一个突然指着江拾月道:“她在那呢!” 一帮人呼呼啦啦跑过来,把江拾月跟陈山河围在了臭水沟边上。 “陈营,不得了了!咱们院里竟然出贼了!”一个中年妇女气呼呼地喊。 江拾月:“……” 用脚趾头盲猜一下,这个贼就是她。 头上扎着红头绳的年轻女人一边抹泪一边道:“我跟大刘刚买的自行车不见了,院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我……咦?这好像是我们的自行车。” 红头绳说到一半指着陈山河身边几乎看不出原来模样的自行车后车座道,“我跟大刘来的路上不小心摔倒过,在这里磕了一个坑。”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红头绳指的地方,又齐刷刷把目光移向江拾月。 江拾月在所有人脸上都看见一个词:人赃俱获! 第一个说话的中年妇女,一手掐腰一手指着江拾月怒道:“江拾月嫂子,你是不是太过分了?平日里在家属院撒泼耍赖,大家看在陈营的面上不跟你计较。现在你竟然偷王红嫂子的自行车?” “恐怕不只偷了王红嫂子家的自行车,我们家常年放在灶边那口铁锅昨天就找不到了。” “我们家铲子和醋瓶子都不见了。我们家孩子说看见是江拾月拿走的。” “……” 江拾月越听脸烧得越厉害,恨不得把头埋进臭水沟里。 东西都是原主偷的,现在等于她偷的。 在心里叹息一声,江拾月弯腰朝嫂子们鞠了一躬,“对不起!我会赔你们的。” “赔?”中年妇女气得翻白眼,“呸你还差不多!先不说我们的锅碗瓢盆,一辆自行车一百五六十块,你拿什么还?陈营一个月五十块的津贴你一个人能花四十九块!” 王红嫂子听得哇一声哭了起来:“嫂子,我昨天第一次来大院,跟你无冤无仇,你怎么这么祸害人呢? 你想骑自行车跟我说一声我还能不借给你?你弄臭水沟里是为什么?” 江拾月:“……” 原主的想法她可说不出口。原主想把人家的铁锅什么的卖废品换报名费。 自行车也安排好了,先骑着去报名,然后卖了在城里租个房子复习到高考。 至于能不能考上大学这件事不在原主考虑范围内。 “陈营,正好你在这儿,今天这事你必须得给我们个交代!”中年妇女转脸看向陈山河,语气很冲,“你不介意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娶这么个女人。我们可没义务惯着她! 平日里江拾月嫂子独占公共洗澡房、不让别人用公共厨房、霸占公共走廊、这些我们都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跟她计较。可现在已经开始偷大伙儿的东西了,这是原则问题!我们绝对不会再原谅她!” “就是!必须严惩她!” “陈营,这次你护着也没用。别说我们不给你面子,我们实在不想跟贼住在一个院里。” “你再护着江拾月,我们就去找团长要说法!” “……” 众人的讨伐声愈演愈烈,江拾月根本插不上话。 嫂子们越说越激动,不知道谁扬起手就朝江拾月抽了过来。 江拾月左边是陈山河,身后是臭水沟,被众位嫂子团团包围,躲都没办法躲,错在她又不好还手,只能咬牙闭上眼准备挨下这一巴掌。 啪! 江拾月却没感觉到应有的疼痛,她错愕的睁开眼,眼前是陈山河宽厚的背。 陈山河挡在她面前替她挨了一下,不过他个子高,嫂子的巴掌只拍在他胳膊上。 “诸位嫂子,实在对不起!”陈山河微微弯腰,语气郑重,“今天的事我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你们的东西还在营区,晚点儿我会亲自给大家送回去。大刘家的自行车我会赔!请大家给我点时间处理家事。” 他虽然同样不喜江拾月,可她到底是他的妻子,他有义务保护她。 ** 家属院在部队大院的西北角,单独用一道院墙隔开,墙上开了一道拱门供大家进出。 院里是一排排红砖红瓦的平房。 陈山河把自行车停在最后一排左数第二个门旁,“你在家等我一会儿。营部还有个早会,开完回来我们谈谈离婚的事。” 江拾月别无选择地点头,等陈山河大步离开,她推开虚掩的门,好奇地张望。 家属院的房子布局都是一样的,一套房分为内外两间。 外间陈设很简单。 中间放着一张木方桌配着四条长凳,靠墙摞着两个木箱,角落里放着一张单人床,上面铺着时下流行的大花床单。 根据内置记忆显示,这床是原主的,为了不被孩子打扰,她跟陈山河父子分开睡。 她睡外间,陈山河父子睡里间。 里屋陈设更简单,一张一米五的双人床就占据了房间的三分之二,除此之外就一口木箱。 木箱上方铺着旧报纸,上面摆着个摊开的笔记本,应当是陈山河的东西。 江拾月关上里屋门,在外屋转了一圈,打开最上层的木箱,里面整整齐齐叠放着一满箱衣服。 在78年,有这么一箱衣服,确实败家! 骂挨得不冤。 江拾月随手拿了两件,端起门边脸盆架上的搪瓷盆,看见脸盆架中间小盒上的香皂啧了声。 大家连洗衣粉都不舍得买78年,原主竟然用香皂!! 默默吐槽了下“自己”,江拾月把香皂放进搪瓷盆里,根据原主的记忆往公共浴室走。 身上的淤泥不光臭气熏天,还干在皮肤上十分难受。 天大的事等她洗完澡再说。 浴室单独占了一角,一进门是水房,贴着两面墙各有一排水槽,水房左手边的房间是浴室,右手边的房间是公厕。 第003章 害儿子遭受童年暴力 江拾月闭了闭眼,已经无力吐槽。从满是泥污的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把锁打开。 原主的所作所为已经不能用奇葩来形容了。 她把自家屋门上的锁拿来锁浴室,仅仅因为她不想跟别人共用一个浴室。只有她洗完才会把浴室门开着,晚上睡觉前就锁上。 难怪嫂子们怨声载道。 公共浴室极其简陋,连水泥地面都没有,就铺了一层砖块,靠墙一圈下水道上面盖着镂空的铁网。 墙上一圈十来个简易莲蓬头花洒。 江肆月冲洗干净自己,顺带把自己和陈山河的衣服洗干净。刚关了水就听见隔壁卫生间传来几个小孩的说话声。 “咱为啥要来女厕所揍这个小傻子?” “你傻啊?当然是怕他老子看见。” “来女厕所他妈也可能会看见啊!” “他妈那么讨厌他,才不会管呢!” “都少废话快动手!他妈谁不讨厌啊?一会儿找咱们麻烦怎么办?” “……” 江拾月:“???” 这是遇到童年暴力了?! 她匆匆套上衣服,一脚踹开卫生间的门。 几个高矮胖瘦不一的半大熊孩子把一个约莫两三岁的小男孩围在中间拳打脚踢。 一边打还一边骂。 “让你妈欺负我妈!” “让你妈偷我家瓶子!我爸还以为我偷的揍了我一顿。” “你妈骂我是小傻子,你才是傻子!被打了都不哭不喊!” “……” 江拾月这才明白刚才这些熊孩子嘴里的“他妈”不是骂人,而是指得是这个小男孩的妈妈也就是自己。 这个被围殴的小男孩就是原主跟陈山河的孩子阳阳。 江拾月顾不上多想,扬声高喊“住手!”同时一手一个抓着离自己最近的两个熊孩子的衣领往后拉。 结果熊孩子回头一看是她,疯狂挣扎起来,嘴里还喊着:“坏巫婆来了!” 卫生间和水房格局差不多,左右贴墙各一排蹲坑,被一米高左右的砖墙等距离分成大小相同的坑位。 中间只留了一条不宽的过道。 孩子们你推我搡你,混乱间,不知道谁推了阳阳一下,他的额头重重撞在隔断墙外侧不光滑的棱角上,眼看着鲜血顺着他的额角流下一直滴在地上。 厕所里光线阴暗,阳阳皮肤又白,半张布满鲜血的脸看着格外触目惊心。 偏这个才三岁的小男孩,面无表情,不哭也不叫,幽深地黑眸空洞得吓人。 孩子们齐齐吓傻。 江拾月到底是大人,反应快一些,随手扯掉一个孩子身上要掉不掉的补丁布片,盖在阳阳额头上,抱起他往就外冲。 其他孩子终于反应过来,发呆的、哭爹喊娘、想逃走的。 江拾月不管不顾抱着阳阳一路跑出大院。 大院岗哨对出门管的松进门管得严,看见江拾月一脸急色直接拉开大门放行。 江拾月跑出去几十米,发现周围大都是山,目之所及根本看不见人烟。顿时傻了眼,气喘吁吁地停下。 身后传来不同节奏的粗喘声,江拾月回头,一个跟阳阳差不多大小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她身后。 她问追上来的小女孩:“小朋友,你知不知道这附近哪有医院?” 小女孩明显害怕江拾月,往后退了一步,小手紧紧地握成拳,摇头。 江拾月:“……” 她掀开濡湿的血布,阳阳额头上的伤口看起来挺深,似乎露着骨头一样,血还汩汩地往外流。 吓得江拾月又忙给他捂上,一脸慌乱。 这可怎么办? 她不会急救也不懂医术。刚换了身体连记忆都没完全融合,环境也不熟悉。 一筹莫展正打算背着孩子回大院跟陈山河求救,一辆军绿色吉普车驶过来,江拾月不管不顾抱着阳阳堵在路中央,把车逼停。 这是军车,上面坐得肯定不是坏人。 但,江拾月透过玻璃看见副驾驶上的士兵已经掏出枪瞄准她,还是吓得一激灵。忙喊:“同志,救命!” 很快,后车窗摇下,露出中年男人和蔼的脸。 现在都是65式军装,没有肩章看不出级别,但有四个口袋应该是个干部。 江拾月飞速扫了一眼中年男人,得出结论后开口求救,“领导,能不能麻烦你送我们去最近的医院?” “你先上车。”中年男人二话不说打开车门,自己往另外一侧挪了挪,给江肆月让出地方。 副驾驶上的人明显不苟同,想张口,却在后视镜里看见中年男人制止的眼神,只得把枪收起来。 江拾月道了谢,抱着阳阳上车,小女孩也跟了上来。后座一下子坐了大小四个人,有些挤。 司机只得掉头往回开。 “孩子这是怎么了?”中年男人指了下阳阳脸上的血。 “几个小孩打闹磕到了。” “部队卫生连看不了?” 江拾月:“……” 对哦!部队也应该有卫生员。 顿时有些尴尬,“我忘记了。” “当母亲的都是这样。一遇到孩子的事就容易慌了手脚。”中年男人表示理解,“那你打算去医院还是回大院?” 江拾月虽然还没做好当母亲的觉悟,但略一犹豫,还是坚定道:“麻烦领导送我们去大点的医院。” “不信任当兵的医术?” 江拾月摇头,“论治外伤,卫生连的战士肯定个个优秀。但是,我家孩子碰到的石头,我想给他详细检查一下。” 其实她怀疑阳阳有自闭症。 一个三岁的孩子无论是被打还是被骂竟然都是一副事不关己一样的表情,眼神空洞,直到现在,一滴泪都没流过,不哭也不喊。 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孩子该有的反应,倒是跟她上辈子接触过的自闭症患儿有些像。 卫生连的人平时接触的都是士兵,多数擅长治外伤,恐怕对孩子的病不是很擅长,正好搭上便车还是去大医院查查。 不管她是不是这孩子的便宜娘,都想帮一把,孩子是最无辜的。 第004章 开局负债一百六十六块 无论什么年代,看病总得要挂号。 江拾月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才想起来自己刚洗完澡换的衣服,压根没带钱。 即使不换衣服估计也没钱,要不然原主也不至于偷铁锅卖破烂。 正为难,一只饱经风霜的大手伸过来,熟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同志,给这个孩子挂个号。” 江拾月抬头看见去而复返的中年男人。 “谢谢!”江拾月道谢后,纳闷地问:“领导,您怎么又回来了?” “这小丫头闹着要回来找你。”中年男人指了指身后,被司机揪着衣领还不停挣扎的小姑娘。 其实他说得已经很客气了。 小姑娘原话是“我要回去保护阳阳,坏巫婆会把阳阳害死的。” 虽然童言童语,但小姑娘着实闹得厉害,他只得让司机掉头回来。 江拾月:“……” 是她知道中年男人的目的地是她住的那个大院以后才拜托人家帮忙把小姑娘稍回去。 “给您添麻烦了。”江拾月一而再再而三给中年人添乱,实在有些羞窘,干巴巴地道谢道歉。 “先带孩子去看伤,其他的等会再说。” 等江肆月抱着孩子走远,之前持枪的青年才开口:“旅长,咱们该走了,他们都等着您呢!” 中年男人摆摆手,“你去打个电话跟他们说我不去了。” “这……” “去不去的没什么意思。你信不信,我现在去窗户会擦得一尘不染,地也扫得一干二净。食堂里的饭菜一定比平时丰盛且量大好吃。” 青年默认。 中年男人抬下巴示意排队等候的江拾月,“还不如跟这些军属们聊聊天更直观。” 青年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反驳:“旅长,这要是其他嫂子您说这话我不反对。可她……她怎么跟陈山河结婚的您最清楚了。陈山河那么优秀的飞行员现在沦落到修飞机其中就有她一份功劳。跟她有什么好聊的?” 刚才在路上,青年就核实过江肆月的信息。毕竟旅长在车上,他不能让不明不白的人就这么上车。 一听见江拾月说她爱人是陈山河,他差点控制不住把她轰下去。 江拾月逼着陈山河娶她的时候,直接闹到整个旅人尽皆知。 “怎么说话呢?修飞机怎么了?没他们地勤,飞行员能上天?再说他陈山河现在是修理营的营长,不用亲自修飞机。你什么态度?!”中年男人板起脸训。 “我错了!”青年理亏认错。 “她怎么跟陈山河结婚的我不知道。”下面的人结婚这种小事到不了他这儿,中年男人继续道,“外面传言我是略有耳闻,她平时怎么样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她一个当母亲的在儿子遇险第一反应是自己抱着儿子找医院。” 青年疑惑,不明白这有什么问题。 中年男人轻哼了声,“正常情况下,一个妇女同志遇到这种情况不应该最先向孩子的爹求救?就算夫妻关系不和睦,难道一大院官兵都不值得信赖?依我看,陈山河也有责任!” 青年张张嘴又闭上,虽然没说话,但表情依旧愤愤。 江拾月不知道因为自己“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连累陈山河被骂,这会儿好不容易被叫到号,巴巴地看着大夫给阳阳检查。 “大夫,怎么样?严重吗?” “伤口有点深,得缝两针,不过不能打麻药,你得抱着孩子点儿。别让他挣扎得太厉害。” “不能不缝吗?” 不打麻药就缝针那得多疼? “他这伤口磕得有点深,不缝很难愈合。”医生瞥了江拾月一眼,明显不认同,“现在知道心疼了?早怎么不知道看好孩子?” 江拾月有口难言,只能默默听着。 即使不打麻药,阳阳依旧一声不吭面无表情。 看着鱼钩似的缝合针从伤口一侧硬生生穿到另外一侧,江拾月头皮发麻侧过头不敢看。 倒是那个一直跟着的小女孩牢牢牵着阳阳的手,一直说“阳阳要坚强!”“阳阳很快就不痛了哦!”“阳阳你疼了要哭!我打针的时候哭就不那么疼了。” 阳阳任江拾月搂着,小女孩牵着,医生缝着,不言语不挣扎。 开始医生还夸“这小子不错!牙硬是个能成事的。”过了会儿大约意识到阳阳这不是正常孩子的反应,委婉地建议江拾月带孩子去查查,并且还推荐了一个大夫路征。 江拾月道了谢,等医生给阳阳包扎好,带着他换了个科室找路征大夫。 然而路征医生给阳阳做了一系列检查却依旧无法下诊断。 “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懂自闭症的父母。”路征轻叹一声,“虽然这个词在国际上已经出现了三十多年,但是咱们国家还没有一例确诊。”路征为难道,“因为自闭症患者表现差异很大,加上我们国内的医术水平可能相对落后,实在无法确诊。” 虽然他在主观上也认同江拾月的猜测。 江拾月闺蜜的儿子就是自闭症,所以略微了解一些,记得闺蜜说国内第一例自闭症患者是在十八年代初确诊的。 像阳阳这种情况,老百姓大多都不会查,直接判定孩子为“傻子”“白痴”。 路征虽然说不能确诊,还是给了江拾月一些治疗自闭症患者的建议。 离开时,中年男人又补了六块钱给医院。 阳阳做的检查多数是跟头有关的,相对贵一些。 “领导还没问您叫什么?您住在哪儿?欠您的钱我一定会还您的。”江拾月郑重承诺。 有比她还惨的穿越者吗? 人家穿越第一天啪啪打脸极品反派,她穿越第一天负债一百六十六。 中年男人摆摆手,“没事!我回头找陈山河要。” 江拾月听他认识陈山河,也没多说,反正阳阳也是陈山河的儿子,他有义务出这钱。 ** 回来的路上阳阳和小姑娘都睡着了。 司机在大院门口出示证件后,直接把人送到了家属院。 江拾月这才意识到,身旁的中年男人怕不是一般的干部。 第005章 明天还想偷什么? 江拾月从车窗里往外看。 和早晨那会儿差不多,陈山河又被嫂子们围在中间声讨。 “陈营,我们家萌萌才三岁啊!碍你们家江拾月什么事了她要把萌萌抓走?呜呜!” “陈营,你得跟我们一起去找团长。江拾月拐卖小孩这么大的事你不能再护着她。” “这江拾月越发无法无天了!昨天是偷东西今天就偷孩子了,明天她还想偷什么?偷情报当间谍吗?” “得亏我们家大壮壮实才没被她拖走,你看给我们衣服都撕坏了。”其中一个嫂子把自家儿子推到陈山河面前,让他看孩子坏掉的衣服。 中年男人侧头问江拾月,“真是你撕的?” 江拾月点点头又摇摇头,“那窟窿不是我撕的。我就是顺手撕下他一块早开了线的补丁布,给阳阳止血用了。” 中年男人看向后视镜意味深长说了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啊!” 青年垂下头。这是说他在医院嚼江拾月舌根的事。 “诸位嫂子!”陈山河拔高声音开口,“你们能不能先别吵?!萌萌一直跟阳阳在一起,阳阳现在也不见了。你们都知道阳阳是个特殊孩子,你们在这里每拖延一分钟,阳阳和萌萌就多一分危险。 能不能等我把孩子找回来再说?” 江拾月都能听出陈山河话里的焦急,其他嫂子也不傻,尤其萌萌妈妈连连点头,“对对对!先找孩子要紧。” 江拾月等陈山河快到跟前,才抱着阳阳下车。 她不是故意看热闹,主要阳阳约莫三十来斤,她抱了这大半天实在抱不动了。 陈山河看见江拾月怀里的阳阳明显松了口气,快步从她怀里把孩子接过来,关切的目光迅速扫过阳阳,最终停留在额头的纱布上。眉头蹙起,脸色遽然一冷。 江拾月刚想解释,陈山河已经开口:“江拾月,你这次真得太过分了!阳阳只是个三岁的孩子!他没错什么。唯一的错就是投胎给你当儿子!我现在就去打离婚报告。” “我不同意你们离婚。” 本来朝江拾月冷眼相对的陈山河脚跟啪一下并拢,站得笔直,单手抱着阳阳,另外一只手抵在额角,目光直视她身后,“旅长好!” 江拾月倏地扭头,中年男人抱着同样睡熟的女孩刚刚从车上下来。 原来自己这是拦了个货真价实的大领导。 “陈山河,我看你在修理营修飞机修的脑子都修没了。”旅长沉下脸训,“咱们当兵打仗讲究知己知彼。今天这事你知道事情原委吗?就责怪江拾月同志?!” 陈山河薄唇紧抿,垂着头听训。 江拾月幸灾乐祸的同时,替陈山河叫屈。原主确实是真极品,谁想到半路换了芯了呢?! 萌萌妈一个健步冲上来,从旅长怀里抢过女孩,上下打量,“萌萌!我的萌萌,你可吓死娘了。” 萌萌被弄醒,哇一声哭了出来,“娘!坏巫婆……呜呜” “娘在,娘在!”萌萌妈一手抱着萌萌,一手在孩子背上轻拍安抚,眼睛看着旅长,“旅长,一定是你从这个坏女人手里救了萌萌吧?!谢谢您。正好,今天你在这里,也给我们做个主。” “对,旅长!我们实在受不了江拾月了。这当兵入伍要层层审查,当军嫂也不能这么没门槛吧?” “江拾月之前在家属院横行霸道,我们能让已经百般忍让。她现在越来越过分!不光偷我们的锅还偷大刘家的自行车。没想到自行车没偷成现在又想拐卖孩子?!” “依我看她就是铁了心想离婚!林营不同意她就往死里折腾。今天带阳阳出去要不是遇见旅长,怕是真会把阳阳卖掉或者扔了。这样林营就答应离婚了。” “就是。旅长,虽说劝和不劝分,但这江拾月实在太过分了。连孩子都不放过。您就做主让他俩离婚吧!” “……” 江拾月心里五味杂陈,有点内疚也有点愤怒有点委屈。偏此刻就算她长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就算能解释清楚也没人信她的话。 旅长点点头,双手抬高到胸前往下压,“嫂子们,能不能先听我说两句?” 嫂子们这才安静下来。 旅长见江拾月垂着头不言语,问她:“你先说两句?” 江拾月撇撇嘴:“她们都给我定了罪,连理由都给我找好了,我还说什么?” 说了也没用。 旅长笑着摇头,又看向众人,“你们说得其他事我没见不好下结论,不过‘拐卖孩子’这事,我全程参与了,算是‘共犯’还是有发言权的。” 嫂子们:“……” 陈山河:“……” 江拾月:“……” 她嘴角抽了抽,心道旅长您真幽默。 “我在路上看见江拾月同志的时候,她正抱着满头是血的孩子找医院。这个小女孩……”旅长指了指萌萌,“是自己跟着她的。人是我送到医院的。 至于孩子受伤的缘由,萌萌小朋友说,是其他小孩子把阳阳推倒碰到的。至于真假,大家可以回家问问自己的孩子。 都说童言无忌,我相信孩子们是不会说谎的。” “旅长,你可别被她骗了!”一个嫂子愤愤地指着江拾月,另外一只手把自己儿子拽到身前,“我们家大壮一回家我就问过了。他说是江拾月非要抱着阳阳去扔掉,他们上前拦还被江拾月打了。你看孩子衣裳都让她撕破了。” 江拾月:“……” 说好的童言无忌呢? 她眯了眯眼,朝大壮阴森森地笑了笑,撸着袖子开口:“我这人呢!向来不接受污蔑!你既然说我打你了,那我肯定会打。” 什么年代,熊孩子也不能惯着。 陈山河忍不住开口警告她:“江拾月!” “旅长,你看看她!当着你的面还敢欺负小孩!”其他嫂子也告状。 第006章 我是从2022年穿回来的 两个孩子各执一词,众人一时间不知道该信谁。其实都更偏向于相信大壮的话。 谁让江拾月在家属院做的坏事实在罄竹难书,大壮说的事她都干出来。 只是萌萌也讨厌江拾月,不会无缘无故帮她说话。 大壮到底多吃两年饭,很快指着萌萌反驳:“她撒谎!一定是坏巫婆不让她说实话。” “她没有!”萌萌拒绝被冤枉也不肯冤枉人。她人小,气性不小,双手握拳,黑葡萄般得大眼瞪大壮,“你撒谎!敢做不敢认不是男子汉!我爹说撒谎是坏人,坏人长大不能当兵!” 大壮也急了,他的梦想就是当一名飞行员,“谁说撒谎不能当兵的?才不是!” 只这一句,在场的大人也就明白到底谁在撒谎。 大壮妈脸上青红交加,二话不说拖着大壮用手打了他几下屁股,“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大壮支支吾吾说出了事情经过。 最近家属院丢东西的家长最先怀疑是自家孩子调皮拿出去玩弄丢了,少不了一顿骂或者干脆打一顿。 壮壮家铁锅丢了,大壮妈不分青红皂白先给了壮壮一顿胖揍,非说他拿出去过家家弄丢了。 毕竟之前家属院没有丢东西的先例。 今天一大早,孩子们都跟着去看热闹,听到东西是江拾月偷了,几个孩子一商量,决定“报仇”。 江拾月泼辣名声在外他们不敢惹,便把主意打到了阳阳头上。美名其曰“母债子偿”。 又怕打阳阳被陈山河看见,就把人拖进女厕所,反正江拾月看见也不会管。 没想到真被江拾月看见,她竟然还管了! 他们看见阳阳磕破头了,怕回家挨揍,一商量就决定都推到江拾月头上。 刚才义正词严声讨的嫂子们这会儿一个比一个尴尬,纷纷像被点了哑穴。 主要是江拾月今天太反常。 江拾月在心里叹息一声,被大壮栽赃的恼意散了大半。说到底还是原主先不做人惹得祸。 “旅长,您怎么又来了?” 这时得到岗哨消息的各团各营干部匆匆赶过来“接驾”。 旅长笑,“跟嫂子们聊会儿天,挺热闹的。”视线从营团干部脸上掠过,最后停在陈山河脸上,意味深长道:“后院安稳,战士们才能无后顾之忧地专心工作!若后院成了负累,随军就没必要了。” 毕竟随军是有条件的,一般要一定级别的干部或者服役到达多少年的家属才有随军资格。 干部们脸色都有点不好看,有几个还偷偷瞪自己家婆娘。 有几个反应快的嫂子,拧着自家孩子的耳朵或拎着衣领骂骂咧咧往家走。 其他嫂子有样学样,很快散了个干净。 这么多干部在,旅长也不好再说什么,被簇拥着离开,临走点名让陈山河跟着。 陈山河走之前,把江拾月跟阳阳送回家,还把房门在外面锁上。 江拾月撇嘴“嘁”了声,这是怕她再惹事?! 阳阳依旧站在陈山河把他放下的位置,垂头看着地面,不言不动。 江拾月百无聊赖凑过来跟阳阳聊天。确切地说她单方面输出,而阳阳自带信号屏蔽。 说了几句都得不到回应,江拾月也没趣儿,托着腮,盘腿坐在阳阳对面,长长叹息一声。“阳阳,你现在想什么呢?我好想家。我告诉你个秘密。” 江拾月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阳阳,“我不是你妈妈。我是从2022年穿回来的。” 阳阳眼睛动了动,看了江拾月一眼,又重归安静。 江拾月:“……” 她急了,从地上跳起来,“你那什么眼神?” 看傻子呢?! 然而无论她怎么问,怎么说,阳阳都没再回应过,连一个眼神都没再给过她,仿若刚才那一眼是错觉。 江拾月也不是真想得到阳阳的回应,纯粹是发泄突然穿越后的慌乱和茫然。 她被迫“收购”了别人的人生,总得想办法“扭亏为盈”。 首先得离婚,江拾月倒是不怕参加不了高考。再说现在压根也没已婚不能参加高考这一条。 已婚不能参加高考是八零年才有的,后来又取消了。 离婚对江拾月跟陈山河来说都是解脱,问题是……江拾月为难地看着阳阳,这个孩子怎么办? 跟着自己?她都不知道不允许个体户存在的78年她该怎么养活自己更何况阳阳还是个特殊的孩子。 再说她也不会带孩子。 给陈山河?即使不了解部队生活,江拾月也知道陈山河这职业是货真价实的说走就走。不光说走就走,指不定还说没命就没命,让他带孩子也不现实。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陈山河一直忍让原主的原因吧?! 至于双方老人,原主跟父母已经失联很多年,记忆里也没有跟陈山河父母相关的内容。 江拾月盲猜也指望不上,要不然原主这样的妻子不离了留着过年吗?! 想了半天也没有答案,江拾月只好换了个问题想。 眼前最最最迫切地问题就是怎么赚钱还债?! 她还欠大刘家一辆自行车欠旅长十六块钱。就算跟陈山河平分阳阳的医疗费,她也还欠一百六十块左右。 一百六十块,放在几十年后都不够一顿饭钱,在78年却是很多人家一年的收入。 怎么能在不允许私营经济的情况下赚钱呢?江肆月皱眉叹气。 找工作?现在是工人当家作主的时代,她会的大都用不上。再说,工作也不好找。去医院的路上,江拾月观察过,大院地处不是一般的偏僻,开车到最近的城里也要近一个小时。 江拾月目光落在木箱上,灵光一闪,眼睛倏地亮了起来,一个健步冲了过去,手才搭到木箱上,就听见钥匙开锁的声音,下意识扭头。 陈山河推门进来,顺手把锁头挂在门把手上。 江拾月背靠木箱,双手环胸,等着他走近,主动开口:“咱们谈谈。” 陈山河点头,抱起阳阳进了里屋,很快又走出来,眼神示意江拾月到外面谈。 天已经黑透,还起了风,江拾月哆嗦了下,搓着肩膀跟着陈山河顺着墙上的拱门出了家属院。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陈山河站的地方恰好遮住吹向江拾月的风。 第007章 我比你更希望我不是江拾月 “这是什么?”江拾月一脸疑惑地接过折叠的信纸,打开扫了眼。是一封介绍信,确切地说是一封参加高考的推荐信。 信里还夹着五毛钱。 高考报名费就是五毛钱。 尽管还没想好要不要参加高考,江拾月还是收下道谢:“谢谢!” 陈山河不自在地侧过头,干巴巴道歉,“对不起,阳阳的事是我错怪你!” 带阳阳去医院实在不像江拾月的做事风格。 陈山河转回头又仔仔细细打量江拾月,似乎从臭水沟边见到江拾月她就变得不太对劲。 人还是那个人,眉眼里少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戾气和骄纵,多了几分睿智和大气,看着顺眼了不少。 一个人,只摔了一下,就能变化这么大吗? 江拾月把陈山河脸上未遮掩的疑惑收进眼底,却无法解释。 她总不能也跟陈山河说“我不是你老婆,我是从2022年来的!”只能转移话题,“聊聊离婚的事?” 陈山河移开视线,脸色有点复杂,最终抿了下唇,不太情愿地开口:“对不起,我们可能暂时还离不了婚。” 刚开会旅长点名不让他离,提离婚报告也没用。 江拾月先是一愣,随即猜到原因,表情有点复杂。 “你放心,已婚绝对不是你参加高考的障碍。”陈山河快速补充,微微后撤半步,以防江拾月突然发难。 虽然今天的江拾月特别反常,但难免会像以往一样,一听不能离婚就跳起来对他又抓又挠。 然而江拾月很平静,点点头表示:“我知道了。” “???” 陈山河拧眉,有点不敢相信,竟然不哭不恼不撒泼? 天太黑,江拾月没注意到陈山河的表情,快速思索一番开口,“我可以接受暂时不离婚,但是得约法三章。” “你说。”陈山河松了口气,就知道江拾月没这么好说话。 “第一,咱们继续有名无实的婚姻。我们换下房间,你跟阳阳住外间,我住里间就够。”江拾月觉得他们父子在小房间里太憋屈,自己一个人用不了那么大房间,另外里间隐私性也更好些。 陈山河想也不想就点头,“没问题。” “第二,当初是我的错才有了阳阳的存在,但孩子已经出生了分对错没意义。父母都有抚养义务。以后他的抚养费咱俩一人一半。同样,他的治疗费咱俩也一人一半。今天给阳阳看病欠旅长十六块钱,你八块我八块。” 陈山河有点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就好像全副武装,真枪实弹,背上炸丨药包,做好了攻不下敌人就同归于尽的准备,结果自己视死如归握着引线,敌人却敞开大门跟他说不打仗了,想建立邦交。 江拾月见陈山河迟迟不说话以为他不愿意,继续游说:“虽然你是被迫当‘爹’,但也得尽父亲的义务。而且我现在没有稳定的收入,暂时无力一个人抚养他。” 陈山河深吸一口气,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是江拾月吗?” 若不是他不信鬼神,一定会认为江拾月被附体。 江拾月:“……” 才想起自己说话行事跟原主大相径庭,容易惹熟悉的人生疑。但她也没打算学原主,主要原主那种极品性格她实在学不来。 怀疑就怀疑吧!DNA都测不出她是假货。 半晌,江拾月意味深长地回了句,“相信我,我比你更希望我不是江拾月。” 为了能让谈判顺利进行,江拾月想了想抬手指着后脑勺补了句,“今天摔进臭水沟,碰到后脑勺差点死掉。你就当我迷途知返或者脑子里的水都倒进臭水沟所以想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吧!” 陈山河想不到合理的解释,只能暂时接受这个敷衍的答案。 江拾月才不管他怎么想,自顾自继续道:“第三,在阳阳的病好之前,我会暂时留在大院。因为医生说自闭症的孩子需要一个温暖而且稳定的家庭。等阳阳好之后,我们再协商离婚的具体事宜。” 陈山河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自闭症?” 江拾月点头,“对,阳阳不是你们说的‘傻子’,他最多算一个生病的孩子……” 她把自己了解的关于自闭症的症状、原因、治疗方法都告诉了陈山河,只不过在开头加了三个字,“医生说”。 就根据原主的记忆和今天跟阳阳相处观察,江拾月发现阳阳有着自闭症孩子大部分的特征,比如拒绝跟人交流,有固定的作息时间、活动范围以及行动路线等。 一旦把他这些规律打乱,他就会焦躁。 不过阳阳的焦躁表现地不明显,他手指会不停地轻微弹动,不刻意观察发现不了。 陈山河很吃惊,他从来没听说过“自闭症”这种病,虽然觉得儿子不像其他精神有问题的孩子一样,但也没更好的解释,就一直把阳阳当有智力缺陷的孩子,也就是所谓的傻子。 以前江拾月特别讨厌阳阳,就有一部分原因觉得有这样的孩子丢人。 没想到竟然只是生病。 陈山河点头。 江拾月补充道:“不过,你要做好长期抗战的心理准备。自闭症很难医治,而且目前国内没有治好的病例。” 陈山河“嗯”了声。 “第四,我……” …… 总之,江拾月提出的要求,陈山河一样都没拒绝。 “那个……”头次当贼的江拾月有些难以启齿,“我……我偷来的那些东西在你手里?” 陈山河点头,解释,“大院里,即使不要的破烂和垃圾也得检查过后再处理。以免带出去不该带的东西。” 事实上大院里很少卖破烂,大部分诸如过期的报纸之类会直接进行集中焚烧,以免落进有心人手里,整理成“情报”传递到其他国家。 当然,家属们是可以卖破烂的,只不过出门前需要检查。 陈山河路过恰好看见那口显眼的铁锅,过去问了一嘴,听见是江拾月卖的,就知道肯定不是好事,又花钱买了回来。 江拾月脸有些烧,只能硬着头皮听,听完对陈山河道:“你把那些锅碗瓢盆都给我吧!我自己去嫂子们家里还东西道歉。” 陈山河已经被江拾月反常的言行惊到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略一犹豫点了点头。 第008章 原来借钱被拒跟表白被拒差不多 陈山河:“……” 难怪今天这么反常,原来为了借钱。 暗暗松了口气,这样讲道理的江拾月他还真有点不适应。 他摊手,拒绝地干脆:“我没钱。” 江拾月两辈子头一次开口问人借钱,(因业务跟银行往来不算)就遭到直白的拒绝,有点下不来台,但她真没更好的办法,只能用原主稀碎的人格保证:“我一定会还你的。” “我真没钱。”陈山河不想惹得江拾月再翻脸大吼大叫扰民,忙把自己上衣和裤子的口袋都翻出来给江拾月看。 江拾月皱眉怀疑陈山河不相信她。 因为有个嫂子在骂的时候说陈山河一个月有五十块津贴,都被“江拾月”给败光了。 但原主记忆里,陈山河每月给她三十块,怎么也应该还剩一部分。 当然,三十块并不少,尤其是只原主一个人花,算相当多了,可惜原主是个败家玩意一毛也没给她剩下。 要不然也不会为了五毛钱的高考报名费偷东西。 江拾月到底不是原主,没那么死皮赖脸。 陈山河肯借钱是情分,不借也是理所当然。 她道了声谢,又羞又囧地转身往家属院走。原来借钱被拒跟表白被拒差不多的感觉。 都是大写的尴尬。 陈山河看着江拾月被昏暗的路灯映得十分孤寂的背影,莫名其妙生出一丝心软,快走两步追上她,“报名费?我问过招生办,高考报名费是五毛钱。” 他刚才给过了。 江拾月脚步未停,摇头:“不是报名费。我是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明天去嫂子们家里还东西,总不好空手去。” 陈山河目光又变得极为复杂。今天之前的江拾月压根不可能低头去还东西!就算因为某些迫不得已的原因去归还物品也一定是扔下就走,还是鼻口朝天那种施舍状。 她今天实在太反常。 默了会儿,陈山河掏出一个小本子递给江拾月,“这是家里的粮本,上面还有点细粮,你可以换了给大家。一直没告诉你,部队的粮本跟外面的粮本不一样,全国通用,任何粮站都可以换粮食或者粮票。” 而且普通士兵是免费领粮,干部们才需要掏钱买粮票。 而且一线战士定额要高些,一个战士差不多四十五斤,后勤保障部门略低些跟外面工人差不多。 江拾月停住脚步接过来,不到巴掌大的小本子,第一页是名人语录,后面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名字和每个月能领取的粮食额度。 陈山河三十九斤,江拾月三十斤,陈天阳十八斤,但是本着勤俭节约的原则,基本都会扣掉一斤。 也就是说陈山河三十八斤,江拾月二十九斤,陈骄阳十七斤。 这是每个人每个月能领取的粮食总额。 其中细粮也不过十分之三,剩余的都是红面、玉米面、地瓜干等粗粮。 后面是领取明细,这才不过是月中,江拾月那份已经剩余零。 见江拾月不说话,以为她嫌少,陈山河解释:“我手里真没钱了。我津贴确实又涨了一些,每个月会扣掉咱们三口人的粮票钱,到手五十八块,往老家寄二十块,还有八块日常零花。” 下个月他会再升一级,津贴差不多还能长十块,想了想,还是没说这事。 江拾月突然有点心疼眼前这个男人。她扬起头看着陈山河,认真地问:“你明明不喜欢‘我’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 原主真不配。 陈山河不假思索道:“这跟喜欢不喜欢有什么关系?不管怎么说你是我的女人,是我儿子的娘,我得对你负责任。” 江拾月:“……” 真应了上辈子听过的那句话,好男人都让渣女霍霍了。 她拍拍陈山河的胳膊,“责任不等于枷锁,男人也可以学着对自己好点儿!” 陈山河:“???!!!” ** 江拾月听见整齐划一的口号声,还以为自己在梦里,睁开眼看见露着木梁的屋顶才渐渐清醒过来。 心渐渐被失落填满,睡觉前想梦中回未来的期待落空,奇迹没有发生,她还在78年。 江拾月起床,打开木箱,找衣服。 有一说一,原主人品不行,衣品却不错。 在65式军绿和工人蓝为主流的年代,原主属实审美在线。 当然,以江拾月现在的眼光来看,衣服还是都很土。 土到她都不想多看,随手抓了件上衣和长裤套上。 这年代流行的衣服普遍肥大。 因为往往一件衣服“传三代”,长辈穿了小辈穿,大的穿了小的穿。 江拾月穿到一半,突然灵光一闪,这两箱衣服可以拿去卖! 如果把接受原主的人生比喻成收购,这个负债累累的公司,大概也只有这两箱衣服勉强能算资产。 在几十年后,旧衣服只有被扔掉的命,论斤称可能只有几分钱一斤甚至卖不掉。 好在78年,这么偏僻的大西北,依旧很多人缺衣少食,衣服上补丁摞补丁,甚至还有一家人只有一条裤子谁出门谁穿的囧境。 二手衣服应该会有人买。 问题是78年不允许私自经商,怎么卖呢? 去黑市! 江拾月记得这年代是有黑市的。 不是交易非法物品的黑市,有点类似简配的农贸市场或者农村大集那种。 之所以叫黑市,因为经济规则不允许,要偷偷摸摸交易。 当然以这年代的规定来说,哪怕粮食私下交易也是非法。 新问题来了,怎么去? 原主没去过黑市,对此一无所知。而且大院地处偏僻,没有公交车通行,出入十分不便。 她闭眼翻了下原主的记忆,松了口气,大院去城里的班车。 驻地领导为了方便家属外出采买生活用品,每周六都会安排一辆班车,早晨八点从大院出发,下午四点从市里返回。 第009章 天才自闭症 江拾月把上层木箱里的衣物都搬出来之后,把空木箱拖到地上,又打开了底层的木箱,上层的衣物多数是单薄的春秋和夏季的衣物,下层木箱是秋冬衣物。 床底下还有整整齐齐两排鞋子。 江拾月忍不住“啧”了声! 原主每个月拿着三十块,不是买衣服就是买化妆品反正就是没补贴家用。要不然也不至于结婚三年攒下满满两箱的衣服和鞋子。 大多数衣服都像新的一样,只有少数几件大概原主比较喜欢,能看出来是穿过的。 陈山河就是这时候进门的,衣袖依旧挽在胳膊肘上方,一手拿着一个饭盒,看着被堆满的房间,皱眉问:“你这是做什么?” “看今天太阳好,想晒晒衣服。”江拾月面不改色地撒谎,像陈山河这么正的人不可能接受她去黑市买衣服的提议。 说着特别自然地从陈山河手中拿过一个铝制饭盒,放在方桌上,坐下开吃。 忙活了一大早晨,实在是很饿。 陈山河:“……” 这是他跟阳阳的早饭。 以前,江拾月从来不会和他们一起吃饭。 江拾月见陈山河看了自己一眼,把另外一个饭盒放在她对面,喊阳阳吃饭。 她眨眨眼,两份饭?!再一翻原主的记忆,囧了。 她是魂穿,虽然接受了原主的记忆,但就跟电脑里多个硬盘分区似的,不刻意去读取的话,还是以自己的记忆为主。 就像她本来只记得昨天早晨吃得是三明治和牛奶,得刻意想一下,才能知道原主昨天早晨喝的是小米粥。 也知道了以前原主是不跟陈山河父子一起吃饭的。 她不肯跟陈山河一起吃食堂自己吃独食,而且只吃细粮,粗粮都被她拿去换了布票和其他票。 臭美到宁愿饿肚子也得先买衣服,可以少吃,但绝对不会吃粗粮。 简直就是极品中的极品! 江拾月犹豫了下,把自己咬过的窝头掰下来,剩下的大半放在铝饭盒的盒盖上,推到坐在她和阳阳中间的陈山河面前,“对不起,是我忙晕了忘记这是你的饭,我掰掉了自己咬过的地方,你别嫌弃。” 陈山河摇头,“你吃吧!我不饿。” 看来江拾月真变了,连窝头都肯吃。 他话音刚落,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陈山河抿唇。 江拾月知道这是缺衣少食的年代,粮食都是限量供应,有钱也不能随便买。 多数人的定额都不太够吃。 她只是个闲人,比起来需要干活的陈山河更需要这顿饭,何况这饭本来就是人家的。 江拾月想了想学着原主欠揍的语气,嫌弃道:“这窝头太粗糙了,剌嗓子,我咽不下。” 陈山河没再说话,拿起窝头啃,心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讨厌归讨厌,但是这样的江拾月他知道怎么应对。 江拾月正犹豫要不要把剩下的半饭盒白萝卜汤还给陈山河,就见坐在对面的阳阳死死盯着面前的饭盒。 他饭盒上层是陈山河刚给他分成小块的蒸土豆,下层也是清汤寡水的萝卜汤。 陈山河顺着江拾月的目光看落在阳阳的土豆上,眉头一皱伸手去够土豆,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阳阳抓着饭盒上层扔了出去。 铝制的饭盒砸在砖头铺的地面上发出咣当一声,土豆块散落在地面上。 江拾月茫然地看着陈山河,原主不和他们父子一起吃饭,也不照顾阳阳,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陈山河弯腰去捡地上的饭盒,同时解释:“是我的疏忽,他只喜欢吃单数的食物。” “单数?” “嗯。像蒸土豆应该给他分成三块五块七块这样。否则他就发脾气。” 陈山河只顾观察江拾月,忘记这事,把土豆分成了八块。 江拾月惊了,“他识数?” “或许。”陈山河也不太确定,他平日要工作不能随时带着阳阳,一般都是把他放在家里。 阳阳一般不会出里屋,江拾月也不管他。 加上阳阳几乎不说话,陈山河也不知道阳阳到底识不识数?识多少数。 会知道他喜欢单数,也是在阳阳摔了数次碗盘后才总结出来的经验。 至于阳阳是根据数字还是其他来判断他就不清楚了。 江拾月目光落在摔了盘子后重新归于平静的阳阳身上,心想这孩子说不定不只是普通的自闭症。 ** 吃过饭,陈山河去“上班”,江拾月把衣服洗干净之后,牵着不情愿的阳阳到家属院外晒衣服。 家属院院墙外面有几棵碗口粗的树。 江拾月在相邻的两棵树之间扯上绳子,把刚洗干净的薄衣服和要晒的厚衣服挂在绳子上。然后,搬个小板凳跟阳阳并肩坐在树荫下。 以原主的人品,她如果不坐在这儿看着,很难说这些衣服最后是什么下场。不管是沾染上粪便还是被剪烂抑或是丢几件都不意外。 阳阳显然不喜欢日常规律的生活被打乱,两手握住板凳边缘,不停地敲击。却不像土豆块被切成双数那么烦躁,时不时会瞄一眼晾衣服的江拾月,情绪会略平静一些。 江拾月捡了一小段枯树枝,在泥土的地面上写下九九乘法表。 从江拾月写下第一个数字开始,阳阳就不再弹动手指,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写完之后,江拾月挨着给阳阳讲了一下九九乘法表的意思,比如三乘以三等于九,是怎么算出来的。 又演示了一遍零到九阿拉伯数字的写法。然后不确定地问阳阳,“你能听懂吗?” 三岁的孩子,直接教乘法表确实难度有点高。但,江拾月想知道阳阳是不是天才型自闭症。 天才嘛!当然不能跟普通小朋友一样。 阳阳依旧没说话,只抬头看了江拾月一眼。 江拾月猜不透他这一眼什么意思,干脆把手中的枯树枝一折两段,把其中一段递给阳阳,“咱俩比赛算数好不好?如果你赢了我明天请你吃肉!如果我赢了,你以后就得跟我说话。” 阳阳没说话,不过接过了树枝。 江拾月拉着阳阳转过身,背对她写的九九乘法表,出考题,“二乘以三。” 第010章 嫂子,卖孩子犯法! 阳阳一看就没学过写字,像抓门把手一样抓着树枝歪歪扭扭画了个6。 “你好厉害!”江拾月由衷夸奖,竟然真教一遍就会? “再来。这次出一个有难度的。七乘以六。”江肆月说着往地上写答案,错过阳阳一闪而过上扬的唇角。 阳阳“画”数字画得慢,但依稀能看出来是42。 江拾月十分惊讶,又接连出了几道考题,阳阳竟然全部写对了答案。 江拾月除了朝阳阳竖起拇指已经震惊到不知道该怎么夸他。 “看起来这个难不倒你,那咱们来玩个更有难度的好不好?”江拾月虽然是问话,但并没指望阳阳回答。 谁知道阳阳竟然真点了点头。 江拾月一直觉得得到自闭症患者的回应,跟中彩票差不多难度。她激动地抱着阳阳,在他白嫩的小脸上亲了一下。 按点回家来想带阳阳去上厕所的陈山河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差点惊掉下巴!打量和审视的目光落在江拾月身上。 她,真得变了! 从生下阳阳,她从来就没抱过他。还是被他用钱和衣服哄着才喂了一段时间的母乳。 江拾月没注意到陈山河,沉迷于发现小天才的兴奋中,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十几乘以十几的心算口诀也教给了阳阳。 “头乘以头,尾加上尾,尾乘以尾。比如十二乘以十四。你看一乘以一等于一,二加四等于六,二乘以四等于八。结果就是一百六十八.如果中间两位数相加超过十,就得逢十进一……” 阳阳看得非常专注,听得也很认真。 江拾月依旧只讲了一遍,讲完后看着阳阳道:“现在咱们再来比赛一次,看谁能答对?!” “我来出。” 江拾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回过头,发现陈山河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身后。 “你同时作为出题官和答题者不公平。”陈山河道,“我给你们当裁判。” 江拾月:“……” 我就逗孩子玩玩,你还较真了?!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点点头。 “15乘以17等于多少?” 江拾月快速写下一个数字,然后看向阳阳。 阳阳依旧握着树枝,生疏地“画”数字,歪歪扭扭的255一个一个被“画”出来。 陈山河目光往江拾月脚边的数字上瞄了眼,瞳孔因为错愕微微张开。 他见过江拾月的字,比狗爬强不了多少。可这三个数字,十分漂亮。 性格说改就改,笔迹也能改? 江拾月没注意到陈山河的目光,只兴奋地抱起阳阳,转了两圈。 “你太厉害了!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小朋友没有之一!” “你真是个小天才。最起码在数学这方面你有绝对的天赋!以后谁再叫你小傻子你就揍他!” “……” 相比江拾月的兴奋,陈山河父子则冷淡的多。 阳阳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弹动的手指在江拾月抱起他时,渐渐停止。 陈山河主要有点受惊过度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根据江拾月的测试来看,阳阳不但不痴傻,在数学方面好像有些天赋。 但阳阳给他的惊喜有多大,江拾月给他的惊疑就有多深。 甚至江拾月更让他意外一些。 半晌,陈山河脚尖点着地上的心算口诀试探着问江拾月,“这个算法你从哪学的?” 江拾月顿时反应过来,原主不应该会心算。她眨眨眼,撒谎:“最近想考大学,去城里的时候跟别人学的。” 反正原主每个月都得去城里,要不然三十块的巨款怎么败光。 陈山河犹豫了下没拆穿她的谎言。 ** 终于到了周六。 江拾月饿着肚子,把衣服包好背在背上,准备去城里找黑市。 原主这个极品,离家出走前就没想过再回来,压根就没想过离家失败了会样。把粮本上的粮食都换掉了,一丁点都没留。 江拾月叹口气,今天去城里无论如何得解决两票事件。 一是粮票二是钞票。 江拾月牵着万分不情愿地阳阳往停车点儿走,嘴上不停的哄。 “说好了你答对了我请你吃肉。说话算话,带你下馆子吃好吃的。” “你才三岁,就天天宅在家里什么时候能宅到老?小孩子要多出去走走才能发现这个世界有多没好。” “不要学你爹闷死人!男孩子要多说话会说话长大了才好找女朋友!” “……” 换成普通自闭症的孩子,江拾月还真不敢带出门,怕出意外。 自闭症就是有社交障碍。 单阳阳不一样,他智商超常,得教会他正常的社交才行。 江拾月觉得说不定哪件事做对了就能让阳阳打开心门,像正常孩子一样生活。 江拾月跟阳阳慢悠悠晃到停车地点,班车已经停在路边。 嫂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只是一看见她要么噤声,要么挪到一边儿,还有的嫂子直接把嫌弃表现地明明白白,朝她翻白眼。 江拾月只能装作看不见。 都是原主作得死,她只能受着。 不管等车还是上车,江拾月都像自带屏障,所有的嫂子们都离她一米开外,活像沾上她就沾上什么脏东西一样。 上车后,江拾月自觉地把阳阳抱在腿上,腾出一个空位,可嫂子们宁愿站着也不挨着她。 江拾月小声咕哝:“被孤立的感觉可真差!” 虽然她对无效社交也没什么兴趣。 等到了银城,江拾月发现这班车停得很有讲究。 左边是比较平民化的商业街,就是些普通的沿街商铺,比如粮店、肉铺、成衣店、布店等。 右边则是城里比较高档的消费场所。比如百货大楼、用外汇券的友谊商店、电影院等。 嫂子们下车后兵分两路,一部分往左一部分往右。 唯独江拾月牵着阳阳,左看看右瞧瞧不知道去哪儿。想了想退回车门口,问司机,“同志,你知道附近哪有黑市吗?” 第011章 黑市 江拾月:“……” 她嘴角抽了抽,拍了拍自己挎着的包袱,“我只是想卖掉旧衣服。” 司机明显不信,他负责开这辆车有快两年了,每个月江拾月都会出来,每次都会买新衣服。这一次竟然要卖衣服?他才不信! 江拾月无力辩解,从肩膀上取下包袱,解开给司机看。 司机见竟然真是她的衣服,才相信了,不过还是摇头,“嫂子,去黑市也犯法的。” 你要是被抓到会连累陈营。 后面这句怕惹怒江拾月,他没敢说。 江拾月只好撒谎,说卖了衣服去换钱给阳阳看病,也是逼不得已。 司机惊讶之余还有有些感动,犹豫了下才给江拾月指了路,“嫂子,我也是去厕所的时候听人说的。我没去过,不知道地址对不对。” 江拾月道谢后刚想走又被司机叫住,他指了指江拾月背着的大包袱,“嫂子,听说黑市交易都是谈拢后再出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可以把衣服放在车上我帮你看着,等你谈成了再领着人来取。” 江拾月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再次朝司机道谢,不过也没把衣服全部都留下。这会儿天还不算太热,她里头穿了条裙子又拿了一套单衣单裤套在身上,才牵着阳阳离开。 问出地址,江拾月也没着急去黑市,她想先对这年月的物价摸个底。 阳阳明显对人多的地方很抗拒。 江拾月尝试转移他的注意力,“阳阳,咱们比赛好不好,从现在起一直到回家前,我们数遇到的男同志和女同志各有多少人,看谁数得准?! 不管老少都算。你要数对了,我给你奖励!” 阳阳微一犹豫,还是抬起头左右观察,只是整个身子紧绷,明显很排斥。 江拾月同时弯下腰,跟阳阳平视,“阳阳,相信我,这个世界其实很美好,跟人打交道也没那么可怕。我陪着你,我们一起试试好不好?” 阳阳依旧没吭声,但是握江拾月的手明显更用力了一点儿,紧绷的肩膀也稍稍放松了些。 江拾月摸摸阳阳的头以示奖励,左右看了看,决定先到右边的商铺看看。 右边都是些规模比较小的国营商店,比如布店。 棉布只要四毛钱一尺。 店里最好的面料也就一块钱一尺。 做一套普通的衣服,分体的上衣和裤子,女同志大约用五六尺布料,男同志大概要七八尺。 猪肉铺里的猪肉分为三个等级,三等肉六毛八分钱,二等肉七毛八分钱,一等肉九毛八分钱。 供销社里盐一毛五一斤,火柴两分一盒。大米一百斤十五块,酱油醋等调料都是八分钱一斤。 江拾月看得直咂舌,她上辈子别说一分钱就是一毛钱掉地上都没人捡。 捡到一分钱交给警察叔叔的儿歌都改成了捡到一块钱。 买菜都是十块钱几斤,猪肉更是高达二三十块钱一斤。 从右边逛到左边。左边是百货大楼和供销商场。 至于友谊商店,那不是想进就能进的,只看不买也需要资格,进门都要票。 百货大楼跟几十年后的百货大楼也相差很大。没有装修风格和陈设美感,就是普普通通的白墙和简易货架。 现在的营业员都是铁饭碗中让人羡慕的行业,根本没有服务态度可言。 江拾月新奇地看着一个个柜台,很多东西她都只在年代剧里看见过。 白花红底的铁皮暖壶,搪瓷的痰盂、画着一张美人脸的雪花膏等等。 百货大楼有布柜组也有成衣柜组,不管是布匹还是衣服都比小商店里贵一些。 这里最便宜的布料都要六毛钱。衣服也比外面贵得多。 江拾月看见一些木箱里同款的衣服,估计原主没少在这里买衣服。 十二吋的黑白电视机四百块,还得需要电视票。自行车也要票,大概在一百五十块到一百七十块。 看得江拾月直叹气,别说钱,她连票也没有。 曾经拥有小九位数资产的江拾月,如今背负一百六十块的巨债都有种不知道才能还清的压力。 路过饭店时,江拾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从重生到现在一天多了,就吃过那一口窝头。 身边的阳阳肚子也在咕咕叫,今早他又把饭打翻了。 江拾月犹豫了下,牵着阳阳往黑市走,“等我弄点钱,咱俩去吃饭。” ** 司机指的路没有错。 黑市隐约有点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在外面看就是一栋普通的民宅,自建的二层小楼带一个大大的院子。 门口没有人,但是附近有“乞丐”一直盯着,一旦发现不鸣笛的绿卡车就会示警。 江拾月是生面孔,被守门的再三盘问,亏她机警回答地滴水不漏,最后交了两毛钱的门票才进去。 这两毛钱还是陈山河给她,让她付高考报名费那五毛中的钱。 院子里有很多人,都跟地下工作者接头似的,或仨或俩的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满脸警惕,目光四下打量,一副随时准备跑路的模样。 江拾月牵着阳阳站在院门口暗暗观察。确切地说江拾月在观察,阳阳在数人。 一个看着就很精明的中年男人凑到江拾月面前,阳阳瞬间浑身紧绷,被江拾月牵着的手开始抖。 江拾月把阳阳护在身后,往后退了一步,笑道:“不好意思,我家孩子胆小,别靠太近。有话您直说。” 中年男人鬼鬼祟祟左右看了看,倏地敞开衣服。 碰见暴露癖了? 江拾月倒吸一口气闭上眼,犹豫先跑还是先喊救命。 “你闭上眼睛做什么?”中年男人有些急,“你看一眼,要不要你倒是给个痛快话。” 江拾月一只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中年男人敞开的外套里侧,密密麻麻的小夹子夹着一沓沓花花绿绿的票。 什么粮票油票布票肉票等等,分门别类挂在衣服里子上。 难怪大热天穿着一件长款外套,弄得她还以为碰见了变态。没想到竟然是个票贩子。 “你这些票怎么卖的?”江拾月问。 第012章 坐地起价 江拾月想了想,“我要本地的粮票、肉票、糖票……” 她拉拉杂杂报了好几样。 中年男人顿时眼睛一亮,语气重透着对大客户的亲热:“我都有,你要多少?” “两斤肉票,十斤细粮票,十斤白面,半斤糖块、半斤红糖、两斤鸡蛋、粮油票也来点儿。” “肉票八毛一斤……” 中年男人才开口就被江拾月皱眉打断:“外面买肉二级肉才七八毛一市斤,你的票怎么跟肉一样贵?莫不是欺负我不懂行?” 中年男人摇头,大约觉得看走了眼,语气淡了些:“同志你要这么说那你确实不懂行。第一次来黑市吧?这么跟你说吧,你没有票想在这里买肉最起码比外面贵一倍。其他粮油米面也是一样。要是不信,你先转一圈看看再找我。” 江拾月当然不信,牵着阳阳在院里走了一圈,打问了一下,结果跟中年男人说得差不多。只是中年男人应该是二道贩子,比直接从个人手里买还是要贵一点儿。 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见江拾月一直在打问肉价,凑到跟前小声问她:“姑娘,你要买肉吗?” 江拾月点头。 老妇人开口:“我给你便宜一点儿,一块二一斤。绝对都是好肉!要不是我家尕娃着急娶媳妇儿,我们也不会冒这么大险把家里的猪杀了。” 尕娃是当地人对男孩的称呼,意思是她儿子。 猪是他们自己家养的,但按照规定要统销统购,得到公社指定的地方卖,回收价格远低于市价。 来黑市,能多卖点钱就是犯法。 “大娘,不是我不想买,而是我手里没有现钱。你给我留五斤,等我把身上这衣服卖了来跟你买。” 老妇人往江拾月身上看了看,伸出皱皱巴巴粗糙的手往她衣服上摸了摸,问:“你这衣裳卖多少钱?” 江拾月现在穿得的是两层衣服,里层是一套连衣裙,外侧上半身是西装外套,下面是一条米白色长裤,脚上蹬着一双矮跟方口皮鞋。 “大娘,这衣服在百货大楼一套十块钱还要票。你要的话我把票免了,十块钱给你。就穿过一回。” 老妇人手像被烫到,倏地收了回去,嘴里不停地念叨:“这么贵啊!太贵了!买不起。” 江拾月苦笑,不是她卖的贵,只是十块钱一套的衣服对老百姓来说确实是奢侈,但对很多城里人来说,只是中等价位的衣服。 老妇人依依不舍,摇着头,三步一回头地离开。 刚才老妇人问价时离得不远有个年轻些的女青年一直在竖着耳朵听,见老妇人买不起,凑过来道:“十块钱我买了!” 江拾月摇头,“十二块。” “你怎么还坐地起价呢?我刚都听见你跟那个老太太说十块。”女青年不满地抗议。 “那是因为大娘卖给我猪肉也便宜,我们属于等价交换。”江拾月理直气壮地解释,“不过,你要买两套的话,我可以给你打九折,或者你也可以用我需要的东西跟我交换。” 女青年:“……” 江拾月就是看出来女青年是纯买家才这么说。而且这女人应该是百货大楼的常客,很清楚自己并没有漫天要价。 “你另外一套是什么样的?”女人问。 “我还有挺多套,你可以自己挑。” 女青年犹豫了下,突然蹲在地上,捡了根小木棍在地上边写边念:“十二块打九折就是12乘以0.9,二九一十八,一九得九,九……” 女人显然文化水平不高,算到一半不会算了。 谁都没看见,女人刚蹲下阳阳唇就动了动,口型俨然是十块零八毛。 江拾月等了会儿见女人实在算不出来,才开口:“打九折是十块零八毛。” 女青年想了下觉得这个数能接受,点头:“那走吧!我跟你去挑衣服。到时候你再给我抹个零。” 江拾月点头,朝女人伸手:“你能不能先借我十块钱?我先把肉买了再带你挑衣服。我可以先脱下外套压给你。” 女青年刚也听见江拾月四处买肉,犹豫了下,掏出荷包,抽出一张大团结给江拾月。江拾月二话不说把外套脱给女青年。 女青年仔细检查了下,露出满意的神色。 江拾月找老妇人买了五斤猪肉,花了六块,又领着女青年回到停车点,把肉让司机帮忙看着,然后拿下包袱让女青年挑。 江拾月头一次来黑市,不懂行情,春夏秋冬四季衣服都带了些。刚才去转了一圈,才发现自己带来的衣服里,有今年的新款也有前几年的旧款。 女人挑了件米色橙花的连衣裙。 这裙子是今年的新款,估计原主前阵子刚买的,还没来得及穿。 “同志您眼光真好!这可是今年的新款,我买回家都还没穿呢。您看这折痕还在。您应该知道这连衣裙在百货大楼卖十二块一件还要票,我给您便宜点儿,十六块怎么样?” 江拾月现学现卖,没有票的价格翻倍。 女青年摇头,“我都买你两套衣服,你再给便宜点儿。” 她相中这裙子好久了,但是家里恰好没有富裕的布票。 每年每人最多只发到十六尺的布票,像今年每个人只有十五尺布。 这是一个人一年的用布量。 事实上各种票比实物还要难弄的多。 “要不,您挑件其他款式我给您便宜点儿?”江拾月委婉拒绝。 女青年是真喜欢这件连衣裙,咬牙:“这两件二十五块,我再给你十斤细粮票和几斤副食票。” 她本来今天出来是想买细粮的,但是买完衣服也没钱再买细粮。 江拾月装作思考状,等看见女青年快急了,才一脸为难地点头,“那行吧!” 银货两讫后,江拾月数着钱笑眯眯对女青年道:“姐,我下周同一时间还来,你再来的话我给你打八五折!” 女青年肉疼得摸着两件衣服,“算了吧!今年夏天我也就买这一套了。” 这两套衣服占去她这月一大半的工资。 江拾月这才想起这不是几十年后的网购时代。 几十年后想买衣服就买衣服,天天买也没人管。 第013章 同人不同命 女青年顿时开心了,“说话算话!” 挥挥手送走女青年,江拾月把十九块钱和十斤粮票塞进口袋里,特豪横地对阳阳道:“走,吃大餐去!” 说是吃大餐,兜里的粮票和钱到底让江拾月不是很有底气地选了一间不大的路边餐馆。 餐馆不大,名字倒是不小。招牌上写着大大的四个字:人民饭店。 江拾月依旧是先站在一边观察别人怎么点菜。 这家馆子不是所有的菜都要粮票,要粮票的主要是主食。 比如阳春面,有二两粮票就是八分钱,如果没有粮票就要一毛二分钱。 这里的阳春面就是除面条外,再加点葱花而已。 菜汤面就要一毛五。菜汤面有点像盖浇面,把现炒的菠菜或者豆腐浇在面条上。 桃花面就要三毛八分钱一碗,还得要三两粮票。面条上面会有一块一寸宽两寸长的红烧肉、两个炸丸子,还有调料汤。 过油肉、木须肉则是四毛三一盘。汽水一毛一瓶。 江拾月指着收银台上方悬挂的木牌,问阳阳:“你想吃什么?” 阳阳抬起头扫了一眼,又垂下头。 “差点忘记,你还小不识字。”江拾月拍下了额头,自己点菜:“一盘溜肉段,二两阳春面,一盘红烧肉,一盘芹菜炒肉。” 周围的人齐刷刷地看着江拾月,活像她头上写着“败家”两个大字。 溜肉段八毛六分钱一盘,红烧肉五毛钱,芹菜炒肉三毛加上二两肉丝面总共一块七毛八分钱。 江拾月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先吃痛快了再说。她专门要了个盘子给阳阳分菜。 先数出五块红烧肉给他,等他吃完再夹块肉段给他。然后红烧肉里的土豆给了三块,五块芹菜。 阳阳吃完一样江拾月夹一样,因为她怕单数加单数等于双数也犯阳阳的忌讳。 到该吃主食的时候江拾月犯了难,面条总不能一根根数给他吧? 江拾月纠结了一会儿,决定不为难自己,把碗推到阳阳面前,“阳阳,你吃多少面就留多少,剩下的给我。” 阳阳既然会算数,数面条肯定也难不倒他。 阳阳抬头看了江拾月一眼,把整只碗推到江拾月面前,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 江拾月跟着低头,看见圆滚滚的小肚子,明白过来他这是吃饱了。 这才开始投喂自己得五脏庙。 普普通通一碗肉丝面竟然感觉比米其林大厨做的大餐还好吃。 吃饱喝足,江拾月还打包了一份肉拼盘带走。 猪肉拼盘是一份肉菜加上一碗啤酒再加二两米饭,一共一块钱。 吃过午饭,江拾月没着急再回黑市卖衣服,而是先到附近的书店买教材。 她仔细想了想,高考还是要参加的。 改革的春风年底才开始刮,而且从南往北刮,怎么也还得过一年半载才能有赚钱的门路。 不如先考上大学再说。 高考是77年冬天临时恢复的,到现在不过半年时间,这一次高考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恢复高考。 所以人们总说高考是78年恢复的。 大约之前十年的原因,书店里并没多少跟高考有关的复习资料,偶尔有个零星半点,还特别贵。 最起码对现在的江拾月来说,八毛钱一本的高考复习资料太奢侈。 江拾月正准备牵着阳阳离开,却见阳阳目光落在旁边的书本上便弯腰问他:“你喜欢吗?那选两本你喜欢的,我们买了好不好?” 阳阳手指蜷缩了下,抬头看江拾月。 江拾月含笑鼓励。 阳阳犹豫了会儿拿起一本《新华字典》。 江拾月:“……” 天才就是天才,启蒙书都选得跟普通小朋友不一样。 江拾月毫不犹豫地花了一块四毛六分钱买下了这本新华字典。 牵着阳阳到附近的高考报名点拿着介绍信去报上了名。 又拿着第一个顾客给的粮票买了十斤白面粉花了两块钱。 面粉根据质量大约从一毛八分钱到两毛二分钱一斤,江拾月挑了点中等的。 除此之外还在副食店买了半斤红糖半斤白糖半斤硬糖还有一盒子点心一共花了一块八毛二。 到手的二十五块,转了一圈就没了大半,还剩下十块零九毛四分钱。加上陈山河给的五毛报名费减去黑市两毛的门票钱,总共还有十一块两毛四分钱。 江拾月把纸钞按照面值大小一张张摞在一起,十分稀罕地塞进口袋里,咕哝了一句“不管什么年代都是屎难吃钱难赚!” 一张张纸钞握在手里的感觉,跟几十年后扫码支付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特别有真实感。 江拾月把买来的东西都放在车上,又拿了几套衣服去黑市。 可迟迟遇不到买家。 虽然衣食住行,衣排在第一位,可实际上只要不光着身子大家更在意肚子是否能吃饱。 另外,江拾月观察到,普通的老百姓都是拿细粮来换粗粮,拿鸡蛋母鸡来换粗粮,几乎没人对她的衣服感兴趣。 江拾月也尝试过向一部分穿着打扮气质看起来不差钱的人主动兜售衣服。 这些人要么直接干脆表明不买二手衣服,要么表示江拾月的衣服都是过季的不想要。 简单说就是没钱的买不起,有钱的看不上。 江拾月看清自己衣服的尴尬处境,就想收摊打道回府。 临走她拿了一套前年款式的衣服送给卖肉的老妇人。老妇人不好意思白占江拾月便宜,送了她一些猪板油。 猪板油不值钱,老妇人想了想又给了她几斤排骨和四个猪蹄。 排骨五毛六一斤,猪蹄更便宜。 因为78年大部分人依旧缺衣少食,偶尔买肉也喜欢买解馋的大肥肉。 大家都不喜欢瘦肉更不喜欢只在骨头上挂着零星肉的排骨。 但是大骨头属于营养品得开方子才能买。 江拾月觉得衣服卖不出去以物易物也不错,便又跟卖鸡蛋的换了些鸡蛋。 鸡蛋卖7分钱一个,她要了二十个,相当于一套衣服卖了一块四,算是半赠送。 等江拾月领着阳阳回到车上,大部分嫂子已经都回到车上。 本来说笑的众人瞬间噤声,目光齐齐往江拾月胳膊上挎着的竹篮里落了落,随即神情各异。 第014章 嫂子你怎么还急了呢? “是啊!陈营一个月津贴六十块给她一半自己花,买完衣服还有剩下的钱就买鞋买雪花膏。女人活成她这样还挺让人羡慕!不像咱们一年到头跟个老妈子似的围着男人孩子灶台转。” 江拾月跟阳阳依旧坐在来时的位置,说话的嫂子坐在她右前方,这话酸中透着羡慕。 “这哪叫命好?明明是自私!她倒是吃好喝好穿好了,陈营呢?一家三口的细粮她自己吃的倒是痛快。还得陈营节衣缩食用粗粮去跟人换细粮给孩子吃。说是一家三口,都是陈营自己要当爹要当娘。就因为要照顾孩子,错过几次立功的机会?” “唉!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没脸没皮活得就是痛快!陈营不知道又得找多少人借钱才能还上大刘家的自行车。某些人还能没心没肺买吃买喝。” “就是。也不知道陈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被这么折磨。昨天中午那么热的天,他还在路边修大刘家那辆自行车。” “新车摔成那样,修好了也不是那回事。肯定得赔辆新车。陈营这日子过得,简直看不见盼头!” “……” 江拾月没着急怼人,主要怕这些或含沙射影或就差点名道姓的嫂子们有“她”的债主。 她一边听着这些侮辱性极强的话,一边快速搜索整理原主相关的记忆。 片刻后确定,除了右前方刚才说酸话的王莹嫂子被原主偷过一个醋瓶子之外,其他嫂子纯属看不惯江拾月才出言伤人。 “是呢!命这么好我也很苦恼!从小没受什么苦。嫁个男人还这么宠我,也没机会跟你们一样,体验一下一地鸡毛的生活。”江拾月学着原主的语气阴阳怪气地怼回去。 原主做错的她认,原主欠的她还。 原主没招惹的还想对她指手画脚,她也不打算惯着。 车里瞬间安静下来。 只剩江拾月清脆的声音。 “说起来,我还有个问题想请教诸位嫂子。已婚人士不能参加高考是哪位嫂子说的?” 原主就是信了这个谣言,才会跟陈山河闹离婚。会偷大家的东西变卖,才会离家出走把大刘家自行车撞坏。 如果是无意听见也就罢了,如果是有人蓄意呢?! 江拾月说着目光落在斜后方靠着过道坐着的嫂子身上,她叫张艳,三十多岁。 张艳被江拾月看得瑟缩了下,随即伸长脖子挺起胸膛,像只准备跟人打架的母鸡,横道:“你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跟你说的。” 江拾月点头,“对,你是没跟我说,但,你告诉张素芬跟直接告诉我又有多大区别?” 张素芬也是住在大院的嫂子之一,跟江拾月差不多年纪,用几十年后的词形容两个人是好闺蜜。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原主那么极品张素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跟原主臭味相投被并称为大院两公害,排名不分先后。 “就算是我说的怎么了?”张艳眼睛向上翻得只剩眼白,“本来就是。” 江拾月伸手点了下阳阳一直抱着的《新华字典》,“可刚才书店的人跟我说根本没有已婚不能参加高考这回事。 如果不是信了你的话,我怎么可能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跟陈营闹离婚?更不会偷大刘家的自行车。” “你可别乱泼脏水!我就是听见别人这么说,闲聊天的时候顺便提了一嘴,谁知道你当真了?!”张艳一脸无辜地摊手,“没想到你会和陈营因为这个闹离婚。更没想到你会因此偷家属院的东西。” “随口一说?”江拾月拉长了语调反问,“不知道我会和陈山河离婚?” “当然。”张艳答得十分笃定。 江拾月笑了,“据我所知大院杂货铺看店的是你娘家妹妹?” 大院里为了官兵和家属们方便,有个类似供销社的杂货店。杂货店里不卖水果蔬菜粮油米面,但是会卖一些副食品以及暖壶、铝皮手电筒还有军需劳保等。 虽然大院官兵们都管吃管住,但是偶尔外出回来错过饭点就只能去杂货店买点饼干点心充饥。或者发放的暖壶坏掉还是得自掏腰包买一个。 大院杂货铺和火车站一样,在这里买东西不要票。跟黑市没有票卖得贵也不一样,杂货铺的东西都跟有票一个价格,特别便宜。 旨在为战士们提供福利而不是盈利。 张燕知道这是个好工作,才费尽心思把娘家妹妹弄了过来看店。 “怎么了?”张燕一头雾水,不明白江拾月怎么忽然扯到自家妹妹身上。 “听说我跟陈山河结婚前,你想让自家的妹妹嫁给陈山河?还听说你妹妹非陈山河不嫁,一直等着我们离婚?我也听说你为了让你妹妹嫁给陈山河想办法撺掇我离婚呢!” 众位嫂子互相对视一眼,再看张艳眼神就有些不对。 车上的嫂子们大部分都知道当年张燕撮合自己妹妹张翠跟陈山河的事。也都知道张翠心仪陈山河,至今都二十五岁的老姑娘了还不肯嫁人。 但是大家也都知道陈山河从没表示过会娶张翠。 大家都很讨厌江拾月,可再讨厌她江拾月也是陈山河明媒正娶的妻子,阳阳的亲娘。 这个时代在多数人眼里离婚两个字形同虚设,不管有没有结婚证,结了婚就是一辈子。 恶意破坏别人家庭比偷自行车还让人不齿。 张燕顿时急了,倏地站了起来,单手扶着前排的座椅上方,另外一只手指着江拾月,“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有证据吗?再瞎败坏我妹妹名声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见张燕急赤白脸,江拾月反而越发气定神闲,笑吟吟道:“嫂子你怎么还急了呢?我跟你一样都是听别人说了一嘴,随口一提。你非要当真我也没办法。” 江拾月到底换了芯子,不是原主那个白痴。她翻完记忆略一琢磨就知道这是张燕故意撺掇缺心眼的原主闹离婚。 至于主意到底是姐妹俩谁出的江拾月就不清楚了。 “你……”张燕气得要上前打江拾月,却被旁边的嫂子拉住。 “燕嫂子,这是在车上,可不能打架。” “就是。都一个家属院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别伤了和气。” 第015章 牵手 众人都在宽慰张燕,没有一个人跟江拾月说话,江拾月却眯起眼弯了唇。 这些嫂子们没像前天一样集体围攻她就证明嫂子们心里对张燕的做法并不苟同。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她不着急。 ***** 回到大院正好赶上饭点儿。 江拾月一手挎着竹篮,一手牵着阳阳,背上还背着个大包袱,远远看见端着铝饭盒往家走的陈山河就招呼他:“陈山河,帮忙搭把手。” 陈山河:“……” 他在众人或同情或悲悯的目光中,接过了江拾月肩上的包袱和胳膊肘上挎着的竹筐。 只扫了一眼,陈山河眉头就皱起,语气有些不好,“你哪来的钱买这些东西?” 江拾月撇撇嘴,问得真委婉,只怕真正想问的是“你又去哪坑蒙拐骗偷了?” “放心!这回没偷没抢。”她抬手指了下陈山河胳膊上的包袱,“我卖了几件衣服换的。” 陈山河瞳孔倏地放大。 周围一直竖着耳朵的好事者齐齐倒吸一口气。 所有的人脸上都写着惊讶。 每个月必定要买一次衣服的江拾月竟然舍得卖自己得衣服? 别说家属院的众人,就是大院的官兵们大部分也都知道江拾月有多败家。 每次他们发津贴后第一个到城里去的日子,江拾月一定会去且一定会买衣服。至于买不买其他的取决于她买衣服后钱还剩多少。 江拾月那一丈半布票早早就没了,不过她不去黑市而是在百货大楼附近买“官倒”衣服。 有点类似于江拾月在黑市看见的二道贩子,但是性质还不一样。 区别在于原主进百货大楼看中某件衣服后把钱给能不用票买到衣服的“公家人”,然后“公家人”再把衣服拿给她。 一件六块的衣服,会收原主十块钱。 夏天的衣服便宜,冬天的衣服贵。 夏天一套衣服也花不了三十块。原主会选择把剩下的钱拿来买鞋或者雪花膏什么的。 一双皮鞋大概是四到六块,一块香皂要三块五毛钱。 总而言之,有多少钱花多少钱的败家娘们一个。 这样一个人突然说把衣服卖了,可想而知众人惊成什么样?! 陈山河最先相信了江拾月,因为昨天他亲眼见到江拾月整理过衣服。看江拾月的眼神又变得复杂起来。不过他最终什么都没说,点点头先大步往回走。 一家三口刚进门,阳阳突然开口:“男一百七十四个,女一百九十二个。” 陈山河手抖了下,差点把饭盒扔出去,低下头看着阳阳十分震惊。 没听错吧?阳阳主动开口说话? “欸?什么?”江拾月一头雾水问阳阳。 阳阳抿起唇又不言语。不管是江拾月还是陈山河都能感觉到他的不开心。 陈山河问江拾月,“他为什么要报男女的数量?” 江拾月这才想起早晨为了转移阳阳注意力让他数一天遇见的人数。忙把东西放下,扒拉出硬糖,拿了两块塞进阳阳手里,又摸了摸他的头。 “阳阳,你太棒了!竟然真得数清楚了。对不起,我忙着做生意把数数的事忘记了!” 陈山河制止的手抬到一半又放下。复杂的目光中带了些难以置信。 阳阳,不喜欢被摸头,也会变得烦躁。 可现在,他没烦! 这几天的江拾月实在太反常了。 好在是好的反常。陈山河努力安慰自己接受这样的江拾月。 阳阳低头看着掌心的糖块,绷着的肩膀渐渐松开,唇角扬起。 陈山河招呼江拾月跟阳阳去洗手,自己把饭盒摆在桌子上,其中一份是红烧肉。 今天是改善伙食的日子,营部食堂一人能分两块红烧肉。 陈山河夹到阳阳碗里一块,犹豫了下把另外一块放在了江拾月的碗里。 江拾月洗手回来看看自己跟阳阳碗里的红烧肉再看看陈山河碗里看不见米的清粥,怔了下道谢:“谢谢!不过我中午吃过红烧肉了你自己留着吃吧。” 她把红烧肉夹到陈山河碗里,又从竹篮里拿出从饭店带回来的肉拼盘放在陈山河面前,“喏,给你。” 陈山河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江拾月给他带吃的?! 受宠若惊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感觉。 他下意识往窗外望去,夕阳的余晖还在西边。太阳没从东边出来。 江拾月:“……” 轻哼了声,“放心!我没下毒。” 就是报答他昨天早晨那一碗清粥。 她不是原主,不欠人情。 陈山河还想把红烧肉还给江拾月,他一个大老爷们不能占女人便宜。 筷子刚伸进碗里,红烧肉被叉走。 陈山河跟江拾月齐齐低头看着阳阳。 阳阳把两块红烧肉都放进自己碗里,看也不看陈山河和江拾月,端着碗就往外走。 陈山河:“……” 江拾月:“……” 两个人默契的选择了不制止,只远远地跟着阳阳。 阳阳小心地捧着装红烧肉的碗走到萌萌家门口。 江拾月“啧”了声,说好的自闭症呢?还会给女孩送礼物? 她扭头问陈山河,“以前也会这样?” 陈山河摇头,以前为了防止江拾月抢阳阳的红烧肉,他都是把阳阳带去食堂吃。当天吃一块儿,另外一块留着阳阳第二天早上吃。 今天往回带红烧肉是因为江拾月把阳阳带出去了。 江拾月跟陈山河等了一会儿也不见阳阳去敲门,就端着碗站在门前,一动不动。 “他这是什么意思?”江拾月问陈山河。 陈山河想了想答:“可能是等着萌萌出来。” 江拾月:“……” 她走到阳阳身边,敲了敲门,在阳阳看过来时跟他朝他挥拳说了句“加油!”转身就跑,还不忘拉着陈山河一起跑,一直跑过拐角才停住脚步,贴在墙上往胡同里看。 陈山河低头,江拾月葱白的手握在他麦色的手上,她的手不止白,还很嫩,显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指尖卷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没有挣开。 第016章 挨家赔礼道歉 萌萌看见阳阳激动地就要上前抱他,“阳阳,太好了!我麻麻说你被坏巫婆带走了我还以为你会被坏巫婆卖掉。” 阳阳后退一步,避开萌萌,同时把碗往她怀里一塞,转身就走。 整套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完全不像一个只有三岁的小男孩。 江拾月恨铁不成钢地咕哝:“钢铁直男!长大了也是个光棍!” 陈山河:“……” 钢铁直男什么意思? 阳阳转过拐角似乎并不意外江拾月会在这里偷看,自顾自往家走。 江拾月松开陈山河,在阳阳头上摸了下,“小子,可以啊!” 陈山河垂头,莫名觉得手上有些空。 一家三口回家后继续吃饭。 陈山河把米饭给了阳阳,把肉菜放在桌子中间,邀请江拾月,“谢谢你!不介意的话一起吃吧?!” 江拾月点头,也不客气,反正她买了很多吃食不差这一顿。 陈山河莫名觉得江拾月带回来的啤酒有点甜,他抿了口酒,目光渐暖。 从救了江拾月那一刻起到现在,他头一次感受到一个小家应该有的温暖。 吃过饭,江拾月问陈山河,“你能不能帮我借把称?” 她很有自知之明,以她在大院的人缘肯定借不到。就算借到了她也不会用。 家属院里习惯用的是杆秤。有秤砣那种,秤杆上不是常见的阿拉伯数字,还有市斤和公斤之分,她不认称。 “你要称做什么?” 江拾月指了指竹篮中那一大块白多红少的五花肉,“称肉。” 陈山河挑眉,疑问写在脸上。 江拾月轻叹一声,“不是得去还人家东西?赔礼道歉,不得先赔点‘礼’?” 陈山河:“……”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 目光再一次变得复杂。 他特意问过那天站岗的岗哨,江拾月骑着自行车一出门就扎进臭水沟,中间没离开过他的视线。 一个人只摔一下,就能有这么大的变化吗?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得摔到哪让整个人为人处世甚至字迹都大变样?! ****** 陈山河借称回来,江拾月正把一张纸装进口袋,桌子上还放着一支笔,似乎有点眼熟。 江拾月注意到陈山河的目光,不自在地解释:“不好意思,忘记买笔了,就不问自取借用了你的钢笔。” 陈山河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在江拾月的指挥下,把五花肉分成了大小不一共七份。 要还铁锅的人家半斤猪肉。瓶子铲子共四户人家,每家给二两总共八两。大刘家自行车最为贵重,江肆月决定给两斤赔礼,剩下一斤七两猪肉自己留下吃。 大山里气温一天三变,明明中午热得要穿短袖,早晚就冷得要裹外套。 江拾月从里屋换衣服出来,陈山河刚把睡着的阳阳抱到床上。 阳阳毕竟才三岁,跟着江拾月折腾一天累得撑不到往常的睡觉时间就睡着了。 陈山河听见动静扭头对江拾月道:“你等我会儿,我陪你去。” 轮到江拾月受宠若惊。 这桩婚姻里,原主没安好心,陈山河也不是真喜欢她。同进同出基本不会发生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陈山河瞥见江拾月脸上的惊诧顿时有些后悔,只是说出去的话不好再收回来。 他要跟着江拾月无非是希望受害家属们看在他的面子上别太刁难她。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陈山河没细想,当为了报答她的一酒之恩吧! 江拾月登门道歉还东西的第一户受害人家就是萌萌家。原主偷拿了人家一个装酱油的玻璃瓶。 开门的是萌萌的爸爸许教导员,看见陈山河就往家里招呼,“你怎么来了?正好,咱俩喝一杯。” 陈山河摇摇头,往旁边挪了一步,让出身后的江拾月。 许教导员眉头皱起。 江拾月一手拿着脏兮兮地酱油瓶,一手拎着纸绳绑着的二两猪肉,道歉:“之前是我误信谗言,偷了你家东西,抱歉。” 说着弯腰欠身。 许教导员倒吸一口气,看向陈山河,眼神询问:这什么情况? 陈山河当没看见。 “老许,谁呀?”萌萌妈从许教导员身后探出头,脸色僵了一瞬,随即勉强笑道:“是拾月嫂子啊?你太客气了。不过是个瓶子还特意上门跑一趟。都邻里邻居的,没关系。” 许教导员看了陈山河一眼,把酱油瓶子接过来,摆摆手,“就是,都邻居,又没啥大事。翻篇了。” 江拾月把肉硬塞进许教导员手里,“不管怎样,是我给大家添麻烦了,这是我一点儿心意还请你们收下。” 萌萌妈和许教导员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都看见了震惊。 许教导员望着江拾月跟陈山河离开的背影,半晌回不过神,不太确定地问妻子,“萌萌妈,她是江拾月吗?我是在做梦吧?!” 萌萌妈也是一脸惊疑,她低头看着手里的二两猪肉,感慨了句,“不是她才好呢!可惜就算是鬼也不敢来咱们大院啊!一院子阳刚之气。” “说的也是。”许教导员点头,“不过这江拾月要是真改了多好?陈山河是属于天空的,他一直在修理营算怎么回事?” “是啊!”萌萌妈拉着许教导员退回房间关上门,“这娘俩可把陈营坑惨了。” 一个满肚子都是坏水的骄纵大小姐,还有一个痴痴傻傻不识人间疾苦。 若江拾月一直跟今天这样,说不定陈营日子会好过很多。 ****** 另外两家丢瓶子和铲子的人家,也是在一脸惊疑中接受了江拾月德道歉。 丢铁锅的就是大壮家。 大壮来开门一看见江拾月,嗷一声把门又关上。“娘,坏巫婆打上门了!” 江拾月:“……” “她敢!”屋里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不多时候,壮壮娘推开门,一手握着擀面杖,一手扶着门框,怒目相对:“江拾月,大晚上你不睡觉上我家来想干什么?” 江拾月:“……” 林时安从江拾月背后绕到前面挡住她,把铁锅端给壮壮娘:“大花嫂子,这是拾月从你们家拿得锅,给你们还回来。” 第017章 她是我的妻子 “对不起!”江拾月从林时安背后探出头,伸出三根手指发誓:“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缺德事!” “呵!老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壮壮娘才不信江拾月的人品,擀面杖在锅沿上敲了敲,“这锅你就算还回来我也不敢再用。吃饭的东西被你卖破烂,谁知道这中间被几个人摸过?就收破烂那个老头,整天脏兮兮的,那虱子爬到衣服上都是。这锅我可不敢要了!” “那你这锅多少钱?我赔你钱总可以吧?”江拾月提出新赔偿条件。 壮壮娘瞪眼:“这铁锅是我从佳木斯背过来的。你以为赔一两块钱就可以?你要真有诚意把你那口铝锅赔给我。” 江拾月略一思索,皱眉:“可我那口铝锅很小,你们一家人能够用?” 她那口锅直径是三十二厘米,可壮壮家这口铁锅直径是四十三厘米的。 “切,你不舍得就说不舍得。你管我们家能不能用做什么?就知道你没诚意!”壮壮娘翻个白眼就要关门。 江拾月爽快点头,“成交!那这口铁锅我拿走。” 说完拉着陈山河往大刘家走。 壮壮娘傻眼,举着擀面杖半天回不过神来,望着天空喃喃自语:“天上是下红雨了吗?” 陈山河问江拾月:“你真舍得拿铝锅换这口破铁锅?” 江拾月耸肩,“求之不得。铝锅不健康,铁锅多好?!还能补铁。而且足够大,咱们三个人一起吃饭都够了!” 陈山河倏地停下脚步,低头看江拾月,低头重复:“我们三个人?一起吃饭?!” 两个人刚结婚时,江拾月是跟着陈山河在食堂吃饭的,后来江拾月嫌弃食堂饭太难吃,就闹着要开小灶。 现在官兵们伙食标准很低。 号称伙食标准最高的空军战士们,一天伙食费也就三块五毛钱,普通战士可能一天连一块钱都平均不上。 一般官兵一个月也就四十斤左右的粮食以及半斤肉的标准。 粮食里三分之二是粗粮。 大部分连队一百多人的伙食标准也就才五十块钱。 战士们多数都是青壮年小伙子,日常训练,活动量大,这些粮食只能勉强果腹。 所以为了让官兵们填饱肚子只能花最少得钱买最顶饿的食物,其中土豆是最受炊事班欢迎的。 土豆能做汤做菜还能当主食顶饿。 原主吃够了土豆非要自己生火做饭。 陈山河不肯,他想跟自己营的战士们共同吃苦,还把多余的粮食分给新入伍没什么津贴的士兵们。 原主这么自私的人哪会妥协,就去买了个小铝锅从此只做自己得一日三餐。 而壮壮娘惦记的这个小铝锅是刚刚从上海那边流行过来,售价十二块。她那口铁锅只要一块八毛钱。 所以江拾月一口答应交换的时候,壮壮娘才那么惊讶。连陈山河都意外。 江拾月也是一时嘴瓢,但见陈山河只是惊讶没有反对的意思,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付伙食费的。” 没办法,她不怎么会做饭。 上辈子靠外卖,这辈子只能蹭大院的食堂。 陈山河自动忽略伙食费的事,只说了句“别后悔就行!” ****** 大刘是陈山河他们营部的,自然得给点佛面,把他们两口子让进屋。 只是难免区别对待。 对陈山河热情相待,对江拾月冷眼相看。就连茶水也只倒了一杯递给陈山河。 江拾月这两天受到的冷言冷语已经多到有点麻木,不怎么往心里去。主动开口直奔主题:“把你们的自行车弄坏了十分抱歉。” 王红又被勾起伤心事,红了眼眶跺跺脚,“早管着干什么?你把自行车弄坏了才道歉有什么用?” 江拾月伸手从铁锅里拿出油纸包着的两斤五花肉,又从裤子外侧口袋里掏出信纸一起放在桌上,开口解释:“这肉算是我赔礼道歉的一点点心意。这张纸是欠条,三个月之内我一定会还你们一辆新自行车。” 大刘看都没看欠条一眼,冷哼:“你能不能不跟血吸虫一样?陈营的津贴是让你算计的明明白白。” 三个月,陈山河除去必要的生活开支刚刚够一辆自行车钱。 倒是陈山河闻言从桌上拿起欠条打开看了一眼。 尽管这两天江拾月给他带来的惊讶已经够多了,看见她的字还是目光微动。 江拾月的字跟以前完全是两个人,字迹温婉精致,笔画轻盈,线条圆润有力又透着柔和。跟这两天的江拾月表现出来的性格倒是很像。 都说,字如其人。 江拾月好脾气地解释:“我不会用陈山河的钱。你们的自行车是我弄坏的,我一定会自己赚钱还。” 王红气得眼睛发红,两手握拳朝江拾月喊:“你赚钱?你拿什么赚钱?说的比唱的好听!当钱是门口的土?一铁锨就能掘一堆。” “我之前买了不少衣服,卖掉的话应该能换一部分钱。当然,去年和前年的衣服可能不太好卖,还需要改一改。”江拾月说话的同时目光扫过大刘家里的窗帘、桌布。 这些应该都是王红用碎布头拼接的,看得出来她针线活不错,一个新的想法脱口而出,“你要是不相信可以陪我一起,监督我。如果愿意的话也可以帮我,改一件衣服我额外给你五毛钱,一套衣服一块钱。” 王红想都不想就拒绝:“你想得美!”她才不要帮小偷。 大刘在大院时间久,知道江拾月有多喜欢买衣服,听见她要卖衣服错愕地瞪圆了眼,看看江拾月又看向陈山河。 陈山河点头,指了指江拾月放在桌上的肉,“这就是她把衣服卖了买回来的。她……”陈山河侧头看了眼江拾月,咬牙给她打包票,“她应该会说到做到。” 大刘嘴张了张又闭上,尽管压根不信江拾月的话,但是不好不给陈山河面子。 第018章 她不会在厨房投毒了吧? 王红到底说不出很难听的话,不过想表达的鄙视都写在脸上。 江拾月能怎么办?!只能捏着鼻子认倒霉,谁叫她收购了一段极品人生。还是没有半点误会的那种,连辩解都无从辩解只能沉默。 陈山河开口:“你们放心。说好的三个月还你们一辆新自行车就一定会还。如果她做不到还有我。我每个月还你们五十块。另外,你们那辆自行车我这两天已经修的差不多了。还能将就着骑,你们先用到新自行车买回来。” 大刘一听又开始瞪眼,指着江拾月愤愤道:“营长,你不能老这么惯着她!她现在都开始偷东西了,再这么下去你早晚会被她害死!” “她在改。”陈山河道,“她是我的妻子,阳阳的娘,我有责任。” 江拾月睫毛颤了颤,抬头看向陈山河。 陈山河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但是没人怀疑他说出的话。 江拾月在心里啧了一声,真是个有担当的男人!而且,他竟然肯相信她?! 大约这两天被骂多了,有一个为她说好话相信她的,江拾月竟然还有点感动。 有陈山河作保,大刘跟王红到底还是接受了江拾月的赔礼道歉。 从大刘家出来,江拾月跟陈山河商量,“你看现在还剩二斤二两肉,你看能不能借谁家或者公家的冷柜或者冰箱放一晚上行吗?” 陈山河古怪地看了江拾月一眼,见江拾月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还是开口:“大院里没有冰箱。公家私人都没有。” 江拾月:“……” 78年穷成这样?她以为最起码炊事班会有。 看透她想法的陈山河解释:“我们用不着。一个月人均半斤肉,平时炒菜偶尔会放一点儿。一个月还有两次改善伙食,会做两个肉菜。” 吃都不够吃,哪有需要存的。 再说,就是过年,也没人像江拾月这样,奢侈的一买就是五斤肉。 不是没有钱就是没有票,还有可能没钱也没有票。 江拾月想起陈山河带回来那两块稀罕的红烧肉,心道确实用不着。但问题得解决,下意识问:“那怎么办?” 这个问题触及了她的知识盲区。 上辈子的江拾月,从出生家里就有冰箱。 “现在这天只是白天热,晚上温度还行,一晚上坏不了。你要不放心可以学其他嫂子,把肉切成小块,用油和盐淹起来,这样三五天就不会坏。” 这年头不管有没有钱,衣食住行相关都是限量供应。 尤其是老百姓们,谁家买了肉也不舍得一口气都吃光,没有冰箱就想其他的办法来延长肉的保质期。 油和盐是最常用的防腐方式。 江拾月想了想道:“那听你的先把肉挂起来晾着,明天咱们吃掉。” ****** 陈山河早晨打饭回家,发现江拾月跟阳阳都没在,皱了下眉,出门找人。 远远地就听见厨房附近叽叽喳喳。 每排家属房尽头都有一间公用厨房。说是厨房其实就是一间能遮风挡雨半开放式的大开间。 每家每户都会占一小块地方用来当自己家的厨房。 各家做饭方式不一样,有自己垒灶台用柴火灶,也有用煤炉子的。 陈山河还没到跟前,就听见嫂子们围在厨房跟前议论纷纷。 “陈营家嫂子这是又要做什么妖?” “没看砧板上切好的板油吗?准是要炼猪油。” “那铁锅我怎么看着那么眼熟?那是不是大壮家的锅?不是说要还回去?怎么还直接用上了?” “对,是我家的。”壮壮妈一脸不敢置信,“她昨晚到我家还铁锅,我说锅脏了不要,让她拿她的小铝锅跟我换,她竟然就答应了!” “真的假的?你都嫌脏她会不嫌?她那么爱干净,都不许咱们跟她同时用厨房,能用你们家用过的锅?!” 其他嫂子纷纷点头表示不信。 “你们别问我。我也迷糊着。但是,她现在好像确实在用?”壮壮妈指了下江拾月。 嫂子们看着江拾月把铁锅仔仔细细刷洗干净放在煤炉子上,然后蹲在煤炉子面前一动不动。 嫂子们:“……” 陈山河:“……” 等了一会儿,不见江拾月动弹,有嫂子忍不住催促:“江拾月嫂子,你能不能快一点儿?你不让大家跟你一起用厨房,那你总不能一直占着厨房吧?” “就是,这都饭点了,你不饿我们还饿呢!” “快点快点!我们孩子一会儿吃了饭还得去上学呢!” 江拾月只是在回忆蜂窝煤怎么点燃。上辈子她只用过煤气。 听见嫂子们的催促抱怨才明白为什么她们都在厨房外围着不进来,忙道:“不好意思!既然是公共厨房,大家都可以做饭,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众嫂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一脸惊讶。 “今天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天下下红雨了?” “她不会在厨房投毒了吧?” 壮壮妈这两天跟江拾月打交道多,摇头,“她这两天好像有点反常。”好的反常。 萌萌妈正好也过来做饭,听见江拾月的话,犹豫了下,咬咬牙第一个进门,“这种反常还是多点好。她昨天也来我家了。还酱油瓶还附带了二两肉。听说也去大刘家了。” 班车上说酸话的王莹也点头,“也还我家醋瓶了,也给了二两肉。” 一个瓶子连五分钱都不值。弄得她都有点不好意思。 诸位嫂子忐忑地看着萌萌妈走进厨房,一个个神情紧张地活像她踏入了禁。区。 其实嫂子们不是打不过江拾月,主要江拾月做人没底线,吵架砸东西不说,你跟她打完,她回头会往跟她打架的人家酱油瓶醋瓶里兑脏水或者直接尿尿装土沙。要不然就是东西会直接被她扔掉。 大家总不能每次做完饭都把油盐酱醋花椒八角的拿回家。不是不想,一来不好拿,二来忙起来总会忘记,一旦忘记就会被江拾月盯上。 最气人的是猜到是江拾月干的也没用,她不承认又抓不到现行。 大家跟她生不起这气,久而久之,都会避开她做饭的时间。 往往比她早起来做饭 谁知道今天江拾月会来这么早! 以前最多熬个粥,今天却要熬猪油还占着厨房半天不动弹。 第019章 厨房风波 萌萌妈的火点着了,米也下锅了。 大家目光看向江拾月,江拾月只是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萌萌妈,没生气没掀锅。 壮壮妈犹豫了下,也跟进厨房,试探道:“江拾月嫂子,我昨晚说的是气话。要不你把铝锅拿走,把铁锅还我?” 她真怕江拾月偷偷下黑手,以后饭里指不定吃到什么。 江拾月摇头,“没事,你拿铝锅我用铁锅就行!” 现在铝锅刚流行起来,大家都喜欢铝锅是因为铝锅总是铮亮不会像铁锅这样动辄生锈,又轻薄。 实际上铝对身体并不好。 就算壮壮妈不要,江拾月也打算拿到黑市上卖掉换口新铁锅。 至于别人用过的锅,上辈子的她肯定不会用。但现在大家都没那么讲究,开水煮一下消个毒就能用。 壮壮妈看看江拾月洗好的铁锅,再看看她放在自家灶上的铝锅。喜忧搀半,最后还是走到自家灶前开始做饭。 其他嫂子见萌萌妈和壮壮妈都没事,才纷纷涌入厨房开始忙活自家的早餐。 陈山河先抬手摸了摸立在厨房边研究新华字典的阳阳的小脑袋,才走进厨房,对浪费了半盒火柴还没点着蜂窝煤的江拾月道:“我来吧!” 江拾月抬头看见陈山河,生怕他反悔一样,把火柴塞进他手里,“好,谢谢!” 一道煤灰在她奶白滑嫩的脸上,显得有些突兀,陈山河手指微蜷,控制住自己想抹掉这道灰的冲动,低头点火,问她:“你这是要做什么?” “炼猪油。昨天我送了一套衣服给一个老妇人,她送我了些板油。”江拾月指了下砧板上自己刚切成方方正正白色地油脂块。 说起来她会炼猪油还得归功于全民坐月子。 在家憋到发疯那段时间,全民在家当厨师,面粉都被做出花来。做凉皮的,各种面点的。 她也跟着某音某手学了不少。就是学某道需要用猪油的甜品时顺道学会了炼猪油。 没想到有朝一日穿越后竟然能用上。 其他嫂子们闻言又忍不住往江拾月这边看过来。 有灶台临近的嫂子又开始窃窃私语。 “我没听错吧?江拾月会送衣服给人?那不是她的命根子吗?” “别问我,我现在都怀疑我在做梦。不过她饭都不吃也要买衣服,会舍得送人?又撒谎呢吧?” “送没送衣服,咱们没见,但是她那些猪油可真不少,得有个五六斤吧?” “那也亏!我可听说她一件衣服都得十块以上。五斤板油才几毛钱!还是不像她会做的事。” “对!她这两天确实很奇怪。浴室门竟然也不上锁了,我还有点不适应。” “这两天她好像没找咱们麻烦?听说还主动带孩子了!” “对。我们去城里坐班车看见她带着阳阳去的。你们说她是不是中什么邪了?” “你见谁家邪祟是让人变好的?” “说的也是。那你们说她这是怎么了?” “……” 早晨大家都没炒菜,动静不大,这些小声议论江拾月跟陈山河都能听见。 江拾月一心回忆炼猪油的步骤顾不上她们说什么,动作生疏地往锅里加了一小碗水之后,把切好的板油放进去慢慢搅动。 点燃蜂窝煤的陈山河立在一边,听见嫂子们的话看着江拾月若有所思。 作为夫妻,他比所有人更直观地感受到江拾月的反常,确切地说都不叫反常,而是完全像换了一个人。 不信的鬼神的陈山河暂时还找不到合理的理由解释这一切,只能先把疑惑藏在心里。 ****** 五斤猪板油熬了一盆猪油和一大盘猪油渣。 江拾月拿白瓷碗盛了一碗猪油出来,对陈山河道:“剩下的你拿去营部食堂吧!咱们也吃不了那么多。” 猪油夏天也不易久存,还不如给官兵们添点油水。 陈山河略一犹豫,点头,“好,我替战士们谢谢你。” 江拾月摇头,把撒了盐的猪油渣端回家。 回到家,阳阳已经醒了,抱着那本新华字典翻啊翻的,江拾月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看懂。 陈山河拿了搪瓷盆去厨房装油,江拾月给阳阳穿衣服的同时顺便教阳阳认拼音。 依旧是江拾月单方面输出,阳阳依旧只听不言语,偶尔目光会看向她。 等陈山河回来,一家三口围坐在方桌旁开始吃饭。 今天食堂早餐是玉米碴子粥和窝窝头。 刚出锅的猪油渣又酥又脆,咬一口满嘴油香。 搭在一起,让人多了几分食欲。 江拾月喝光了玉米碴子粥,还吃了半块窝头。 连阳阳都吃得比平日多。 吃过早饭,陈山河端着盆和江拾月硬塞给他的一斤七两肉去了营部。 江拾月想了下,觉得用油和盐腌肉也不宜存放,与其放坏还不如给大家添个菜。 买肉的时候,估算着送完赔礼也就剩一顿肉菜。结果大壮妈没要肉,就余了不少。 营部那么多人,她送半斤也不合适,想了想自己留了半斤,把那块大肉送人。 当然她没说这么直白,只是说对过往的所作所为略表歉意。 陈山河本想拒绝,听见她说是赔礼才收下,表示一定转达。 江拾月拾掇了下猪蹄放在炉子上卤着。然后带着阳阳到大院附近的山上挖野菜。 在几十年后,很多城里人喜欢吃野菜,常常一份野菜包子就能卖到几十块一份。 可在78年,多数人吃野菜吃到吐,但凡能吃饱就不想来挖野菜。 江拾月一路走一路教阳阳认野菜野草。 “这个叫茅草。春天的时候这些白色的花还刚刚成为花苞的时候是可以吃的,很香甜。” “这个叫曲曲菜。有些苦,不过熬粥挺好喝。” “马齿笕,是我们今天要找的菜,这个菜采回家,用开水焯一下,沥干水分切成丁放上油炸包饺子,那叫一个香!”江拾月自己说着都要流口水。 阳阳依旧没说话,只是看见马齿笕的时候会采来扔在江拾月的篮子里。 很快,母子俩就满载而归。 大约是血缘的神奇之处,尽管江拾月没当过母亲,尽管她不觉得自己喜欢小孩,可对阳阳有种天然的亲近感,会忍不住对他好。 所以,原主是怎么做到对阳阳那么冷漠的? 大约是因为原主只爱自己!俗称自私。 江拾月跟阳阳回到家,发现自家大门敞着。 在大院不用担心会有贼进来,家属院的人家很多家里都不上锁。 之前的原主偷东西是极个别的例外。 江拾月以为是陈山河回来拿东西也没多想,结果进了房间,发现里屋门也敞着。她忍不住皱眉,自从换了房间,陈山河就没碰过里屋的房门。 第020章 塑料闺蜜 江拾月拧眉,不由有些生气,质问:“谁让你进来的?随便翻别人东西,你礼貌呢?!” 张素芬翻个白眼,理不直气很壮道:“你连人家酱油瓶子都偷还好意思跟我谈礼貌。我问你你那件桔色碎花连衣裙呢?是卖了还是送人了?” 江拾月十分不满她质问自己得语气,双手环胸倚在门口,不答反问:“我的衣服,跟你有什么关系?” 张素芬倏地从她床上站了起来,冲到江拾月面前,气鼓鼓地瞪她,“江拾月!难怪大家都说你变了!我之前说十块钱买你那件裙子你都不卖给我!你竟然送给陌生人?!” 江拾月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大约有点明白为什么大家叫张素芬和原主大院两公害了,一开口就让人讨厌。 “那是我的衣服,我卖也好,送也罢是我的权利你管不着。另外,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不请自入,再有下一次别怪我不客气!” 张素芬仿佛受到了莫大伤害,眼眶含泪,“江拾月,咱俩关系这么好,你竟然这么跟我说话?你平时细粮不够吃,饿肚子都是谁救济你的?你怎么这么没良心?!也是,你要有良心也不会想着丢下陈山河父子离家出走了。” “你救济?你用我的香皂用我的雪花膏你怎么不提?上次你来找我,走了之后我新买的雪花膏就不见了,别告诉我跟你没关系。还有,我离家出走不是你出的主意?” 江拾月不客气地怼回去,原主不是东西,张素芬也不是什么好鸟。 “你走了我有什么好处?我为什么要撺掇你?”张素芬语气明显有些心虚,视线游移。“明明是你自己一心想回城不愿在这荒山野岭过日子,赖我干什么?” 江拾月下巴抬了抬,隔空示意墙边的木箱以及被张素芬翻乱的衣裳,“为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 她真走了,张素芬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来接手她这些衣服。 依着陈山河的性格,断断不会阻拦。 张素芬却仿佛受到了侮辱,“咱俩关系这么好,你竟然这么想我?!” 如果不是她眼神飘忽,江拾月光听她这语气还真以为自己冤枉了她,淡声道:“还用想?你不就这么做了?要不然一听说我卖衣服,就着急忙慌来找我。我不在家你都敢来翻我衣服。你做都做了还用想?” “我……”张素芬噎住,开始哭,“我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明明是你非要参加高考,不离婚又参加不了,我才帮着你出主意的。” 江拾月冷哼一声,“根本就没有已婚不能参加高考这一条!是你被她们忽悠了,还是说你明知道她们说的是假话,还来撺掇我离婚?” 77年第一次尝试恢复高考,结果从上到下层层加码,各种审查,以至于很多人都不能参加高考。 到了78年上头下令放宽参加高考的条件,年龄放宽到三十岁,连66、67、68年老三届的初高中毕业生都能参加。 “少扯这些没用的!江拾月你是不是不打算要我这个朋友了?你可要想清楚了,在这大院里我可是你唯一的朋友。你要惹恼我,你就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了。”张素芬意识到江拾月不像以往那么好拿捏,使出杀手锏,扬起下巴一脸傲娇的等着江拾月哄她。 以往这招最好用,每次她想要江拾月的东西,如果江拾月不想给她就闹绝交,然后江拾月就会送她点自己想要的,比如抠一坨雪花膏给她。 谁知道江拾月点点头,让开路,指着大门道:“慢走不送!” “你!”张素芬没想到连这招都不好使了,气得跺脚,“今天我要出了这个大门咱俩就……就老死不相往来。” 江拾月嗤笑一声,赶人:“你走不走?记得说话算话,以后跟我老死不相往来。” 这样的朋友她可不想要。 “江拾月,你别后悔!”张素芬气鼓鼓地要走。 “等等!”江拾月喊住张素芬。 张素芬顿时一脸得意,不过转回头看江拾月时,故作一脸愤愤,“干嘛?想挽留我?我跟你说晚了!我现在特别生气。得赔我两条裙子我才能考虑原谅你。” “我也生气。”江拾月陈述事实,“我给你个机会,怎么把我衣服弄乱的怎么给我收拾好了!整理好你再走。要不然……” “要不然怎样?”张素芬明显不想收拾。 江拾月一脚把门踢上,把闩门用的木棍拿在手里,挥了两下。 这木棍是方的,大约手腕粗,被打一下的话,估计挺疼。 张素芬红白交加,又气又怕:“江拾月,你敢!” “那你试试咯!”江拾月漫不经心的语气,“就咱俩在大院的人缘,你猜你喊救命,有没有来救你的?” 张素芬:“……” 没有。 就算来人,也只会喊加油。 还会说,狗咬狗一嘴毛。 但张素芬不信江拾月敢打她,单手去抓江拾月的衣领,“江拾月,咱俩绝交!你让开!” 江拾月抬手一棍子抽到张素芬小腿上,“绝交你也得先把衣服给我收拾好!” 第021章 不守妇道的衣服 江拾月把木棍横在身。前,张素芬僵住,两个人对峙了一会儿,张素芬呸了一声,一瘸一拐回里屋,不甘心地把翻乱的衣服一件件叠进木箱。 整个过程中,不停地骂骂咧咧,江拾月权当没听见。 张素芬临走时,一脸愤愤地指着江拾月,“江拾月,是我看走眼才把你当姐妹!从此以后咱俩一刀两断!” 江拾月送她一对白眼。光听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渣男负心汉。 轰走张素芬,江拾月第一件事跑去浴室把锁头拿了回来挂在门上,以后出门还是得锁门,外贼不进来但还有原主和张素芬这样的内鬼还是得防一下。 江拾月喂阳阳喝了水,去厨房换了块蜂窝煤,哼着小曲儿开始处理摘回来的马齿笕。 等猪蹄卤好,江拾月洗干净锅,重新起锅烧水,先焯了马齿笕,又把排骨也焯了水打算做个糖醋排骨。 马齿苋拧干水,切成末,配上切碎的猪油渣,稍微调下味就能做饺子馅。 78年的排骨是真排骨,不像几十年后带那么多肉,骨头上只剩薄薄一层肉,做红烧排骨挺适合。 中午,陈山河下班回来,阳阳正坐在床上心无旁骛地翻新华字典。 桌子上一碟红彤彤的红烧排骨和炖到软烂的卤猪蹄。 香味四溢,陈山河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江拾月恰好端着水饺进门,她不太好意思地指了指陈山河接过去的盘子,“我不太会做饭,你将就一下。” 陈山河目光落在盘子里,饺子形状各异不说,还有不少破了皮。但他只字未提只道:“辛苦了!” 江拾月心道,这位妥妥的钢铁直男! 即使做不到违心夸她,最起码可以说句“谢谢!”辛苦了是什么鬼? 美食让人心情变好,江拾月懒得跟钢铁直男计较,反正是搭伙过日子。 下午,江拾月把半斤肉剁成肉馅,做成了肉丸子。 卤猪蹄的汤汁江肆月加了一部分猪蹄上的肉皮、山芹菜,冷却后就成了皮冻。 晚饭是肉丸子汤,皮冻切块,配手擀面。 江拾月指着陈山河碗里的面条,一脸骄傲地显摆:“这面条是我自己的做的!” 她自己用面粉和面,一点点做出来的。这也是全民坐月子期间学的技能。 陈山河望着江拾月黑亮期待的大眼,咽回了原本想说的话,点点头,说了两个字,“厉害!” 江拾月:“……” 木头! 呆子! 直男癌晚期! 顿时没了再聊天的欲望,低头扒面。 陈山河微不可见地轻叹一声。 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说跟他一起吃饭,他还以为江拾月会跟他吃食堂,没想到还是要自己开火而且伙食标准比以往都高。 一顿比过年还丰盛的饭,他吃得有点食不知味,就不该信江拾月。 江拾月跟阳阳倒是吃得很开心,尤其是阳阳吃到打饱嗝。 到了晚上睡觉前,陈山河还是敲了敲江拾月的门,“江拾月,明早你不用做我的饭了。我跟阳阳还是去吃食堂。” 江拾月闻言气得坐起来,隔着门质问:“陈山河,你什么意思?你吃了我的喝了我的,明天吃饭还不带我?” 陈山河目光往装白面的面袋子上瞄了眼,问:“你不是要自己做吗?” “自己做多麻烦?”江拾月不好意思说自己不会做饭,她就会几样网上学来的,“我没空做。我还得赚钱还债呢!” 没有票想买自行车最起码要三百块。 “那你买的这些面、猪油……” “留着偶尔改善下伙食吧!” 陈山河才知道自己误会她了,有点尴尬,默了会儿干巴巴道:“那我早晨打三份饭。” 江拾月莫名其妙躺了回去,想了会儿猜到了陈山河会说这话的原因,顿时有些无奈。 都是原主造的孽! 信用破产,连陈山河这样的人都不信她会改过自新。 她在黑市的时候确实是做好了自己做饭的打算,但是能蹭饭谁愿意自己做? 这年头买点粮食那么费劲,出入大院也不方便。买斤肉都怕放坏了赶紧吃掉,根本不可能实现顿顿大鱼大肉,有钱都难。横竖都是窝窝头为什么还要自己做?! 还是得快点赚钱,搬出去更方便一些。明天开始还是得把重心放在赚钱上。 ** 大清早吃过饭,江拾月抱着需要改的衣服和图纸,拉着阳阳到大刘家找王红。 王红自己在家,一看见是江拾月,满脸排斥,强忍着把江拾月关在门外的冲动,冷声问:“你来做什么?” “不是说好了你帮我改衣服?”江拾月举了举自己抱着的衣服。 王红硬邦邦地拒绝:“我可没答应你。”她明明当场就拒绝过。 “那你还想不想我还你自行车了?”江拾月知道王红现在讨厌自己,怎么说她也不会听,干脆耍无赖,“你不帮我就当你不需要我赔你们家自行车!那我可就走了啊?” 转身作势要出门。 “你等下!”王红跺脚,只能让江拾月进门,不甘心道:“说好的改一件五毛钱,改一套一块钱。改完就付钱不能赊账。” “好!”江拾月一口应下,进门把衣服放在凳子上,把自己画的草稿纸放在方桌上,催促王红,“你看看,这样的款式好改不?” 王红只看了一眼,就皱起眉,“衣服改成这样还能卖出去吗?” 江拾月拿了两套衣服过来,一套是西装,一套是短袖上衣和长裤。 她想把西装改成几十年后才会流行的修身款。 短袖上衣领口改成荷叶边,裤子改成喇叭裤。 喇叭裤是78年末,改革开放初期,年轻人受两部电影的影响,才开始效仿学习,慢慢流行起来。 她作为一个穿越人,不走在流行前沿还叫什么金手指? 王红显然对这些新款式接受无能,在心里骂江拾月不守妇道连这种衣服都想的出来!衣服做成这么紧巴巴的样子穿在身上,岂不是什么都让人看见了?! 第022章 大院公害互相揭黑历史 78年服装主流就是国防绿和蓝蚂蚁。 国防绿是指65式军装,蓝蚂蚁是指工人常穿的蓝工装。 女装也就颜色稍微多一点儿,同样都是又肥又大。 王红的鄙夷和质疑直接写在脸上,江拾月看见也懒得跟她解释,直白道:“你就说能不能改?只要你能改出来,我就能卖出去。与其有工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不如想想我什么时候能赔你的自行车。” 王红:“……” 命门被江拾月捏着,又见她一副心有成竹的模样,王红尽管心里不认同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仔细研究江拾月画的草图。 西装好说,改动不算大,就是改瘦一些,尤其是腰围。直筒的西装外套,裁掉好大一块。 喇叭裤王红没见过,江拾月的草图是没有尺寸的,她看了又看,找不到下手点。 江拾月想了想给王红普及喇叭裤的特点:低腰短裆,裤腿上窄下宽,从膝盖以下呈喇叭状张开。 “你把这裤子臀围收紧……”江拾月连说带比划。 王红半知半解开始动手。 一直到晚上,才勉强改完这两套衣服。 江拾月试穿王红新改的衣服,站在地上转了两圈,问她:“怎么样?好看不?” 王红不由自主地点头,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 抛开主观喜恶,江拾月确实长得很漂亮,眼睛又黑又大,唇红齿白,皮肤跟剥了壳的熟鸡蛋一样,又白又嫩,腰细腿长。 穿上这改过的衣服,看着更瘦更高。 虽然王红觉得这衣服不够检点,但是得承认确实好看,显得人又瘦又高。 因为江拾月要往外卖衣服,按照她的身材又放松了些尺寸,还是略肥大一点儿,要不然可能会更好看。 江拾月掏出两块钱递给王红,同时奉上彩虹屁:“嫂子,你女红真好!你改的这衣服肯定好卖!你看这针脚快赶上缝纫机跑的线了,又直又密。” 江拾月都离开了,王红还怔怔地望着手里的钱,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真付钱? 一天赚就赚两块? 大刘一个月津贴才四十二块。 这钱也太好赚了吧?! 接下来五天,江拾月大部分时间都在大刘家改衣服。 王红尝到了赚钱的甜头,不再那么排斥“不检点”的衣服,反正又不让她穿。 改衣服的动作越来越熟练,加上起早贪黑加班干,一天最多的时候能改到四套。 这六天两个人总共改了六套长袖衣服,十件夏装,其中两件是连衣裙。 支付完王红的改装费十一块钱,江拾月仅剩两毛四分钱。 这还是王红少收了点儿,要不然江拾月真得赊账。 ****** 眨眼又到了去城里的日子。 江拾月用背篓装了改好的衣服,牵着阳阳坐着班车去城里。 张淑芬也在车上,看见江拾月重重哼了一声别过头。 江拾月懒得理她,低头跟阳阳说话,缓解他的紧绷。 阳阳依旧抗拒外出,事实上不只抗拒外出,还抗拒所有打破他日常生活作息的事。 连陈山河都觉得诧异的是,阳阳对江拾月的容忍度出奇的高。 即使江拾月在他看书时拖着他外出,他明明在要爆发的边缘,最终却还是不情愿地跟着她走。 “阳阳你太棒了!我说了你表现好会奖励你,一会儿我们去买些数学书好不好?”江肆月说完觉得哪里不对。 仔细一想,跟上辈子时那些在小朋友过生日的时候送人家五年三模的长辈一样不地道,又改口:“咱俩还去吃饭店。” 张淑芬见江拾月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再听她要去吃饭店,更生气了。 她这两天都在等着江拾月给自己赔礼道歉,没想到江拾月一次都没登过门,把张淑芬气得这两天饭都有点吃不下,还有点后悔。 跟江拾月翻脸以后没便宜赚了怎么办?江拾月身上大小姐习气重,除了衣服不给她之外,其他东西给她还是挺大方的。 大约因为大院两公害都在车上,并且似乎反目成仇,其他嫂子乐得看热闹反而没人说话。 张素芬想跟江拾月和好,又拉不下脸,眼睛转了转,转过身跟身后的嫂子聊天。 张素芬跟江拾月既然并称大院两公害,人缘可想而知,一样没有嫂子跟她一起挨着坐。 “燕嫂子,你知道你贴墙种的那棵果树为什么死了吗?其实不是水土不服。”张素芬话只说半截,然后往江拾月那边瞄了一眼。 意思不言而喻。 张燕一听,顿时朝江拾月怒目而视。她想吃老家的李子,选了个耐旱的品种挪了过来,没想到,明明已经缓过苗的李子树没几天又枯死了,她一直以为是李子树水土不服。 听张素芬这意思,怕又是江拾月搞的鬼。 江拾月怕阳阳晕车,给他嘴里塞了一块话梅糖,安抚地在他背上拍了拍,才回头看张素芬。 张素芬翘着二郎腿,见江拾月看过来,还得意地扬了下眉,一脸“你求我,我就不说了!”的欠揍样。 江拾月“呵呵”一声,直接骂:“煞笔!” 张素芬倏地放下腿朝江拾月怒目而视,“你骂我?” “你要是想,我也可以打你一顿。看看能不能把你脑子里的水打出来!你怎么说话只说半截?既然不是水土不服那是什么?你倒是说完整啊!”江拾月不客气地怼回去。 明明是两个人一起作的死,怎么弄得跟她的把柄一样?这张素芬真是脑子装满了臭水沟的水。 张素芬:“……” 以前江拾月最害怕自己把这事说出来,为什么这次不怕了?! 张素芬见满车的嫂子都看着自己,隐隐有些后悔更多的是纳闷。 江拾月到底怎么了?怎么行事作风跟以前都不一样了呢?! 见张素芬不开口,江拾月一咬牙自己说了出来,“去年初夏有段时间公厕屋顶漏了,结果有次下雨进了水,蛆爬的四处是……” 江拾月说着有点反胃,原以为偷盗就是原主最不堪的一段“黑历史”,翻到这一段有味道的回忆,真是分分秒秒都能把隔夜饭吐出来。 第023章 江拾月,你要不要脸? 大院的公厕基本上算是半旱厕性质,到了夏天蚊蝇四处飞不说,还经常有蛆成群结队。 去年公厕房顶坏了,雨水流进来,蛆被冲了出来满地都是,整个厕所里几乎没站脚的地方。 众嫂子对这事都有印象,一个个面如土色。 那天大家都不愿意去厕所,更何况是爱干净的江拾月。 一大早江拾月在厕所门口转了几圈都不敢进去,但实在憋得难受,捂着肚子跺脚。正好张素芬也来倒痰盂,她嫌脏直接倒在路边,看见江拾月憋得不行,让江拾月在张燕家墙根下解决,她帮忙望风。 这种生理需求真不是想忍就能忍住的,江拾月很快就听了张素芬的建议。 张燕听得猛拍座椅靠背,“江拾月,你怎么这么恶心人?!” “对不起!”江拾月白着脸道歉,“当时真确实不敢进厕所又忍不住。” 张燕生气归生气,但这毕竟是去年的事,而且当时那厕所确实大家都不愿意进。就算不害怕也会觉得恶心,嫌弃地皱了下眉,绕过厕所的话题,“那关我们家李子树什么事?” 张素芬突然尖声开口制止江拾月:“你说什么说?你是包打听吗?都吵得我晕车了!” 司机:“……”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张素芬一眼,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难道不是她先挑起的话头? 车上的嫂子们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张素芬,只看着江拾月。 不管是张素芬还是江拾月都蛮不讲理反复无常,她们已经习以为常。 “本来你们家李子树也不是我弄得。”江拾月抬下巴示意张素芬,“她干的。” 嫂子们:“……” 张燕:“……” 张素芬倏地站了起来,指着江拾月骂:“江拾月,你要不要脸?” 江拾月老神在在地靠在椅背上,“脸是自己争来的,不是要来的!你啊我的干的那些破事,从来都跟要脸没什么关系,现在才想起来要脸是不是晚了点儿?难道燕嫂子家的李子树不是你拔下来的?” “我……”张素芬气得跺脚,“要不是为了给你埋屎,我能拔人家李子树?” “我让你埋的?难道不是你看上我新买的胭脂才自作主张埋在燕嫂子家的树苗下,然后来找我邀功?”江拾月反问,原主拉完提裤子就跑了,是张素芬捏着鼻子拔了李子苗,埋了污秽之后,又插上树苗。 那树苗被这么拔来拔去的折腾,可不就死了。 嫂子们一个个脸色难看,其中有两个忍不住干呕出声。 就像打哈欠会传染一样,干呕也会。 车厢里响起此起彼伏地作呕声。 连张燕都放弃追究,轻拍着胸口,面如土色,“停!你们别说了!” 两根老家遍地都是的树苗,又不值钱。树死了她只以为是水土不服,但是这俩人干得事实在一个比一个恶心人。 江拾月呕地眼眶含泪,不想再开口,但还是白着脸起身朝张燕弯腰道歉,“嫂子,我会赔你一棵李子树的。” 张燕摆摆手,没把江拾月的话放在心上,被恶心地也不想再计较这事。 张素芬没想到江拾月连这事都不在乎了,没赚到便宜还被江拾月倒打一耙,一时间也没更好的办法拿捏江拾月,只能憋屈地闭嘴。 嫂子们也歇了八卦的心思,被这段八卦恶心到连聊天的兴趣都没有,大院公害不是叫假的,连互相揭老底也能祸害别人。 在一种诡异地气氛中,班车到了终点。 江拾月熟门熟路地在穿着的衣服外面套上要卖的衣服到黑市上去。 爱美的女人对时尚最为敏感。 江拾月才进院门,就有一个描眉抹口红的女同志迎上来问她,“同志,你这衣服真好看,在哪买的?” “你真有眼光。”江拾月笑,“我有亲戚在九龙,他们说这是外国现在流行的,叫修身西服。” 江拾月转了一圈,又指了指自己的裤子,“这个叫喇叭裤。” 女人围着江拾月转了两圈,一脸羡慕。 江拾月趁机鼓动:“要不你试试?” “可以吗?” “当然。” 江拾月把衣服脱给女人。 归功于全民节衣缩食,这年代胖子很少,大部分人都很瘦,可以穿上江拾月改的衣服。 女人穿上以后问江拾月:“好看吗?” 江拾月毫不客气就是一通彩虹屁:“当然!你本来长得就好看,穿什么都美。你看,你原来小腿稍微有点粗,也不太直。这喇叭裤的造型都能遮住对不对?而且这种裤子版型不光显瘦还显高呢!你看是不是显得你腿特别长?!” 女人自己也察觉出来江拾月说得这些,连连点头,对衣服爱不释手,有点不想脱。 江拾月趁机推销:“你要实在想要的话,我可以让给你。”嘴里说着让,拇指食指却捏在一起捻了下。 女人很上道,问江拾月:“多少钱?” “二十五块。” 女人皱眉:“这么贵啊?” “同志,怎么还贵呢?要知道这衣服刚从南边开始流行,咱们市百货大楼都还没有呢!再说就算百货大楼有,一套衣服是不是也得十来块还要票?没票怎么也得二十以上吧?我这可是良心价!” 女人迟疑着摇头:“人家是新衣服,你这是穿过的。” 两个人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江拾月二十二块钱卖出了第一套改装衣服。 旁边一个中年男人一脸羡慕,“还是你们女同志的衣服好卖!” 江拾月收好钱,看了中年男人一眼,“大叔,您也是卖衣服的?” 中年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对,我也想卖点衣服。”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蚂蚁蓝,“这是我们厂自己生产的。” 江拾月瞄了一眼,中年男人厂生产的这种工装跟厂里给工人发的没什么区别。做工走线用料都没得挑,但是也没出彩的地方。 初次见面,江拾月不好多说什么,礼貌地笑笑,违心夸了一句:“不错!挺好。” 刚才的买家试穿江拾月衣服时,院子里不少女人都盯着看,后来看见那女的跟江拾月离开,等江拾月再回来身上又换了一套,就知道江拾月是卖衣服的。纷纷围过来。 有观望的,有摸索布料的,有询价的。 “我前几天看了一场电影,电影上的女主角穿得就这样的裤子!”其中一个顾客相中了江拾月的喇叭裤。 一番讨价还价后,十三块钱成交。 江拾月去车上拿衣服,顺便把阳阳留在车上托司机照看。黑市上围着她的人有点多,怕照看不上阳阳。 再返回黑市时,江拾月直接背上竹篓,省得一趟趟往回跑。 江拾月刚一进院门儿,就看见五六个打扮比较时髦的女人站在院中央聊天,时不时往门口的方向看。 其中一个看见江拾月,指着她喊:“姐妹们,就是她!” 第024章 团购有优惠 江拾月手都碰到院门了,想起什么停住脚步转过身。 刚用手指她那女的身上那件连衣裙很眼熟,似乎是她上周卖出去那件。 那五六个女人追了过来,江拾月看着领头的那个青年妇女十分面熟,正是上周买江拾月桔色碎花连衣裙那位。 “嗨!姐,你又来了啊?”江拾月主动开口打招呼。 妇女微喘着摆摆手,“你跑什么呀?” 江拾月苦笑,“姐,这是什么地方您清楚。您在这儿喊那么一嗓子,我能不跑吗?别说我,您看其他人都准备跑了。” 在这个院里的人,大家就都跟地下工作者接头似的,一个个满脸警惕,说话都恨不能加密,她这一嗓子喊得买家和卖家都想跑。 妇女回头看见一院子的人都如同惊弓之鸟,有几分不好意思,压低声音,“抱歉,我忘了。我就是带着我姐妹和同事来买你衣服的。” 江拾月挑个角落摊开包袱,笑到:“几位姐姐,那你们来着了!我今天带来的可都是刚打南边流行过来的衣服!咱们这边连百货大楼都还没上新呢!” “小姑娘你就吹牛吧!我们也不是没见过南方人……咦?这个裤子……”其中一个拎着一条喇叭裤满脸惊喜,“这裤子在外国可流行了!我有个在南边的亲戚寄来的照片上也穿着这种裤子!” “对!前阵子我跟我对象去看电影,电影里的女主角穿得就是这种裤子。同志,你这裤子怎么卖?给我来一件。” “这裤子本来十五块钱一件。不过你们几位都是这个姐姐……”江拾月指了指穿着橘色碎花连衣裙那个女人,“介绍来的。我给你们打个八五折,每条裤子十二块七毛五分钱。” “啊?这么贵吗?能不能再便宜点?” 江拾月微笑摇头,“姐姐们,你们去百货大楼买一条当季新裤子也得七八块吧?我这可是打最南边来的裤子,没有票要十五块贵吗?” “你这都是二手的,肯定不能跟新的一个价。” “您看我这衣服,比新衣服除了少个标签还差哪儿?”江拾月都是挑着成色很新的衣服改的。 “哎呀!你就再便宜点嘛?!再便宜点我们一人拿一条行不行?” 江拾月犹豫了会儿,故作咬牙不舍状,“十二块五,不能再便宜了!这衣服我本钱就不低!再说我还担着风险呢!这裤子可是有票都买不到的。” 还有试图压价的,江拾月再不肯松口。 上次买裙子那个觉得江拾月提她名给折扣很有面子,主动开口帮腔,“这小姑娘做人够亮豁!咱们也不能欺负人家。这衣服值不值她说的价,你们自己心里都清楚。” 几个人对望一眼,纷纷点头。 她们六个人,除了橘花连衣裙,剩下的每个人都买了一条喇叭裤。其中一个还多买了一件改良版的短袖上衣。 橘色碎花连衣裙一脸羡慕,“唉!我买早咯!现在想买都没钱!” 江拾月朝她眨眨眼,示意她等会儿。 等她们几个挑完衣服临走时,江拾月拿了一条喇叭裤塞给桔色碎花连衣裙,“姐,上次说帮我介绍一个客户给您五毛钱提成。看您实在喜欢这裤子,我就不给钱了拿条裤子给你,可以吗?” 橘色碎花连衣裙连连点头,喜不胜喜,五条裤子提成才两块五,一条裤子十二块五毛钱,是她赚了大便宜。 竖起拇指夸江拾月:“妹子,你办事亮豁!等下个月发工资我还来找你买衣服。也还会再带朋友来!我叫王香兰,咱算交个朋友了。” “香兰姐,以后还照样给您提成。我叫江拾月,您叫我拾月就行。” 等送走心满意足的王香兰,江拾月腾出手来数钱。 五条裤子一共是六十二块五毛钱,一件短袖十五块钱,加上刚才卖的三十五块钱,一共是一百一十二块五毛钱。 看见江拾月数钱,那个同样卖衣服的中年男人一脸羡慕,再次开口:“你这钱赚得容易!这么会儿工夫就一百多块钱了!” 江拾月谦虚道:“我哪能跟您比?您是卖厂里的衣服,不愁卖。我是卖自己的衣服,卖光了就没有收入了。” 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卖出去一套衣服和七条裤子一件上衣。还剩一件短袖、两条连衣裙、两套薄款西装还有三套单衣单裤。 辛辛苦苦改一周,这么会儿工夫连买带送一大半没了。 江拾月有点心疼,照这个速度她那些衣服也就还能卖两次。如果算上原主之前买衣服的钱,她恐怕都不赚钱还得赔点儿钱。 要价还是低了,应该再卖贵一点儿。 按目前的收入,勉强也就能还上大刘家的自行车,根本没有余钱干别的。江拾月琢磨这样不行,还是得早点盘算新的赚钱门路。 江拾月在院子里溜达了两圈,又卖了一套修身款西装赚了三十块。看了看天色问一直关注她的卖衣服的中年男人,“大叔,几点了?” “差五分十一点。” 江拾月道了谢,把暂时还没卖出去的衣服收进背篓离开黑市。 司机远远看见她就喊,“嫂子,你可终于回来了!” 江拾月看见司机额头有血,车窗玻璃也破了一块,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第026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院子里的买家和卖家都纷纷停止交头接耳,看着青年惊疑不定。 青年停在江拾月面前,朝她比了个请的手势,眼神示意堂屋的方向。“这位同志,借一步说话?” 江拾月抿唇不动。 青年笑了笑,“姑娘,你别怕!我们是这院子的主人。就是想跟你谈谈买衣服的事。” 江拾月垂眸,黑市外面有放哨的,进来需要买门票对暗号。这就意味着这个院子有人专门管理的。 在人家地盘上,躲也没用。思索再三只能牵着阳阳跟着青年进了屋。 江拾月一进门就停住,把阳阳拉到身后,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屋子里人和物。 这屋子外面看就是普通的民宅,里面却别有洞天。 装修的十分豪华,最起码在78年完全可以用时髦和豪华来形容。 家具都是檀木打制,整套沙发椅都是繁复雕花的,茶几是整块树根造型。茶具也十分讲究,江拾月觉得应该是古董,什么年份的远观看不清。 靠墙还有约一米高的电视柜,上面摆着一个大屁。股的彩电。 正对茶几的沙发椅上坐着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长相打扮都十分儒雅,穿着一件盘白棉衫,手里盘着一串佛珠,身边依偎着一个穿旗袍的年轻女人。 侧边一人座沙发椅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男青年,长相魁梧,肌肉虬结,盘腿坐在椅子大口吃西瓜。 领江拾月进来的青年朝中年男人点头,“哥,人带来了。”又转脸对着江拾月介绍,“这是乔四爷。” 乔四爷皱眉轻斥,“跟你说多少次了?咱们就是为老百姓做点好事,别整天弄得跟咱们像黑帮一样!”转脸就朝着江拾月和颜悦色道,“大妹子,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来,坐下说。叫你来是想问问你能不能把衣服都卖给我?” 江拾月没坐,捏紧了背篓带子,抿了下唇,心想坏人脸上也不能写着坏人。不敢拒绝也不想答应,委婉道:“这衣服我不会赔本卖的。” 乔四爷还没开口,那个魁梧长相的男人轻嗤一声,讥讽江拾月,“你还不做赔本生意?大城市里现在刚兴喇叭裤,有票都要十块钱,在黑市最起码翻倍。你倒好十二三块就往外卖还说不赔本?当然你赔不赔本我们不管,你扰乱市场我们就不能不管了!” 江拾月心里咯噔一下,这锅有点大她背不动。 乔四爷递了个不认同的眼神给魁梧男,语气略带警告,“六子,吃东西还堵不上你的嘴?” 六子轻哼一声,不知道是不敢还是不屑反正没反驳。 乔四爷转脸对着江拾月伸手比了个请的姿势,“姑娘,坐下聊吧?!放心,我们不做人的买卖。” 里外都是他们的人,跑也跑不掉,害怕也没用。他说不是人贩子那就当是吧! 江拾月干脆坦然坐了下来,把阳阳抱在怀里胳膊挡住他的脸,在他背上轻拍安抚。 阳阳对这里很排斥。 “虽然我这兄弟说话比较糙,但理确实是这么个理。咱们老百姓一般都谨小慎微,能鼓起勇气出来卖点盈余都是豁出命来的。你价格压这么低……以后其他等着钱救命的人还怎么卖?大妹子,你说是不是?” “乔四爷,您这罪名我可担不起。我卖的衣服都是二手的,价格再高就没人买了!我也是真需要钱。”江拾月苦着脸喊冤。 领江拾月进来的人“嘿”了一声,瞪江拾月:“你怎么跟乔四爷说话呢?” “刚子,你别吓着大妹子!”乔四爷摆手让刚子闪开。 刚子一屁。股坐在六子对面的沙发上,短促地“呵”了声,“她胆子这么大还能让我一句话吓到?你看别人买卖东西都偷偷摸摸生怕人知道。这娘们倒好,背个竹篓满院子溜达,还公然摆地摊。这万一有公安来,第一个跑不了的就是她。” 江拾月:“……” 这一点她无法反驳。 可能上辈子一直生活在能正大光明交易的环境里,还不太适应这辈子的经济规则。 即使在黑市她也确实也没有遮掩的意思。 大约因为上次来过一次,没察觉危险降低了警觉性。 江拾月有点后怕,松了口,“行,衣服我卖。” 乔四爷满意地微笑,“你报个价。” “西装三十五一套,单衣裤二十五一套,裙子十八块。”江拾月往高了报价,给他们留出还价的空间。 “你倒是聪明。”乔四爷意味深长地看了江拾月一眼,吩咐刚子,“去拿钱。” 刚子不满地咕哝:“这会儿倒是会要高价了!” 站起来推门走出去。 随即,江拾月听见隔壁门被推开的声音,更是一阵后怕。 是她大意了。 也是头一回意识到时代的宠儿不是那么好当得。不是有个金手指就能横行天下。 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规则,有优点必然也跟着缺点。 她来这两次从来没看见屋子里有人进出也没听见动静,想当然以为这里没有人。 “大妹子,还有个事跟你商量。”乔四爷突然开口打断江拾月的思考。 江拾月看向乔四爷没敢接话。 乔四爷指了指江肆月的背篓,“你还有多少像这样的衣服?有多少我收多少。可以按你报的价格,我绝对不还价。” 江拾月摇头,“没有了。” 乔四爷笑了。 江拾月顿时汗毛倒立,感受到了无声的威胁。 六子拿起桌上的毛巾擦手上的西瓜汁,“你看着像个文化人,应该听说过一句话‘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江拾月:“……” 这话没文化也有可能听过。 她苦笑,“两位大哥,我一个带着孩子得妇女哪有胆子跟你们叫板?” 江拾月从背篓里随手抓了件衣服放在茶几上,“你们可以看看这衣服里侧。这是我跟……朋友一起改的衣服。” 乔四爷闻言放下佛珠,拿起衣服解开扣子认真看了看衣服里侧缝合的地方。 手动改的地方和原先机器跑的针脚有很明显的不同。 第027章 落在人贩子手里 乔四爷眼里闪过明显的失望。 六子更是皱眉质疑:“你这不就是糊弄人?!” 乔四爷摇头,“不算糊弄。她卖的就是二手衣服,报的价……也算合理。” 只是真没南边的门路吗?乔四爷审视的目光来回在江拾月身上扫。 江拾月看着乔四爷的表情,忐忑地问:“衣服您还买吗?要不然算了?” 乔四爷睨了江拾月一眼,“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光这些,你下次再改了衣服来卖,直接进来找我不要在院子里摆地摊了。” 六子点头附和:“对!我们这院子存在两三年了可不能毁在你手里。”他朝江拾月咧嘴一笑,“你该庆幸你没打什么歪主意。否则别说衣服,就是你恐怕也很难离开这个院子。我们这里失踪个把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江拾月:“……” 背上刚消失的冷汗再次冒了出来。 正好刚子推门进来,他弯腰双手把钱递给乔四爷。 乔四爷摇头,下巴朝江拾月抬了抬。 刚子对着江拾月可没这么恭敬,单手扔给江拾月,“数数吧!” 一件连衣裙,一套西装,三套单衣单裤,总共一百零三块。 江拾月点了点钱,一分不差,收好钱,抱紧阳阳试探道:“那我可就走了?!” 刚子白眼翻上天,“不走留下吃晚饭吗?” 六子更是笑得十分夸张,“四爷,您这回可看走眼了!就这胆儿能是个人物?” 乔四爷没反驳,只朝江拾月摆了摆手,“我们是开门做生意的,没事不会见红。你放心走!” 江拾月没理会他们的嘲笑,抱着阳阳快步出了门。 西斜的太阳照在身上,江拾月打了个哆嗦,回头看着紧掩的房门,感觉自己捡了条命。 那个一天都在关注江拾月的中年大叔看见江拾月出来松了口气,见她脸色发白,关切道:“姑娘,你没事吧?!” 江拾月摇摇头,“谢谢大叔,我没事。几点了?” 大叔抬腕看了眼表:“三点十分。” 江拾月:“……” “我刚才进去前您就跟我是三点十分?!” 大叔一愣,抬腕仔细看了看,尴尬道:“可能忘记上弦了,表停了。” 江拾月抬头看了看接近夕阳的太阳,二话不说抱着阳阳往院外冲。 等她气喘吁吁赶到班车停的位置已经不见班车的影子。 班车走了?! 江拾月茫然地立在路边不知道何去何从。 在经过咨询打车和被旅馆拒绝后,江拾月被迫选择背着阳阳步行往大院的方向走。 银城不大,没有洋气的出租汽车,只有三蹦子,一毛二一公里。 钱,江拾月付的起,但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坐陌生男人的车,危险系数过高。 重点是她报不出大院所在的具体位置。 旅馆会拒绝江拾月入住是因为她没有介绍信和身份证明。 江拾月怕半路碰见打劫的,出发前先把身上的钱分开。一部分藏在教材中,一部分藏在阳阳身上几个口袋里,自己身上就留了六块零六分的零钱。 顶着夕阳的余晖一直走到繁星漫天,月亮升起,大院却不知道在何处。 阳阳早已经睡着。 二十余斤的小男孩,刚开始抱着或背着时并不觉得重,一段路走下来,江拾月感觉胳膊和脚都像借来的。 她把背篓挂在胸前,阳阳背在背上,很累了就弯腰用手把他往背上托一下,就着这个姿势腾出一只手抹把额上的汗。 出了城区以后,连路灯都没有,两辈子头一次走夜路的江拾月十分害怕,手不由自主用力,牢牢托住背上的阳阳。 江拾月这一刻无比感谢阳阳,幸好还有他陪着自己。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身后突然有车灯光打来。 江拾月停在路边回头。 一辆小型公共汽车向她驶来,江拾月抬手遮眼,眼睛一时间不适应这么刺激的亮光。 汽车停在江拾月面前,车门打开,一个长相和善打扮淳朴的妇女站在门边主动朝江拾月开口,“同志,这么晚了,你这是去哪儿?要搭车吗?” 江拾月借着车灯光隔着玻璃往车厢里看,车里似乎有不少人。 她皱眉,总觉得哪有些不对。 但下意识对公共汽车很信任,这售票员面相也很和善。 听说七八十年代的人都很淳朴,应该没问题吧?! “天门山公社到吗?”江拾月不知道大院具体的位置是哪儿,荒山野岭十分偏僻。 原主记忆里也只有离大院最近的公社名。从公社到大院总归近许多。 “到!”妇女一口应下,让开门的位置,“快上车吧!” 江拾月背着阳阳上车,目光往车厢里扫了一圈,顿感不妙,下意识后退一步。 “妹子,站稳了。”妇女扶着江拾月按在座椅上,力道很大。 江拾月看着飞快关上的车门,心里涌上恐惧,面上却却装作一无所觉,笑道:“谢谢姐姐,是我没站稳。” 她一手把背篓放在脚边,一手把阳阳从背后挪到怀里,趁妇女不注意,余光再次通过反光的车窗玻璃观察车内的情况。 车厢两侧靠窗的位置坐得都是年轻姑娘,这些姑娘不是闭着眼就是一脸绝望,有几个看向江拾月的也是一脸哀戚中透着同情。 中间靠过道的座位上,坐着的有男有女。 其中一个从背后拿出手的时候江拾月看见反光的利刃,心沉到了谷底。 她终于想起来哪不对劲了。 北方跟南方不一样,公交车早早会停运,根本没有这么晚还载客的公交车! 她误上了贼船。 这是一辆人贩子押运被拐妇女的车。 而自己显然也成了被拐妇女之一。 第028章 贼喊捉贼 车厢里安静地十分诡异。 江拾月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飞快思索对策。 “大妹子!这么晚了怎么就你抱着孩子出门?你男人呢?”假装假售票员的妇女主动开口,依旧一脸淳朴,咧嘴一笑看着特别朴实真诚,让人很难设防。 江拾月猜测这是要套话自己的身家背景以及是否有家人在附近,眼睛一转计上心来。 “男人?什么男人?”江拾月一脸疑惑,手却悄悄戳了戳阳阳,试图偷偷把他叫醒。 假假售票员显然没想到江拾月会这么回答愣了下,指指阳阳,“孩子的爸爸呢?” “哦……啊……”江拾月支支吾吾,“在……家等着呢!”说着半侧过身子把阳阳遮住不让假假售票员看。 假假售票员眯了眯眼跟司机在后视镜里交换了下眼神。 假假售票员笑得更热情,朝阳阳伸手,“你儿子长得真俊!我能抱抱吗?” 江拾月在心里翻白眼,都没看见脸就夸?!脸上却一副慌乱的表情,摇头拒绝,“这孩子胆小,怕生,不喜欢生人抱!”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嘴唇贴着阳阳的耳朵微动,“阳阳,我们遇到危险了,你别怕,我会保护你,但是需要你帮忙……” 假售票员目光来回在江拾月跟阳阳身上扫,嘴上道:“是吗?看你们娘俩长得白白净净,一看就不是干农活的。你们是城里人吧?这么晚是要去哪?” “对,我们住在城里。要……要去看病,对,看病,给孩子看病。他生病了。”江拾月声音有些结巴。 假售票员一脸诧异地从旁边探头过来看阳阳,“生病……这不是挺好的?而且看病不应该是去医院你为什么要往农村跑?” 阳阳大约刚睡醒,小脸带着点睡眼惺忪,唇红齿白,黑葡萄似得大眼,看着就招人喜欢,怎么都不像个生病的。 江拾月有点恼羞成怒似的,回正了身子,声音拔高两分:“还有当妈的诅咒孩子得?说生病了那肯定就是生病了。农村怎么了?就不能有厉害的医生了吗?我二叔村里有个神婆可厉害了,再大的病一看就好。” “大妹子,我就是关心一句,你急什么?”假售票员见江拾月急了,反而笑得极为放松,“你这孩子几岁了?” “两岁多,不到三岁……不是,是不到四岁!” 假售票员又在后视镜里跟司机对视一眼,不再假惺惺得热情,直接质问江拾月:“你是孩子的亲妈吗?怎么会连他几岁都不清楚?” 江拾月搂紧阳阳,“当然是!我就是……就是一时间没记清。” 阳阳突然用力挣扎,江拾月用力按他不让他动。 “救命!”阳阳突然开口。 只是这“救命”喊得干巴巴的,没有半点迫切感。 好在他的声音从江拾月怀里传出来闷闷的,让人听得不是很真切。 假售票员离江拾月这么近听到了阳阳的呼救声,倏地站了起来,指着阳阳质问江拾月,“这个孩子在喊救命?你是人贩子?” 疑问句确是肯定的语气。 江拾月连连摇头,神色慌乱,“大姐,你别乱说话!我怎么可能是人贩子?我就是这孩子的妈妈。” 假售票员朝江拾月伸出手,“你的身份证明给我看下!” “我……我……”江拾月的语气又弱了几分,“我忘记带了!” “这样啊!”假售票员转脸对着司机道,“师傅,这娘们是人贩子,咱们先去派出所。” 江拾月一脸惶恐地拉着假售票员的裤子使劲往下拽,“别!大姐求你别送我去派出所,我真不是人贩子!我……我就第一次。” 假售票员扯着裤子拉开江拾月的手,“松手!裤子都快让你拽掉了!” 司机冷笑,“哪个当贼的被抓了都会说自己是头一次!” “我真是头一次!”江拾月指了指自己的背篓,“我出来买教材的。结果看见这孩子自己在大街上乱转。我本来好心想领着他找他爹娘,结果等了半天也没人来找。我……我突然想起来我二叔家还没孩子,就……” 她没再往下说,让假售票员他们自行脑补。 假售票员弯腰拿起江拾月的背篓,见里面确实有几本书,她不认字连翻都没翻又扔回去,不屑地撇撇嘴,“就你这样的还想高考?拐卖孩子是犯法的,要吃牢饭!” 江拾月像被吓坏了,眼泪哗哗地流,“大姐,我真就是一时鬼迷心窍!我二叔他们生产队的人普遍成分不好,所以难娶媳妇儿,大半个生产队的青年都是光棍。我二叔好不容易讨个媳妇儿脑子有问题,主要还生不了孩子。我就是可怜我二叔。求求你别送我去派出所!我再也不敢了!我……我这就把孩子送回城里。” 她突然抱着阳阳起身往车门口冲。 被坐在门边的男人一把扯回来,按在座位上,笑着对假售票员道:“花姐,你可真行!贼喊捉贼玩的真溜!” 假售票员翻白眼,“就你会怜香惜玉!我就吓唬两句你倒是心疼上了。”并没反驳男人的指控。 江拾月像是被吓坏了,脸色发白,浑身发抖,紧紧地抱着阳阳,一脸呆滞,似是听不懂他们说什么。 假售票员也不再装淳朴,抱着胳膊靠在过道座椅的靠背上,低头看着江拾月,“大妹子,跟你说实话吧!你这纯属班门弄斧了。这些姑娘……” 她下巴抬了抬,示意车厢里的女人们,“都是我们从老家带出来的,想着给她们在这里找个好人家。你刚说你二叔他们生产队多光棍?” 江拾月点头,“是啊!大半的都是光棍。以前他们那边地多,所以大半个队的人都成分不太好,到了该娶媳妇儿的年纪,姑娘都不肯往他们生产队嫁。现在政策好了但是我二叔他们年纪就偏大了,姑娘们也不愿意跟。我真就是心疼我二叔怕他没后。我以后再不敢偷孩子了!我……” 她似是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啊了一声,扭头看看车厢里敢怒不敢言的年轻姑娘们,又抬起头望着假售票员,指着她惊声问:“你们才是人贩子?!” 第029章 丈夫变二叔 江拾月咬唇不语。 “不想说还是觉得拐一个小孩就不是人贩子了?你要是不配合,那你就跟着这些姑娘……”假售票员指了指车厢里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说过话的姑娘们,“一起嫁到其他地方吧?” 话里威胁的意味很明显。 江拾月显然被吓到了,整个人不停的哆嗦求饶,“别!别!别!我不想嫁到其他地方。我二叔生产队的人都很有钱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快高考了还冒这么大的风险给我二叔找孩子。我二叔说这孩子给他会给我一千块钱。” “一千块?”假售票员眼里露出贪婪,再次回头看后视镜。 江拾月猜测这个司机是这群人贩子的头头。 司机开口,“你撒谎!” 江拾月一脸被冤枉的急切,“我没撒谎!是真的!” 门边那个男人呲牙威胁江拾月,“你要敢骗我们,我就……”他扯了扯裤腰带又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意思不言而喻。 江拾月拉着妇女的裤子,一脸急切地望着她,“大姐,你相信我!我真没撒谎。要不然我一个准备高考的人怎么会冒这么大险捡孩子走夜路?” “松手!”假售票员拍开江拾月的手,重新系了下裤子上的布腰带,瞪了江拾月一眼,这姑娘怎么老喜欢扯她裤子? 明显是相信了江拾月。 门边那个男人点头,看着后视镜道:“大哥,这么白生生的一小姑娘,敢一个人走这么荒凉的夜路确实需要勇气,你觉得呢?” 司机没着急说话,从后视镜里瞥了江拾月一眼,问:“你二叔在村里你们家为什么在城里?” “我爸早些年跟我妈是私奔到城里安了家。后来我爸没了,我妈就更不愿意回村里。” 司机没说信也没说不信,淡声道:“你要是敢骗我,我就把你卖到栏里去!” 假售票员生怕江拾月听不懂,解释:“就是窑子。” 江拾月:“……” 脸上变得更急切:“大姐,我真没撒谎!我……” 司机突然开口打断江拾月的话,“前面有人!” 众人齐刷刷地往外看。 江拾月也伸长了脖子从前车窗玻璃往外看,只见车灯笼罩的范围内,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人渐渐靠近。 门口的男人撇嘴,“有人怎么了?咱这辆车在外面看就是公交车。有谁会怀疑公家人?” 假售票员翻白眼,“你以为都跟这傻丫头……”眼神示意江拾月,“似的不长脑子啊?哪有大晚上还在跑的公交车?” 被点名的江拾月:“……” 她上辈子出生家里就有车,公交车就没坐过几回,大城市里公交车晚上也跑,她才一时没察觉异常。 “那怎么办?”坐在门边的男人问,“要不撞死他?” 江拾月:“……” 这些人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命,说撞死人的语气跟杀条鱼似的。 司机训斥,“大山,你能不能不这么粗暴?再吓坏姑娘们!” 大山回头看了眼身边眼神惶恐瑟瑟发抖的姑娘,摸摸脑袋问司机“,哥,那你说怎么办?” “先看看他会不会多管闲事。他要只是路过,就让他捡条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他如果没长眼非要惹事,那就只得带上他的尸体一起上路了。” 江拾月指尖微蜷。 大山不满地撇嘴,“那不就是晚一点儿再粗暴嘛?!” 很快,江拾月发现男人这条命怕是要保不住了。 他应该是发现了这辆车的异常,把自行车横停在路上,摆手示意公交车停下。 司机不但不减速反而猛踩油门开始加速。 假售票员神色担忧地望着司机,“虎哥,咱们要是沾上人命,就更惹得警察追了,到时候想跑都有点麻烦。” 虎哥似乎也害怕,车速略减。 江拾月突然“咦”了一声。 假售票员回头瞪她。 江拾月指着拦路的男人,小声道:“那个人……好像就是我二叔。” 二叔是她随口胡诌的,但这男人她确实认识。 是她名义上的丈夫,阳阳的亲爹陈山河。 大约陈山河见他们久不归大院出来找她们。 司机缓缓停下车。 假售票员从脖子上挂着的绿色帆布包里拿出一把匕首,又换上一脸憨厚的笑,对江拾月道:“大妹子,知道该怎么说吧?” 江拾月咽了咽口水,结巴道:“知……知道。” “行,把孩子放在车上,我‘陪’你下车。” “孩子不能放下。”江拾月摇头,“我二叔肯定是来接孩子的。不给他看一眼我怎么说?!” 虎哥开口,“他走过来了!让她带着孩子。就一个两三岁的孩子,起不了浪。” 而且……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似乎睡着的阳阳一眼。 他一路都有留意这孩子。这孩子喊了那声救命之后就再没说过话,眼神呆滞,一脸木讷。 如果不是江拾月给他吃了什么药物那就是这孩子本身有点问题。 不哭不闹竟然还能在江拾月怀里睡觉。 他手里摆弄的过女人都数以百计,要不是一眼看出江拾月没奶过孩子,报档子的姿势也相当生疏,否则怕真会觉得他们是母子。 “一会儿记得叫我花姐。”假售票员这才用匕首抵着江拾月后腰走到车门口,小声威胁她:“你敢乱说话我就捅死你!” 江拾月连连点头,“不敢不敢。” 车门一打开,江拾月先声夺人,“二叔!你来接我了?这就是我下午打电话到生产队跟你说的那个孩子!你看唇红齿白很精神!我没骗你吧?是不是值一千块?!” 她一脸邀功的扬起头。 陈山河目光微动。 大晚上看见一辆应该在市里跑的公交车他就意识到这车肯定有问题。 没想到江拾月竟然在车上。 他配合地点点头,认了这个二叔,迅速提取江拾月话里有用的信息,同时伸手去接阳阳。 江拾月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陈山河没拆穿她。 也幸好这年头大家都能穿军装,陈山河这一身绿才不至于惹人贩子怀疑。 第030章 活生生的人竟然用来买卖?! 江拾月犹豫了下到底没敢冒险把阳阳递给陈山河。 阳阳是个特殊孩子,让他配合哭闹实在是为难他,刚才喊那一声“救命”已经算是一个自闭症孩子肯配合的极限。 如果换了陈山河抱,他不哭不闹怕会惹花姐他们生疑。 江拾月下车前看见虎哥手伸到了座椅底下,还看见金属反光,此刻枪口怕是正对着他们。 尽管心里焦急害怕,面上却不敢露出一丝异常。 江拾月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掌心向上伸到陈山河面前,“二叔,咱俩虽然是亲叔侄。但亲兄弟也得明算账。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没有钱我可不能把孩子给你。” 陈山河垂眸,外人看来他是看江拾月的掌心,其实他只是敛去眼中的错愕。 人贩子? 江拾月为什么会装人贩子? 她身后的人又是干什么的? 陈山河抬眼看向公交车,可惜车灯太刺眼,车窗上的布帘都拉着,看不见什么。只能接江拾月的话,“怕你路上出岔子,出来的急没拿钱。”他看向江拾月背后的花姐,反问,“这位同志是?” “这是花姐。我在城里的朋友。正好还想跟你说个事。你回家拿钱的时候,问问咱们生产队那些光棍们有想找媳妇的吗?有的话带着钱过来直接下聘。我们花姐是媒婆,带了不少姑娘过来!” 陈山河听出江拾月想传达的信息,点头,“花姐你好。谢谢你送月月过来。我们生产队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光棍。只是不知道你这里有几个姑娘?” 花姐下意识回头想看驾驶室的虎哥,可惜看不清,想着江拾月跟陈山河对答如流没什么疑点,犹豫了下还是撒谎少报了几个,“七个。” “准备多少彩礼合适?”陈山河追问。 见陈山河这么上道,又敢买卖孩子,花姐警戒心又低了几分,“每个姑娘不一样。你可以让生产队的兄弟先准备五百块钱过来相看。要有相中的付个定金再回去拿钱也一样。” 已经对78年物价有深刻认识的江拾月,又惊又怒。 惊讶五百块竟然只是定金?! 愤怒活生生的人竟然用来买卖?! “我能先看看这些姑娘吗?也不能还没见人就准备钱吧?”陈山河提出要求。 江拾月忍不住多看了陈山河一眼,心里夸他:心理素质真好! 她一个普通人都听得恨不得朝花姐抡拳头,陈山河一个以护卫百姓为职责的战士,竟然能控制住自己面不改色地演一个十分缺媳妇儿的愚昧汉子。 “不行!”花姐一口拒绝。 “二叔,你就去吧!咱们生产队那么多光棍呢!等着嫁人的姑娘可不够!来晚了别说挑,抢都不一定能抢到。”江拾月帮着“劝”。 陈山河一边在心里盘算江拾月这话的意思,一边问花姐,“那你们跟我们回生产队吗?” 花姐想都不想就拒绝,“那不行!我们这些姑娘都是外地来的怕生。到你们生产队去你们耍无赖不让我们走了怎么办?” 陈山河轻哼,“这离我们生产队还有好几十里地呢!我一来一回天都亮了。我又不缺老婆还不愿意搭这个茬呢!月月,咱们走!” 说着作势要拉江拾月。 江拾月躲开陈山河的手,“二叔你还是听他们的吧?要不然他们把我给你找孩子这事捅到警察那怎么办?人家不是本地的说跑就跑了,咱俩跑不掉呀!” 这话明着是警告陈山河,实际上是安抚花姐。 花姐捅在她后腰上的匕首略微收了几分,语气却更硬了几分,“就是!你自己又买老婆又买孩子也不好不管你们生产队其他人吧?你们不是天天喊要团结吗?再说,也不让你白跑腿,事成之后我给你一百块钱!” “一百块?”陈山河表现的很心动。 江拾月忙问:“一人一百块吗?那二叔你就相当于白捡个儿子顺带还能给孩子攒个彩礼钱。” 花姐嗤笑:“你掉钱眼里了?想什么美事呢?还一人一百,总共就一百。” “一百也可以!”陈山河生怕花姐后悔一样抢着应下,“但,这里确实离我们生产队还挺远。我回家通知完大家再带上钱回来天都亮了,到时候怕不方便。” 花姐一想也是这么个理,“那就在天门山公社外面的路口吧!这样离你近些。” 有风吹草动,他们也好跑路。 ****** 陈山河一回营部就吹响了集合哨。 五分钟,三个连队数百人整整齐齐站在陈山河面前。 陈山河把江拾月和阳阳落在人贩子车上的事简单说了下,“如果江拾月传递的消息无误,那辆车上大概有十二三名被拐的妇女,还有人贩子团伙保守估计得有二十余人。 我需要三四十个兄弟跟我一起去救人,去的人自己出列。说下要求,三十岁左右,户籍还得是农村的兄弟。” “报告!” 陈山河刚说完,队伍里就有人打报告。 “讲。” “营长,救人怎么还有年龄和户籍歧视?不公平!” 陈山河瞥了眼说话的战士,“不管打仗还是救人,都要注意细节。既然说了是娶不上媳妇儿的农村光棍。年轻的光棍需要花很多钱买老婆?城里的战士虽然同样能吃苦,但言行肤色跟农村老光棍会差不少。” 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多数战士都比较年轻,尤其是两年义务兵最多。 三四百号人的营部,挑三四十个三十来岁符合要求的竟然还有些难度。 他们又是修理营,算后勤保障单位,日常都是半训,还得要求格斗素质过硬。 三连长忍不住悄悄跟陈山河抱怨,“陈营,谁编的谎这么为难人?” “江拾月。” 三连长:“……” 他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陈营,今天这事靠谱不?别是嫂子又瞎……跟咱们开玩笑。” 第031章 她会为了其他被拐的妇女当人质 一连长越说越气,声音也越来越大。 “人贩子哪那么好遇上?还一碰一窝!嫂子年轻长得又好看自己都是人贩子的目标还带着孩子,能有机会下车跟你求救? 兄弟们跟你出去白遛一圈无所谓。但咱们是要带钱去。一人五百块,这回真不是小数!” 陈山河一眼扫过去,见大家虽然没说话,但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对一连长这些话的赞同。 江拾月的为人大家都知道,懒馋臭美。 以往为了给陈山河要钱买衣服,撒泼耍赖装病诬陷陈山河苛待她……反正什么坏事都干过。最近更是添了偷东西的毛病。 大家怀疑她跟人合伙扮人贩子骗钱也合情合理。 况且以江拾月的为人遇到人贩子应该哭哭啼啼被抓走,看见陈山河时不管不顾让他救才是她该有的正常反应。 江拾月那个没脑子的怎么可能编瞎话哄住人贩子把她当同伙?那么自私的人,会甘心为了其他被拐的妇女当人质? 现场几百号人,没有一个人相信江拾月会见义勇为。 陈山河挽了挽袖口,“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你们说的我也都想过。她是我妻子,我不想辩解什么,只想问大家一句,如果那车上真有十几个待救妇女怎么办?” 还有一点陈山河没说,如果是以前他也会再三思考反复论证再决定要不要兴师动众去营救。 但现在的江拾月,睿智、理性……他愿意相信。 众人齐齐沉默。 ****** 江拾月还不知道原主信用破产到大院官兵都不信她,巴巴地盼着陈山河带人救她们。 在公社外等陈山河的这段时间,对于江拾月来说每一秒都是煎熬。 虎哥和花姐都不是好糊弄的主,一句话没说对,还得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江拾月抱着熟睡的阳阳,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花姐聊天。 看似闲聊比上辈子跟客户在谈判桌上都累,既要防备花姐套话还想套花姐的话。 一来二去,江拾月还真问出去些东西。 花姐他们这伙人本意是想把从西部大山深处拐骗来的姑娘卖到沿海地区去。 结果赶夜路时大山一迷糊开错了路又碰见查车的警察吓得东绕西绕迷了路,这才一直开到大西北来。 为了避免损失降低危险,他们找了本地同行接手这些姑娘,谁知道临交易时同行被警察抓走,吓得他们赶紧逃跑,就这样碰见了倒霉的江拾月。 倒霉是江拾月自嘲,花姐说江拾月是他们的福星,一车人衣食住行都要钱,再转下去这些姑娘就是货真价实的“赔钱货”。 他们只能把人杀了或者扔进大山自生自灭。 花姐说起杀人面不改色,江拾月听得心里直突突。上辈子大家都说二十一世纪以后都太卷了,还是八十年代好,赚钱的机会遍地都是,倒爷转手就是万元户。 可大家都忘了,风险和机遇往往并存。最起码78年还没全民禁枪。 江拾月不敢再乱说话,一句话想半天才敢开口。 陈山河就是这时候带着人到的。 虎哥很警惕,他自己拿枪守着车门,让大山下车一一检查陈山河他们是否带有利器或者武器后,又组织陈山河他们站成一队退到离车五米开外的位置,按顺序一个个上车。 花姐站在车门另外一边负责收钱,先付钱再上车。每次只能上一个人,一个选完另外一个再上。 有人试图抗议:“这不公平!晚上去的岂不是只能选别人剩下的?” 虎哥握枪的手稳稳地对着陈山河,“怎么会?选到中意的姑娘只是第一步。如果有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人相中同一个姑娘,那就再竞争一下。放心,很公平,价高者得!” 江拾月咬了咬牙,咽下心中的愤怒。 陈山河他们不知道是生气还是不想浪费时间,没再说什么按照虎哥的意思排成一队,等着上车。 陈山河自己没进队,“我有老婆,我现在能不能接我侄女下来一起等?” 虎哥拒绝:“外面风大,还是车上暖和些,对她和孩子也好。” 江拾月望望窗外一动不动的树枝:“……” 陈山河再道:“那我上去行不行?我想看看孩子。钱我都带来了也得让我看看吧?” 虎哥犹豫了下,点头,亲自搜了陈山河的身才把他放上车,让江拾月到驾驶座让陈山河到副驾驶座。 江拾月跟阳阳作为人质被扣押在车上,为了不碍事,她抱着阳阳坐在副驾驶座的位置。 老式公交是有副驾驶的,但是不和主驾驶座挨着中间隔着一个不太规则的长方体凸起,据说下面是发动机。 副驾驶座在车上相当于孤岛,前面是车玻璃后面是车门右侧是车窗左侧是发动机舱,这个位置不容易下车也没什么活动空间。 江拾月抱着阳阳换到驾驶座上,暗叹这虎哥疑心重。 这一换座,相当于把陈山河困在副驾驶座上,如有意外,陈山河不能第一时间逃跑或者攻击他。 让江拾月坐主驾驶室是笃定她不会开车。 78年汽车相当稀罕,一套四合院不过万余元,一辆汽车却要六位数。寻常人根本不会开车。 想拿驾照也得先有师傅带才能考驾照。 不会开车的情况下,坐在主驾跟副驾是差不多的,都很受限制,除非江拾月知道哪个按钮是开左侧车门的。 江拾月跟陈山河换好位置,排在第一名的人开始交钱上车。 这人应该是本地人,一脸饱经风霜,满口本地话,掏钱给花姐时那叫一个依依不舍,掏出来的钱更是红绿蓝什么面值都有,当着花姐的面用指腹沾了口水一张张点钞票。 别人点钱是一块两块五块这样点,这个男人一边捻钱一边念:“一斤猪肉,两斤猪肉……一只母鸡……一头猪。” 花姐听得嘴角直抽,等他念叨到两头猪,一把把钱抢了过来挥手让他上去。 第032章 一手去拽江拾月,一手瞄准陈山河 江拾月看见灯下黑的暗影里迅速蹿过几个人。 才知道陈山河他们来了两队人,一队在外面装买家,一队从另外一侧悄悄包围了过来。 这个奇葩的数钱人只是为了转移虎哥他们的注意力。 第一个买家上车后目光先在车厢里扫了一圈。 大山一手拿着铝皮手电筒一手拿着枪紧跟在第一个买家身后。 虎哥靠在门边,眼睛看着排队的人,余光盯着江拾月和陈山河。 陈山河侧坐着,大半张脸藏在椅背后,直勾勾地看着睡熟的阳阳。 江拾月略微换了下姿势,让他的目光能更自然的落在左后视镜上,通过手势指挥外面的人。 “二叔,这孩子咋样?”江拾月主动开口跟陈山河闲聊,以免虎哥起疑。 “挺好。就是睡着了看不出来机灵不机灵!” “……” 第一个上车的假买家步伐很慢,每个姑娘他都要仔细打量。 但江拾月的角度能注意到他的余光在观察车厢内其他人以及窗外的动静。 大山嫌他慢,催促:“你能不能快一点儿?外面还那么多人等着呢!” “这是相看老婆!要过一辈子当然得仔细一点儿。”假买家回头瞪大山,“你们定金就要五百块,寻常人家娶媳妇儿都不用五百块!” 大山:“……” 这车不大,再慢转一圈也不过三两分钟,假买家指了指其中一个,“我要这个!” 江拾月顺着他指得方向看了眼,悄悄竖起拇指,眼光真准! 他指得是一个藏在姑娘中的女人贩子。 大山嘴角抽了抽,“这个不行!这是我婆娘。” 假买家又指了三个,都被大山拒绝。 无一例外都是人贩子。 “怎么哪个都是你们的人?那哪个能选嘛?!”假买家明显不高兴。 大山只得开口:“你选靠窗的。” 假买家目光动了动,很配合地选了一个靠窗的姑娘,把手里拿定金换来的号码牌给她,自己骂骂咧咧往车下走。 他刚迈下车门就听见虎哥喊:“这些人不是当兵的就是警察,撤!” 花姐第一时间跳上车,要去关车门。 扮买家的战士当然不让,卡住车门不让花姐得逞。 大山枪口对准战士作势要扣扳机,逼得他不得不松开手。 车门合上,其余飞扑过来的官兵都被关在车外。 有几个趁灯下黑刚贴到车身附近的战士,迅速扒车顶或者钻入车底,想找机会上车救人。 “臭娘们!敢阴我们!”虎哥一手去拽江拾月,一手瞄准陈山河扣下扳机。 一米八几的陈山河窝在空间狭小的副驾驶上,一时间避无可避。 陈山河咬牙弯腰往虎哥的方向蹿,准备拼着挨一枪也要撞倒虎哥。 “坐好!”江拾月突然出声警告,一脚把油门踩到底开了出去。 陈山河听见江拾月的声音下意识握住椅背边缘。 虎哥没反应过来因为惯性重重往后摔去,枪口向上打穿车顶。 同时车厢里其他人也因为惯性倒向椅背,惊呼声此起彼伏。 陈山河却似不受惯性影响,第一时间斜扑过来,握住虎哥拿枪的手用力一折。 虎哥一声惨叫,手无力地垂下,陈山河脚尖挑起掉落的枪伸手接住,枪口对准虎哥的头,警告他:“别动!” “放了虎哥!”刚刚站稳的大山,把枪抵住离他最近的被拐姑娘,“要不然我打死她!” 说着枪口用力顶了下姑娘的额心。 姑娘被吓哭,呜呜地哭着叫喊。 一会儿求大山:“求求你,放过我!”一会儿对着陈山河喊:“救我!” 陈山河抿唇。 虎哥笃定地对大山道:“大山开枪!他不敢拿无辜百姓的命换我的命!” “放了虎哥,把枪放在地上踢过来!“”大山手指勾在扳机上,倒计时:“3……” 陈山河目光在车上扫了一圈。 所有的人贩子都重新稳住身子,拿出随身携带的利刃抵在身边姑娘的脖子上,齐齐看着陈山河以示威胁。 除非他能一枪打死所有人,否则他只能听大山的话。 江拾月提起车速后迅速打死方向盘,高速左右摇摆走S线。 纵使所有的人都有了心理准备还是无法抵抗惯性,纷纷左歪右倒。 唯独陈山河稳如泰山,抽了虎哥的裤腰带绑住他的手脚,又迅速制服几个自顾不暇无力威胁人的人贩子,才对江拾月道:“停车。” 江拾月停下车,抱着连连作呕的阳阳下车,让他在路边吐,同时轻拍自己的胸口。 她作为最不该晕车的司机都有点晕车,更何况其他人。 陈山河让手下扮买家的兄弟接手人贩子和受害的姑娘们,自己在车上翻了壶水走过来,递给江拾月。 “你怎么会开车的?” 江拾月接过水壶先递给阳阳,才摇头,“不会。我看了一路虎哥开车,硬着头皮瞎开。事关生死没想那么多。” 这话自然半真半假。 她会开车,但只会开小轿车,这种大型车还是头一次开。好在她也不用其他功能只是油门踩到底猛打方向盘,这个她还是会的。 一开始只是不想陈山河挨枪子,看见他几乎不受惯性影响才想起来他是飞行员,应该受过扛眩晕扛颠簸扛惯性训练。 于是计上心来,开启了碰碰车模式。 陈山河眼皮轻颤,一时无言。 这时,车底下钻出一个人,也吐得撕心裂肺,边吐边骂:“这谁特么开的车?老子是保障营的不是飞行员!没死在敌人手里快让你玩死了。” 江拾月:“……” 她道歉:“抱歉,我开的。情势所逼,别无选择。” 那人:“……” 惊到一时间忘了吐。 ****** 把人贩子和被拐的姑娘们都被移交到了公社所在的派出所,他们才返回大院。 这一番折腾,已经过了熄灯时间,大院里却灯火通明,比过年还热闹。 一群嫂子围在营部前,隔着车玻璃都能感受到她们的怒火。 被嫂子们围在中间的团长捏着额心,压着怒火还得耐着性子哄嫂子们。 江拾月下意识问身侧的陈山河,“我不在的时候是又惹什么祸了吗?” 陈山河:“……” 他摇头,“没有,这次应该是我惹的。” 第033章 把江拾月轰出大院 “团长,今天无论如何你得给我们做主把江拾月轰出大院。要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张素芬抹着眼跳脚。 “对!把江拾月轰出大院。”一个嫂子怒气冲冲地告状,“我就不明白了,一整个大院连官兵带家属几千号人怎么就能被一个江拾月玩得团团转?!” “就是就是!平时本着和平团结,我们忍一忍让一让受点委屈吃点亏,这一让就是两年多。可江拾月呢?她不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就是,以前最多横行霸道,现在倒好,光偷不够竟然撺掇着陈营帮她一起骗大家伙儿的钱!” 萌萌妈犹豫着开口:“也不一定是骗钱吧?陈营他们还没回来呢!说不定是真有事。这几天大家也都看见江拾月嫂子变好了很多。” 王红跺脚,“嫂子,你不能这么善良。她前几天拎着猪肉来我家道歉,我也和你一样,以为她这是真知道自己错了。” 王红越说越委屈,声音哽咽,“前几天我帮她改了些衣服她给了我十一块钱我开心到不行。结果呢?她把我们家自行车弄坏了还没赔,今晚大刘把我们结婚收的份子钱强行拿去说去救江拾月。那可是二百块!要被骗了我们这日子还怎么过?” 萌萌妈也一脸纠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们家也差不多,收了她二两猪肉的赔偿,现在萌萌爸也是从我们家把所有的钱都搜罗走去救人。可一码归一码,我觉得陈营和萌萌爸都不是那么糊涂的人,能带头骗战友们的钱。” “他们的为人我们相信。可保不齐江拾月骗他们呀!最近江拾月变得这么好指不定就是迷惑陈营呢!而且她最近总带着阳阳外出,谁知道是不是利用阳阳骗陈营?”张素芬眼见有不少人真信了萌萌妈的话,脸上火气散了不少,忙又开始拱火。 “别说,真有这可能!她上次还带阳阳去看病说阳阳有什么自……症?反正那意思就是阳阳不傻只是生病了。哪个当爹娘的听见有希望还不砸锅卖铁的治?阳阳说有爹有娘,实际上咱都知道是陈营自己带大的。江拾月拿阳阳做筏子,很难说陈营不上当。” 萌萌妈张了张嘴又闭上。 “狗都改不了吃屎,江拾月能变好?!她说去带阳阳看病,可今天我明明看见她带着阳阳去银城那家最大的饭店吃饭。她江拾月一个连高考报名费都交不起的人哪来的钱去吃饭店?还是那么豪华的大饭店!”张素芬撇嘴,眼里闪过嫉妒。 那饭店她连看一眼都怕掉钱,江拾月竟然敢去吃饭。 “对,我也看见江拾月跟阳阳去那家大饭店吃饭。还看见她领着几个女人到班车这边嘀嘀咕咕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散开。保不齐就是在商量怎么骗咱们!”另外一个嫂子附和。 张素芬眼睛转了转,大声道:“难怪我家那口子跟我说要拿钱去救被拐卖的妇女呢!这不就对上了吗?一定是江拾月跟那几个女的合伙装被拐卖的姑娘骗陈营他们!” “别说,这事江拾月确实干得出来。事关人命,陈营他们也不能不管。” 越来越多的嫂子被说服,越发觉得今晚的事就是江拾月为了骗钱使的诡计。 张素芬掐腰对团长道:“团长,您可都听见了吧?您就说这江拾月该不该轰出大院?” 另外一个嫂子也抹着眼道:“团长,今天说什么你也不能再护着江拾月了。你知道我家那口子从我们家拿走多少钱吗?一千块!整整一千块!那是攒着给老人做手术的!” 团长:“……” 他什么时候护着江拾月了? 他双手平举往下压,“嫂子们,听我说,今天的事我一定会给大家交代。但,我也不能只听你们的猜测就驱逐江拾月嫂子对不对?事实的真相到底如何,一会儿陈山河他们回来就知道了。 如果事情真如各位嫂子所说我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 江拾月:“……” 她仰头幽怨地看陈山河,“钱是你借的,但,锅好像我背了。” 陈山河:“……” 他没想到会这样。 真诚的跟江拾月道歉:“对……”不起。 才开口就见江拾月撸着袖子冲向人群。 江拾月目标明确,冲到张素芬面前,快狠准地甩了她一耳光。 啪! 清脆的耳光声,打得张素芬偏了脸,也打蒙了众人。 张素芬呸了一声,吐出一口血唾沫,捂着脸瞪圆了眼怒视江拾月:“你敢打我?” “打都打了还问敢不敢?你是不是傻?”江拾月甩甩发麻的手,“你当街偷汉子,对不起李排长,被我撞见,你不但不知悔改还敢造谣诬蔑我,不打你打谁?” 现场所有的人一时间忘了拉架,齐刷刷地朝张素芬看过去:当街偷汉子?! 张素芬坏归坏,在男女的事情上还是比较保守,被江拾月当众污蔑作风问题顿时急了。跺着脚朝江拾月扑过来,“江拾月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当街……” 她说不出那三个字,干脆去抓江拾月的脸。 江拾月身子后仰避开张素芬的手,同时抬脚用力地蹬在张素芬肚子上,把她踹倒在地。 围观的嫂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拉架。 本来她们对江拾月一肚子怒火,肯定是要帮张素芬的,可江拾月上来就说张素芬偷人。 骗人的江拾月不是好东西,偷人的张素芬也没好哪去。 嫂子们不管,团长不能不管,眼神示意身边的士兵把江拾月跟张素芬分开。 张素芬脸上的巴掌印在昏黄的灯光下都看得一清二楚,白色的衣服上还有一个沾着泥土的脚印,头发散开,一脸狰狞。 江拾月毫发无伤地后退一步,避开了士兵的手,指着张素芬道:“原来你也知道被人污蔑了会生气会愤怒会着急?那你污蔑我伙同别人骗你们钱的时候想没想过我什么感觉?还要驱逐我!打你两巴掌都是轻的。” “谁污蔑你了?你去高档饭店是不是事实?你带着好几个女人到班车那儿嘀嘀咕咕是不是事实?” 江拾月点头:“这些是事实。可,你们的钱是我骗的吗?你们问清楚事实真相了?就因为你们家男人拿了家里的钱就认定是我骗的?那我还说你们一个个不安好心合伙把我丢在城里呢!” 嫂子们有些垂下头,有些一脸愤愤。 张素芬仰着脖子反驳:“你说不是你,那你去饭店吃饭的钱哪来的?” 第034章 你这狐狸精长相早给人卖山沟里去 江拾月翻过记忆。 虽说班车是按点返回。但因为交通不便,偶尔有人迟到,司机都会等一等,落下人返回大院的情况几乎没有。 有几个嫂子皱眉看向张素芬,另外几个则纳闷地看向江拾月。 其中一个问江拾月:“你不是晚上要住在银城,说阳阳明天还要检查?” 江拾月不答反问:“谁说的?” 嫂子们看向张素芬。 到下午四点时,江拾月迟迟未归。 嫂子们就开始议论纷纷。 有抱怨江拾月不守时的,有焦急说要回家奶孩子或者做饭的。 就算没事,也不愿意干坐着等不守时的江拾月。 张素芬更是直接撺掇司机开车。 司机本来就不想丢下任何一个人,更别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他白天收过江拾月的药还吃了江拾月给买的午饭更不好意思不等她。 是张素芬说江拾月晚上不回来要住在银城,明天还要带阳阳去医院。她说得言之凿凿,又合情合理,司机信以为真才开车会回来。 张素芬作为大院公害之一,脸皮自然也是厚到不行,理直气壮道:“我说的怎么了?规定就是规定,说好的八点走四点回,谁让你迟到了?迟到了不等你怎么了?你还有脸找?” 江拾月顿时手心又开始发痒,很想再给她一巴掌,“是,我迟到了你让司机早走,可以,这没问题。但是你为什么编排我?说我骗大家钱?我没赶上班车所以背着阳阳往回赶的路上遇见了人贩子。大家确实没有等我和救我的义务。但,落井下石是不是也不太好?在背后造谣编排我是不是有点过分?” 今天去过城里的嫂子们都理亏的低下头,她们虽然没说谎但也都起哄让司机不等江拾月了。 没去过城里的嫂子们则朝张素芬怒目而视,江拾月是不好,可也不应该丢下她。一个妇女带着个孩子走夜路是很危险。 嫂子都不约而同的感到后悔,江拾月确实不是好人可张素芬又好到哪去?她的话同样不可信。 张素芬显然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继续指责江拾月,“你说遇见人贩子就遇见人贩子?你喜欢撒谎,谁知道你是不是编瞎话?!真遇上人贩子你还能回来?就你这狐狸精长相早给人卖山沟里去了。” 不知道哪位嘴快的嫂子咕哝了句,“这不就是山沟嘛!” 王红站出来,朝江拾月伸出手,“不管怎么样,你人已经平安回来了,我们家钱呢?” “对,我们家钱呢?” 众位嫂子顿时顾不上其他,一脸焦色的把江拾月围在中间。 江拾月听了几句,都是家里的男人强行把家里的钱拿走说去救她。 被强行负债的江拾月这会儿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她说没见过钱,但没有人信。 “嫂子们别着急,钱没丢。” 现场所有的人齐刷刷地回头。 陈山河大步走过来。 团长松了一口气,随即板起脸,“陈山河,这到底怎么回事?” 陈山河并拢脚跟,立正朝团长敬礼后才开口:“报告团长,江拾月同志说的是实话,她带孩子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伙人贩子。” 他看了嫂子们一眼,“事出紧急,是我让大家回家凑的钱。在江拾月同志的帮助下,六个人贩子和十三个被拐的姑娘现在都已经移交给了当地派出所。嫂子们,你们放心,一会儿钱就会拿回家。抱歉!” 刚才义愤填膺指控江拾月逼着团长把江拾月赶出大院的嫂子们全都像被人甩了一耳光,一个个又羞又囧脸火辣辣得烧。 萌萌爸爸许如山指导员正好带着其余参加行动的官兵回来,闻言也立正敬礼开口:“报告团长,今天的事确实多亏了江拾月嫂子跟人贩子斡旋才给我们争取了营救被拐妇女的机会和时间。凑钱的事也是我跟陈营长商量过后做的决定与江拾月嫂子无关!” 后面跟着的几个连长在出发前都质疑过江拾月,全程参与营救的他们此刻除了愧对江拾月还觉得后怕。 如果他们带着对江拾月固有的印象拒绝营救,那江拾月和阳阳以及被拐骗的那十三个年轻妇女会是什么下场? 不敢想。 出于愧疚和感激,众官兵都纷纷打报告替江拾月说话。 “报告,从家里拿钱是我自愿的,跟江拾月嫂子无关。” “报告,我们还不等实施营救就被人贩子识破,是江拾月嫂子给我……给陈营争取了营救的时间。” 他们好像参与了营救又好像没参与。 “报告,人贩子心狠手辣,还有枪!如果不是江拾月嫂子,这次营救行动不会这么顺利!最起码不会零伤亡。” 人贩子都是亡命之徒,他们真敢开枪。 “……” 别说嫂子们听得一头雾水,连团长都有点疑惑,这些官兵嘴里的“江拾月嫂子”是他认识的那个江拾月? 团长摆摆手,打断他们夸江拾月的话,“今晚上的行动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没人跟我汇报?为什么要凑钱?” “报告团长,事情是这样的……”陈山河把事情一五一十作了汇报。 每次班车回大院差不多正好是饭点儿,陈山河左等右等不见江拾月和阳阳回来,正打算出门去问,恰好司机来找他汇报车玻璃的事,陈山河才知道江拾月和阳阳没赶上班车。 他连忙借了自行车沿着班车走过的路回头去找江拾月母子,结果半路遇上了江拾月以及人贩子团伙,收到江拾月的求救信号,陈山河回营组织营救。 “团长,这事责任在我。”陈山河道,“是我怕往上汇报等批准会错过最佳营救时间。团里财务也没那么多现金,只能兄弟们凑了凑。” 大院官兵多数都要往家汇钱,手里没多少盈余,上千号人也凑不够五千块,大头还是家属院凑的。 第035章 你真不会开车吗? 陈山河点头又摇头,“团长我认为这事不算擅自出兵。我们没动武器,没穿军装。只是兄弟们私自出营帮我找走失的家属,如果非要罚,责任全部在我,我愿意一力承担。” “诡辩!你的账晚点我再跟你算,跑不了你。”团长食指虚点了下陈山河和许如山,“你们两个跟我到办公室。其余人解散。” “嫂子,对不起!如果不是陈营坚持相信你,我们就犯大错了。”一连长朝江拾月道歉敬礼。 江拾月:“???” 一头雾水。 事实上,刚才他们争先恐后的夸自己,已经让她受宠若惊了。 三连长挠挠头,“嫂子,之前我们和嫂子们一样对你有偏见,不相信你会舍己救人。是陈营坚持相信你……要不然,今天我们就闯了大祸、” 众官兵齐齐朝江拾月敬礼后才以连为单位各自带回。 嫂子们刚才有多生气,这会儿就有多尴尬。 萌萌妈没说江拾月坏话,神色坦荡的跟江拾月打了个招呼,转身回家。 其他嫂子拉不下脸道歉,纷纷瞪张素芬。 之前她们讨伐江拾月有多理直气壮这会儿就有多惭愧。 懊恼为什么会相信张素芬? 江拾月瞄到张素芬也想趁乱离开,一把揪住她,“你跑什么?咱俩的帐还没算呢!” 张素芬使劲想挣开江拾月的手,装糊涂:“我又不欠你钱,算什么帐?” 上辈子江拾月应酬多,为了防止被灌醉被强行带走之类的意外,她一直苦练散打和酒量,这会儿换了皮囊身体素质没上辈子那么好,但拿捏张素芬足够。 “当然是算你骗司机说我不回来的帐!”江拾月笑眯眯道,捏着张素芬的手腕却加大力道。 张素芬就忍不住开始哀嚎,“疼!疼!” “这就疼?你有没有想过我跟阳阳落到人贩子手里会不会疼?我们不光会疼还有可能丧命!让你疼是便宜你。”江拾月冷声道。 “我……”张素芬疼得脸扭曲,左右张望想喊救命,却发现大部分嫂子都已经离开,剩下小部分好奇心旺盛想看热闹的嫂子也是一脸憎恶地看着她,没半点想帮她的意思。 求救无望只得跟江拾月求饶,“我可能听差了。我是真以为你不会回来!” 江拾月二话不说,左右开弓直接给了张素芬两巴掌。 张素芬直接被打蒙,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边哭一边骂:“江拾月艹你八辈祖宗!你敢打我?” “打都打了还问敢不敢?你可真不长记性。”江拾月一脸嫌弃,“你还不如问我为什么打你。因为你听不懂听不见人话!对付你这种自私又恶毒的女人,劝是劝不听的直接打最快。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看在你家老宋的份上既往不咎。再有下次,我抽死你!” “你不自私?笑死人了,咱俩半斤八两你还笑话我?你……” 江拾月又是两耳光打断张素芬的话,仗着身高优势低头睨张素芬,“还继续吗?” 张素芬气恼不已偏挣不开江拾月的手,一肚子脏话只得死死的咬牙憋住,恶狠狠地瞪江拾月却还得摇头表示不敢。 她这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取悦了江拾月。 以前在网上看过一句话,“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 大概就是此刻江拾月跟张素芬的写照。 别说,挺解气。 “你说得对!以前我跟你或许是半斤八两,但是我现在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所以你以后离我远远,别挨边。听不懂没关系,记住了就行!”江拾月警告完才松开手。 张素芬恨不得生吃了江拾月,却不敢多说什么拔腿就跑,跑了几步实在不甘心,又转过头留下一句狠话,“江拾月,你给我等着!咱俩没完。” 江拾月抬手。 张素芬“啊!”尖叫一声,抱着头飞快跑向家属院。 江拾月轻嗤一声,也转身离开。 剩下的几个嫂子面面相觑。 “你们听见她说什么了嘛?洗心革面?” “我觉得有可能。最近咱们好像总冤枉她?” “也许仅仅是‘狼’和‘狈’反目呢?!听说这俩今天在去银城的路上就互相谩骂揭老底,干的那点破事恶心吐了一车人。” “可不是!这俩人斗法,咱们跟着倒霉。” “不算倒霉吧?也是现在对她们有偏见,不相信江拾月能改好。我们也有错!” “是啊!主要这江拾月最近变化实在有点大,而且变好的有点突然,实在找不到理由相信她。” “日子还长着呢!看看再说吧。” ****** 陈山河从机关开会到家见江拾月坐在桌边,诧异道,“你怎么还没睡?” 江拾月顺手倒了一杯水推到对面,摇头问他:“你挨处分了吗?” 她不傻,听团长那意思,陈山河这次怕是功不抵过。 陈山河一怔,江拾月等在这里是关心他?他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没事。你快去睡吧!不早了。” 江拾月没动,“今天的事给你添麻烦了。” 陈山河摇头,在江拾月对面坐下,“这是我应该做的。不过你下次出门把证件带上,再耽误班车就在城里住一晚上,这样赶夜路太危险。” 江拾月点头,“今天真是意外。你受得处分严重吗?” “不知道。”陈山河摇头,“我们团长气消了,让我把今天的事写份报告交上去。他明早也会向上级汇报,怎么处理还得等通知。” 江拾月点点头,起身打算去睡觉。 “你……” 江拾月听见陈山河说话,回头看他。 陈山河抿了下唇,“你真不会开车吗?” “确实不会。” 江拾月一脸坦诚,眼神清澈。 陈山河点头,“去睡吧!晚安。” “晚安。” 陈山河坐在桌边看着打开又合上的里屋门陷入沉思。 不会吗? 一个不会开车的人知道并且能分清刹车油门?就算是真近距离看过虎哥开车学会踩油门,还能精准挂挡换挡? 当时的车速绝对不是一档。 房间里躺在床上的江拾月无奈轻叹,低声自语:“得早点搬出大院!” 她跟原主性格大相径庭,行事作风也南辕北辙,实在模仿不了原主。拿“洗心革面”当借口不是长久之计。 得赶紧赚钱搬出这里,要不然破绽越来越多,会无法自圆其说。 江拾月瘦弱的小身板背着阳阳走了那么久,累到不行,很快就陷入梦乡,只是迷迷糊糊中,听见左邻右舍传来一些动静。 第036章 好好一个人偏偏长了一张嘴 早晨,江拾月没听见口号声睡过了,陈山河打饭回来敲门叫她她才起来。 江拾月打着哈欠拉开房门,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人也清醒了过来。 不大的房间里或站或坐挤满了人,有男也有女。 方桌上摆满了大小不一的碗,碗里装着不同的菜。 江拾月第一反应是去看陈山河,想弄清眼前的状况。 陈山河指了指一桌子菜,“这是大家特意给你送过来的。” “好端端的给我送什么菜?”江拾月依旧一脸懵,这是传说中的百家菜吧?其中竟然还有一盘辣椒炒肉丝。 江拾月是真心发问,偏偏屋子里有人觉得她是阴阳怪气。 张燕冷哼一声:“江拾月,你不用这么冷嘲热讽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次是我们冤枉你不假,但也是你平日里的为人让人信不过才会让我们误会。我们有错你也没那么冤枉。” 张燕的男人扯着张燕的衣袖拽了下,眼神制止她以后才看江拾月,“嫂子,不好意思,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昨天的事是我们不对,特意跟你道歉,对不起!” 其他人也纷纷跟着道歉。 大概意思都一样,男的说因为不相信江拾月差点害了她跟那十三个姑娘,女的说不该不知道真相就冤枉江拾月还要把她轰出大院。 江拾月摆摆手大度的表示没关系。 不是她宰相肚里能撑船,主要原主不做人,就跟放羊的孩子一样,谎话说多了,坏事干多了,真遇到事没人信她。 送走众人,江拾月看着一桌子饭菜,抬头问给阳阳夹菜的陈山河,“大家都不信我,为什么你信?” 相比大院里其他人,陈山河才是原主谎话连篇真正的苦主。 连婚姻都是原主的谎言诬陷才有的。 他是最不该信她的人却是唯一信她的人。 陈山河筷子微顿,什么都没说。 江拾月:“???” 几个意思? 见江拾月大有不依不饶要刨根问底的架势,陈山河才开口,“不怕一万怕万一。” “欸?”江拾月一下子没明白过来这话什么意思,这句话是不是说他也不信她,只是赌她没撒谎或者说怕万一真有人贩子? 顿时又羞又恼。 羞自己自取其辱,恼陈山河好好一个人偏偏长了一张嘴。 陈山河见江拾月脸色不好,就知道她想岔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张了张嘴又闭上。 顿时,房间只剩下筷子碰碗的声音。 以前爷俩吃饭一直是这样,陈山河此刻却觉得十分难受,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偏又不善言辞,想了半天,忽然放下筷子起身走到床边从枕头下边拿出一叠大团结回到桌边,问江拾月,“这是你的钱吗?我昨晚给阳阳洗衣服的时候在他口袋里发现的。” “对。”江拾月点头,放下筷子伸手去接,“走夜路怕遇见坏人,就把赚来的钱分成几份,在阳阳身上藏了一部分。” 谁承想还遇到坏人了。 陈山河突然收回手。 江拾月接了个空,疑惑地看着陈山河,眼神询问。 陈山河皱眉:“这钱哪来的?” “卖衣服赚的。就之前那些二手衣服。” “几件二手衣服能卖这么多钱?”陈山河明摆着不信,“这可是一百六十块!” 江拾月忍不住还是翻了白眼,“那怎么了?我昨天一共赚了三百来块呢!” 她数过,衣服总共卖了二百九十九块零五分,花了十三块多点儿,还剩二百八十六块零六分钱。 陈山河没说话,质疑写在脸上。 江拾月跟王红改衣服他是知道的,就几件穿过的衣裳改吧改吧就能卖三百块? 恐怕是人就不信。 江拾月掌心向上,“信不信是你的事!钱是我赚来的,还我。” 陈山河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江拾月,我们团长说这次的事你功劳很大,也会给你申请奖励。你以后……”好好做人行吗? 他喉结动了动,到底还是没说完。 只是把失望写在脸上。 江拾月猜得到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懒得解释,强行伸手从他手里往外抽钱。 两个人用纸钞拔河,眼神无声对抗。 最后是陈山河先松开的手。 江拾月抢过钱回到里屋重重地关上门。 她抢赢了,却半点都不开心。 大院里连官兵带家属都不信她,她半点儿都不难过。 可这一会儿的工夫,被陈山河打击两回,除了恼还有说不出的委屈让她十分难受。 江拾月安慰自己,每个穿越或者重生的人都会有一段不怎么愉快的新手村,等她强大了就好了,反正又不会跟陈山河过一辈子。 这种钢铁直男只配打光棍! 江拾月低头看见手里的钱很快把跟陈山河之间的不愉快抛之脑后。谁都别想当她赚钱路上的绊脚石。 江拾月把自己口袋里的钱和藏在教材里的钱都拿出来又认真数了一遍。 这些钱差不多能买一辆自行车赔给大刘家。 木箱里只剩几件薄款春装和夏装,其余的都是厚实的秋装和冬天穿的棉衣。 如果把所有的钱买了自行车,她之后该怎么办? 半晌想不出办法的江拾月烦躁地扒拉头发,目光无意间扫到墙角掉落的信封,眼睛一亮计上心来。 她跳下床,先把木箱里仅剩的几件衣裳都拿着才打开门。 陈山河已经不在房间,桌子上没动过的饭菜被用碗盘扣着。 盘底压着一张纸条。 江拾月挑了下眉,犹豫了下还是拿起了纸条。 “对不起!我不信江拾月但是信你。” 江拾月切了一声把纸条扔下,绕口令呢? 走了两步,倏地扭过头,又重新拿起纸条。 陈山河这是什么意思? 第037章 我人品不好 临近中午,陆续有“下班”的官兵到食堂附近等着集合。 大家纷纷把目光落向食堂不远处树下。 远远地,许如山看见一堆人围在那儿奇怪地问身边的陈山河,“他们在干什么?” 陈山河眼神好,一眼就看见被围在中央的江拾月,眉心微蹙,没回答许如山,下意识加快了步伐。 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到了跟前才发现江拾月跟阳阳坐在一张长条桌前。 阳阳依旧抱着那本新华字典旁若无人的看,江拾月坐在阳阳旁边,桌前立着一块木板上面贴了一张写着大字的纸。 正好围观官兵里有人读纸上的字。 “代写家书,千字五分。代写情书,千字一毛……可以包月,每月一块钱不限量写。老客户优惠,千字四分……情书千字八分……” 有人问江拾月,“嫂子,你怎么帮忙写信还要钱呢?” “就是!我们这些不识字的人平时都会找战友写。人家都是义务帮忙,你这要钱谁还能找你?” 江拾月闻言摇头,“话不是这么说的。你们找自己得战友帮忙写信,一般就是你们念一个字对方帮你们写一个字对不对?” 大家纷纷点头。 “我不需要。只要你们大体上跟我说一下你们要表达的意思,我就能帮你们组织好语言。尤其是情书,我跟你们说,只有女人最懂女人想听什么。 不管是家书还是情书你们往往不好意思让别人知道却偏偏又需要别人代笔。要么遭受没恶意的嘲笑,要么得买烟买零食当封口费。用我代写,你们就没有这些烦恼了。” 有人追问:“为什么?” “第一,我这人嘴严,不会泄露你们的秘密。第二,你们知道我的名字我却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咱们也不熟,我不知道你们的情况只是代写不用担心我知道了你会不好意思。第三,我人品不好,家属院的嫂子们都不想跟我说话,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不管住自己四处胡说八道!” 围观的官兵们:“……” 陈山河:“……” 许如山“啧”了声,问陈山河:“人品不好是优点吗?” 江拾月怎么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还挺骄傲的样子? 附近有听见许如山声音的士兵立马回头敬礼问好。 其他人听见他的声音也纷纷回头朝许如山和陈山河敬礼,然后作鸟兽散。 陈山河这才看见代写书信旁边还有四个大字:赚钱还债。 他莫名有点牙疼。 许如山也看见,愣了下轻咳一声,“我先去打饭。”麻溜闪人。 陈山河皱眉对江拾月道:“大院里面不允许做生意。” “我没做生意,只是不义务帮忙。”江拾月解释。 陈山河:“……” 再次申明:“这里不能摆摊。” “这样啊?好吧!”江拾月麻利的收拾桌子走人。 陈山河错愕,这么好说话? 然而到了傍晚,江拾月带着她的摊位出现在大院理发店门口。 当兵对头发长度有要求,基本上每个人每个月都要理两次发。所以理发店经常也是乌泱泱一堆人。 江拾月自然又成了焦点。 陈山河再次制止并且强调,“不止这里,大院里都不允许摆摊做买卖。” 江拾月点点头表示明白,依旧特别痛快地收摊走人连一句都没反驳。 陈山河看着江拾月潇洒离去的背影,拧眉:这么好说话,肯定还有其他后手。 果然,又过了一天,陈山河在家属院拱门旁再次看见了摆摊的江拾月。 看样子还十分忙碌。 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短短一天就招揽了不少顾客。 陈山河太阳穴附近有些抽痛。 江拾月甩着手腕抬头,恰好看见陈山河,主动开口:“我没在大院,这是家属院。我没违法犯纪,你不能轰我!” 陈山河:“……” 他什么都没说,端着打来的饭先行回家。 代写书信总归比惹得大院鸡飞狗跳强,不能对她要求太高。 ****** 晚上江拾月躺在床上揉着发疼得手腕想,代写这业务不赚钱而且有点费人。 她一天一共赚了七八毛钱,还得去掉墨水钱,真正是赚的辛苦钱。 这行不能长久干,要不手腕得废了。 江拾月又坚持了几天,一共赚了三块六毛钱,其中一个还是一元包月。然后买钢笔墨水就花了两块三毛钱,基本相当于白忙活。 江拾月果断放弃了代写业务,拿着剩下的衣裤去找王红。 一进门就见王红靠在床上,拿着痰盂吐得撕心裂肺。 “王红嫂子你这是怎么了?”江拾月以为王红生病了,“我扶你去卫生室?” 王红摆摆手,等吐完接过江拾月倒的温水喝了一口,才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没病,就是……就是害喜。” “啊?”江拾月怔了下,随即笑着祝福王红:“恭喜恭喜!” 王红看见江拾月抱着的衣服,“你这衣服……” 江拾月忙打断她,“没关系!身体重要。你好好养着,改衣服的事我先去找其他嫂子。” 话说得大方硬气,还真不知道找谁。 本身人缘不好,都不爱搭理她,也不知道谁擅长女红。 王红之前也冤枉过江拾月,对她有几分愧疚,但是自己吐得厉害,医生又说她需要卧床保胎,实在帮不了江拾月,想了想问江拾月,“你知道王莹莹嫂子吗?就住我们家后面这一排正中间。她家有台缝纫机,你可以去问问她。” 江拾月记得王莹莹,上次去城里,她说过几句没什么恶意的酸话,江拾月对王莹莹印象还可以,只是不知道人家肯不肯帮她。 从王红家出来,江拾月直奔王莹莹家,帮不帮也得先问问才能知道。 王莹莹二十七八岁,她丈夫是修理营的二连长,两个人有个七岁的女儿叫琪琪。 这会儿就王莹莹自己在家,家里收拾的极为干净,江拾月一眼就看见窗台下面摆着的缝纫机。 王莹莹看见江拾月登门十分惊讶,“嫂子,你找我有什么事?” 第038章 现场观摩情侣接吻 王莹莹跟王红关系不错,听王红说过江拾月给她钱让她改衣服的事,还羡慕王红能赚钱,没想到江拾月竟然会来找自己,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 江拾月把要改的衣服递给王莹莹,又拿出图纸给她,解释了下图纸上的内容,还拿起衣服比划着,这里怎么改那里怎么改。 衣服不多。总共一条过膝连衣裙,两件半袖,一条及膝短裙,三条长裤,两件长袖上衣。 这是她全部的夏装和薄款春装。 卖完这几件得再等三四个月能卖秋装。 得再找个赚钱的营生,能干什么呢? …… 又到了一周一次进城日。 江拾月背着改好的衣服再次踏上去城里的班车。 因为上次受到了惊吓,这一次江拾月没敢带阳阳。 小家伙还闹了脾气。 虽然其他人看不出来,但是跟他朝夕相处的江拾月和陈山河都感觉到他在生气。 江拾月哄了好半天,还允诺会给他玩具和数学书回来。 到了城里,江拾月直奔黑市。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已经来第三回的江拾月秒对暗号支付门票进了大院。 一进院子就看见因为表停坑惨了她的那个大叔。 大叔看见江拾月进来,忙迎过来,“姑娘,上次没耽误你事吧?对不起啊!我真不知道表停了。” 江拾月不能真把那天的事怪在他身上,摇头,“大叔,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大叔连说两遍,明显松了一口气,“几天没见着你,我还怪担心的。生怕再误了你的要紧事给你添麻烦。” 江拾月心想确实添了不小的麻烦,不过不能怪大叔,张素芬那女人才是罪魁祸首,她听着大叔的话,诧异地问:“你天天过来等我?” 大叔点头,“看你那天急匆匆跑了,心里过意不去,一直想跟你说声对不起。知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走了啊!” “啊?”江拾月纳闷道,“你不卖你们厂的衣服了吗?” 大叔摆摆手,“卖不出去。我总共来了十来天,就卖出去过一套衣服。利润还不够这些天坐公交买门票的。” 说起这事,大叔满脸羡慕地望着江拾月,“还是你那衣服好卖。往这一摆唰唰就没了。” 江拾月被大叔夸张的语气逗笑,“哪那么夸张?!不过,我有点建议不知道该不该说。” 大叔连连点头,“你说,你说。” “上次见你的时候我看过你们的衣服,面料不错,做工也没得说。但……”江拾月有些犹豫。 大叔因为上次的事特意来黑市等她好几天,她感动也领情,想提点下大叔,又怕说多了更打击大叔,适得其反。 “但是什么?”大叔追问,“姑娘你说就行。” “就是不符合潮流和市场。你看你们做的工装满大街都是同款,没有出挑的地方。现在不比以前,人们的审美提高了不少。大家非工作时间都穿自己的衣服。工作时间厂里发的工装就够穿。 大厂有自己的服装厂,小厂穿不穿工装也不是那么在乎,所以你们这种小厂的衣服才会越来越难卖。厂子都不买了个人更不会来黑市买工服。 尤其是你们工装还是常见的卡其布,不耐磨,价格却不算便宜,老百姓买不起。” 卖得出去才叫怪事! 大叔长叹一声,“你说得都对。我们也想到了你说的一部分原因。这不是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再说,这些衣服已经生产出来,总得卖出去,要不然哪有钱给工人发工资?也没有钱进新的设备或者布料。不瞒你说,我们其实已经做好了破产倒闭的准备。早一天晚一天的事迟早会有这一天。” 江拾月看着大叔一脸黯然,莫名有些难过。 这是即将被时代浪潮淘汰的人。 她犹豫了下开口:“其实,如果不想破产,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我……” 堂屋门打开的声音,惹得众人纷纷回头。 江拾月也下意识跟着回头,看见走向自己的刚子二话不说拔腿就往门外跑。 “艹!”刚子没想到江拾月会这反应,愣下了拔腿追过来,“你跑什么?” 江拾月快刚子一步出了院门,但,也没能跑掉。 刚子喊了句“拦下她!”附近下棋的、要饭的、遛鸟闲聊的呼啦一下都涌了过来,把江拾月团团围在中间。 大叔见状硬着头皮去拦刚子,“同志,你一个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姑娘不合适吧?” 刚子:“……” 他咬牙切齿道:“谁欺负她了?我们就是找她谈生意!” …… 江拾月再次被请进了堂屋,刚子没跟进屋。 这回六子也不在,就乔四爷旁若无人的搂着她上回看见的那个女人亲。 江拾月也不出声,自顾自在一侧单人沙发上坐下来,把背着的竹筐放在脚边,从茶几上的小碟里抓了把瓜子,津津有味地边吃边看。 上辈子电视剧里亲吻多数都是错位,连小说里都没有情侣脖子以下的情节描述,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现场直播。 嗑瓜子吐皮的动静惊扰了乔四爷和他的女人。 女人羞羞答答地捂着脸背过身。 乔四爷靠在沙发背上,胳膊肘高高地架在沙发边缘,看着江拾月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兴味,“你这丫头有点意思!” 换其他姑娘早羞得不知所措,江拾月竟然在这看戏!脸上没有半丝羞赧。看得他想撕了她的衣服,看她还能不能这么淡定。 “不如乔四爷您大气!”江拾月恭维,在保守的78年,敢旁若无人的接吻。 至于乔四爷威胁的目光,她假装没看见。 乔四爷直觉这话不像是夸他,懒得跟她掰扯,指了指她手边的竹筐,“上次跟你说过,有衣服直接拿过来就行。” 就这事?! 江拾月松了口气,把没吃完的瓜子放回自己衣服外侧口袋里,把衣服拿出来一一摆在沙发扶手上。 第039章 呦!你还挺大方。 乔四爷嗤了一声,“你算得倒是够快!”明显来之前就算好的。 江拾月喊冤:“我想零卖,肯定得算好价格,要不然忙活半天赔本了怎么办?我真没想赚您便宜,要不……” 江拾月咬咬牙,一脸肉疼的跟乔四爷商量,“我给您把零头抹了,你给我一百二十块就行!” “呦!你还挺大方。”乔四爷讥讽。 江拾月:“……” 乔四爷显然懒得跟江拾月打这一块钱的价格战,往她的竹筐里看了眼,皱眉,“一共就这么几件衣服?” 江拾月点头,“这真是我全部的衣服了。乔四爷您不能用生意人的眼光看我。作为一个女人有这么多衣服可以卖已经很多了。” “确实不少。”乔四爷身边的女人突然开口附和,握拳在乔四爷胸膛上轻敲了两下,“四爷,人家衣柜里都没她衣服多!” 乔四爷没答话,捡了件衣服翻过来查看衣服里侧拼接的地方。 和上次一样,明显是改过的衣服,只是这次一看就是缝纫机跑的线。 乔四爷屈指在桌面上轻敲。 江拾月则像个等待铡刀落下的死刑犯,感觉乔四爷敲的是自己的呼吸。 那个女人似乎也害怕思考的乔四爷,直起身子退到一边,看江拾月的目光有些复杂。 半晌,乔四爷开口:“这喇叭裤的图纸你有吗?” 江拾月摇头,回答的特痛快,“没有,我自己瞎弄的。” 乔四爷短促地“呵”了声,笑得更平易近人,“你猜我信不信?” 江拾月:“……” 乔四爷见江拾月低头不语,开口:“你能画出来也行,我出钱买。” 江拾月倏地抬头,“给多少钱?”对上乔四爷似笑非笑的脸,摸摸鼻尖试图找补,“钱不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跟乔四爷交给朋友!就是我……” 江拾月夸张地长叹一声,“我儿子生了病需要钱,上次我带他来,你们也见过他。” 乔四爷点头,那个孩子看着确实有点正常。 江拾月抬手抹眼,“我们家还欠了些外债着急还,要不然我也不会舍得把自己衣服卖掉!” 乔四爷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只问她:“你想要多少?” “一辆自行车……”票。江拾月说到一半改了主意,硬生生把票字咽了回去。 乔四爷一侧眉毛挑起,唇角勾起,讥讽道:“你倒是敢开口!” 他身边的女人补了一句,“上个敢敲诈我们乔四爷的,现在坟头草都一米高了。” 江拾月:“……” 她多少有点后悔临时加价,但这会儿更不敢改价,只能硬着头皮道:“怎么能叫讹诈呢?我是诚心想跟乔四爷您交朋友。 不是我吹,我这图纸绝对是咱们市,不,全省头一份。以乔四爷您的本事,随便生产一批都能卖到脱销。一辆自行车不过一百五六十块,对乔四爷来说这叫钱?” 别人弄不到自行车票,开黑市的乔四爷能弄不到?! “你这丫头人不大心眼不少。”乔四爷话虽嫌弃,眼里却是欣赏,“行!给你一辆自行车,你把图画出来,自行车让你骑走。” “成交!”江拾月痛快地打了个响指。 乔四爷皱眉,却没说什么,吩咐身边的女伴去给江拾月弄自行车。 女人跺跺脚,“乔四爷您对这小丫头是不是太好了点儿?画张图就给一辆自行车?咱买了她这么多衣服了,照着改就是了,花这冤枉钱做什么?” 乔四爷只淡淡地瞥了女人一眼,女人就瑟缩了下,就不敢再开口,迁怒地瞪江拾月。 江拾月:“……” 打狗还得看主人。 她不知道乔四爷道行多深,只能避开女人的视线。 乔四爷转过脸对江拾月道:“你告诉她。” 江拾月:“……” 关我P事?! 不管心里怎么想,江拾月还是老老实实开口:“照着葫芦画瓢当然简单。乔四爷要的是所有权。” 实际上江拾月想说版权。 但78年人们普遍缺乏法律意识更不会有版权意识,才换了个词。 女人一脸迷茫地看看乔四爷又看看江拾月,似乎不太明白江拾月的话。 江拾月只好解释地更详细一点儿,“乔四爷的意思是从今天起,咱只能他卖这个裤子。” 他买的不是图纸,是江拾月以后都不许再改牛仔裤来卖。 乔四爷又不傻,女人想到的他能想不到? 女人这才恍然地点点头,看了乔四爷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你这丫头确实有点意思。” 江拾月对上乔四爷欣赏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 她没吃过猪肉但是见过猪跑,这是男人看见感兴趣的女人会有的目光。 她起身朝乔四爷弯腰致谢:“乔四爷,我先替我们家阳阳谢谢你!有你给的这笔钱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医药费就有了。” 言外之意,我都是孩子的妈了,你就别惦记我了。 乔四爷不知道听懂了还是没听懂,依旧是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江拾月正琢磨再多说点什么,正好刚子敲门进来,“四爷,自行车放门口了。” 乔四爷点点头指了下江拾月,“给她。” 刚子错愕地瞪大了眼看着江拾月,欲言又止。 江拾月忙跟乔四爷告辞抢先刚子一步出了门。 乔四爷望着江拾月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眯了眯眼,轻笑出声:“小狐狸!” 江拾月跑出门才松了口气。跟乔四爷说话真累。 他看着没什么架子也很好说话的样子,可江拾月本能觉得乔四爷有危险。 要不然也不可能那么痛快把图纸让出来。 除了保命还因为图纸于江拾月而言也没什么实际意义,她衣服卖光了,没得改。而且最多一年半载,喇叭裤就会风靡大江南北。乔四爷想垄断得跟全国人民为敌,恐怕他没那本事。 崭新的自行车停在堂屋门口,惹得院子里的人纷纷看过来。 江拾月只扫了一眼自行车就移开视线。这玩意儿要赔给王红,只是过过手,又不真属于她,看多了舍不得怎么办?! 第040章 刚子大哥,谢谢你来给我送钱 江拾月侧过头看见一脸关切的大叔,温暖之余十分诧异,“大叔,您怎么还没走?” 大叔笑笑,挠了挠头,“怕你出事。” “谢谢!”江拾月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大叔摇头,“你刚想说有办法让我们不破产?” 江拾月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只是有个想法,不确定能不能行。” 大叔抬腕看了看表,“这样,我请你吃饭,咱俩找个地方边吃边聊?” “该我请你,谢谢您一直关心。”江拾月真心道谢。 这大叔在她两次出入堂屋都等着她,还因为表停的事怕给她造成困扰,天天来黑市等她,这份心意她得领。 江拾月推着自行车跟在大叔身后往外走,刚到门口就又听见一句熟悉的“等一等!” 她回头看见追过来的刚子,眉头忍不住皱起。 “你那什么表情?”刚子嫌弃江拾月,“衣服钱不想要了是不是?” 江拾月:“……” 把这事忘了。 连忙换上热切的笑容,朝刚子伸出手,“刚子大哥,谢谢你来给我送钱。” 刚子:“……” 变脸真快! …… 还不到饭点,饭店里人不算多。 江拾月跟陈国军随便找了一张桌子面对面坐下。 陈国军是大叔的名字,他们爱国制衣厂,曾经也算是本地不小的制衣厂,跟周边各大工厂都有合作,一直做的都是工服。 这两年开始,订单越来越少,厂里的工人却只多不少。 等着发退休金的,等着分房子的,子承父业还在继续往厂里进人,以至于员工越来越多,工厂负担越来越重,一个人的活三五个人干,但效益却远远跟不上。 陈国军连连叹气,拿茶当酒一口一口的抿。 江拾月很能理解陈厂长。 被时代淘汰的时候,往往无知无觉。 以前陈厂长他们厂主要为各大厂提供工装。但,现在发展的好的厂自己生产工装,发展不好的厂别说工装连工资都发不出来。 这年头工人住房问题也是厂里负责解决,一大批人等着分房,厂里却没资金盖新宿舍分房。 国营厂集体所有制本就容易放大人的惰性,偏还有子承父业。 比如一个工人临到退休,他的儿子或者女儿可以接替他继续在这个岗位上干。 儿子进来要发工资,老子退休也得发工资。还有很多工人的医药费等着报销。厂子负担越来越重,渐渐运转不开来,有了今天的下场。 “就我之前来卖的工服,我们厂现在还有两万套放在仓库。”陈厂长一脸苦相朝江拾月伸出两根指头。 之前效益才开始不好的时候,寻思着不能让工人闲着,先生产出来放着,等卖了就好了。 结果越压越多,直到资金链断开才停产,生产停了可是工人们还要生活,他们厂如今连工资都发不出来。 “小江同志,你要真能让我们厂起死回生,那就是救了我的命!也是救了我们全厂的工人。” 江拾月摇头,“陈厂长,您可别抱太大希望!您厂里的情况比我之前想象的还要严重,是我刚才说大话了!我……” 林厂长有些急,“小江同志,你那么聪明你可得帮帮我!你都能从乔四儿手里毫发无伤的出来,还能从他那儿弄一辆自行车回来,你这么厉害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江拾月:“???” 怎么林厂长嘴里的乔四爷跟妖魔鬼怪似的? 她承认乔四爷偶尔也会让她觉得危险,可这两次打交道,乔四爷并没有为难她什么。 似乎还挺好说话的。 江拾月抬手示意让林厂长先别急,“我只是有个不成形的想法,能帮到你们厂多少就看你们做到什么程度。” 服务员把饭菜端上来。 林厂长把筷子尖放在热水里烫了烫递给江拾月,“小江同志,边吃边说。” 江拾月道了谢,把筷子架在碗上先说正事,“我的建议是先把厂里的库存清理掉。” 一直巴巴等着江拾月出主意的林厂长闻言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这事,我们不是没想过。甚至把价格降到只保本无利润。可惜还是卖不出去。” “现在卖不出去,不等于修改完还卖不出去。” “什么意思?” “把库存的工服全部改版。我可以帮你们画草图,但是具体尺寸你们得自己摸索。”江拾月道。 她不是设计专业,画不出专业的服装设计图,勉强能画效果图。 之前喇叭裤和西装的尺寸,是按着她这个模特的身材一点点量的,定尺寸的是王红。 “太好了!”林厂长一脸喜色,随即想到什么又苦了脸,“你那些衣服我看过,不适合干活穿啊!能有人买?我总不能都拿到黑市来卖。” 就算他想也不现实。 他们好歹是正规厂,偷偷摸摸卖几件衣服他还能遮掩过去,可那是两万套! 江拾月拿起筷子,夹了几口菜,又放下筷子跟林厂长商量,“要不你拿两千套工服先卖到黑市?” 林厂长琢磨了一会儿摇头,“两千套我倒是能做主,但在黑市什么时候能卖出去两千套?” 等卖出去他们厂也就倒闭了。 “不零卖,全部卖给乔四爷。” 林厂长想也不想就摇头,“不敢,不敢。” “为什么?”江拾月纳闷,“乔四爷挺好说话的,给价格也算公道。他说有多少他收多少的。” 林厂长怔了下,“咱俩说的是一个乔四爷吗?” 轮到江拾月懵,“不就是黑市那个乔四爷?” 林厂长:“……” 他点了点头,“对,就是他。但我知道的乔四爷跟好说话可不沾边。他可是银城有名的混混头子……” 乔四爷说白了就是所谓的地头蛇,打砸抢是家常便饭,手底下兄弟数以百计。几年前还进去过。 “你是不知道。乔四爷出来那天,几十万块钱一辆的小轿车排成一里地的长队来接他。但是乔四爷出来后像换了个人,低调很多,还开了这家黑市。他家门票虽然高一点儿,但是没出过交易时被警察抓走的事。 寻常百姓买卖他也不管。就是偶尔有被他看上的货就会像你那样被叫进去。听说,只看见有人进去很少看见有人出来。”林厂长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江拾月。 她不光出来了,还满载而归。 江拾月:“……” 第041章 你让我失望我就让你绝望 吃饱喝足,江拾月跟林厂长又返回了黑市。 除了乔四爷没人敢吞下这么多新潮的改版衣服。 乔四爷似乎正打算外出。 江拾月在后墙上那道打开的暗门上落了落,总算知道为什么每次来黑市都看不见乔四爷他们进出。 原来人家根本不走正门,而且这里充其量就是个前院。 乔四爷明显对落荒而逃却又去而复返的江拾月更感兴趣,挥挥手轰走一脸委屈的跟在他身旁的女人,退回来坐在沙发椅上抬手示意江拾月跟林厂长坐。 江拾月跟林厂长没坐,他们站在乔四爷对面想着早说完早离开。 等江拾月说完诉求,乔四爷笑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知道你胆子大,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两千套工作服卖给我,你也真敢开口!我长得像夯客吗?” 夯客,在这边是傻子的意思。 江拾月:“……” 至于笑得像听见笑话一样? “对不起。乔四爷,是我们想差了。我们这就走。”林厂长捏着江拾月一点儿衣袖边缘用力往外扯。 江拾月低头看了眼林厂长发抖的手,没动,又转头面向乔四爷,“乔四爷,我回来是因为觉得您是一个一言九鼎的汉子。你说过,我改的衣服,有多少你要多少!这两千套我负责改,您呢?收不收? 当然,我江拾月也不是占便宜没够的人。四爷你收了这两千套衣服,咱们合伙做一笔生意怎么样?” 林厂长吓得身上冷汗起了一层又一层,又不好拦江拾月,只能一个劲儿的给她使眼色,让她走。 厂倒闭了,最起码大家都还活着。惹恼乔四爷他们可能就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乔四爷没说话,盯着江拾月看。 江拾月明显感受到了很强的压迫感。 原来这就是乔四爷的气场。 确实很强。 身边的林厂长好歹也是一厂之主,都站立难安,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帕子,一遍遍的擦汗。 可惜,她是来自五十年后的江拾月,她在谈判桌上见的都是动辄身家多少亿的总字头客户,若论气场,真没有比乔四爷差的。 江拾月自己也是总字开头的,只是这会儿形势比人强,乔四爷是爷她什么也不是。 尽管这样,江拾月还是不闪不避跟乔四爷对视。 良久,乔四爷终于开口:“你先说说,跟我合伙做什么生意?” “牛仔服。”江拾月言简意赅道。 牛仔裤早就有了,但是真正进入国内流行起来还是改革开放以后。 目前一些发达地区已经有零星的牛仔裤进入市场,供不应求。 至于牛仔外套什么还略晚一些。 乔四爷目光闪了闪,坐直了身子,狐疑的目光在江拾月脸上来回扫。 林厂长小声对江拾月道:“我们厂没有牛仔服啊!” 他们只卖工作服。 “但是你们做工作服的布料里应该有劳动布的吧?” 林厂长点头,“对!” 工作服也有三六九等。 在银城,工业口的厂子才会发劳动布的工作服。而穿劳动布的工人在工人里面又像高人一等似的,算是正宗的“工人阶级”。 其余像商办工厂类的都是平纹布;卡其布的工作服。 林厂长他们虽然生产过一部分劳动布的工作服却更难卖出去。 大厂不要,小厂买不起。 他不明白,江拾月问这个做什么? 乔四爷猜出江拾月的意图,“你想把劳动布的工作服改成牛仔服?” 江拾月点头。 林厂长脸色大变,忙摆手,“不不不,我们不改,不能改!”也不敢改。 有句歌词“著起牛仔裤,等于认M帝做契爷。”意思就是穿牛仔裤就是认漂亮国当干爹。 直白说,穿牛仔裤那就是搞资本主义,会被抓起来的。 乔四爷指了指林厂长,问江拾月,“你确定让我跟这样的货色合作?”又转脸对着林厂长一脸嫌弃,“什么年代了说句牛仔裤都能给你吓尿裤子!你好歹大小也是个厂长,就这点胆量?还不如人家一个小姑娘!难怪你们厂开不下去!” 林厂长:“……” 气愤地张了张嘴,又不知道也不敢骂乔四爷什么,只能又闭上嘴。 乔四爷见状不但不收敛反而又朝林厂长补了一刀,“烂怂!” 这也是当地的一句方言,意思是垃圾废物! 江拾月皱眉,对乔四爷语气也冷了几分,“乔四爷,林厂长跟你不一样,你是这片的扛把子,他是正规国营服装厂的厂长。人家是正人君子,行事作风正派。 你不能因为人家不认同你的行事风格,就骂人吧?!鱼有鱼路,虾有虾道,各走各路!” 只是遍地都是国营厂,厂长也不是太值钱。而且国营厂也有大有小,林厂长这样的小厂厂长还不如大厂一个车间主任地位高。 乔四爷又开始笑,一边笑一边问江拾月:“那你走的什么路?虾道还是鱼路?” 江拾月:“……” 乔四爷再问:“你都说我跟这位正派的林厂长不是一路人,你还让我跟他合作?” 江拾月:“……” 她面无表情地解释:“我属青蛙的。能在岸上蹦跶,也能在水里扑腾。我说的是我跟你谈生意,没让你跟李厂长合作。 这是两笔生意。一是希望乔四爷你兑现之前的承诺,我改两千套衣服你收下。怎么结算是我跟林厂长的事。二是我们合伙做牛仔服的生意。林厂长为人老实可能不知道市场的变化,但,您应该清楚,现在南方经济正在快速发展,国家也开始有相关的政策陆续出台。做生意讲究拔头筹,等牛仔裤这种新鲜的事物满大街都是就不好赚钱了,您说呢? 而且我相信之后,这个院子里所谓的黑市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阳光下,俗称集市。到时候您就失去控制权了。” 集市自古就有,只是过去一段时间被禁,因为不允许个人买卖。等集市重现光明,现在这种非法交易合法商品的黑市就要消失。 乔四爷重新靠回沙发椅背上,做思考状。 江拾月再劝:“抛开这些虚的,您比谁都清楚,现在部分城市已经开始流行牛仔裤。据我所知因为货源紧缺,一条牛仔裤价值工人两个月的工资。这笔账您比我算得明白。” 乔四爷终于开口:“你会做牛仔裤?” “不会。我只会画效果图。”江拾月摇头指了指林厂长,“但林厂长可以。” 林厂长下意识想反驳,抬头看了江拾月一眼,最终没吭声。 第042章 你长得挺扎眼,是个莎莎! 从黑市离开,江拾月又被陈厂长邀请着去参观他们爱国制衣厂。 制衣厂位置不算偏,规模不大,设施设备极其陈旧。 车间里竟然还是老式脚踩缝纫机,跟江拾月在王莹嫂子家里看见的差不多。 这会儿明明应该是工作时间,车间里却没人在工作。甚至没几个人守在自己的工位前。工人们三五成群,有聊天的;织毛衣的;糊纸盒的;甚至还有打纸牌玩得。 这些工人明明发现陈厂长了却没有一个人惊慌,有的纹丝不动,有的挥手打个招呼就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江拾月看得直皱眉。 陈厂长解释:“不怪她们。她们以前都是厂里的骨干精英,实在是没有活干又发不下来工资。都上有老下有小,不弄点副业就饿死了。” “没有活为什么不停工停产给工人们放假?” 陈厂长摇头,无奈道:“我们也不是没想过。” 他指了指满车间的闲散人员,“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停工了一家子怎么过?” “可不停工这不也没活干没工资发?” 陈厂长摆摆手不想多说,“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还是带你去库房看看吧!” 让江拾月意外的是,库房竟然比车间还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原来仓库就半个车间大小,库存越来越多,订单越来越少,就又腾出一车间来放工作服。” 江拾月点点头没说什么。 工作服分门别类摆的十分整齐。工业类、商业类、服务类等,各种工装又按照春夏秋冬再次细分后,一摞摞码放整齐。 江拾月随手抽了几套衣服查看。 像陈厂长说的,他们厂生产的衣服确实质量不错。 只是她有点纳闷,就算市场需求有变化,这样的质量也不至于卖不出去。 陈厂长把江拾月领到自己的办公室,亲自给她倒了一杯白水,“不好意思,我这里很久没买茶叶了。” 江拾月摇头表示不在意。 陈厂长的办公室都已经穷到只剩一桌一椅加上会客区这套旧沙发和茶几。 他一个厂长能亲自跑黑市去卖衣服就证明不是个贪图享乐的厂长。 江拾月接过茶碗喝了两口才开口:“陈厂长,我也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我原本以为你们只是生产的工作服跟不上市场需求才会导致卖不出去。在厂里转这一圈我才发现你们的问题远远不只是工作服款式落伍。你们生产成本过高,导致产品的性价比很低。这才是被市场淘汰的主要原因。 如果想让厂子扭亏为盈,首先得更换设备。”其次就是裁员。 但,国企裁员可不是一句话的事,江拾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陈厂长点头:“我们内部几次开会也是这么个结果。可现在的问题是这批货不卖出去也没钱进设备。” “不能贷款吗?” “也想过。”陈厂长摇头,“不好办。” 改革开放以前,都是统存统贷,个人没有贷款资格。银行也不是独立运转,大约相当于国家的出纳。 企业想要贷款,得先有指标,想要指标得先向相关部门报计划。 相关部门再来核实企业的资产、盈利等评估是否具备还款资格。 显然爱国制衣厂不算是优质企业。 而且就算他们是优质企业,等计发委提交名单后还得排队等国家决定给不给贷款。 这一套烦琐的流程走完,不能拿到贷款,爱国制衣厂早就破产了。 “小江同志,你现在就是我们爱国制衣厂的希望。只要你能帮我们把货卖出去,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江拾月其实不愿意接这个烂摊子,卖货容易,但清库存的钱也不过是让这家厂多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只是她现在也没其他事做,既需要赚钱还需要时间准备高考。 如果能离开大院住在厂里,进出城也会方便许多。 江拾月想了想提几点要求。 “第一,我知道你们厂里是有设计师的。但是改服装这事得我说了算,我说怎么改就得怎么改。 第二,我需要一个住的地方。 第三,我不会按点上下班,当然,我有事情不来会提前说。 第四,我不会义务帮忙。如果我能改好工装并且卖出去,我要总成交额的百分之十。” “这……”陈厂长犹豫了下,“其他好说,这提成……” 他没想过江拾月会义务帮忙,也愿意支付工钱,只是没想到江拾月提的要求不是一次性多少钱,而是按照成交额抽点儿。 “这一点我很坚持。”江拾月不打算让步。 “这个我得跟下面的人开个会。你别看我是个厂长,其实我权力有限。”陈厂长解释。 江拾月表示理解,说自己要给孩子买东西,正好出去逛逛,一会儿再回来。 这是工人当家做主的年代,厂长的任免是由工人投票决定的,看着权力很大,实际上很大程度要依靠工人的支持。 …… 江拾月在百货大楼附近,看见自己第一次到黑市时遇到的那个票贩子,跟他买了些日常生活需要的粮票、布票等,又买了些文具用票,总共花了二十三块钱。 票贩子点清钞票把钱收进口袋,突然开口,“我记得你!” 江拾月:“……” 票贩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你长得挺扎眼,是个莎莎!” “莎莎?”江拾月疑惑。 “莎莎是我们这边的方言,意思是漂亮的姑娘。”怕江拾月误会,票贩子忙补充道,“我没别的意思,毕竟咱们就只有一面之缘。而且我记得你也不是因为你好看。” 事实上,第一次见面除了惊艳,票贩子还有些失望,江拾月穷的一张票都买不起,能不失望? “没想到你竟然是个人物!”票贩子朝江拾月竖起拇指。 正准备转身走人的江拾月:“???” 第043章 陈营和江拾月好像还挺般配的。 “那院子……”票贩子指了指黑市的方向,“其实存在好几年了,以前是个公共小广场,经常隔三差五被查。自打乔四爷接手盖成院子管理起来以后,到现在为止没出过一次事。所以大家宁愿交门票钱也愿意来他这里。 大多数时候乔四爷不会干涉院子里的交易,偶尔有寻衅滋事或者恶意降价的才会有人出来把人带走……” 他啧了一声,看着江拾月满脸钦佩,“虽然我最近没去黑市,可我听说了,你是唯一一个被带走后还能二次出入黑市的。 我听说,你今天更是直接骑走乔四爷一辆新自行车?” 江拾月抽了抽嘴角,半嘲讽半感慨,“您消息真灵通!” 票贩子不以为意,又往江拾月跟前凑了凑。 江拾月上半身后仰躲开,“你有话就说,不用离这么近。” 他这想说悄悄话就死命往人身上靠的习惯就没被人揍过吗? “我就想问问,你去过后院吗?” 江拾月摇头。 票贩子有些失望,“听说能去后院的都是有钱人,买家和卖家都是万元户!” 江拾月:“……” 原来黑市也有VIP区。 跟票贩子分开后,江拾月去买了些水果糖,又买了些铅笔本子,出来时看见有人在兜售鲁班锁,觉得适合阳阳,就买了一套,总共花了四块六毛三分钱。 回到班车上放下东西,司机说还有时间,江拾月才骑上自行车又回爱国制衣厂。 陈厂长已经在等她,说领导班子开会讨论并且投票通过江拾月的要求。 小部分领导不愿意是觉得江拾月要的提成太多。 多数人的意思是厂都保不住了还介意这点提成?! 所以很快会议就结束了。 先活下来再说。 江拾月怕再耽误回大院,没敢多留,表示回家收拾下行李明天再来。 ** 一路上嫂子们看见勉强推上班车的新自行车都十分好奇。知道自行车是江拾月的之后,更是议论纷纷。 “这不会也是她偷来的吧?”说话的嫂子下巴虚点江拾月。 “别乱说话!小心一会儿人家拿出发票你下不来台。” “肯定没有发票!我看见她从黑市那边推出来的,估计是在黑市上买的。” “听娜娜嫂子说,她上次跟车出来也是去黑市的。” “上上上次,我往家里汇钱跟着班车出来也碰到她了,我也看见她去黑市,还背着一个大包袱。” “正常,她这个月几乎每次都跟着班车来城里。我听王红嫂子说她把自己的衣服都改了之后拿去黑市卖。大概就是拿旧衣服换的钱买的自行车吧?!” “真的假的?我可听说她一向把那些衣服当命!她挂在嘴边那句话是什么来着?饭吃不吃别人不知道,但衣服是穿给别人看的,不能不买。她会舍得卖?” “以前她肯定不舍得。最近……不好说,感觉她真变了不少。” “莹莹嫂子也是说帮她改过衣服,她今天来的时候我还特意注意过,背篓里确实放的是衣服。你看,现在她背篓里没有衣服了。可能真是把衣服拿去卖了!” “她得有多少衣服才能卖了换这么一辆新自行车?” “反正打她跟陈营结婚到现在每个月都要买衣服的。如果都卖掉的话应该不少钱!不过,我最纳闷的是,她怎么突然变化这么大?” “对!听我男人说,修理营前几天刚抓了一伙人贩子也有她的功劳。” “……” 假装睡着的江拾月微不可见的扬起唇。 她刚穿来时,提起她都是一片骂声。 如今骂她的越来越少,质疑的越来越多。 ** 回到大院照例赶上饭点儿。 陈山河一手拿着摞在一起的饭盒,一手牵着阳阳。 阳阳看见江拾月以后就不肯再往前走。 江拾月骑着自行车停在陈山河身边,弯腰抱了抱阳阳,“我没骗你吧?我回来了。” 她从背篓里拿出鲁班锁递给阳阳,“送给你!我感觉你应该会喜欢这样的玩具。” 阳阳看看江拾月再低头看看手里的玩具,没说话,但是握紧了鲁班锁。 陈山河皱眉,问江拾月,“这自行车哪来的?” “卖衣服……设计图换来的。” 江拾月牵着阳阳,陈山河一手扶着自行车把一手托着饭盒,一起往家属院走。 路上江拾月把卖喇叭裤图纸的事简单说了说。 陈山河没注意过她改的衣服,也不知道什么叫喇叭裤,但是听起来应该不是歪门邪道,稍稍松了一口气。 “阳阳!” 萌萌追上来把手里的饭盒硬塞给阳阳,“诺,这回给你吃。” 出于好奇,江拾月低头看,只见饭盒里放着两块红烧肉。 她有点乐,这么小的小孩子都会有来有往。 阳阳淡淡的瞥了眼,想把饭盒还回去。 萌萌料到他会这样,撒腿就跑回许如山跟前。 陈山河回头看许如山。 “萌萌的意思,你就让阳阳吃吧!” 江拾月蹲下身子对阳阳道:“既然这是萌萌的心意,你可以先收下。然后你可以还其他的谢礼。” 阳阳眼珠动了动,小胳膊托着红烧肉没再往回送。 萌萌妈望着一家三口的背影,晃晃头。 许如山忙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不是,我就是突然陈营和江拾月好像还挺般配的。” 许如山顺着萌萌妈的目光看过去。 陈山河在左,江拾月在右,中间是阳阳,只看背影都是很和谐的一家三口。 他点点头,“奇怪!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 回到家,一家人坐在方桌旁吃饭。 “我有个事想跟你说。” “有件事得麻烦你。” 江拾月和陈山河同时开口。 第044章 军令如山容得你讨价还价?! 江拾月从口袋里掏出钱,数出八元放在桌上推到陈山河手边。 陈山河挑眉,眼神询问:这什么意思? “今天我买了新自行车,等吃完饭就去大刘家还他们。然后前几天给阳阳看病借了你们旅长十六块,说好咱们一人八块。这是我那份。” 陈山河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八块钱再抬头看看一脸公事公办因此显得十分疏离的江拾月心里莫名生出些不痛快。 他摇头拒绝,“前几天发了津贴,我已经把钱还给我们旅长了。” “说好了一人一半。”江拾月坚持,“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 陈山河听得眉心紧蹙,不想跟她讨论这个问题,“你想跟我说的就是这个事?” 江拾月摇头,“不是。我是想说我找到新工作可以搬离大院了。不好意思,一直给你添麻烦!我搬走了你们爷俩生活也能方便一些。当然,该我尽的义务我还是会尽,我会经常回来看阳阳,也会按月支付抚养费。 至于离婚,看你这边什么时候方便走流程,到时候我一定配合。” 陈山河莫名像被噎了一下,心里有点堵,“你找了个什么样的工作?”话一出口,觉得这话不太合适,补了一句,“我的意思是靠谱吗?” 江拾月上午吃饭早,这会儿早饿了,扒了两口饭,含糊不清道:“靠谱的。叫爱国服装厂,我去了算是设计师兼业务员。管吃管住还给提成。” 陈山河喜忧搀半,默了会儿还是诚心祝贺江拾月:“恭喜你找到了合适的工作。” 江拾月点头,咽下嘴里的饭问他,“你刚才想说什么?” 陈山河摇头,“忘记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江拾月看出来他说谎,但也没追问。 原主都跟他是貌合神离的假夫妻,自己跟他更没熟到能刨根问底交情。 吃过晚饭,江拾月推着自行车还给了王红河大刘。 王红和大刘惊得半天没反应过来,等他们回过神江拾月已经离开。 王红突然抬手掐了刘班长一下。 刘班长嗷了一声,“红红,你掐我干什么?” “我就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刘班长:“……” 很想回一句“那你倒是掐自己啊!” 想,不代表敢。 他摸着自己的胳膊,拍了拍自行车座,“虽然是咱应得的,但,为啥有种捡了辆自行车的感觉呢?” 王红喃喃道:“我也是。做梦都不敢想江拾月真会还咱们自行车。” ******* 第二天一大早,江拾月就包袱款款踏上了去城里的路。 这阵子她打听过,想去城里除了搭一周一次的大院班车之外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步行到三公里外的公社,那里有去城里的公交车。 公交车一天只跑两趟。上午八点十分和下午两点三十分发车区城里。返回时间是上午十一点半,下午是四点五十。 江拾月第一次坐公交,不知道时间表,特意早起,结果来得过早,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才开车。 车刚开始发动,就听见左侧靠窗的乘客奇怪地“咦?”了一声,“那个小孩是在追公交车吗?” 跟她一起的乘客也扭头看了眼,“那么小的男孩估计没见过公交车,追着玩儿吧?” 后座的乘客摇头,“不是追着玩儿吧?你看摔倒了爬起来还追呢!” 她说完站起来,问车厢里的人,“你们看看这是谁家孩子?别追出来跑丢了。” 江拾月的座位是靠着右侧车窗的座位,她闻言也扭头探出头往后看。只一眼就变了脸色,站起来喊司机,“师傅,麻烦停车!那是我儿子。” 其实公交车已经把孩子落下很远,视线里只剩小小的一团倔强地往公交车的方向跑。可江拾月只一眼就确定那是阳阳。 车门开到一半,不等车停稳,江拾月就跳下车拼命往回跑。 她上辈子八百米考试都没这么拼过。 说不清的心疼和内疚让她眼眶发酸。 江拾月冲到阳阳跟前,一把抱住他,“阳阳,你怎么来了?” 阳阳没说话,只是把组装好的鲁班锁递到江拾月面前。 鲁班锁又叫孔明锁或者是八卦锁,是用六根或者九根木条拼成的玩具,易拆难装。 九根木条比六根木条的组合难度大许多,她给阳阳买的是九根木条的版本。 江拾月愣了下,“你追我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个?” 可他昨晚拿到没多久就组装好了。 阳阳摇头,垂下眼,不言语。 江拾月想了想问他,“你是舍不得我所以来追我吗?” 半晌,阳阳轻轻点了点头。 江拾月胸腔里一片酸软,眼泪瞬间就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看见他膝盖上的擦伤,想到他只是一个三岁的小孩子,追她追了这么远就说不出半句责备的话。 明明昨晚她跟阳阳说自己要去城里工作一段时间,他并没给任何反应。 “同志,你还走不走了?”售票员站在车门口喊。 江拾月回头朝售票员摆摆手,“不好意思!我先不去城里了。” “那你过来,我把票钱退给你。” 江拾月抱着阳阳走到公交车旁,售票员递给她两毛钱。 “不好意思啊!浪费大家时间了。” 售票员摇头,“孩子没事就行。那我们走了。” 江拾月抱着阳阳到公社的卫生室让大夫给他仔细检查了一下。 除了膝盖上的擦伤,脚上还有磨起的水泡。 “你们这当父母的真是粗心。孩子的鞋已经略微有点小了你们竟然都没发现,还让孩子穿着不合脚的鞋走这么远的路!”大夫边给阳阳上药边训江拾月。 江拾月一怔低头看向阳阳的脚,他脚掌两侧确实都被磨得通红。 原主不是个称职的母亲,她也没有养孩子的经验,确实没注意到,内疚更甚。 从卫生室出来,江拾月第一件事就是带着阳阳到公社的供销社买鞋。 她给阳阳挑了一双布鞋还有一双小球鞋。 注意到阳阳的目光在小球鞋上多落了两眼,江拾月解释,“布鞋养脚,等脚好了你再穿球鞋。” 从供销社出来,江拾月又找了个公用电话给陈厂长打电话说她这边出了点意外明天再去厂里。 陈厂长生怕江拾月反悔,再三请求江拾月一定得去,实在不行他们厂里可以来车接。 江拾月心想他们厂都穷成那样了,有车八成也舍不得开,就婉拒了陈厂长的好意,只是说自己可能会带着孩子过去。 挂了电话,江拾月又背着阳阳徒步回大院。 78年的公社,没有出租车或者类似出租车的行业。 这一折腾,娘俩回到大院已经十点多。 门岗看见江拾月背着阳阳回来,明显很诧异,直接当着江拾月的面打电话到营部。 “报告陈营,阳阳回来了,跟着嫂子一起回来的。” 等挂了电话,门岗对江拾月道:“嫂子,我们连长让你到营部找他。” 江拾月:“……” 怕陈山河担心,江拾月还是背着阳阳到营部走了一趟。 陈山河的办公室在二楼,江拾月刚上楼梯就听见二楼一声暴喝。 第045章 走,会情敌去! 江拾月吓了一跳,收回握在门把手上的手,转而想去捂阳阳的耳朵,见阳阳半点不受影响依旧在专心摆弄他的鲁班锁,收回手摸摸鼻尖,立在门口犹豫着走还是等。 听墙角似乎不太好,江拾月抱起阳阳打算走人就听见里面传来陈山河的声音。 “团长,您言重了!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去参加比武除了为咱们团争光也是给我个人一个表现的机会。但,这是自愿报名不至于上升到军令的高度。” 团长直接气笑了,“原来你还知道是给你机会?怎么?都三年多了还没想明白?真打算在修理营干到转业?天天修飞机的时候什么想法?手不痒?不想开开?” 江拾月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陈山河的声音。 “想。” “那你不去参加比武?实话告诉你,这次去了先比武后演习,说不定还能碰见你老东家,到时候说不定就有机会回去。你明明昨天挺愿意的,怎么一晚上就反悔了?你那媳妇儿不让你去?” “不是。我没跟她说。” “是你没说还是她不愿意带孩子?!她要不愿意我去跟她谈。” “是我没跟她说。” “……” 团长又训了陈山河几句,表示再给他一天时间好好考虑,怒气冲冲地开门出来。 江拾月来不及躲,尴尬地朝团长笑笑。 团长怔了下,多少有几分不自然,点点头离开,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嫂子,陈山河他属于天空!他是翱翔天际的鹰,不能当笼中雀。” 江拾月:“……” 跟她说这话什么意思? 合着陈山河是鹰她是笼子呗? 莫名背锅的江拾月多少有些不开心。 团长没关门,江拾月一脚迈进办公室门想质问陈山河,看见他张开的嘴又闭上。 陈山河笔直地站在桌前,面朝墙壁一动不动,身形挺拔如松。 江拾月却莫名觉得他坚韧仿佛能扛天撼地的背影让她有些心疼,责怪的话咽了回去。 她不欠陈山河什么。 可,原主欠陈山河太多。 陈山河耳朵很灵,在江拾月踏进办公室的第一时间就转过头。 看见江拾月眼里的诸多情绪迅速收了起来。 江拾月眨眨眼,刚才陈山河眼角是泪吗? 她再仔细看,却在陈山河脸上找不到半点湿意。 错觉吗? 刚在他眼中看见的迷茫也是错觉? “你不是到城里去上班了?怎么找到阳阳的?” 江拾月点头又摇头,“确切地说是阳阳找到我的。他自己跑出去找我了,还好是发车前看见他。” 要是发车后,依着阳阳这执拗的性子,怕得追到城里去。 这么小的孩子路上万一出点什么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陈山河开口。 江拾月摇头,“这事我也有责任。” 陈山河指了指靠墙的单人床,“你先坐一下。” 江拾月没敢坐,他的床单上连一丝折痕都没有,被子是典型的豆腐块。 她觉得坐一下都是对床的亵渎。 好像大院里干部的办公室都兼具宿舍的功能,陈设很简单。 一门一窗,一桌一椅,一床,一柜。 陈山河见江拾月不肯坐他的床,以为她嫌弃,拉过椅子当着她的面擦了下,推给她。 江拾月:“……” 想解释她不是嫌脏,陈山河并没给她机会,转身拿起桌上的电话拨号。 让人去家属院跟嫂子们说阳阳找到了。 等陈山河挂了电话,江拾月先开口,“你昨晚想跟我说的事是去参加那个什么比武?” 陈山河猜江拾月这是听见团长的话了,点头。 “昨晚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你刚找到工作,带着孩子去不合适。” 江拾月笑了,“陈山河,有责任心是好事!但太有责任心且总为他人着想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陈山河一侧眉梢挑起,疑问写在脸上。 “这世界上很多事不是非此即彼。你带着孩子不能参加比武不代表我带着孩子不能去工作。 昨天跟你说把孩子留在这里,是因为熟悉的环境对阳阳更好一些。最起码我认为这样对他好。 但,孩子不这么认为,所以他今早去追我了。 你认为默不作声放弃一个可能对你很好的机会想成全我去工作,但是你没问问我需要不需要你牺牲?” “你才去工作,就带着孩子……”陈山河皱眉不认同,“不太合适。”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其实他主要怕江拾月闹。 依着江拾月的性子,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愿意干的工作,自己在这时候也说想要出去一段时间。江拾月绝对会跟他吵架。说他见不得她好,骂他自私……总之,最后的结果是江拾月包袱款款走人,他不能不管阳阳只能放弃机会。 结局和现在没区别,他才不想费口舌。 江拾月翻个白眼,陈山河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轴。 “我又不是正式工。我连临时工都不算我带孩子怎么了?只要阳阳不排斥跟着我去陌生的环境,我会想办法协调工作和阳阳。这种明明商量就能解决的事,你没必要一声不吭就牺牲。” 顿了下又补了一句,“尤其是无谓的牺牲。” 陈山河拧眉,半晌笑了,认真道:“谢谢你!是我的错。” 江拾月最近的变化实在太大,大到所有的人都跟不上她的变化,包括他。 现在的江拾月理智、明事理、聪明、善良、体贴。 陈山河心里生出几分暖意和感动,如果江拾月一直这样多好?! “不过,因为你‘出差’我要一个人带阳阳。所以你得支付给我一部分阳阳的生活费。等你回来我会把开支明细给你。” 陈山河:“……” 过于理智好像让人也不是那么舒服。 跟支付生活费没关系,就是这种距离感。 陈山河点点头,他抬腕看了眼手表,差不多要到饭点了。问江拾月,“一起去食堂吃饭还是我去打饭回家?” 江拾月没去过营部食堂,比较好奇,选择跟着去食堂。 陈山河抱起阳阳,注意到他脚上的新鞋,“你刚给他买的?” 江拾月点头,“他之前的鞋有点小,磨脚。” “我让张翠进货的时候帮忙带一双的。”陈山河解释,“这两天一直忘记去拿。” 江拾月觉得张翠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仔细回忆了下,乐了。 张燕的妹妹,她的情敌! “走,会情敌去!” 陈山河:“……??” 第046章 张家有女自愿给陈山河当妾 杂货商店在营区和家属院之间。 两间平房,几排货架分门别类摆满了各种物资。 这会儿还不到休息时间,杂货商店里没什么人。 江拾月坏心地让陈山河走前面,自己跟在他后面。 他长得高大恰好把她遮的严严实实。 陈山河不明所以,刚想回头就看见张翠,张翠也看见他。 江拾月听见一道娇滴滴的女声:“陈营,你怎么来了?” 江拾月抬手抚了下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嘴角抽了抽。 陈山河疏离地“嗯”了一声,“上次说请你帮阳阳带双鞋,我来问下到货了吗?” “今天早晨我去给你送来着,正好碰见我姐她们在四处找阳阳,估摸你正心急顾不上这事,就又拿了回来。”张翠在收银台后面拿出一双新鞋递给陈山河,“陈营,也不是我多嘴多舌。江拾月是真的配不上你!她自己不做人还连累你成为全大院的笑柄。现在连孩子还能看丢了,真是太过分了!” 这不是张翠头一回这么说,以往陈山河总会回一句“她是我孩子的娘,请你不要这么说!”但,今天江拾月就跟在他身后,他反而说不出口,只说了句,“她已经变好了,阳阳跑出去的事不是她的错。” “都到现在了你还为她说话?”张翠嘟着嘴十分不满,“她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能嫁给你?!” 陈山河接过张翠递过来的鞋,“咦”了声,“这好像不买的鞋?” 江拾月闻言悄悄从陈山河胳膊和身体的缝隙里看过去,只见一双深蓝色手工布凉鞋躺在陈山河的掌心。 张翠垂下头,双手交叠在身前扭扭捏捏,声音越发娇羞,“嗯,这是我给阳阳做的。买来的鞋又贵又捂脚不如做的舒服。这可是我一针一线缝起来的,我是心疼阳阳,有娘跟没娘一样。” 江拾月:“……” 她垂头看看阳阳脚上的单布鞋,觉得被冒犯到。 而且,不吹不黑,张翠女红实在很差。 陈山河点头道谢,开始掏兜,“谢谢。多少钱?我给你。” 张翠:“……” 江拾月:“……” 两手交叠捂着嘴,生怕自己笑出声。 原来中央空调男能温暖所有的女人,钢铁直男就能气死所有的女人。 张翠明显有些受伤,幽怨地看着陈山河,“陈营,咱们俩之间用得着这么生疏?就一双鞋你还跟我谈钱?难道……难道我就不能因为心疼阳阳送他一双鞋?我不光心疼阳阳,我也心疼你。 你说你大好前程都毁在江拾月手里值得吗?我不懂你为什么不肯跟她离婚呢?你明明值得更好的女人。” 江拾月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张翠侧身看过来。 陈山河扭头往后看。 江拾月从陈山河背后走出来,清清喉咙,“抱歉,实在没忍住。” 陈山河瞥了江拾月一眼,没在她脸上看见半分歉意。 倒是张翠一张脸青红交加下意识后退一步。 以前江拾月挠过她。朝她的脸下死手挠。 江拾月上前一步,微微弯腰跟张翠面对面,“谁是那个更好的女人?你吗?” 张翠脸倏地红了,求救的目光看向陈山河,好像江拾月欺负了她一眼,“陈营……” 江拾月抬手捏着张翠的下巴逼着她看向自己,“喊他也没用!他敢帮你说一句话,他今晚就不用进家门了。” 刚想开口的陈山河闭上嘴,低头看阳阳。 “你怎么这么霸道?”张翠恼羞成怒,“是,我就是觉得你配不上他。我就是比你好!” 江拾月乐了,捏着张翠的脸左瞧右看,“这脸又黑又丑!皮肤粗糙,五官扁平。没胸没屁股,跟个煤气罐似的哪比我好?脸皮倒是比我厚。跟我比,你还不配!” 张翠双手去掰江拾月的手,她没想到江拾月看起来瘦瘦弱弱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被捏的下巴生疼还挣不脱,眼眶含泪向陈山河求救加告状,“陈营,你看她!” 江拾月也回头,脸往张翠旁边挨,问陈山河,“你说我们谁好看?” 陈山河皱眉,张开嘴。 “麻麻好看。” 陈山河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低头看着阳阳,满脸错愕。 阳阳依旧低着头摆弄他的鲁班锁,佛若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 江拾月朝阳阳飞了个吻,“乖儿子,真有眼光!” 陈山河直接闭上嘴。 江拾月却不放过他,“陈山河?” 陈山河微不可见地叹息一声,“你好看。” 江拾月满意地松开手。 张翠脸上血色褪尽像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江拾月嫌碍眼,又抬手在张翠脸上轻拍了两下,“伤心?难过?活该!我最烦绿茶婊。” 对付绿茶就得简单粗暴。 她伸手食指指了指陈山河。 “你喜欢陈山河,你想当小三,这是你的事!你怎么追他我没意见。但,你想踩着我当陈太太,抱歉,我可没给人当垫脚石的习惯。更讨厌别人拉踩我。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们两个离婚前,你要再让我知道你知三当三,我就扯横幅敲锣打鼓绕大院一周宣布张家有女自愿给陈山河当妾!” 这招还是上辈子从网上学的。 陈山河:“……” 张翠:“……” 他们都不怀疑,以江拾月的个性绝对能干得出来这事。 张翠见装柔弱哭成泪人陈山河都不为自己说一句话,顿时眼泪一擦不装柔弱,掐腰怒道:“江拾月,你说谁是小三?你才是小三!我跟陈营明明先认识,是你不要脸死缠着他娶你!” 不光她,家属院里的嫂子们都讨厌江拾月但也都羡慕她。 羡慕她嫁了个好男人。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你也是小三。他认识的第一个同龄女生应该不是你。哦,不,你比他大,不算同龄人。” 张翠这回真哭了。 气哭的。 第047章 蓄意破坏军婚是要坐牢的! 不光张翠,家属院里的嫂子们都讨厌江拾月但也都羡慕她。 羡慕她嫁了个好男人。 这大院里不缺不好战士不缺敢战死沙场的英雄,但军人说到底只是一个职业,卫国不代表能保家。让敌人闻风丧胆的英雄在家庭里不一定会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或者父亲。 偏陈山河两者都能兼顾,无论江拾月怎么作,他再生气没说过一次重话更别提会动手,相反,会尽可能的帮江拾月收拾烂摊子,能力范围内保障江拾月的生活质量,从不勉强她做不愿意做的事。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你也是小三。他认识的第一个同龄女生应该不是你。哦,不,你比他大,不算同龄人。” 张翠这回真哭了。 气哭的。 江拾月继续精准打击,“你就算说破天,跟他领证结婚的也是我。据我所知蓄意破坏军婚是要坐牢的!” 张翠脸倏地白了。 “我……” 陈山河:“……” 好像没有这一条。确切地说没有男方出轨坐牢这一条,但他也没傻到纠正。 他不是不知道张翠的心意,只是一个江拾月已经足够让他对所有的女人望而生畏了。 就算没有江拾月,他也对张翠没意思。 江拾月这么一闹能断了张翠的心思也挺好。 其实他曾委婉的拒绝过张翠几次,可惜张翠都听不进去。 江拾月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钱看了看,又放回去,朝陈山河伸手。 陈山河:“……” 掀了掀眼皮,从上衣口袋里把钱掏出来放在江拾月掌心。 张翠脸又变得通红。 江拾月找出一张五元钞票扔给张翠,“虽然你做得鞋很丑配不上我儿子,但我们也不占人便宜,这是给你的辛苦费。针线活这么差,下次别做了!” 张翠气得浑身发抖,抬手就把钱又扔了回来,“江拾月,别以为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我才不是为了钱!” 要了钱还怎么让陈山河记她的人情? 江拾月这个臭女人怎么能坏到这种地步?! 江拾月把钱收起来朝张翠竖起拇指,“没想到你觉悟还挺高,知道自己做的鞋不值这个价就不收钱。那行,这鞋我们收下,回头我让阳阳试穿一下,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我告诉你,你下次再改。” 她刻意在“我们”两个字上重重咬了咬。 说完一手牵着阳阳一手拽着陈山河衣袖往外走。 陈山河:“……” 张翠:“……” 他们一家三口刚迈出杂货店门口,就听见张翠哇一声哭了出来,然后响起了砸东西的声音。 陈山河停住脚步。 江拾月松开他衣袖,“怎么?舍不得?舍不得正好,可以进去安慰她,她现在最需要你的怀抱了。” 陈山河:“……” 拔腿跟上江拾月,轻斥:“别胡说!” 他只是担心张翠砸坏东西。 东西都是公家的。 ****** 这一耽误,正好赶上官兵们都来食堂吃饭。 官兵们以连队为单位站在食堂门口,先开会,然后齐刷刷地唱军歌,最后是解散吃饭。 吃饭也有讲究,新兵先,老兵士官后,干部排最后。 江拾月一进食堂恍惚间以为回到了学校。 区别大约就是这年代餐厅里都是木桌椅。没有卖饭的窗口,只有一进门的位置摆了两张长条桌,长条桌上摆着两个大铁盆,一盆菜一盆汤。 炊事班的士兵拿着勺子依次给大家盛饭。 菜是醋溜土豆丝,汤是菠菜汤,主食是两掺面的面头。 菠菜汤是真菠菜汤,看不见油水,隐约有点蛋花。 江拾月一家三口进食堂算晚的,大半食堂坐满了人,只剩一张空桌子。 她目光扫了一圈,发现来食堂吃饭的嫂子不多,就三两个。 一堆纯爷们里夹两三个女人本就扎眼,江拾月更是其中翘楚。 不光因为长相,她大院公害的名号可不是叫假的。 大家的目光时不时会落在他们一家三口身上,只是听不见议论声。 江拾月估摸着应该是纪律问题。 别人看江拾月一家三口,江拾月也在观察他们。 她发现包括陈山河在内的官兵们吃饭都特别快,但是快却不乱,很少听见吧唧嘴或者筷子碰碗的声音。 江拾月感觉自己有点像红外线扫描仪,目光扫到哪桌,哪桌上的人就迅速低头避开她的视线。 江拾月:“……” 过了会儿,她忍不住问陈山河,“我……这么惹人厌吗?” 嫂子们烦她可以理解,毕竟深受她荼毒,这些官兵们为什么也这么烦她? 原主没怎么来过营部,记忆里也没跟哪个官兵为敌的记忆。 陈山河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圈,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半晌说了句,“跟你没关系。” 他们只是为他抱不平。 江拾月又不傻,当然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没再说什么。 做坏人比做好人容易太多。 陈山河安慰她,“过阵子就好了!你最近变化挺大的。” 江拾月:“……” 陈山河又道:“变得挺好的。保持住!” 江拾月:“……” 仿若回到班主任叫自己到办公室训话的场景。 她没好气地翻白眼,“谢谢您夸奖!” 这一幕落在旁观者眼里都是江拾月给陈山河脸色看,欺负陈山河的“证据”。 江拾月这个当事人对此一无所知。 她不想跟钢铁直男聊这种想打人的话题,问陈山河,“你什么时候走?” 陈山河摇头,“还不清楚。” “要去多久呢?” 陈山河沉默。 跟陈山河相处这段时间,江拾月也算了解他一些,知道这种时候他不说话是因为不想回答。 “这也要保密?”江拾月纳闷地问。 “嗯。”陈山河点头。 江拾月:“……” “放心,不会耽误你高考。”陈山河反问,“你呢?下午就去城里还是明天?” 江拾月:“……” 78年高考是7月7日开始,还有差不多一个月呢! 她想了想扭头问早就放下筷子摆弄鲁班锁的阳阳,“阳阳,爸爸因为工作需要要离开大院一段时间。我也因为工作需要得去城里。所以你跟着我去城里可以吗?” 阳阳动作顿了顿,抬起头,近乎空洞地目光从江拾月脸上掠过又在陈山河脸上停了片刻,最后点点头。 陈山河:“……” 小没良心! 他养了他三年。 江拾月变得跟他亲近也就才一个月。 这么快就叛变?! 还是女儿好,如果江拾月再给他生个女儿…… 陈山河因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愣住,重点是他竟然不排斥这么可怕的想法。 第048章 我才不要你这个狐狸精的钱! 因为江拾月赔了一辆新自行车给王红和大刘,那辆陈山河修好的坏自行车归了他们家。 为了在城里带着阳阳出门方便一些,江拾月咬牙骑自行车载着阳阳进城。 阳阳的专属座椅是像一角披萨一样的造型,恰好能卡在前梁上。 到城里开车都要一个小时的路程,车技不太好的江拾月足足骑了大半天。 早晨天不亮就出发,快中午才到。 停下自行车的时候,江拾月感觉腿都不是自己,有点不受控制。 小阳阳直接腿麻了,从前座上抱下来的时候一瘸一拐。 江拾月抱着阳阳咬着牙面带微笑往前走。 没办法,陈厂长带着一堆人夹道相迎,她总不能朝人家龇牙咧嘴。 制衣厂的人有给她推自行车的,有给她往头上挂花环的。花环应该是路边采的野花野草编织成的,主打礼轻情意重。 还有敲锣打鼓的秧歌队,在厂门口拉开阵势。 好不热闹。 迎接她的工人们目光热切,看江拾月的目光佛若看着救世主。 江拾月被厂里这架势弄得心虚,小声问厂长,“陈厂长,这阵势是不是有点大?” 她还什么都没干呢! 陈厂长摇头,“不大不大,你可是我们全厂的希望!” 江拾月:“……” 顿时感觉到肩膀上沉甸甸的。 午饭在厂里食堂吃的,特意为江拾月准备了一桌席面,陈厂长和几个干部作陪。 江拾月数了下,有八样菜,青菜多肉菜少。 6月份菜园里的蔬果都已经开始陆续丰收,不像二八月那么稀缺。 能算的上荤菜的只有两三样。 一道糟肉,一碗羊肉汤,还有一道炒鸡蛋勉强算一道荤菜。 宴席规格不算高,可江拾月知道这已经是陈厂长他们能做到的极限。 陈厂长诚恳道:“小江同志,我知道我们这桌菜宴请你实在拿不出手,但是我们厂里现在就这么个条件。等我们厂里能周转开,一定好设宴款待你,到时候让你吃好喝好。” 江拾月苦笑摇头,“陈厂长您这样我实在愧不敢当。我答应帮厂里也是有私心的,咱们说是合作更恰当一点儿。” 这份心意对待一个合作伙伴有点高。 一个比陈厂长还年长不少,连胡子都有些发白的老爷子摆摆手,“就我们厂现在这种状况哪还有愿意跟我们合作的?你肯帮我们把衣服卖出去就已经是帮我们大忙,是我们厂的大恩人!” 陈厂长忙给江拾月介绍,“胡老是我的师傅也是前任厂长,他都退休了还天天着急厂里的事,今天特意过来想感谢你。” 江拾月刚想开口,就听见门外一片喧哗。 她听见一道嘹亮的女声喊陈厂长。 “陈国军!陈国军咱们家遭贼了!你快回家看看。” 陈厂长脸色大变,忙放下手中的碗筷往外冲。他刚起身,房间的门从外面被推开。 江拾月看见一个一脸焦急的妇女冲进来直接对着陈厂长喊:“陈国军,我跟你说,咱们家丢钱了!我攒的二斤肉票也不见了!那……” 她目光落在饭桌上。 陈厂长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想遮住妇女的视线。 “起开!”妇女一把推开陈厂长,指着桌上那道兰州糟肉气得浑身哆嗦,“好你个陈国军?!原来是出了家贼!” 陈厂长试图拉着妇女离开,“珍珠,有什么事咱们回家说!” “回什么家?!我就在这里说!”妇女甩开陈厂长的手,“怎么?你敢偷家里的钱买肉还怕让别人知道?” 一屋子人除了老胡都是陈厂长的下属,尤其还当着江拾月的面,他有些下不来台,斥道:“什么叫偷?你别说那么难听。我身为一家之主拿点儿肉票怎么就是偷了?” “你是一家之主?”厂长太太不客气地“呸”了一声,弯唇讥讽,“你说你是一厂之主我不反对。你说你是一家之主,自打你当了厂长你为家里做过什么?孩子你管过吗?家务你做过吗?要说赚钱养家,你多久没往家拿过钱了?你不光不往家拿,你还拿家里的钱往厂里填补。 以前的我不跟你计较,但是这两斤肉你怎么吃的怎么给我还回来!为了给孙子过周岁生日,我省吃俭用大半年才攒下这二斤猪肉。你倒好买了肉还拿到厂里来吃吃喝喝?!你算什么一家之主? 陈国军,我把话撂这儿,你今天要不把钱和肉给我拿回来,你就永远不要进家门了!” 餐桌旁的人都多少有些尴尬。 不劝吧?不合适。劝吧?这肉他们也吃了,但都拿不出钱给厂长老婆,说什么都更不合适。 纷纷垂下头。 江拾月神色自若地给阳阳夹了一片糟肉,目光从众人脸上掠过。 一桌八个人,有男有女,有年轻人也有老人,此刻所有人都只有一个表情:羞囧。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陈厂长面子被撕了个干净,干脆放弃摆厂长的架子,低声求饶,“你别闹了行不行?今天是特殊情况……” 厂长老婆直接打断他的话,“从厂里效益不好到现在,你哪次从家里往厂里拿钱拿物不说是特殊情况?陈国军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要么你把肉票和钱拿回来,要么咱们离婚,你跟厂过!” “阿姨,您别生气!这钱我出。” 众人齐刷刷地望向江拾月。 江拾月从衣服外口袋里掏出钱数出两块钱,又抽出两斤肉票起身绕到厂长老婆跟前,把钱和票塞进她手里,“不好意思,今天这顿饭是请我的。这样,您也坐下!这顿饭算我请大家!” 第049章 当众接吻 陈厂长猛扯了一把他老婆,怒道:“王桂花,你一把年纪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人家小江同志一片好意你不领情就罢了怎么还骂人?打人?” 江拾月皱眉低头看了眼被拍红的手背,红唇抿成一条直线,在心里劝自己打狗还得看主人,不能还手。 “我不光打她我还打你呢!”王桂花对着陈厂长的脸挠了过去,一边挠一边骂:“陈国军你个老不羞!你一把年纪了还和小姑娘勾勾搭搭!” 陈厂长猝不及防被抓了两下,脸上立马出现几道红痕。 桌上的厂干部和工人代表们不好再干坐着,忙过来拉架。 一部分人拉开王桂花,一部分人护着陈厂长往后退。 陈厂长气得不轻,点名骂:“王桂花你有病吧?就买了两块钱的肉你至于这么疯?连这种话你都说的出来?你说我没事,你往人家小江同志身上泼脏水败坏人家名声,你脸还要不要了?” 被人拉着的王桂花闻言更是气得跳脚,“你才不要脸!我一直不说这个事就寻思你当爷爷的人了不过是一时糊涂,就没跟任何人说这事。没想到你这是半点脸面都不要!还小江同志,她就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陈国军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前阵子每天都从家里拿两毛钱去黑市,说是去卖衣服,一去大半个月一件都没卖!后来我偷偷跟着去,就听你四处跟人打听要找一个年轻貌美的江拾月姑娘。 这几天不见你出去我还以为你放弃了,没想到你直接把人带回厂里!你……哎呦!” 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的阳阳踢了王桂花一脚,然后迅速跑到江拾月跟前,张开胳膊拦在她身前,恶狠狠地瞪着王桂花,像只小狼崽子。 房间里的人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江拾月也愣了一瞬,阳阳打王桂花是为了给自己出气?现在这架势是保护自己吗? 她有点不敢相信。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心底滋生向四肢百骸蔓延,最终化成鼻腔的酸意和眼角的湿润。 这种感觉她两辈子都不曾感受过,十分戳心、温暖。 第一次觉得原来当个母亲也不错。 她弯腰抱了抱阳阳,在他额头轻轻吻了一下,“谢谢阳阳!但是,打人不对哦!尤其是贸然打比你强大许多的人。你会……” 江拾月还没等说完就听见王桂花歇斯底里地喊:“陈国军你个乌龟王八蛋!我以为你是一时鬼迷心窍,没想到你直接在外面养了个家?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江拾月:“……” 她倏地起身,反手就狠狠给了王桂花一耳光。 离她最近恰好听见她教育孩子“打人不对”的胡老,目光中刚露出赞赏,就被这一巴掌打懵了。 所以孩子打人不对,她可以打人?! 不止胡老,整个房间陷入诡异的安静,所有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江拾月弯腰捡起钱和票,冷声问王桂花:“冷静了吗?不冷静的话我可以再给你一耳光。” 众人:“……” 王桂花:“……” 她骂:“小贱人,你……” 江拾月反手又是一耳光,打断了王桂花的脏话。 厂里的工人代表明显跟陈厂长和王桂花关系更近,见自己拉着王桂花相当于助江拾月为虐,忙松开手。 王桂花捂着脸看看陈厂长再看看江拾月捂着脸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江拾月冷声道:“我听过一句话,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本来我听见你指责陈厂长那些话还觉得你挺不容易的想着不过两斤肉我赔给你。结果你张口就泼我一身脏水! 陈厂长惯着你是因为他是你丈夫,咱俩不认识我可没理由惯着你! 你说我跟陈厂长不清不楚。我就问你,我找对象很难吗?为什么要给一个比我爸年纪还大,穷到连两斤猪肉都买不起的男人当小三?” 陈厂长:“……” 厂干部以及工人代表:“……” 王桂花:“……” 她想反驳都找不到理由。 “我确实是在黑市跟陈厂长认识的。他一连半月去黑市找我是因为我问他时间结果他表停了不知道,跟我说了一个错误的时间,导致我没赶上班车,半路还遇见了人贩子。 我但凡要没脑子一点儿,早不知道被卖到哪去了还有机会站在这里让你骂我?” 王桂花“啊?”了一声,看看陈厂长又看看江拾月,脸更疼了。 “陈厂长找我是因为他人好有责任心。这一点你们应该全部清楚,要不然他也不至于为了你们制衣厂这么尽心尽力,甚至多次自掏腰包。我会来你们厂是投桃报李,看在陈厂长的份上帮你们厂把那两万套库存的工装卖掉。”江拾月盯着王桂花一字一句道,“所以,你说,我打你有毛病吗?” “我……”王桂花噎住,梗着脖子道:“谁知道你说的真的还是假的?” “我作证她说的都是真的。” 众人齐刷刷望向门口。 门被从外面推开。 陈山河走到江拾月身边停住。 王桂花皱眉,“你又是谁?” “我是她男人!”陈山河单手搂着江拾月,手在阳阳头上摸了摸,“这是我媳妇儿我儿子!” 陈山河人高腿长眉目英俊,江拾月肤白貌美,阳阳虽然还未长开,但已经能看出来集合了两个人的优点,是个小帅哥。 一家三口站在一起,整个房间里都亮了几分。 房间里所有的人都觉得陈山河和江拾月很般配,站在一起就是标准的郎才女貌。 王桂花也这么认为,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这会儿实在下不来台,只能嘴硬道:“你说你们是两口子,怎么证明?” 她朝陈山河伸出手,“有结婚证吗?” 这年头大部分人结婚根本不打结婚证,就算有结婚证也没人出门随身带着。她就不信陈山河能证明他们是夫妻。 第050章 老公,我们走! 一触即分。 快到江拾月都没反应过来。 这个仓促的吻已经结束。 她后知后觉地羞红了脸,偏还不能追究陈山河“耍流氓”的举动。 陈山河盯着王桂花问:“这样够吗?” 房间里的人表情各异。 78年,民风还普遍保守,结了婚的夫妻在公共场合也很少有肢体上的碰触,更别提接吻这么亲昵且私密的互动。 当众接吻,放在平时叫作风不。好,要被人唾弃的。 偏偏这会儿陈山河是被王桂花。逼着亲吻江拾月的。 王桂花脸色青紫交加,嗫嚅着说不出话。 再嘴硬也没法反驳。 江拾月不敢细想唇上那一抹挥之不去的温润感,冷着脸对陈厂长道:“陈厂长,我觉得为了你们家庭和睦以及我自己的清白咱们还是不要合作了。” 转头挽住陈山河的胳膊,娇声道:“老公,我们走!” 陈山河没动,目光落在王桂花脸上,“你还欠我媳妇儿一句对不起!” 陈厂长连同制衣厂的干部和工人代表们一听江拾月要走,顿时都急了,纷纷拦在门口不让她走。 陈厂长指着王桂花骂,“看你惹的事!你也是在厂里干了一辈子的老人。厂子要真倒闭我看你怎么见人!还不赶紧给人赔礼?!” 胡老也板着脸训王桂花,“你呀!你从年轻就爱拈酸吃醋闹了不少闲话。现在都当孩子的奶奶了怎么还改不了这毛病?快跟人家小江同志道歉!” “嫂子,陈厂长的为人咱们都清楚。咱们厂现在这么难,陈厂长一心扑在厂里连家都顾不上回哪还有心思想些有的没的?” “小王,也不是我说你,你年轻的时候就口无遮拦。可咱们都是当奶奶的人了,你不能再这么冒冒失失。一把年纪还不懂‘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看这下弄的!你上嘴唇下嘴唇一碰说痛快了!就算陈厂长不跟你计较,你让人家小江同志心里怎么想?得亏人家爱人大度,要不然人家两口子为这事生了嫌隙你负的起责任吗?”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为江拾月抱不平。 江拾月挑眉,乐得看热闹。 陈山河目光落在江拾月挽着他的手上,喉结动了动。 仔细看他耳尖都是红的。 好在现在众人都忙着声讨王桂花,没人注意他。 只有阳阳抬起头看了陈山河一眼,又重新垂下头。 陈山河:“……” 他一个大男人竟然有种被三岁孩子看透的感觉。 总觉得自家儿子小小年纪过于老成。 真不知道随谁?! 王桂花见犯了众怒,也怕江拾月真走了厂子会倒闭,一咬牙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小江同志,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不懂事的老婆子一般见识!是我误会了!” 陈厂长也朝江拾月弯腰鞠躬,“这回是我爱人不对。小江同志你别跟她计较。就留下来吧!” 其他干部和工人代表也纷纷开口劝江拾月留下来。 江拾月思量了一番,暂时自己也没有更好的去处和赚钱的门路,点了点头。 但,这顿饭说什么也吃不下去。 陈厂长忙带他们一家三口去休息。 “我们厂里暂时没有空房子。不过以前我们厂繁荣的时候弄了个小招待所,现在里面房间还空着,就是不能做饭。你……你们一家三口先将就一下。” 招待所是栋二层楼,每层以中间过道为界两边各有三个房间。 陈厂长把江拾月一家领到二楼,掏出钥匙打开中间朝阳的房间,“一楼潮湿,二楼干爽一点儿。房间前天已经让人收拾出来并且打扫干净了,你看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再跟我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江拾月的行李已经被人送了进来,就放在客厅的地面上。 房间不大,该有的都有,是一室一厅一卫的套间。 江拾月等陈厂长离开,松开挽着陈山河的手,问出心中的困惑,“你怎么来了?” 陈山河目光在自己空掉的胳膊上落了落,抬手把东西递给江拾月。 “这块枕巾你忘记拿了。” 江拾月接过来,这枕巾她有印象,她不是忘拿是故意没拿,“这不是你的枕巾吗?” 这枕巾有些旧,边缘都破损了。 陈山河主动开口解释:“阳阳睡觉必须要抱着这块枕巾睡觉,否则他就不睡觉。我怕他换了环境再没有枕巾会闹你。” 所以回家看见枕巾后,忙给她送过来。 正好有战友要来城里的机关送文件,他搭了个顺风车。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江拾月有些不好意思,是她想的少了。 陈山河摇头,“那我不打扰了。你收拾一下早点休息吧。” 江拾月点头,“你路上慢点。” 陈山河转身拉开房门,想起什么又转回头,“刚才亲你……对不起。情急之下没经过你同意。” 江拾月脸倏地像被火烧了一样。 心里埋怨陈山河,真是个呆子,亲都亲完了,还提做什么?怕两个人不够尴尬吗? 心里骂脸上还得装作若无其事,“没事,谢谢你给我解围。” 陈山河没说什么出了门。 江拾月大热天骑了半天自行车出了一身汗,反锁了房门嘱咐阳阳别乱跑,自己进浴室洗澡。 浴室特别小,还是卫浴一体。 江拾月洗完才想起来自己忘记拿换洗衣服,她也没有浴巾,浴巾在78年还不是百姓日常必需品。 她想了想,阳阳是个特殊孩子,他专注一件事的时候,很少关注身边的动静,而且他也只是个三岁的孩子,还不懂男女之事。 也就是说相当于这房子里只有自己。 做好心理建设,江拾月拿毛巾遮住重点部位,拉开浴室门,就想往卧室跑,结果刚迈出一条腿,就跟刚进门的陈山河目光对上。 江拾月:“……” 陈山河:“……” 一秒。 两秒。 第052章 人格分裂 江拾月一动也不敢动。 两个人的胳膊、大腿外侧隔着薄薄的布料紧贴在一起。 略高于己身的温度让她十分不自在。 上辈子江拾月在网上看过,说男人的体温比女人的体温要高半度。 原来是真的。 除了体温,江拾月还能清晰地感觉到陈山河小臂坚实有力,大腿的线条硬朗流畅。 其实他身材好平时就能看得见。 黑暗里,伴随着真实的触感,江拾月忍不住有些想入非非。 唇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清冽的烟草气息,脑海里浮现出他刚从浴室里出来时的画面。 下午陈山河刚洗完澡时,短发还滴着水,只穿了裤子没穿上衣就从浴室里出来了。 陈厂长找来的工作服是厚款,这个天穿厚衣服属实有点难受。 昏黄的烛光下,其实看不太真切,但,壁垒分明的八块腹肌和性。感的人鱼线还是能看见的。 江拾月嗓子莫名有些干痒,忍不住清了清喉咙。 陈山河突然开口:“睡不着?” 江拾月僵住,略侧过头问陈山河,“你怎么也还没睡?我吵到你了?” 陈山河摇头,过了几秒想起江拾月应该看不见他摇头,又道:“不是。” 温香软玉在侧,他正血气方刚的年纪又不是木头,偏两个人是真夫妻假情侣,睡得着才怪! “聊会儿?”陈山河征求江拾月的意见。 “聊什么?” 陈山河默了会儿,才开口,带了几分小心翼翼地试探,“你还能记得以前的事吗?” “???”江拾月眨眨眼侧过头,已经习惯黑暗略微能视物的眼睛看着陈山河,十分疑惑:“以前什么事?” 他是在怀疑她? 陈山河没直接回答,“前几天我到城里开会,遇见一个军医战友。他跟我说有的人身体里住着两个甚至两个以上的灵魂。这些灵魂会交叉控制身体。每个人都是独立的性格,有好有坏简直就像两个人一样。 假如说身体里的灵魂分为甲和乙。甲可能内向木讷老实容易被人欺负,乙则可能嚣张跋扈、横行霸道去欺负别人。甲和乙之间或许会知道彼此的存在也或许不知道自己得存在。” 江拾月注意力都放在两个人紧挨着的肢体上,闻言也没多想,“嗯”了一声。 心里纳闷跟自己记得不记得以前的事有什么关系? “等我回来,带你一起去找那个战友看看吧?!” 江拾月:“???”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怀疑我有神经病?” “不是精神病,是人格分裂。”陈山河纠正。 江拾月:“……” 她坐起身,靠在床头上,幽幽道:“你战友难道没跟你说,人格分裂又叫多重人格,在学术上被称为分离性身份障碍。精神病的一种。” 陈山河:“……” 他问的委婉,战友说的随意,他确实不知性格分裂也是精神病。 江拾月反而来了兴趣,她知道自己行事作风跟原主反差太大,一直把“改邪归正”挂在嘴上。但也知道这个理由瞒不了陈山河这种枕边人。 她的性格字迹什么都跟以前不一样,很难有合理的理由说服人。这也是她迫切搬离大院的原因之一。 没想到今天陈山河给她找了一个完美无缺的理由。 陈山河也起身,坐在床边,“原来你知道人格分裂啊?你看过医生?” 江拾月犹豫了下点头,“对。我的事你别跟别人说。让别人知道我有精神病,你可就没办法跟我离婚了。” 跟精神病离婚可能会构成遗弃罪。 当然,江拾月怕的是别人真把她当精神病,剥夺她民事行为能力。 陈山河轻晒摇头,“这个病跟其他的不一样。不影响你正常生活。当然,如果你需要照顾的话,我不会跟你离婚。” 江拾月忙摇头,“别!我可以照顾自己。用不着你一直委曲求全。” 陈山河想说“如果是现在的你我不委屈。”但,又怕江拾月误会,默了会儿,点头道:“你说得对!现在的你跟以前不一样。特别独立,不需要任何人照顾也能活的很好。” 好到让人诧异。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能赚一辆自行车赔给大刘家。还能让一个快倒闭的制衣厂把她奉若神明。 对他和孩子也和以前有天壤地别。 “你……”陈山河犹豫着问,“还会变成以前那样吗?或者你们交换的时候你会知道吗?” “不知道。”江拾月摇头。 她虽然不是人格分裂,但是强占了别人身体的灵魂。 她确实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会和原主再交换回来。 反正这一次穿来的时候她不知道,也来不及跟任何人打招呼。 陈山河点点头,“你先睡吧!我去抽根烟。” 坐在客厅的桌前,听着门外呼啸的风声和不停歇的雨声,陈山河有些惆怅。 这一刻,他自私的希望,现在的江拾月能长长久久的留下来。 ****** 后半夜才风停雨歇,开了窗户房间里不再那么闷热,江拾月才沉沉睡去。 感觉才刚合上眼,门就被拍得乓乓作响。 江拾月揉着头坐起身,才发现外头已经艳阳高照。 她打开门,来的是王桂花。 江拾月警惕地问,“你怎么来了?” 王桂花手里端着两个饭盒,局促的站在门口。 看见江拾月把饭盒塞进她手里,嗫嚅道:“江拾月同志,昨天……昨天是我气糊涂了,胡说八道。你别往心里去。” 江拾月挑了下眉毛没说话。 “我这人从年轻的时候就爱拈酸吃醋,动不动就往那方面想。这事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不是。” 江拾月这才开口,“阿姨,没事,误会说开了就好。” 她昨天也打人了,没吃亏。 “昨天老陈把你的事都跟我说了。谢谢你愿意来帮我们厂。也谢谢你给我孙子买肉。” 王桂花说完就转身跑了没给江拾月再说话的机会。 江拾月低头看看手里的饭盒,摇头轻笑,这份歉意可不轻。 回到屋里发现四处都没看见陈山河,最后在枕边找到一张巴掌大的纸。 陈山河留的,说见江拾月睡得香没叫她,先走一步,归期不定,但尽量不耽误她高考。 江拾月摇摇头,把纸条放在一边。 正好阳阳也睁开眼,给他穿衣洗脸,两个人一起吃饭。 饭盒是双层,下层是粘稠的小米粥,上层是一个白煮蛋还有一个白面馒头。 吃过饭,江拾月牵着阳阳到车间。 其实把他放在招待所可能更合适一些,阳阳喜欢一个人。 但,他们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熟,江拾月不放心,还是觉得阳阳在自己眼皮底下更好一些。 第053章 要饭还嫌饭馊 江拾月吓了一跳。 她以为会是陈厂长领着仓库管理员和车间主任跟她对接,没想到全厂工人都来了。 她走到陈厂长身边,“厂长,这阵仗是不是有点过大了?咱们能低调把衣服改完卖了就行。” 她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大家都是自愿来的。”陈厂长道,“我们厂这情况大家都快绝望了。好不容易有个说能帮我们卖衣服的大家都好奇也想当面感谢你。” 他站在最前面,给大家介绍:“同志们,这位就是我跟大家说的江拾月同志。咱们厂里应该不少人知道,前阵子我在厂里拿了一部分衣服出去卖,想换点钱给大家发生活费。 当然知情的人也都知道我一件也没卖出去。 我身边这位江拾月同志就不一样了,人家改了改自己穿过的二手衣服,两次就换了一辆自行车。你们知道卖给谁了吗?乔四爷!” 工人们一片哗然。 乔四爷的名头在银城十分响亮,只是不是什么好名声。 大家对乔四爷的印象就是狠、能打、是个坏人中的头头。 江拾月忙道:“这事纯属巧合。我没陈厂长说的那么厉害,但是一定会尽力而为。鉴于现在厂里情况不太乐观,我也就不说大话空话和废话,我努力的同时也希望大家能配合我。 除了库管以外,我还需要一名设计师以及一些缝纫工人配合。” “我来。”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一名五十岁开外的中年妇女,长得很漂亮就是眉眼凌厉带着股子不好惹。 陈厂长给江拾月介绍,“这是我们厂资历最老的设计师乔珍乔老师。现在咱们厂里这些工装都是乔老师设计的。” 江拾月点头,主动伸手打招呼:“乔老师好。” 乔珍回握,目光充满了审视和质疑。 问过好,江拾月目光落向乔珍身后,“请问,还有年轻点的设计师愿意帮我吗?” 乔珍顿时拉下脸,眉毛一挑,“江同志,您这什么意思?” 江拾月睁眼说瞎话,“乔老师,您别误会!咱们的工作服都是成品,哪还用得着您这么专业的设计师出马。我的意思是找个年轻的刚学设计的,正好趁年轻练练手。” 她说话的同时目光往人群里扫去,注意到刚才站在乔珍身后的两个女同志。 一个三十来岁另外一个二十来岁。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又齐齐看了乔珍一眼,垂下头。 江拾月没错过她们眼里的跃跃欲试和对乔珍的害怕。 乔珍注意到江拾月的视线,“那是我两个徒弟。平时让她们练手不是不行。眼下厂里生死存亡之际,不是练手的时候,还是我亲自把关我更放心。” 李厂长也附和,“乔老师说的对。” 江拾月不好再坚持,直接拿出效果图。 在二十一世纪,大部分孩子的童年都是从各种兴趣特长班中度过的。江拾月也一样,琴棋书画只有下棋不行。 她用彩色蜡笔在信纸背面画几张改装后工装的效果图。 其中一种夏季的工装其实改动不算大,最明显的也就是衣领改成了小西装领。整体改小,女工装收了些腰围。 另外几种改动比较大。 但乔珍只看了第一种就连连摇头,“不行!工作服是干活的衣服,改成这样成何体统?” 江拾月画的图清晰明了,就是一个模特穿着改良工装的正面、侧面和背面的效果图。 众多工人听见乔珍的话,纷纷探头,想看清纸上的画。 江拾月干脆把效果图递给工人们,让大家自行传阅。 工人们开始指着效果图议论纷纷,很快就有人提出疑问。 “江同志,工作服改成这样还能干活吗?” “就是,咱们工人干活都是卖力气的。需要肩扛手提。你这工作服紧巴巴的还不一抡膀子就撕了咯吱窝?” “撕咯吱窝算什么?就怕裤裆裂开!那可就没脸见人了。” 工人们哄堂大笑。 江拾月不以为意,等大家都笑够了,才淡声开口:“改好的衣服就不是让人穿来干活的。” “什么意思?工作服不给工人穿给谁穿?”乔珍皱眉。 “工作服是给工人穿,但不是所有的工人都要干活。”江拾月解释,“还有些后勤类或者服务类的工人他们并不直接参与日常生产。 对这些人来说,他们日常的工作是坐办公室或者直接面对消费者。这种略修身的工作服会让他们看起来更精神,行走时会更干练。” 乔珍并不认同江拾月的说法,“小江同志,我想你弄错了重点。咱们工作服主要是为了广大工人设计的。尤其是生产车间的工人们。至于你说的服务性质的工人或者后勤上的工人,他们都是为劳动工人服务的,怎么穿也不是很重要。” 江拾月很努力控制才没直接翻白眼。 对,她知道这年代讲究的是劳动最光荣。也知道越苦越累的工人越受人尊敬。 问题是,这个制衣厂马上就要倒!闭!了! 典型的要饭还嫌饭馊。 江拾月目光在工人们脸上掠过,毫无意外,大家都认同乔珍的观点。她笑了笑,问:“那你们生产的工作服卖出去了吗?” 乔珍顿时拉下脸。 工人们面面相觑都闭上嘴。 “这样的衣服我改不了!你另请高明吧!”乔珍拂袖而去。 “乔老师!乔老师!”陈厂长追了几步,再回头看看江拾月,只得停住脚步,回来安慰江拾月,“小江同志,乔老师比较执拗。晚点我跟她好好说说。” 江拾月摇头,“不用,她设计的工作服卖不出去,改的工作服同样还是卖不出去。” 陈厂长:“……” 还未走远的乔珍:“……” 第054章 DIY冰块 “没有人能让时间停住!所以谁跟不上时代的发展就要被淘汰。”江拾月不闪不避回望。 “大清会亡就是因为故步自封。这是78年不是68年,停了十年的高考都恢复了。咱们国家都跟漂亮国开始建交,52名公费留学生都已经出国了,你们还打算活在过去? 咱们首长去外国参观,人家电视机电冰箱都成日用品了我们连电都还没普及。 现在我国最南边已经在尝试新的经济制度,相关政策很快就会出台。很多现在大家认为最好的职业也许会逐渐被淘汰。一些大家认为不好的职业未来也许会成为香饽饽。 这些被你们抨击的工作服样式说不定就是明天的潮流。 当然,你们不这么认为。所以你们是经济改革制度下第一批被淘汰的人!” 不欢而散。 尽管工厂里不少年轻工人认为江拾月说的对,更觉得她改的工装很洋气很漂亮。 但78年,总工厂也讲究论资排辈,年轻人还没什么发言权。 就像乔珍扔下一句“不自量力!”转身离开,那两个跃跃欲试的姑娘也连忙跟着走了,就因为乔珍是她们的师傅。 陈厂长左右为难,急得直拍大腿,“这可怎么办?” 还是江拾月反过来安慰他,“陈厂长,你别急!我答应了会帮你卖衣服就一定能卖出去。” 陈厂长忧心忡忡地看着江拾月牵着阳阳扬长而去,不明白她哪来的自信。 难道她会自己改衣服? 江拾月不会自己改衣服,但是她深谙人心,打算学一下姜太公钓鱼。 回到落脚的厂招待所,江拾月什么也没干就专心陪阳阳。 阳阳跟普通的小孩不一样,对亲子游戏并不感冒。 江拾月试了半天,发现他最有兴趣的还是数学。就教了他一些数学方面的东西。 阳阳对数学的接受能力甚至远超很多成人,过目不忘加上举一反三学得特别快。 这才不过月余简单的加减乘除已经难不住他。 江拾月想了想开始教阳阳几何和代数。 她不是专业的老师也没有系统的教材,想到哪讲到哪,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偏阳阳还听得津津有味。 可惜江拾月大部分东西都还给老师了,仓促之下能讲的东西并不多。 就好像小时候大家都会背诵很多唐诗宋词,真正大学毕业工作的时候,还能背过几首? 唯一庆幸的是阳阳年纪小就像一张白纸,江拾月这半瓶水可以随便晃。 数学教完讲物理,物理讲完讲化学。 阳阳就像一块小海绵一样,飞快汲取着江拾月教的东西。 江拾月教累了布置给阳阳一些作业,自己跑到一边扇扇子。 盛夏本就热得坐立难安,听着窗外的蝉鸣越发心浮气躁。 江拾月想要是有空调有冰箱就好了。 哪怕有电风扇也行。 空调暂时不现实,就算江拾月买得起也用不起。 现阶段,城里居民用电还不稳定,隔三差五就停电。而农村,大部分地区就还没通电。 电风扇倒是有了,跟自行车差不多的价格。 江拾月数了下自己的小金库。上次在黑市上卖了一百二十一元,加上之前剩余的二百八十二块一毛六,总共有四百零三块一毛六分钱。 这几天买日用品、文具、坐公交车拉拉杂杂花了二十八块一毛钱,还剩三百七十五块一毛五。 这些钱找乔四爷买一台电风扇差不多应该够,只是买完风扇基本上得再次倾家荡产。 这钱赚的太难,江拾月舍不得。 那怎么办? 江拾月拿着纸扇子在房间里走了两圈,打了个响指,“有了!” 惹得阳阳抬头看她,眼里写着不认同。 江拾月坐在阳阳对面,强行握着他的小手,目光炯炯的盯着阳阳。 向来处事不惊的阳阳,头一次有了明显的躲闪。 江拾月当然不肯放阳阳离开,“阳阳,你这么聪明,我再教你点别的好不好?” 阳阳没说话。 “我问你,你知道古人没有冰箱是怎么制冰的吗?那些达官贵人又是怎么在夏天过上有冷饮吃冷气吹的日子呢?” 阳阳面无表情。 “第一种当然是挖很深的地窖,做好保温措施。冬天的时候把冰放进冰窖贮存好,留到来年夏天的时候用。这办法对咱们来说没有参考价值。” 阳阳停住往回抽手的动作,回视江拾月。 “第二种办法就是用化学制品制冰。 你知道硝石吗?就是做火药的原材料之一。当然,火药不是我们能碰的,但是我们需要硝石溶解制冰。 硝石的主要原材料就是硝酸钾,硝酸钾溶于水的时候会产生大量热量。导致水会降温至冰点,这样咱们就有冰用了。” 阳阳小脸上明显还有些困惑。 江拾月摊手,“你有疑问我也解答不了。实话告诉你,我是以前看一部宫斗剧跟着学的。 宫斗就是住在皇宫里的一群女人为了一个男人整天勾心斗角互相使绊子,轻则头破血流重则你死我亡。 那个特别火的宫斗剧里就动不动有冰镇水果、冰鉴。我们……就我和我的朋友出于好奇研究了下古代制冰的方法。” 其实是江拾月那时候上大学住宿,宿舍里就特别热,虽然有空调但也是限时限点的开,经常热到难受。受嬛嬛的影响,宿舍里的姐妹们突发奇想要在宿舍里制冰。 她们网购了一些硝酸钾回来。 当时宿舍里有个学霸,制冰的事不用江拾月插手,具体过程她记不太清了。 江拾月松开阳阳,拿过一张纸,边写边教阳阳。 “首先考虑夏天水结成冰所需要放出的热量。 先设咱们室内温度30℃,咱们是标准大气压,水温在25℃左右。 水结冰可以分为水从25℃降到0℃放热,再从0℃结冰放热两部分。 因为Q=cmt。水比热容4.2×103焦/(千克·℃) 一升水也就是一千克水。那么想让25℃的水降到0℃需要释放105千焦热量。 0℃时一克水结成冰要释放80卡热量即334.8焦,我们只取334焦,那么一千克要释放334K千焦。 所以估计水从夏天的常温下结冰要释放439千焦热量。 接下来考虑硝石。 硝石的主要成分硝酸钾。工业级硝石纯度可以达到99.0%以上。咱们暂时先不考虑杂质。硝酸钾溶解热34.89千焦/mol。 江拾月的记忆里,在20℃时硝酸钾溶解度在31.6克左右,那么设25℃时,溶解度为35克,硝酸钾摩尔质量101克/mol。 所以要吸收439千焦热量需要1270.8克硝酸钾,硝酸钾的密度2.109克/立方厘米。也就是要602.57立方厘米。” 江拾月把笔扔下,无意识地开始咬拇指。 这结果不对。 不是算错了而是把硝酸钾直接扔进水里不现实。 江拾月烦躁的扒拉了下头发,她记得当初宿舍的学霸舍友制成冰了啊? 哪一步错了呢? 第055章 不能说的秘密 江拾月拉开门,微怔。 不是她要等的人,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圆脸姑娘,见人先笑,露出两个酒窝特别可爱。 江拾月纳闷道:“你是?” “我叫刘圆圆,也是咱们制衣厂的工人。我来是想试试能不能画出你要得设计图。”刘圆圆垂下头,两手略无措的抓着衣角,“不过,我不是设计师。确切地说我还在实习……” 说到这里,刘圆圆抬起头,有几分迫切地望着江拾月,“但是,我很小就喜欢设计衣服。没进厂之前也一直跟着盼盼姐学画设计图,我一定能画好的。” 江拾月点头,把人让进屋里坐在方桌旁,倒了杯白开水递给刘圆圆,“不好意思,我这里只有白开水。” 刘圆圆忙道:“白开水就行!” 见她十分局促,江拾月没着急进入正题跟她闲聊了几句,问她多大,家里几口人什么的。 聊着聊着刘圆圆放松了不少,江拾月就把效果图拿出来。 刘圆圆没着急接,恳求江拾月,“能不能请你帮个忙,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来过这里?要不然我会被开除的。” 江拾月明白她的顾虑,要不然她也不会白天没表态,天黑了才悄悄上门。 笑着点头,“你放心,我不会说的。” 话音刚落,江拾月的房门再次被敲响。 刘圆圆倏地站了起来,凳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神色慌张地四处张望,找可以躲人的地方。 江拾月见她实在害怕,指了指卧室,“你可以先去卧室待一会儿。” 刘圆圆一边道谢一边三步并两步跑进卧室,把门关上。 江拾月拉开房门,门外站着秦盼盼,乔珍的两个徒弟中比较年轻的那个。 秦盼盼也是江拾月要“钓”的鱼。 秦盼盼手里拎着四分之一的西瓜,笑眯眯地递给江拾月,“江老师,我来给你们送块西瓜。我们自家种的个头不大,你们别嫌弃!” “谢谢。”江拾月没客气,因为她知道送西瓜是给别人看的,拉开房门把秦盼盼请进屋,“不过,老师我可不敢当。不嫌弃的话叫我拾月吧。” 江拾月招呼秦盼盼坐。 她注意到西瓜是切分好的,只剩瓜皮还连在一起,轻轻一掰就能分开。 江拾月先掰下其中一块递给秦盼盼,又掰下一块给了阳阳,往卧室的方向看了眼,把剩下的两块放在了桌上。 “不好意思,我们昨天刚来就赶上暴雨还没来得及出去买点水果什么的,只能借花献佛了。” 秦盼盼摇头,“我吃过了!”她目光落在散落的图纸上,问江拾月,“我能看看这些图吗?” 江拾月比了个请的手势。 秦盼盼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由衷地夸赞江拾月,“江老师……拾月,你真的太厉害了!这些衣服要真的做出来穿在身上一定很好看。” 江拾月毫不客气地夸她,“你比你师傅有眼光。不过这不是我设计的呢!这是看外国电影的时候觉得人家的衣服特别漂亮就记住了。” 秦盼盼咬了咬唇,“拾月,我可以帮你画设计图,就是得麻烦你保密。别告诉别人我来你这画设计图。” 江拾月往卧室的方向看了眼,点点头。 心想这可不是我告诉别人的,这是你自己告诉人家得。 秦盼盼显然是有备而来,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了尺子铅笔橡皮。她举着软尺问江拾月,“我能给你量量尺寸做个参考吗?我觉得你就特别适合当衣架子。” “当然。”江拾月点头起身,张开胳膊站直身子。 秦盼盼刚拿过软尺量了一组数字,江拾月的门再次被敲响。 别说秦盼盼,连江拾月都有些错愕。 她等的人就是秦盼盼,刘圆圆已经是意外了,竟然还有人来?! 江拾月刚想开口,只见秦盼盼着急忙慌抓着软尺冲向卧室,还不忘朝江拾月无声道:“别说我在。” 江拾月:“……” 制止的话还没说出口,秦盼盼已经拉开了卧室的门。 招待所的房间不大,卧室里也没藏人的位置,秦盼盼一眼看见同样傻眼的刘圆圆,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江拾月轻推了秦盼盼一把,把她推进卧室关上门。 她走回客厅拉开门,卢翠兰牵着一个比阳阳大不了多少的男孩站在门口。 卢翠兰在男孩头上摸了摸,“我们家水生听说来了个小朋友,非要来玩,可以吗?” 江拾月:“……” 嘴角抽了抽。 阳阳的状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合群的孩子。 来找阳阳玩? 腹诽归腹诽,江拾月还是热情地把卢翠兰让进房间里。 卢翠兰刚说出自己来的真实意愿,又补了一句“别告诉其他人我帮你画设计图!”就看见桌上秦盼盼遗落的橡皮和铅笔。 她错愕地瞪圆了眼,“盼盼在你这里?” 江拾月扶额,不知道该承认还是睁眼说瞎话。 卢翠兰显然不是好糊弄的,肯定道:“她也是来帮你改设计图的。” 江拾月没说话。 卧室那边传来动静。 江拾月和卢翠兰同时扭头。 卧室门从里面拉开。 第056章 阳阳的世界 短暂的尴尬过后,四个女人齐齐笑了起来。 江拾月把秦盼盼带来的西瓜切成小块放在铝制饭盒里端给大家。 但,刘圆圆秦盼盼卢翠兰明显对改衣服的兴趣更大,缠着江拾月让她仔细说改制工作服的特点,她们量尺寸好有数。 江拾月笑道:“你们别急,咱们今天不改工作服。” “啊?不改工作服改什么?” “改这个。”江拾月起身把牛仔服的效果图拿出来。 “这衣服好特别!”刘圆圆接受新鲜事物的速度明显比其他两个人更快一点儿。 卢翠兰皱了下眉,“这什么衣服?怎么这么奇怪?这跟你昨天拿的效果图好像不一样。” 江拾月点头,“确实不一样。昨天给大家看的是普通的工作服。今天看的是牛仔服。” “牛仔服是干什么用的?”刘圆圆求知欲十分旺盛。 “牛仔裤刚从南方过来,有些电影里演员穿着,所以咱们这边走在时尚前沿的年轻人开始穿这个。你们大约不知道一条牛仔裤在京城大约卖到一百块呢! 牛仔外套更贵,所以现在穿得还少。” “一百块?!”秦盼盼瞪圆了眼,掰着手指头算,“赶我三个月工资?!” 就这么一条裤子? 刘圆圆连话都不敢说了,她试用期工资才二十块,半年买一条裤子。 卢翠兰拿着图纸仔细看了看,皱眉问江拾月:“这牛仔服什么布料?会不会很贵?咱们厂可没钱买布料。” 她年长几岁,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卖得贵肯定得付出的多。 “不用买布料。”江拾月转身回卧室,拿出昨天陈山河穿过的工作服,“这工作服的面料你们应该都认识吧?” 卢翠兰只一眼就确定:“这是劳动布。咱们厂里生产的不多,总共就两千来套,放在招待所一楼。” 刘圆圆一脸仰慕,“卢老师,你怎么这么厉害?只是一眼就知道面料还知道生产量和存放的地方!” 卢翠兰摇头,“我这才哪到哪?我师父才厉害呢!虽然她刻板了点儿,但是能力真的没话说。一匹布到她手里到出成衣,几乎没什么碎布头。两匹布就能比人家多裁一套衣服。” 秦盼盼对自家师父的能力也深有体会,只是她不明白,“不是在说牛仔布吗?怎么又说起劳动布了?” “因为牛仔布跟劳动布很像。甚至可以说只是略有不同。” “不是吧?”刘圆圆看看效果图再看看桌上的工作服,“这看起来天差地别啊?!” 工作服是土里土气的深蓝色,但江拾月画的效果图上牛仔服是靓蓝色很漂亮。 江拾月会对布料有所了解是因为上辈子她作为投资人投资过一个布料厂,略有了解。 牛仔布很多年前就有了,但是因为用途不同,布料有细节上的不同。 工作服用的劳动布和外穿的牛仔服也是有些不同,布纹走向还有面料也有细微的不同。 但,眼下就这条件,只能将就。 听完江拾月的话,刘圆圆同学又有疑问:“可是,咱们工作服已经染了这么深的颜色还能做牛仔裤吗?” 卢翠兰拍了拍刘圆圆,“圆圆,衣服能染色就能褪色。” 秦盼盼轻叹一声,“这色怕是好染不好褪啊!要是师傅肯帮忙就好了。” 江拾月拍拍手,“染色的事明天再说,咱们争取今天把图纸画出来。” 改工作服跟改她的二手衣服可不一样。 她的二手衣服是个人衣服,一个款就一件,谁穿上谁买。 牛仔服是面向大众的。 即使银城的人瘦多胖少,但终归是高矮胖瘦各不相同。 衣服有长短还得有肥瘦。 男款跟女款也不一样。 光以江拾月一个人当模特可不行。 秦盼盼犹豫道:“咱们去哪找这么多模特?” 卢翠兰沉吟片刻,建议:“这样,先让江拾月姑娘试穿一套工作服,我们再按要求给出适合她的牛仔尺寸,算下改动的比例。其他号码也按这个比例如何?” 江拾月有些头疼,她对这些不太熟悉。 毕竟几十年后,买衣服只需要说S还是M码就可以。 但是S的衣服到底什么尺寸,M到底什么尺寸,她还真不清楚。更别提再大码女装的尺寸还有男装的尺寸。 “你们先画女装。其他的我明天想办法。” ** 等送走三位设计师,已经晚上八点多。 江拾月给阳阳洗完澡把他放在床上,才出来收拾方桌上散落的纸页。 “咦?”她注意到其中一张纸,抽出来。 这张纸上是她写的字,就是下午写来制冰那张。 现在上面多了两个圈,还是大圈套小圈。 大圈里歪歪扭扭写了个石,一看就是阳阳的笔迹。 若是其他孩子画的,江拾月只当孩子无聊瞎画,也就随手扔掉。 但是阳阳不是一般孩子,他连多余的眼神都不会给外人一个,话都不会多说一句,更不会浪费笔墨。 江拾月拿着纸回到卧室,见阳阳还在翻字典,把纸拿到他面前,“阳阳,这俩圈什么意思?” 阳阳抬头看了眼,重新低下头。 江拾月以为又会和以前一样得不到回应,把纸放在床边柜子上。 “是大盆小盆。” 江拾月错愕地低头。 阳阳抬头见江拾月看着自己没反应,以为她不懂,又补了句,“大盆放硝石,小盆放水.” 江拾月眼睛一亮,双膝跪在床沿上,两手抱着阳阳的小脸左瞧右看,“哇!阳阳,你竟然一次能说什么多话了?我太开心了!你这是把我也画进你的圈里了吗?” 阳阳下意识想抬手掰江拾月的手,但是抬到一半放了回去,被江拾月捏着脸颊只能含糊不清道:“不是圈是盆。” “我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江拾月开心坏了。 在她的理解里,自闭症的孩子其实就是不肯走出自己世界的孩子。 他既定的作息既定的路线都是他自己世界里的规则。 其他的人其他的事都进入不了他的世界。 第057章 夏日冰粥 一大早,江拾月牵着阳阳去找陈厂长,把找模特的事跟陈厂长说了,陈厂长表示这事他会负责。 江拾月没跟了陈厂长客气,他能当上厂长在厂里的人缘肯定没得说。找会画画的设计师难但找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工人不难。 “陈厂长,我还有件事想麻烦你。” “你说。” “我想要一些硝石。” 陈厂长纳闷道:“你要那玩意干啥?” “陪孩子做个小实验。” 陈厂长想了想给江拾月写了一个地址,“你到这个地方找我弟弟陈国华,他在化工厂当个小干部,应该能帮上你忙。” ** 江拾月载着阳阳去百货大楼买了两身换洗衣物,还买了些水果和零食。然后带着烟酒糖茶才去找陈国华。 听见传达室给陈国华打电话的时候江拾月才知道陈厂长着实谦虚。 “小干部”陈国华是一家大型化工厂的生产车间主任。 陈国华和陈国军两兄弟性格有些像,比较实在。 江拾月走的时候自行车后座上捆了一麻袋硝石。 回到招待所,江拾月在洗脸盆里装了半盆水,又找了个大铁碗装了一碗清水。放在洗脸盆中,然后把硝石倒入洗脸盆中。 抹了把额上的汗,走到方桌前,拍了拍阳阳的小脑袋,“阳阳,一会儿咱们就有冰吃了!” 阳阳拿开江拾月的手,“脏!” 江拾月:“……” 掐腰笑骂:“你这个小兔崽子!还敢嫌弃你娘!” 阳阳自然不会回应她。 江拾月洗净手,又切了块西瓜,母子俩分食。 吃过午饭,江拾月照例教阳阳读书认字,依旧是想到哪教到哪。 往往上一秒还在说长城是怎么建立的,下一秒就告诉阳阳漂亮国扔了两颗蛋,以及想做那两颗蛋需要什么。 江拾月说得随意,阳阳却听得极其认真,甚至偶尔会反问几个问题。 这种互动是以前不曾有的。 陈山河都没得到过。 江拾月深知这是阳阳在慢慢接受她,慢慢回到这个世界,也就更小心翼翼地引导他。 见阳阳开始打哈欠,就硬拉着他去午睡。 硝石溶于水不断的吸收热量,不大的房间里凉快许多,睡起觉也不再那么困难。 洗脸盆中已经结冰,盆中的碗还在持续降温。 江拾月打着哈欠想,一会儿醒了应该就有刨冰可以吃。 果不其然,等江拾月醒来,碗里已经结了冰,洗脸盆中的冰上更是起了厚厚一层白霜。 江拾月找了个薄铁片把白霜刮下来,硝酸钾就是这好处,能反复循环利用。 她把水盆中的冰整块取出放在洗衣服的大盆中,再重新在洗脸盆中放好水放入硝石制下一盆冰。 大碗里的冰被江拾月扣出来,用新买的笼布把冰包起来砸碎。 阳阳听见动静,揉着眼睛出来察看动静。 江拾月抱着一大碗碎冰,招呼阳阳,“阳阳,快坐下。请你吃好吃的。” 阳阳犹豫了下,很给面子的坐在桌前。 江拾月哼着现在还未流行的小曲儿,在碎冰上撒上切碎的水果丁、蜜红豆、碎花生、白砂糖搅拌过后,连同勺子递到阳阳面前,“尝尝。” 看着阳阳把冰粥送入口中,巴巴地问他:“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阳阳在江拾月殷切的目光中,迟缓的点了点头。 江拾月开心的一蹦三尺高,朝阳阳比了个耶。然后给自己做了一碗。 比起几十年后小料众多可以加奶加巧克力的冰粥,江拾月做的这冰粥略显寒酸。 但,以78年的标准来说,足够奢侈。 到了晚上下班后,刘圆圆秦盼盼还有卢翠兰都遛了过来。 三个女人人手一碗冰粥。 “哇!太好吃了!我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冰!”刘圆圆眼睛瞪得溜圆。 秦盼盼腾出一只手,食指戳了戳刘圆圆的额头,“你才多大还这辈子?”随即感叹道,“别说你,我虚长你几岁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冰!” 刘圆圆猛点头,“月月姐,你太厉害了!” “是啊!拾月这么年轻又有头脑又会改衣服还漂亮!”卢翠兰把冰粥放在桌上,也是对江拾月赞赏有加。 刘圆圆注意到卢翠兰的动作,问她:“卢姐,这么好吃的冰你怎么放下了啊?一会儿化掉就不好吃了。” “我……我来好事了,不能吃凉。” “啊!那太可惜了。”刘圆圆舔了下唇,“这么好吃的冰粥不能浪费啊!翠姐,你让给我吃吧!” 卢翠兰“啊!”了一声,看着刘圆圆殷切的脸,缓缓点头。 “谢谢翠姐。”刘圆圆道了谢就伸手去拿卢翠兰的冰碗。 啪! 秦盼盼一巴掌拍在刘圆圆手背上,“吃吃吃!女孩子不能吃这么多冰,你吃这一碗就够!” 刘圆圆捂着被拍红的手,“又不经常吃!再说翠姐又不吃,放着化了多浪费啊?” 秦盼盼翻了个白眼,食指戳刘圆圆额头,“你这孩子说你聪明吧偏有的时候傻的冒泡。就算我师姐不吃不还是还有水生?你好意思跟小孩子抢吃的?” 刘圆圆“啊!”了一声,不好意思地摸摸额角,“我没想那么多嘛!” 江拾月顿时明白过来,卢翠兰说来例假不过是个借口。天底下的母亲大抵都这样吧?吃到好吃的总是第一时间想到孩子。 她把冰碗推回卢翠兰面前,“蓝姐,要不你稍微尝点?也凉快些。你放心,我这里现在就是冰多。一会儿等你回家的时候再给水生带一份。” 卢翠兰道了谢,这才拿起勺子。 吃过冰,四个人开始画图。 她们三个白天已经有了足够多的模特样本,现在基本可以整理出每个号码的尺寸。 为了稳妥,她们每个号码改了一套工作服出来。 江拾月作为模特之一,首先试穿。 “嚯!”刘圆圆围着江拾月转圈,“这平平常常的工作服一改,穿在身上立马像变了个样。” 要不是她全程参与设计,根本不相信这是劳动布改的牛仔服。 秦盼盼也点头,“看来尺寸没什么问题。剩下的得褪色后再改做了。要不然褪色不匀的地方不好修。” 第058章 倒闭呢还是倒闭呢 秦盼盼一听眉头皱起,“对!柳婶跟咱师父交好。咱师傅不肯参与改版设计,柳婶肯定就不会让缝纫工按照图纸重新裁剪改衣服。 如果就这三两千件,咱们三个咬咬牙偷偷加几天班也能改完。两万件咱们做不到呀!” 江拾月闻言气笑了,“我挺好奇,你们厂的人这不行那不准,到底是希望你们厂倒闭呢还是希望你们厂倒闭呢?” 卢翠兰有些臊,嗫嚅着没开口。 刘圆圆这孩子有点有时候听话不带脑子,立马回:“月月姐你是不是说错了?我们当然是不希望厂倒闭了!” 秦盼盼恨铁不成钢的白了刘圆圆一眼,跟江拾月解释:“大家肯定不希望倒闭。但是我师父她们这代人也算是经历过大起大落。 他们最穷的时候啃过树皮吃过观音土。赶上过读书无用大家插队下乡支援祖国边疆。再加上如今师父年纪略大有些因循守旧故步自封。一下子无法接受这么新潮的事物。” 卢翠兰轻叹:“何止是师父他们这一代人。坦白说,如果不是眼下刚刚恢复高考,我们家还有个正在上学的学生马上要交不起学费,我都不会过来。 咱们的工装好好的干嘛要重新改?这牛仔服我没见过就不说了。你看好好的工服改得掐腰收臀,这哪好意思穿出门去嘛?!” “坦白说,我有时候很不明白这种想法。”江拾月摊手,“就像怀孕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对大部分家庭来说怀孕算是一件喜事。这件喜事也会告诉自己的亲朋好友。 明明已经广而宣之,却又不好意思让人看见孕肚,百般遮掩,直到生产。” 她在大院家属院也遇到过,在制衣厂也看见过。大部分孕妇都会穿宽松的衣服遮住肚子,月份小时跟常人无异,月份大了有的有的人甚至会把肚子束缚起来。 江拾月真心不理解这种行为也不认同。 卢翠兰生过孩子,很理解这种想法,“就是单纯觉得这是件羞人的事。” 江拾月:“……” “行吧!改衣服总归不羞人。”她光棍地道,“反正我只负责卖衣服。你们厂里的人不配合损失的也不是我。” 她们三个生怕江拾月真撂挑子,纷纷拍着胸脯表示努力去劝说乔珍以及其他工人。 秦盼盼还补了句:“裁剪缝纫的事还不急,眼前要紧的是给劳动布的工作服褪色。” ** 江拾月不是百科全书不懂褪色技术,两千套牛仔褪色的事是陈厂长找人处理的。 当然江拾月也没闲着,一边复习高考内容,一边带阳阳,抽空还要找租房。 制衣厂本就住房困难,厂里职工一直都安顿不下。 虽说她们母子住的是招待所,不属于可分配房。但,母子俩用水用电总归是一笔开支。 她付费使用陈厂长又不同意。 再说招待所没有厨房,她又没厂食堂里专用的粮票,每日里吃的饭都是陈厂长一家从嘴里省出来的,弄的江拾月越发迫切地想搬出去。 银城不算大,主城区像个平行四边形。 制衣厂在平行四边形的右上角。 江拾月琢磨着在平行四边形的中点附近找个房子。 可是78年还没有商品房,多数都是企事业福利分房。 条件好的单位能保证足够的住房,条件不好的单位真是求爷爷告奶奶还没有房子。 严重点的甚至一家三代挤在筒子楼里。 加上土地房屋都不允许买卖,住房一度成为无法解决的难题。 想租房的人也不在少数,却也是很难租到。 一是房源紧张,二是公有制体现在日常生活中的方方面面,租房也得找公家。 但跟公家打交道历来规矩繁琐,江拾月头疼,加上她也不符合租住的条件。 实在不行的话……江拾月咬牙,只能去找乔四爷帮忙。 她换好衣服,打算带着阳阳去黑市,还没等走就听见门被拍的乓乓作响。 江拾月听着对方恨不得把门板拍碎的架势,忙快走两步拉开房门。 刘圆圆站在门外一脸急切,眼圈通红还含着泪。 “月月姐,不好了!打起来了!”刘圆圆伸手拉着江拾月就要往外走。 江拾月只来得及回头嘱咐阳阳等自己就被拖出门。 路上江拾月问刘圆圆:“谁跟谁打起来了?打架你报警啊!找我好使吗?” 她的话在制衣厂屁都不是。 “就是工人们跟陈厂长打起来了,还说要罢免陈厂长。” 江拾月:“……” “就因为改工作服的事?” “有这个原因,现在是给工作服褪色。工人们说陈厂长这是糟蹋衣服。说陈厂长……”刘圆圆侧头看了江拾月一眼没继续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江拾月眉梢挑起,刘圆圆一向心直口快,能让她三缄其口,话必然不好听。 而把她和陈厂长放在一起,无非就是桃色绯闻。 江拾月轻斥一声,顿住脚步。 刘圆圆不解地回头看她,“月月姐?” “这事我管不了。你得去找王姨,然后报警。” 刘圆圆顿时哭了,“他们没动手就是闹着要罢免陈厂长,警察管不了啊!月月姐,你这么聪明一定有办法的。” 江拾月:“……” 她思索片刻吩咐刘圆圆,“你去陈厂长家找王姨。让她过来。” “你呢?”刘圆圆下意识反问。 “我去现场看看。” …… 江拾月到现场的时候,两队人马正在对峙。 以乔姨还有一个中年男人为首后面跟着一堆大龄工人的算是反对方。 陈厂长后面跟着十几个年轻人。 还有一大部分人不敢站队,立在一旁劝架。 乔姨指着陈厂长骂:“陈国军,不要以为你是厂长就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能投票选你当厂长就能投票罢免你!”、 后面的人纷纷附和。 第059章 我这人有个毛病,记仇! 陈厂长无奈叹息一声:“老林,咱老哥俩这么多年你都不信我?我说过多少次,小江同志真得就是来帮咱们厂的,跟我没有你们想的那种关系。” 乔珍瞪眼,“没关系,人家一个小姑娘为什么来咱们这破制衣厂?也不知道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言听计从。” 老林犹豫了下摇头,“陈厂长你跟小江有没有关系我管不着,但是这些衣服万万不能让你毁了!咱们这么难都没舍得低价把这批劳动布的衣服卖出去。眼下你竟然要褪色? 小江明显就是个外行,她不懂难道你也不懂?染好的衣服进行褪色会发生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一不小心衣服就花了!花掉的衣服还会有人要?” 陈厂长连连摇头,“现在我说什么你们都不肯信。这样,你们让我把这一缸褪色完捞出来试试看行不行?” 乔珍和老林他们想都没想就异口同声地拒绝:“不行!今天要么你卸任厂长要么你把江拾月轰出厂。” “我可以走!”江拾月在人群外高声开口。 三方人马齐刷刷看向她。 江拾月所过之处,工人们纷纷让开路。 江拾月最后在围观的工人们前方停下脚步,看着乔珍和老林道:“不过,我这人有个毛病,我记仇!而且我还不喜欢等十年再报我喜欢当场报。 你们刚才污蔑我跟陈厂长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江拾月目光落在几张脸熟的面孔上,这些人纷纷回避她的视线。 他们都是她刚到那天参与过饭局的。 “这件事,我以为我来第一天已经结局了,没想到今天还有人这么认为。这样,咱们打个赌如何?” 江拾月的话是朝着乔珍说的。 乔珍一怔,没想到江拾月敢公然呛声。 一般女人被这么指控早羞得捂着脸跑了,江拾月还能没事人一样,脸皮真够厚的。 她不屑地撇撇嘴,“赌什么?” “你若有证据证明我跟陈厂长之间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但是,我要能证明我跟陈厂长之间是清白的。从今以后我说干什么就得干什么。” 乔珍不语。 倒不是觉得污蔑了江拾月,主要她手里没有证据。 江拾月嗤笑一声,“行!那我再退一步。我跟陈厂长关系的事先放放再说。我们来聊聊这批劳动布改造的事。我听说这批工作服一共两千件。你们拿走一千件,不管是降价还是强卖强买都行,只要你们卖出去就行。我也拿一千件,看谁卖得快怎么样?” 老林开口:“赌注呢?” “你们要卖的快,我不但卷铺盖走人,还把这些……”江拾月指了指身后的大缸,“改掉的衣服全部买下来。现金支付。但是,如果我卖的快!这批牛仔服我要按售价提两成!” 江拾月竖起两根食指晃了晃。 老林跟乔珍对视一眼,小声嘀咕着算账。 他们做这些劳动布的工作服,一套成本在六七块,如果按照八块一套的低价卖,一千套也就是八千块。两成的话就是一千六百块。 八千元减去一千六百元还剩下六千四百块。 不赔本! 既然厂里横竖不赔本有什么不敢答应的。 老林跟乔珍点头。 “好!赌就赌!” 陈厂长小声对江拾月道:“小江同志,你别冲动。万一真输了可怎么办?” 他不信江拾月能拿出八千块钱买衣服。 江拾月给了陈厂长一个少安毋躁的眼神,然后对老林和乔珍道:“空口无凭,立个字据如何?” 乔珍跟老林都没意见。 财务上的人拿来纸笔写好一式两份让他们双方签字按手印。 “这个见证人谁当?”江拾月问。 乔珍跟老林都表示无所谓,反正大家都是制衣厂的人,总归不会偏帮江拾月。 “我来!” 众人再次回头。 王桂花扶着胡老疾步而来。 胡老在制衣厂的威望显然很高。 老林和乔珍也恭恭敬敬喊一声“老厂长。” 胡老抬起拐杖隔空指他们两个,“你们两个加起来也快一百岁了,怎么还这么拎不清?给年轻人当了几年前辈真觉得自己厉害了?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看厂子有今天这一步跟你们这样也有莫大干系。给你们长长记性也好。” 胡老说着弯腰拿起笔在公证人处写上了自己得名字。 写完才问江拾月,“丫头,你觉得我能信不?” 江拾月笑,答得爽快:“当然。” 胡老点点头,“还有一件事。” 胡老的拐杖一一点了那天一起吃饭的人,“你们几个人那天在食堂没带眼珠子去?看着小江同志被他们误会你们连个屁都不放?” 被点名的人齐齐低下头。 胡老又转脸看着老林和乔珍,“你们两口子年纪都长到狗肚子里去了!什么话也敢说。人家小江同志是个军嫂!” “啊?”乔珍一脸震惊。 王桂花点头,“我也可以作证。不光我,刚才老厂长点名的这些人都看见人家小江同志的对象了。长得帅气个子还高!我们家老陈就是再年轻三十岁也不如人家。人家凭什么稀罕我们老陈?” 江拾月有点想笑,但又觉得这时候笑不地道,忍得十分难受。 王桂花这些话是那天在食堂她说王桂花的。 胡老冷哼一声指着老林道:“你一把年纪了,竟然还学着这些娘娘们嚼起舌头来了!” 老林羞愧的低下头。 胡老目光掠过众人:“听说你们把陈国军这个厂长免了?我同意。他这厂长当得怪累。舍了小家也没换你们一句好。不过,你们免他之前把他从家里添补到厂里的钱先还了。” 财务部主任:“……” 关他什么事?他又没说免厂长。 更还不起钱。 “坏了!”刘圆圆尖叫一声,“褪色超时了。” 众人闻言齐刷刷看向染缸。 染缸里加了特殊的东西用来褪色,这种东西多少有些腐蚀性,不易久泡。 大家忙着吵架,都没顾上看时间。 一直守着染缸的陈厂长二话不说转身就把手伸进缸里。 王桂花急了,“老陈,你还没戴手套!” 陈厂长把衣服捞出来扔进清水里,猛漂洗。 另外几个眼疾手快的青年有样学样。 等洗干净后,陈厂长把衣服从水里捞出来。 第060章 今晚给你加大鸡腿 众人都看向陈厂长拎着的工作服。 工作服颜色大体退的还行,只是胸前一条小指指甲宽的颜色退过了,像一条白线。 这衣服就成了瑕疵品。 另外一个漂洗干净的年轻工人也举起了手中的裤子。 裤子大腿的位置被腐蚀破了个洞。 陈厂长脸色一白顿时踉跄一步,这一缸衣服都坏了!坏的可都是钱啊! 乔珍恼怒地指着陈厂长,“我说什么来着?好好的工作服就这么毁了!你们这是蓄意损坏公家财物!” “你帽子扣的倒是挺大!”江拾月翻个白眼,“自己迂腐守旧就见不得别人推陈革新。你怕什么呢?怕新工装真要做起来你厂首席设计师的位置坐不稳了? 但厂倒闭了又对你有什么好处呢?哦,不对,你马上就要退休了。厂子倒闭跟你也没什么关系是吧?” 乔珍被江拾月气得直哆嗦,“你血口喷人!” “这事你更擅长吧?”江拾月随手拎起一件染坏的衣服,“这工作服染成这样,你们没责任?不是你们堵在这里闹的陈厂长无法专心于漂衣服能顾不上看时间把衣服漂坏了? 你们把自己摘干净也就算了,还把屎盆子扣别人头上!一把年纪……呵呵” 江拾月没说后面的话。 但是所有的人都听得懂。 一把年纪活到狗肚子里了。 “你!”乔珍气得说不出来话,抬手推身边的老林,“你是死人吗?人家都骂到我脸上了。” 老林嗫嚅道:“这事咱们确实也有责任。还是先想办法解决漂坏衣服的问题吧!” 江拾有些意外地看了老林一眼,还以为他是个妻管严,没想到竟然有些主见。 乔珍见老林都不帮她越发恼羞成怒,“我这就去派出所报案。看损坏财物到底是谁的错!” “去吧!快跑!”江拾月让开路,示意乔珍,“我怕你跑慢了等报案回来厂就没了。” 围观众人:“……” 乔珍朝江拾月怒目而视:“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江拾月冷笑,“怎么?在制衣厂横行霸道久了真成坐井的青蛙?你们厂是过了今天没有明天。你去报案,公安得封厂保护现场,慢慢查证。按照他们的效率,顺便你们也就可以进行破产清算了。” 别说陈厂长连围观的工人们也不肯同意乔珍去报案,都害怕真像江拾月说的会封厂。纷纷开始声讨乔珍。 “乔老师,你们家有房住,孩子也考上大学等着吃公粮,我们还得等着米下锅呢!” “就是。我们孩子今年考高中还得交学费呢!” “我婆婆生病了还在医院等钱手术呢!乔工,你就别闹了!” “……” 在制衣厂,设计师历来受人尊敬,她历来的优越感在众工人的讨伐声中荡然无存。 江拾就是知道这年代人们法律意识淡薄才敢胡诌,没想到效果这么好,但她没落井下石,摆手打断大家,“各位!听我说一句。不管谁对谁错咱们秋后再算。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 这些漂坏的衣服算在我的一千件里,我负责往外卖。赌注照旧。” 乔珍脸青一阵红一阵,江拾月这样比打了她一巴掌还让她难受。 “小江同志说的对!能挽回的损失不叫损失。” “就是。小江同志,等你赌赢了改其他工作服的时候带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 “我也报名!” “……” 乔珍两眼一翻气晕过去。 老林连忙抱起她往卫生室跑。 胡老让大家都散了,“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反正十天就有结果。这十天咱们还等得起。所以不要再来闹!” 众人理亏,跟着胡老离开。 陈厂长拎着手里的坏衣服,巴巴地看着江拾月,“小江同志,这些工作服真的还有救吗?” 江拾月这会儿脸上没了刚才的自信,“有的吧?” 陈厂长:“……” 江拾月往陈厂长手上落了落,轻叹一声,“陈厂长,你放心,这些衣服既然是我要改的,我就一定会卖出去。” 陈厂长这种性格也就适合在这个年代生活,放在几十年后怕是得混个妻离子散。 陈厂长点点头,“小江同志,我知道这是为难你,但你真就是我们制衣厂唯一的希望。” “不为难。”江拾月指了指地上成堆的劳动布工作服,“陈厂长,我们时间有限,你们先把咱们这一千套工作服褪色再说。” ** 褪色褪坏的工作服有十套。 江拾月拿了一套回招待所,挂在阳台上晾干。 她搬个板凳坐在门口,托腮看着工作服长吁短叹。 坦白说,这些工作服褪色有点过,比时下流行的牛仔服颜色要浅一些,多少有些不均匀。 上衣还好,只一条线好处理,裤子除了那个指甲大小的破洞还有几处漂过的斑点。 陈厂长他们说这几个小点,再上色也很难,就算上色也和其他地方的颜色不一样。 江拾月问坐在自己身边专心翻字典的阳阳,“阳阳同学,你说怎么办?” 阳阳抬头看了眼衣服,想了想,又低下头。 江拾月:“……” 她抬手摸摸阳阳的头。 阳阳拿着铅笔在字典扉页上画了一朵小花,把字典递给江拾月。 江拾月:“???” 她倒转食指,指了指自己,“给我的?” 阳阳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字典也没要,转身回房间重新拿了本数学书坐在桌前。 江拾月:“……”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字典,目光落在那朵花上。 阳阳的病越来越好了,都知道画花给她了。 江拾月感动到一半意识到不对。 阳阳是在她问他衣服怎么办以后才画的。 江拾月低头看看花再看看有瑕疵的衣服,眼睛一亮,有办法了! 她跑进房间在阳阳的小脸上亲了一口,“阳阳,你简直太聪明了!今晚给你加大鸡腿。” 第061章 稳赢派和必输派 因着江拾月跟乔珍和老林打赌的事,制衣厂现在分成了两派。 江拾月和陈厂长是改版派,被工人们戏称为必输派。 乔珍和老林是守旧派,被工人们称为稳赢派。 当然更多的是观望派,俗称墙头草,两边都不站队,乐得吃瓜,反正无论谁输谁赢对他们来说都只有好处。 因为衣服卖出去就有钱发工资了,哪怕发一点点。 稳赢派大约二三十人,他们什么都不用准备,纷纷依靠自己的能力或者人脉关系去兜售劳动布工装。 他们背着衣服离开厂区时,江拾月他们必输派十来个人正在陈厂长家里开研讨会。 陈厂长带着工人连夜把工作服褪,看得出来十分用心,多数工作服都褪色均匀,虽然跟真正的牛仔服惯用色不一样,但已经有七八成像做旧感的牛仔服。 陈厂长望着窗外忧心忡忡:“他们都已经去卖工作服了。咱们还得等衣服晾干,修改。只有十天,时间能来得及吗?” 江拾月耸肩,“能不能来得及得取决于大家改衣服的效率。” “其他的衣服好说,这十套瑕疵的衣服怎么办?” 江拾月跟王桂花对视一眼,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王桂花开口:“别担心!昨天小江同志就想到解决办法了。上衣不改,裤子有斑点的地方,咱们绣点图案。女裤绣些花草,男裤就绣点竹子、树叶或者云朵啊小动物啊什么的图案把洞遮起来。我昨晚也去找了咱们厂几个会绣花的老姐妹,她们都答应会帮忙。” 江拾月笑。 能不帮忙吗?绣一件衣服五毛钱呢! 经过一番讨论,大家达成一致,光修改这些衣服最起码要五天,连熬夜加班的时间都算进去了。 “没办法,咱们人手太少了。”刘圆圆噘嘴叹息。 卢翠兰心里帮江拾月,但是面上得跟乔珍一派。 秦盼盼做不出来这种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事选择了中立。只有刘圆圆无所顾忌的跟着江拾月。 陈厂长揉着额头长叹:“五天,人家衣服都卖完了,难怪叫稳赢派。” “放心,他们卖不完。”江拾月笃定道。 “月月姐,你怎么知道?”刘圆圆好奇道。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发问。 “怎么可能卖不掉?二三十个人卖一千套衣服,一个人才卖三十多套。” “而且你们打赌说好的可以降价卖。” “就是,托亲朋好友买几套,再让亲朋好友的亲朋好友帮着买几套不就卖完了?!” “对啊!哪怕成本价去摆地摊也很轻松可以卖出去啊!怎么会卖不掉。” “……” 江拾月等着大家七嘴八舌问完才开口:“因为,我在打赌的协议里面加了一句,如果双方同一天卖完,谁卖的价格高谁赢。 他们都知道咱们这边工作服需要修改后才能卖。乔珍作为一个设计师很清楚改这些衣服需要多少时间。 最起码咱们改衣服的这几天他们不会降价很多去卖工作服。而且,如果摆摊好卖的话,你们猜陈厂长为什么一连去黑市半个月都没卖掉一套衣服?” 工人们:“……” 陈厂长:“……” 虽然但是,还是觉得受到了羞辱。 ** 尽管必输派都愿意相信江拾月,但都没有江拾月这么好的心理素质。 打赌第一天,稳赢派的人总共卖出去二十三套衣服。 必输派的人把三餐变成了两餐,恨不得饭都在车间吃。 打赌第二天,稳赢派的人总共卖出去十七套衣服。 必输派的人一言不发熬了个通宵。 打赌第三天,稳赢派的人总共卖出去十二套衣服。 必输派的人有点坐不住,纷纷找来车间查看进度的江拾月讨主意。 “你们慌什么?该慌的是他们。”江拾月反问,“难道你们都没注意到他们每天卖出去的衣服销量是递减的吗?” 必输派的人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虽然咱们还在改衣服中,但是他们三十来个人,跑了三天一共卖出去五十二套衣服。就按这个标准的话还剩余两个三天,也不过就卖一百来套衣服。连一千套工作服的四分之一都不到,你们怕什么?” 众人一想,好像是这么个理。但又觉得哪里不对。 只有刘圆圆这个嘴快摇头,“月月姐不对啊!他们都卖不出去咱们就能卖出去吗?” 江拾月在她头上轻敲了下,“那你觉得咱们改衣服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因为你们的工作服不好卖才改的? 有句话叫磨刀不误砍柴工。你们放平心态把活干仔细了,卖衣服的事交给我。” ** 必输派心态调整好了,但是稳赢派不淡定了。 第四天,稳赢派只卖出了八套工作服。 刘圆圆悄悄跟江拾月汇报,“月月姐,我今天看见乔工嘴角起了一圈火泡。” 江拾月失笑,“老老实实干活去,要不然明天嘴上急起燎泡的就是你了。” 她不意外这个结果。 如果在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江拾月绝对不会跟乔珍打赌。 找个直播带货的网红,一千件眨眼就秒完了,反正又没限制价格。 再不然找几个朋友,出点钱买过来捐出去也行,不过千把套工作服能有几个钱? 但,这是78年,刚刚脱贫的年代。 万元户都算是一城首富还是都能上电视的那种。 工人的亲戚朋友多数也是工人,家里就算有存款也不会超过四位数,谁会舍得掏出来屯一些不能吃不能喝厂里还发的工作服? 最多看在亲戚朋友的面上,买个一两套,留着干活或者送给村里的亲戚干农活穿。 亲戚朋友终有尽。工作服当然会越卖越少。 陈厂长卖不出去的衣服,乔珍他们同样卖不出去。 到了第五天,乔珍终于松口开始降价销售。 之前厂子正常运营的时候,批发价是十二块钱一套,前四天他们也是按照十二块一套卖的。 到了第五天变成了十块钱一套。 效果还是有的,他们卖出了历史新高,三十九套衣服。但是,被纠察抓住了,剩下的十一套衣服都被没收走。 要不是人跑的快,连人都得被扣下。 相当于五十套衣服卖了三十九块。 当天晚上,稳赢派在乔珍家开会,据说他们家的灯亮了一晚上。 据说是因为,必输派的人早早改好了衣服回家休息,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第062章 你这丫头睁眼说瞎话的一把好手 江拾月睡到日上三竿,才慢慢悠悠起床出门。 陈厂长不知道从哪弄了辆牛车来,上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一千套牛仔服。 这会儿正拿了一块大帆布往车上盖。 必输派整整齐齐列在牛车旁,那架势仿若送出征的战士。 江拾月:“……” 江拾月把阳阳交给刘圆圆,“帮我照看他一上午,不用你做什么陪他在招待所房间就行。” 刘圆圆点头。 江拾月蹲下身子跟阳阳平视,“阳阳,我得去卖衣服。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圆子姐你也认识,不能再跑出去找我,能不能做到?” 阳阳直视江拾月,良久缓缓点了点头。 江拾月含笑摸摸阳阳的头,“我回来给你带大鸡腿。” 阳阳看了江拾月一眼。 江拾月莫名有些心虚,摸摸鼻尖站起来。 她好像许过阳阳好几根大鸡腿。 ** 江拾月和陈厂长到了黑市门口却没能像以往一样进去。 江拾月报了名字后,被门口乞丐摸样的人领到了胡同里,他轻敲了三下门。 很快门从里面打开,江拾月看见了刚子。 刚子看见江拾月也是一怔,“怎么是你?” 江拾月皮笑肉不笑道:“你猜。” 刚子:“……” 他招呼陈厂长把牛车赶进院子里。 领着他们往堂屋走。 江拾月打量着这看起来还不如黑市大的院子,心想:都说狡兔三窟,这乔四爷得做多少亏心事,巴掌大的地方就两个院子? 这边约莫乔四爷不常来,堂屋里的家具陈设很旧,也比较老派。 屋子中央一张黑色高腿方桌,方桌四边各一把雕花圈椅。 房间里没人。 刚子指了指桌上的茶壶,“你们自便,我去喊四爷。” 陈厂长是个本分的好人,往往好人跟这种地方格格不入。急切地问:“为什么领我们到这里?前面的院子不才是交易的地方?” 刚子翻个白眼,“你弄这么大一车衣服进前面的院子合适吗?” 陈厂长摸摸后脑勺,连说三个“对”,“是我想少了。” 江拾月自来熟地坐在桌边倒了两杯茶,一杯推给陈厂长。 陈厂长摇头,忧心忡忡,“你说乔四爷能买咱们衣服吗?” “能。”江拾月斩钉截铁道。 过了好一会儿乔四爷才推门进来。 六子跟在他身后。 “不好意思,有点事忙,让你们久等了。”乔四爷笑眯眯道。 “没事,应该的。”江拾月礼貌地露出八颗牙齿,反正乔四爷说着不好意思,脸上也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乔四爷明知故问:“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 江拾月开门见山:“来找乔四爷兑现承诺了。”她朝陈厂长使眼色。 陈厂长忙把抱在怀里的改良牛仔服拿给乔四爷。 乔四爷接过来扫了一眼,动作顿了下,随即眯起眼细细打量。 好一会儿才把两套牛仔服都放在桌上。 他坐在江拾月对面,身子微微后仰,双手交叠,语气近似命令:“开个价吧!” 陈厂长刚想开口,被江拾月在桌下扯着衣角制止。 江拾月指着正常的牛仔服道:“这套三十六。”又指着绣花的牛仔服道:“这套四十。只有十套。” 陈厂长看了江拾月一眼,忍住没说话。 来之前明明说的是正常的十八,绣花的十五。 乔四爷点头,“我可以收,但是你这价格不能总把我当冤大头吧?” “您这话说出去有人信吗?谁敢把您乔四爷当冤大头。这牛仔服您一倒手就赚一倍。至于这套四十的,我们一千套里只有这十套手工的。这是我们尝试着设计的把刺绣元素跟牛仔服相结合。” 乔四爷嗤笑一声,“你这丫头睁眼说瞎话的一把好手。你当我看不出来那绣花的地方有问题?” 江拾月也不心虚还朝乔四爷竖起拇指,“乔四爷这都瞒不过您,您真厉害!” 陈厂长:“……” 乔四爷:“……” “这样,您帮我个忙。三十六的牛仔服我给您二十,绣花的牛仔服价格我折半,行吗?” 乔四爷身子靠在椅背上,眯起眼看江拾月:“你先说说,什么忙?” “我要这批衣服过明路。就是得合理合法。” 六子听不下去了,朝江拾月翻白眼,“你到黑市来卖衣服,还想合理合法?做梦呢?!” 乔四爷双手分开,抬起一只手,食指下压,示意六子闭嘴,又指了下江拾月,“你让她说完。” “乔四爷您也知道,这次是制衣厂里出来的衣服,不过明路,制衣厂这边财务没法入账,而且厂跟个人不一样,沾不得这些麻烦。以您的本事找一家供销社或者百货大楼过一圈不是难事。您权当帮帮我们。” “我若说找不到呢?” “那我建议您现在到香岛弄个身份,到鹏城去开一家公司。” 六子听不下去了,拍了下桌子,“你这娘们怎么什么话都敢说?我们就买你们几件衣服还得为了你们跑到大南边去开个公司?你脸咋那么大呢?” “六子,闭嘴!”乔四爷下令,目光没离开江拾月,“继续说。” “对,单独为我们开个公司是没有必要。但,乔四爷您并不是目光短浅的人。我相信南方那边的动静您也一直关注。该说的话我上次来的时候已经说过。当需求达到一定程度往往就会改变规则。 等黑市重新回到阳光下变成集市,乔四爷您和您的兄弟们总该谋条后路。何况注册一家公司对你们来说眼前或许没好处但也没坏处不是吗?说不定等到一个机遇,您乔四爷还会多一个称号:乔总。” 乔四爷笑:“我就喜欢听你这丫头说话。”扭头看着六子,“比你们放高利贷的还会忽悠人。” 江拾月:“……” 六子:“……” “我可不是忽悠。”江拾月辩解,为了说服乔四爷,她还稍微提了一点儿即将改革开放的事,当然话没说那么白,只是分析了一下经济形势。 第063章 要么给我收尸,要么给我报仇 江拾月:“……” 直白拒绝:“我结婚了。而且我卖衣服不卖身。” 陈厂长忙道:“乔四爷她真结婚了。她丈夫是当兵的。破坏军婚是犯法的。” 乔四爷笑,他胳膊横架在桌子上,身子前倾,目光直视江拾月,“你觉得我怕犯法吗?” 江拾月:“……” 乔四爷不怕。 连黑市现在也是犯法的存在。 江拾月深吸一口气,她站起来,“乔四爷,您想食言没问题,羞辱我就没意思了。”转脸招呼陈厂长,“陈厂长,咱们走!” 乔四爷饶有兴味地看着江拾月果断离座,陈厂长脸上万分为难,起身的动作却不慢。 眼看着江拾月就要出门了,乔四爷才轻飘飘开口:“你以为我不松口,你能走出这个院子吗?” 江拾月回头,“如果只是我自己,我确实不能。但,乔四爷您别忘了,外面牛车上拉的是一厂人的盼头。你说我们回不去他们找还是不找?难道您为了我要把黑市暴露?抑或是打算灭一厂二百七十三个人的口? 就算你不怕公安,也不怕部队找人?我丈夫可不是虚构出来的。” 乔四爷气场全开目光直视江拾月。 江拾月不闪不避,回视。 乔四爷的目光透着霸气、压迫、威胁和势在必得。 江拾月则如山中竹河中水,压不弯砍不断。 六子身子绷的笔直。 陈厂长额上汗如雨下,觉得这房间里过于闷,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像是过了许久,才见乔四爷摇头低笑,“其实,刚才我想问的是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干。我缺一个像你这么聪慧能干的助手。但,现在我改主意了。” 江拾月:“……” 你还不如不说这句。 乔四爷站起来,招呼六子,“你找人卸货。” 六子一怔,忙跟上乔四爷。 等出了门还是没忍住问出心中困惑,“四爷,你真喜欢那小丫头,直接收了就是了,干嘛一退再退?” 乔四爷睨了六子一眼。 六子垂头,“我多嘴了。” “江拾月跟寻常女人不一样。寻常女人若不愿意,我强要了,最多一哭二闹三上吊。但,江拾月的话……要么你们给我收尸,要么你们给我报仇。” 六子:“???!!!” 横竖都是您死呗?! 他咕哝:“她真那么厉害?” 乔四爷短促地“呵”了一声,“十个你不如一个她。” 六子:“……” ** 房间内陈厂长松了口气,问江拾月,“乔四爷什么意思?衣服他买了?他这是按哪个价收衣服?不会是要强收了咱们的衣服不给钱吧?” “不会。二十块一套收。”江拾月摇头。 陈厂长不明白为什么乔四爷没表态江拾月还这么笃定,不太信,坐立不安。 倒是江拾月淡定的喝茶。心想,以后还是少跟乔四爷打交道。 租房的事先缓缓。 过了好一会儿,刚子送钱过来。 江拾月转手把钱递给厂长让他数。 刚子上下打量江拾月,小声嘀咕:“也不知道给我们四爷下了什么药,他怎么什么都答应你?!” 江拾月翻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陈厂长点头,“数目对。” 江拾月立马起身,“咱们走。” 陈厂长赶着牛车出来好远,才松了口气,“我再也不想来这个地方了。” 他放下缰绳让牛自己走,从口袋里掏出钱,数出四千给江拾月,“你点点,对不对?!” 江拾月没接,挑眉,“你不得先回去交给财务入账?” 这流程她还是知道的。 陈厂长轻叹一声,只说了句,“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江拾月略一想就明白,陈厂长是怕到时候财务那边卡着钱不肯给她。 工人做主的时代,厂长权力大但约束也多。 她接过钱道了谢。 目前最大的面值就是十元的大团结。 四千块,四百张。 拿在手里厚厚一摞。 江拾月并不会会计的专业数钱手法,一张张慢慢点,特别有成就感。 她数完钱,让陈厂长停下车,她下车找了家银行把钱存成了活期。 拿着薄薄的存折,江拾月满足的轻叹一声。 这才是她真正的第一桶金。 之前江拾月的四百零三块,自打来城里后,买过票、坐过公交、买过票、日用品和食品。 昨天还支付了五块钱的绣花费。 现在还剩三百七十二块四毛钱。 江拾月心情很好的到百货大楼附近找到票贩子,大手笔换了一百块钱的票。 扯了两块布。打算做套自己喜欢的衣服,顺便再跟阳阳做一套亲子装。 用了一张一丈半的布票,花了十二块钱。 跟阳阳一人一双鞋,总共花了十五块。 挑了个雪花膏又买了些化妆品,剩下的基本都买了各种吃食。 打道回府时,江拾月背的竹篓里满满当当,两手各拎着一个网兜。 一个网兜里是西瓜桃子等水果,另外一个网兜里是烟酒糖茶。 很重,但江拾月拎的开心。 血拼的感觉真爽。 就是钱没的也特别快。 一天败光了一百八十七块。 回到招待所,江拾月招呼刘圆圆留下吃饭。 “我还得回家做饭呢!”刘圆圆没留,只拿了一只江拾月硬塞的桃子离开。 江拾月把买来的东西放在一边,招呼阳阳过来吃饭。 她拿出油纸包打开,露出里面色香味诱人的烧鸡,放在桌子中央,“诺,欠你的鸡腿还了啊。” 阳阳看看桌上一整只的烧鸡,再看看江拾月买回来的东西,又看了江拾月一眼。 江拾月:“……” 他是在嫌弃她花钱多?! 江拾月抬手在阳阳额头上轻敲了下,“你那什么眼神?没钱的时候买这么多东西叫败家。但,有钱了买这些叫正常消费。” 她扭头看了眼自己带回来的东西,又想了下今天花掉的金额,补了句,“最多算偶尔的奢侈消费。” 阳阳没说话,自己掰了根鸡腿开始吃。 吃完以后,站起身,开口:“你以后做生意带上我吧?” 第064章 给你养老有点费钱 阳阳默默把江拾月刚给他泡的奶粉推到她手边。 江拾月端起来喝了两口,等呼吸平顺了才问:“你刚说什么?” 她没听错吧? 阳阳主动开口跟她说话? 不但跟她说话还要跟她做生意? 阳阳没重复,眼神告诉江拾月她没听错。 江拾月:“……”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想跟我学做生意?” 难道这孩子早慧已经认识到钱的重要性? 阳阳幽幽开口:“给你养老有点费钱。” 江拾月:“!!!” 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反驳。 “给我养老?你才三岁我才二十出头。谁养谁?” “我哪费钱了?今天确实花钱不少。但,这些东西也不是只有我的吧?你看奶粉……” 江拾月指了下杯子,随即想起第一杯冲好的奶粉是自己喝的,又把话咽回去。 “总之,我今天买的东西是多了一点儿。但是,用于家庭公共消费了。另外这些买来也不是一天用完……” 阳阳起身,打断江拾月心虚的碎碎念,“我不嫌弃你!” 说完去洗手。 江拾月:“……” 江拾月:“!!!” 阳阳是三岁吗? 三岁吧? 三岁啊! 三岁的孩子这么聊天的?! 江拾月愤愤半晌,最终化成一声长叹。 阳阳才三岁,但他是个能过目不忘的天才自闭症孩子。 假如自闭症痊愈,那阳阳就是个小天才。 天才跟常人之间有鸿沟很正常。 江拾月撕了一块鸡肉,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发泄自己复杂的情绪顺带安慰自己。 ** 江拾月母子吃饱喝足后,在放满冰块,凉意十足的卧室内睡觉。 厂里的工人们都没江拾月母子这么惬意。 尤其是乔珍,知道江拾月他们必输派修改完衣服要去卖,越发着急上火,嘴上起了一圈燎泡不说,连嗓子都哑到说不出来话。 她却不敢休息,带着稳赢派天不亮就到省城去卖衣服,想着大城市好卖一点儿,并且把价格一再压低。 为了赢,乔珍一咬牙,把工作服的价格压到了五块一套。 效果倒是立竿见影,不到两个小时就卖出去三十多套。 乔珍和她的人都特别高兴,照这速度,赢的一定是他们。 结果还不到中午接到了厂里的通知说江拾月的必输派已经卖空衣服,比赛结束。 乔珍当场眼睛一黑差点晕过去。 等他们匆匆赶回厂里,工人们已经围在财务室门口,等着算账公布比赛结果。 江拾月这边的结果已经出来,清晰明了,一千套工装,每套二十块,总共两万块。 生产统计知道大家着急,第一时间站出来核对乔珍他们的战果之后,又交给财务算账。 财务算盘一打,脸当场黑了。 稳赢派,五天时间总计卖出了一百四十七套衣服,其中包括被纠察没收的十一套衣服,总销售额是九百四十四元,合计每套衣服六块四毛二分钱。 财务部负责人是朱姐,朱姐跟乔珍平时关系不错,这会儿都沉着脸道:“乔啊,你们这衣服厂里还得赔钱,咱们成本也得六块五毛多。” 乔珍脸色十分难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很快红纸黑字的龙虎榜就张贴到厂公告栏上。 以江拾月为首的必输队赢得毫无悬念。 众工人们围着龙虎榜议论纷纷。 也不算议论,毕竟舆论一边倒,夸江拾月埋怨乔珍。 “我就说咱们陈厂长一心为厂里不可能胡乱找个人来祸害厂里,你们偏不信!” “一心为厂也不一定不做错事,难道咱们乔设计师不是一心为厂?结果呢?赔本赚吆喝!” “是啊!人家江拾月同志说的对。这人老了就得服老给人家年轻人腾地方。上蹿下跳的拦着不让人家弄改版,结果呢?带着二十多个人出去折腾了六天不如人家江拾月同志一上午卖的多!” “哪单单是不如江拾月卖的多?人家一套改版工装二十块,咱们乔大设计师就厉害了,一套六块四呢!厂里本来就缺钱还赔钱卖!没那金刚钻别揽那瓷器活。” “是啊,早几年卢翠兰就建议工装设计的时候做点改动,结果乔设计师还骂了卢翠兰一顿。” “……” 墙倒众人推。 乔珍听着这些往日里对自己赞誉有加的同事们对自己倒戈相向,又羞又气,直接气晕过去,被送到医务室。 当天下午,财务部就通知大家领工资。 工人们午饭没吃就在财务部门口领工资。 头一个工人数了下到手的工资,只有二十块,皱眉问出纳,“小孙,这钱不对啊!咱们厂里都大半年没发工资了,怎么就发这么点儿?这连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到啊!” 出纳轻叹:“刘哥,一共就卖了一千套件改版工装,一万六千块钱,咱们厂光在职职工就二百七十三个人。你觉得够发全部工资吗?” 后面有个工人质疑道:“不对。一套工装二十块,一千套不应该是两万块吗?” 会计抬头,眼睛从镜框上方瞄说话的人:“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乔工跟人家江拾月同志打赌的赌注是什么?人家江拾月同志赢了得分销售额的百分之二十。” 排队的工人们又开始议论纷纷。 大多数工人文化水平不高,在那里念叨一百块提二十,一千块提二百。 会计摇头,直接宣布答案,“不用算了,两万块一共给她四千块。” “四千?俺娘咧!这么多?” “多又怎么了?人家本来抽一成。两千块,还不是乔大设计师跟人家打赌?” “你们也别事前猪一样事后诸葛亮。当时乔工跟江拾月打赌的时候,你们也没人站出来反对。” “唉!要知道能提这么多钱肯定不同意。她只说两成。咱们一套衣服卖十块左右,那不才两块嘛!” “一千个两块也有两千。不算少了。” 第065章 算账 会计热心的帮讨论的工人们算出结果:“六千四的百分之二十,大概一千二百块。” “这么算也不少啊!四位数呢!比我两年工资还多。” “对啊,对啊!原来提成这么好赚?” “……” 会计倒转钢笔,轻敲了下桌面,提醒大家:“没文化不要紧,连常识都没有了是吗?眼里只剩钱了?一听见提成你们一个个就开始眼红。我说的是假如一千套衣服都卖出去,总共能卖六千四百块。可实际上呢?只卖了一百四十七套工装,总价九百四十四块钱。百分之二十是一百八十八块。” 工人们沉默。一百八十八其实也不算少,但是跟四千比起来完全不够看。 当然乔珍也不会要提成,可就算她不要提成,九百块给二百七十三个工人发工资,一个人才能分三块多钱! 会计没放过他们,继续算账:“最重要的是这批劳动布的工装生产成本都不止六千四!但江拾月同志卖的这一千件,她抽完成后还剩一万六。相当于一套工装卖十六块。 大家伙儿摸着良心说,咱们以前这劳动布衣服可卖到过这个价? 所以你们也别一看见人家拿钱就眼红,还是先看看自己有没有人家的本事。别跟厂里某些人一样眼皮子太浅。 如果一开始就不阻拦江拾月同志的话,二千套衣服总共能卖四万块,江拾月同志抽成百分之十还是这四千块。但是咱们厂能剩三万六千块来周转。 别的不敢说,最起码不像现在只能发一个月的基本工资当生活费。就算不能把拖欠的工资都补给大家,最起码发一个月的工资没问题吧?!” 其实,会计最初也跟大家一样的想法,觉得江拾月分钱太多不愿意。抱怨陈厂长不该大手笔一次性给江拾月那么多钱,是陈厂长先给她算的账。 陈厂长原话“你是会计,我不跟你说别的,咱们算一笔账。” 会计只认数字,属于江拾月的数字她心服口服。 工人们听会计算明白账以后,也都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对,是这么个理。说到底还是人家江同志有本事。” “就是,人家跟咱们厂非亲非故不为赚钱凭什么帮咱们?我觉得她赚的越多越好。她赚的越多就代表咱们能赚的也多。” “唉!这人啊还是不能当墙头草。咱们早先总想着谁也不得罪,反正不管谁输谁赢咱们都不吃亏。事实证明站队很重要。”说话的工人轻甩了下刚领到手的两张大团结,“如果咱们不是怕下乔工的面子,站在江拾月那边的话,现在我领到的就不是二十块而是四十块了。” 他是老工人,一个月工资四十块。 其他工人也纷纷点头。 刘圆圆也在队列中,笑眯眯道:“张伯伯,人活着要向前看。现在后悔也没用。不过,咱们厂工装还剩两万套呢!接下来大家还有选择权。” “对对对!还有机会。小江同志要干什么咱们一定配合!” “对!江拾月再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往西。” “……” ** “他们真这么说?”江拾月吐出葡萄籽,扔在垃圾斗里。 刘圆圆捧着一片西瓜吭哧吭哧的啃,“对!现在全工厂都恨不得把你当菩萨供起来。”咽下西瓜,轻叹,“但是我师爷就惨了。本来就着急上火高血压都犯了还不能休息。” “为什么?”江拾月放下葡萄,拿了个冰镇过的桃子开始剥皮。 “因为财务给大家算完账,大家都觉得厂里丢了两万块钱!把这责任怪到我师爷头上,在她家楼下阴阳怪气的聊天。楼上楼下又不隔音,我师爷听见气得连床都下不来了。 本来说他们去省城可以报销车票,我师爷输得这么难堪,也不肯去找财务。他们二十六个人去省城坐长途大巴,来回车票都小一百块。咱们厂半年没发工资,家家不富裕,她垫上这钱,两个儿媳妇意见特别大,据说在家直接冲我师爷甩脸子。” 江拾月没说什么。 她不同情乔珍但也算不上多讨厌,顶多立场不一样。 如果今天落败的是她,下场得比乔珍还惨。 人啊,都是利己主义。 这么一想,顿时没了胃口。江拾月起身洗干净手,把她们三个设计师在她这里画了好几天的图纸整理好递给刘圆圆,“你等会儿把这些图纸送到陈厂长家,让他安排开始改那两万套工装。” 还是得把钱赚到手才有安全感。 刘圆圆、秦盼盼和卢翠兰三个人画的设计稿可不是只有牛仔服的,还有各种制服。 江拾月首要目标客户,就是百货大楼的服务员、餐厅招待所的服务员、汽车售票员等这种服务类行业。 其次才是各大银行、收费站等单位。最后目标客户是行政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 江拾月也不用费脑筋,毕竟未来流行什么样的工装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她要做的是让78年的人们接受未来的审美。 刘圆圆一听要有大工程,三两口啃完西瓜,擦了擦手,拿起图纸就走,一开门“啊”了一声,停住。 “怎么了?”江拾月跟过来。 她比刘圆圆略高一点,恰好没被挡住视线,能看清门口的景象。 门把手上挂着一块巴掌大的猪肉。 门板上贴着几张食堂的饭票。 门口堆着各种吃食,有大米、白面、丝瓜、黄瓜、青菜还有各种新鲜的水果。 数量都不多,却也看得出来都是嘴里省出来的心意。 “你看,我们厂的人也不是那么不识好歹,他们悄悄给你送东西是承了你的情来道谢了,你感动不?”刘圆圆说着回头,却见江拾月眉头紧皱。她拍着江拾月的胳膊语重心长道,“月月姐,大家的一片心意你可一定得收下。” 江拾月睨了刘圆圆一眼,短促地“呵”了声,“我收下?请问我有锅还是有灶?给我这些粮油米面瓜果蔬菜我怎么吃?” 刘圆圆:“……” “也是哦!”刘圆圆摸摸头顶,“你要退回去吗?” “我都不知道谁送的怎么退?再说你都说了大家的一片心意我怎么好退回去?” “啊?那你打算怎么办?” 第066章 竟然把大家送你的心意卖了? 到了傍晚下班,刘圆圆终于知道江拾月打的什么主意。 江拾月牵着阳阳站在去食堂或者回家属楼的必经之路上,身后放着一辆不知道从哪借来的独轮小推车。 小推车上摆满了制衣厂工人们送得肉米蛋面蔬菜等。 车前还立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换粮票。 车间里出来的早的工人已经把江拾月他们围了起来,刘圆圆挤进人群见江拾月坐在独轮车前,优哉游哉的,见人多了,喊了句“先到先得。” 刘圆圆指着小推车上的东西,“你这是做什么?” 江拾月抬脚点了点木牌,“换粮票啊。” 刘圆圆:“……” 什么换就是卖?竟然把大家送你的心意卖了? 江拾月读懂刘圆圆的意思,其实刘圆圆就是个嘴替,围观工人们都差不多的意思只是鉴于江拾月刚给他们赚了点钱回来不好意思说她什么。 江拾月朝围观工人们弯腰鞠躬,起身后才开口:“我在这里谢过厂里各位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大家送我东西都是大家对的心意我不好不收,但,我借助在厂里的招待所,无锅无灶,这些粮油米面我实在无福消受。所以,我厚着脸皮用大家送得这些食物换一些厂食堂里的饭票。” 刘圆圆朝江拾月竖起拇指,配合地提问:“那怎么换呢?比如你这块肉要多少票?” 江拾月赞赏地看了刘圆圆一眼,孺子可教,然后笑道:“既然是大家送我得心意,我也不好意思标价,大家看着给。多少都行!” 看热闹的工人里有人小声嘀咕:“这小江同志可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都说是送她的心意,虽然没标价谁还能给少了不成?” “可不是?送菜的人家最起码得平价换回东西。没送得人看见这么多人送也得做个顺水人情多给些票。” 江拾月权当没听见。 刘圆圆眼睛转了转,当了这第一个买家,“那我要这块肉。” 她麻利得掏出饭票放在阳阳新文具盒里。 其他人有样学样。 “我要这份米。” “正好我家孩子想吃鸡蛋了。” “……” 不多时候,江拾月用小推车推过来的东西都变成了文具盒里的饭票。 江拾月心满意足收好饭票,用空了的独轮车推着阳阳去食堂打饭。 短时间内不用再为吃饭的发愁了,真好! ** 乔珍跟江拾月打赌输得太惨。制衣厂再没有反对江拾月改工装的声音。 开始在三个设计师的指导下进行两万套工装的改版作业。 乔珍告病,不肯参与。 听卢翠兰说,乔珍其实意识到自己错了,但她好强了一辈子拉不下脸来给江拾月认输。大概率会称病办理内退。 乔珍退休,卢翠兰就成了主设计师,江拾月这边沟通起来容易许多。 改衣服的事基本不用江拾月做什么,她的任务是找买家。 乔四爷那里不能再去,江拾月连拜托他租房的念头都断了。 她不自恋但也不傻,乔四爷现在真对她动了念头。 男人对女人的念头。 再说,制衣厂是正儿八经的国营厂,总不能老拉着人家往黑市跑,还是正规买卖更长久。 思索再三,江拾月让陈厂长召集厂里的青年骨干开碰头会。 会开的特别顺利,所有人表态的干脆又痛快。 “江同志,你说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 江拾月:“……” “既然这样,我就不跟大家客气了。生产部负责尽快把服装改完,春夏秋冬四季都改。” 生产车间主任立马点头,“已经安排好了。你放心,肯定不耽误事。” 江拾月点点头把目光移向陈厂长,“陈厂长,不知道你们跟这些单位能不能说上话。” 她把手里的企业名单递给陈厂长,陈厂长看完又递给业务主管。 他沉思片刻,道:“你这名单上有些是我们曾经的合作伙伴。但现在早已经不来往。确切地说是人家都换了新的采购。” 业务部主任也点头,“对,你这些名单,大都我们业务部都跑过。” “不是让你们去跑业务。你们要能把工装卖给他们,我也就不坐在这里了。我这里有一些时装表演的票,只要你们能把这些票送到这些企业手上,并且邀请他们单位负责订工装的人过来就行。” “这简单!包在我身上。”业务部主任立马应下,“只是这个时装表演是什么?”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江拾月没多解释,只从口袋里把票拿出来放在会议桌上,“这票余量不多。不过厂里的工人或者家属愿意去的拿工牌进场就行。” 陈厂长只一眼就明白为什么说票余量不多,江拾月这些门票竟然都是手绘。 他错愕地望着江拾月,“这都是你们画得?” 他一直知道厂里的两个半设计师天天晚上往江拾月那边跑,没想到除了设计衣服还负责画票?! 说两个半设计师是因为刘圆圆是业余学习,水平跟秦盼盼和卢翠兰没得比。 “一部分是我们画得。”江拾月骄傲地笑了笑,“但,大多数是我们印的。” 江拾月本想打印一些彩色门票,可厂里的打印机只能打印黑白的纸。 秦盼盼说附近也没有彩色打印店,得跑很远。而且他们要得量不大,人家怕是不愿意给印。 “那我们自己画呗!”刘圆圆建议,“反正挺简单的,数量也不算特别多就百来张。” 江拾月也没反对,手工门票更能彰显诚意。 然而真画起来,大家才知道也不容易。 门票也就是十厘米长,三厘米宽。这么大的纸页上要画要写,难度其实不低,一天都画不了几张。 江拾月准备放弃外出去找印刷厂的时候,阳阳给她一块橡皮。 她仔细一看阳阳竟然用橡皮做了个小印章。印出来的图案是一朵花。江拾月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最后秦盼盼找了个老木工,把门票反着刻在木头上,又把颜料倒在不同的海绵上,分区蘸取,一印就是一张。 这样速度就上来了,很快就做完了这一百张门票。 第067章 一道军绿色的身影护在她上方 “还真有件事需要麻烦你。陈厂长,你在百货大楼有熟人吗?能不能跟他们商量下,借他们的广场办时装表演。”江拾月道。 “这……”陈厂长心里没底,“我们没跟百货大楼打过交道。” 他们是制衣厂,还是做工装的,一般都是直接跟大厂谈,或者供销社这种地方。 百货大楼这种高档商场他们还真没合作过。 “没关系,我有个办法。”江拾月给陈厂长出主意,“你们去找百货大楼的负责人谈,不要说借广场,跟他们说银城多家企业想在他们百货大楼这里免费办时装表演,就跟慰问演出一样,是为工人们谋福利的。谁都可以来看,但是只有有票的人才能有座位。顺便给他们两张票。记住只强调来的哪些单位,不要说谁去。 你们去单位邀请人的时候就说百货大楼这边要办一场时装表演,来的都是某某单位某某企业,现场一票难求,看在之前合作过的份上给他一张票,有票的人看完表演还能免费领一套模特身上的同款衣服。模特就是展示服装的演员。” 陈厂长欲言又止。 他想说这样不行,这不是两边忽悠?做生意讲究诚信,怎么能骗人呢?又怕说出来江拾月不开心。 不光陈厂长,其他人也差不多的意思。 江拾月目光扫过会议室的众人,笑了笑,身子后仰找了个舒服的坐姿,“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吧。 外国有一个商人想给他儿子娶个媳妇儿。他儿子不愿意,表示自己的妻子自己找。 这个商人就说,我要给你找的可是世界首富的女儿。他儿子立马开心应下。 商人找了一个机会见到世界首富,跟他说要给他的女儿介绍一个对象。世界首富当然拒绝。可商人说我要给你介绍的可是世界最知名银行的副总。世界首富心动。 商人又去找银行,跟他们说要给他们推荐一位副总。银行当然不愿意。 商人就说这个副总是世界首富的女婿。银行就欣然答应。 于是这个商人的儿子自己当上了大银行的副总裁,又成了世界首富的女婿。” 这个故事是江拾月上辈子在网上看的,故事在商业圈还挺出名叫《怎么娶到比尔盖茨的女儿》。 商人用的办法叫空手套白狼,就是以极小的代价和付出,从而获得很大的回报,是投资收益最大化的表现,也是一种谋略高超的比喻。 会议桌上一个青年兴奋道:“我懂了!咱们说自己厂想要免费用百货大楼的场地,百货大楼肯定不同意。但是我们说多家企业都会来看表演,百货大楼就会觉得这是一个跟各个企业打好关系的机会,肯定会好好配合,指不定还会免费提供水果饮料。 企业也一样,不给咱们一个小制衣厂面子,听说百货大楼办时装表演会觉得这是新流行的服装愿意来看看,再加上还有衣服赠送,肯定都会心动。” 江拾月竖起拇指,夸青年,“你很聪明!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挠挠头,“我叫郭庆元,负责厂里设备维修的。” 江拾月转头对陈厂长道:“你可以带着郭同志一起去。” 陈厂长点头,随即疑惑的“欸”了声,“你不去吗?” 江拾月摇头,“我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 “培训模特。” ** 78年国内没有时尚圈一说。 国内第一场大型时装T台秀是79年皮尔卡丹在京城举办的。 江拾月会知道这些是因为这位打开我国时尚之门的名人离世时,网络上推送了许多皮尔卡丹的事迹给她,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重活一世,她,江拾月要做这个引流时尚潮流的第一人。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首先,工装毕竟不是时装。 其次厂里的工人不是专业的模特,江拾月也不会模特步。 制衣厂总共二百七十三个人,去掉一部分退休工人和不适合的大龄工人。 大概还有二百二十六个工人。 江拾月从这些人里选了又选勉强凑出了十男十女。 选拔模特的标准从女工人身高一米六五以上年龄不超过三十岁体重不超过一百斤,逐渐降低到身高一米六,年龄不超过四十岁。男工人身高从一米八降低到一米七。年龄不超过五十就行。 体重直接不设限。 模特选出来,下一步就是训练走台步。 制衣厂的工人们压根就没见过模特,江拾月虽然见过但是自己不会走台步,连说带比划,可工人们始终不得其中的精髓。 实在无法,江拾月让刘圆圆帮着找来两只猫。 又让男工人帮忙拿来两张长条凳,凳子面大约十公分宽。 江拾月招呼大家围成一圈,把猫放在凳子一端。 窄窄的凳子上,猫迈着轻盈的步伐从凳子一端走到另外一端。 “台步又叫猫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换到咱们人身上,首先要抬头挺胸收腹……”江拾月以身作则,率先示范。 不标准就不标准吧!反正衣服能卖出去就行。 忙碌中,时间过得特别快。 一眨眼,半个月的时间过去,工装全部按照图纸修改完。 时装表演如期举行。 全厂上上下下忙成一片。 江拾月主要负责张罗搭建T台布置灯光。 第二天就要正式演出,下午江拾月等工人们彩排完,亲自上台做最后的检查。 她只顾低头检查地面,没注意到一颗没拧紧的螺丝,因为大家来回在T台上走,频繁震动造成脱落。 没多久,头顶架子大范围摇摇晃晃。 哗! 整片铁架散开掉落下来。 “江同志,小心!”拿着手电筒在查看周围的郭庆元注意到这一幕,高声提醒。 这要被砸到,江拾月不死也得重伤。他想冲过去却已经来不及。 江拾月听见动静,下意识抬头,瞳孔猛然一缩,跑是来不及跑了,她迅速蹲下身子,双手抱头闭上眼。 横竖都要被砸,只要不伤到脸就行。 只听一片稀里哗啦的金属落地声,自己却没有预料的疼。 她睁开一只眼,往斜上方瞄。 第068章 揍你丫的! 江拾月怔怔地望着牢牢挡在自己上方的陈山河。 大半月没见陈山河似乎又黑了些,脸上多了些风霜的痕迹,一双眼睛更显得立体深邃,薄唇紧抿,眉心微蹙。 头顶不停地掉落铁管、铁片等杂物。 江拾月看见其中有些砸在陈山河背上,他却一声不吭,连表情都没变一丝,双手虚拢在江拾月身旁,为她挡掉一旁掉落的铁管铁片。 这一刻,江拾月觉得陈山河前所未有的帅,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在心底滋生。 明明铁架散落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江拾月却只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 江拾月心思百转千回,却不过须臾间就尘埃落定。 陈山河站起身踢开身侧的杂物,朝江拾月伸出手,“你没伤着吧?” 江拾月把手放进陈山河的掌心,借着他的力道起身,同时摇头,“我没事,谢谢你!你怎么来了?你们那个什么比武结束了?” “没事。”陈山河拍打了下身上的土,犹豫了下还是道:“下次远离这种危险的地方。” 他走到跟前,恰好看见江拾月抱头蹲下。 一瞬间有点哭笑不得,这时候了还先护着脸?! 她明明那么胆小,竟然不喊不叫。 他只来得及跳上台把她护在身下。 刚赶过来的郭庆元:“……” 他尴尬地挠挠头,“对不起,是我们维修部的疏忽。我马上组织工人们来修。” 江拾月点头,“伤了我事小,明天要伤到宾客事大!你们今晚维修的时候一定要再三检查不要再发生……咦!你流血了。” 话说到一半,抬头恰好看见陈山河额角一道血线流下。 陈山河抬手要擦。 江拾月伸手拦他,“手脏。”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白底蓝边的白手帕给陈山河擦干净顺脸流下的血。 洁白的帕子还残留着江拾月的体温,瓷白的手腕在眼前微晃,似有若无的香味让陈山河莫名有些口干舌燥,他按住手帕一角,“我自己来。” 江拾月松开手,拉着陈山河另外一只手往卫生室走,“还是得去卫生室看看。” 陈山河低头看着手腕上的葱白玉指,咽下到嘴边的拒绝,任由江拾月牵着走。 江拾月临走还不忘再三嘱咐郭庆元,一定要好好检查,明天绝对不能再出这样的事。 到了卫生室,大夫说没事,陈山河只是被铁片划破了一点皮,问题不大。 江拾月见陈山河额角的血这会儿已经自己止住,点点头,拿了点消炎清创的药。 从卫生室出来,陈山河开口:“阳阳呢?” “阳阳在厂里跟着刘圆圆呢!”江拾月说完想起陈山河不知道刘圆圆是谁,又补了一句,“刘圆圆是制衣厂的实习设计师。” 陈山河停下脚步,皱眉看着江拾月,满脸不认同,“你把他丢给陌生人带?!” 阳阳跟别的小孩不一样,特别抵触跟陌生人接触。就算不哭闹整个人也会处于一种非常焦虑的状态。 还以为现在的江拾月能更有责任心点儿,没想到还是只顾自己。 江拾月一脸莫名其妙:“你这么激动做什么?阳阳跟刘圆圆相处很好的。” 陈山河深吸一口气,“你说阳阳和陌生人能相处的很好?” 还不如让他相信敌机会自动坠毁。 陈山河脚步匆匆往停车场走,“阳阳是个特殊的孩子。他喜欢你不代表他能接受别人!江拾月,你要是不能用心照顾他就不应该答应。” 是他对现在的江拾月期待太高。 江拾月无语地朝陈山河翻个白眼,挥了下拳头,小声嘀咕,“当我是你的兵呢?说训就训!要不是看在你刚救了我的份上,揍你丫的!” 陈山河:“……” 头一回觉得耳力好,不是什么好事。 ** 到了招待所,江拾月轻手轻脚打开房间门,然后让开位置给陈山河。 陈山河站在门口,看着阳阳和刘圆圆各安一隅,互不打扰,十分诧异。 阳阳端坐在方桌前,翻着那本新华字典。 陈山河发现那本新华字典阳阳已经快翻到尾页了。 刘圆圆坐在阳阳对面低头画设计图,她放下笔把刚画完的设计图举到阳阳面前挡住他的字典,问:“好看不?” 陈山河下意识向前一步,想制止刘圆圆。 阳阳最讨厌被人打扰,会发脾气。 然而阳阳却没像往常一样喊叫摔东西,只是面无表情抬头看着刘圆圆说了一个无情的字“丑!” 陈山河:“……” 刘圆圆:“……” 江拾月环臂抱胸靠在门框上,轻哼,“看见了吧?我说过阳阳只是个生病的孩子。他已经好很多了。而且保护孩子也不是一味把他拘在房间不让他跟其他人接触。” 阳阳和刘圆圆听见动静同时朝门口看过来。 刘圆圆目光往陈山河身上落了落,自来熟道:“这是姐夫吧?姐夫你好,我叫陈圆圆。你跟阳阳长得好像。” 说完觉得不对,又找补了句,“阳阳跟你很像。” 陈山河:“……” 默了会儿,挤出一句“谢谢。” 江拾月:“……” 刘圆圆麻利地收拾起自己的本子,抱着往外走,“月月姐,既然你们回来了那我先回家了啊?小阳阳一点都不可爱,老打击我。” 江拾月往刘圆圆的本子上扫了眼,表示:“我觉得我儿子审美没问题。” 刘圆圆:“???” 刘圆圆:“!!!” 刘圆圆沉默半晌,恨恨地扔下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鼓着腮帮子哼唧着出了门。 陈山河犹豫了下还是开口:“你们……” 江拾月打断陈山河的话,“我们不是不礼貌,只是跟刘圆圆比较熟,开个玩笑。刘圆圆自己也知道。你看她真生气了吗?她没有也不会,因为她逗阳阳是为了让阳阳不要长时间低头看东西。阳阳的性子她清楚,不会真得生气。我也是逗她玩儿。 人跟人之间个性和关系的不同,能有很多种相处方式。难道你跟你的战友会一直这么客客气气地说话?” 陈山河想了下跟自己战友在一起时的状态,道歉:“对不起,刚才误会你了。” 第069章 我懂,不需要解释 陈山河:“……” 他好像是冤枉她了几次,“对不起。”他更好奇阳阳现在的状态,“阳阳现在好了?” 江拾月摇头,“还没完全好。不过前两天我带他去医院复查。大夫说阳阳现在正渐渐恢复正常,不过因为智商和性格的原因,他即使恢复正常,也跟一般的孩子不一样。嗯……就说话和行为看起来会比较早熟。” 像个历尽沧桑的小老头一样。 其实路征还说,江拾月创造了一个奇迹。 “你明天……”陈山河刚开口想起江拾月明天还有事,改了口,“等过两天我带你们娘俩去找个好医生再看看。” 江拾月没多想,“嗯”了声。 “那我先带阳阳回大院,你未来几天有的忙,就不让他打扰你了。”陈山河说完招呼阳阳离开。 阳阳看了看陈山河,从凳子上跳下来,跑到江拾月身边,双手抱着江拾月的腿。 态度表达的明明白白:他要跟着江拾月。 陈山河:“……” 竟生出养了个小白眼狼的感慨。 三年来他既当爹又当妈,江拾月抱都没抱过阳阳一下。 爷俩才分开不过个月余,他就叛变。 陈山河和阳阳都是一样的犟种,谁也不肯让步。 眼看天色渐晚,还是江拾月让步,“这样吧!我把你们父子送回去,明天早上我再回来。” 陈山河别无他法,只能点头。 一般的小孩耍赖皮揍一顿就好,可阳阳不是一般的小孩。 如今的阳阳已经不是他离开前那个阳阳。 ** 夏天,昼长夜短。 一家三口赶回大院时,太阳刚刚落山。 陈山河把车停在拱门外,想先送江拾月跟阳阳回家再去营部报到。 江拾月一手牵着阳阳,一手拎着一些水果和从制衣厂食堂打包回来的饭菜。 陈山河则从后备厢搬下江拾月跟阳阳做的冰桶和一大麻袋硝石。 三个穿军装的青年并肩站在拱门下方,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明显是故意而为。 江拾月以为又是原主结的旧恨,刚想翻记忆,就听见三个青年依次开口。 “呦!陈大营长回来了啊?我还以为你又双逃了呢!比武场上约好了等比武结束咱们私下比试一场,结果呢?才颁完奖你就跑。怎么?怕输了对不起你刚得的一等奖?!” “什么一等奖?!一等奖是修理营的一等奖又不是飞行比赛一等奖!能一样吗?不过陈营,你好歹以前是咱们飞行大队特种小队的,怎么来地面以后学会当缩头乌龟了呢?我们来大院找你,结果你又跑了,我们在这等你一下午了,你不会还跑吧?” “你俩怎么说话呢?!当着嫂子和孩子的面也不知道给咱们陈营留点面子!陈营那是逃跑吗?那是战略性撤退。” 江拾月皱眉,最后这人乍一听像是在帮陈山河说话,其实同样是阴阳怪气。 陈山河对这三个人的嘲讽没什么反应,掀了掀眼皮,淡声问:“姚腾飞,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应该知道私自离开大队会有什么后果。” 最后说话那个青年做作的抖了下肩膀,特别浮夸道:“陈山河,你是在威胁我吗?我好怕呀!” 姚腾飞左侧的瘦高个儿,撇嘴,“都离开飞行大队了还摆队长的架子呢?!我们是押运飞机过来检修的。哦,这回送过来的飞机你也熟,就是你差点坠机那架。” 江拾月明显感觉陈山河身体紧绷,垂眼看见他身侧的双手握成拳,捏的咯咯响。 她觉得陈山河这状态有点熟悉。 阳阳焦躁不安,快失控的时候就会这样。 意识到瘦高个的话触碰到了陈山河的禁区,江拾月松开阳阳的手改握住陈山河的手,安抚地在他手背上摩挲了两下。同时笑着开口,“陈山河你出去比个赛怎么还弄两个迷弟回来?这几个小兄弟真热情,都追到家里来了啊!” 姚腾飞:“……” 一脸便秘地表情,咬牙切齿道:“嫂子,我不是他的迷弟……” 江拾月给了他一个“我懂,不需要解释”的眼神,“我知道。你们男人都这么别扭。小时候喜欢小女孩也只敢拽人家辫子。现在崇拜我们家山河,追来家里也正常。我理解。你们吃饭了没?要不再一起吃点儿?” “我们吃过了。谢谢嫂子。”姚腾飞下意识回答,说完,恨不得咬掉自己得舌头。“不是,我们不是来吃饭的。我们是来……”找茬的。 但是气势已然矮了半截,这会儿再没刚才的气势,说出来也不过徒增笑柄。 江拾月是故意的。 在北方,“你吃饭了吗?”相当于很多时候的“你好。” 大部分人也都会习惯回一句,“我吃了,你呢?” 跟英文里那句经典问候语“howa eyou?”“Fi e.Tha kyou.A dyou?”有异曲同工之处。 陈山河垂眸看着不同于自己肤色和触感的纤纤玉手,听着她谈笑间破了姚腾飞的咄咄逼人,紧绷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他有点明白为什么阳阳这么喜欢她了。 大刘跟王红正好出来。 大刘一看见姚腾飞他们三个脸就沉了下来,“跟你们三个说了,这是家属院,不是你们能胡闹的地方!” 江拾月轻叹一声。 前功尽弃。 果然,姚腾飞立刻又像被点燃的炮仗,转头开始轰大刘,“这是家属院啊?!你不说我们还以为是乌龟洞呢!要不然我们陈营怎么这么着急往洞里缩呢?” 大刘开始撸袖子,“你骂谁是乌龟呢?你们才是乌龟。” “谁躲谁是乌龟。大刘,你也去过比武现场。陈山河答应跟我们比试的时候你可也在场。结果呢?他早早就溜了,不敢跟我们比,不是乌龟是什么?” 大刘呸了声,“你们这些光棍懂个屁!陈营着急回来是因为他怕耽误了嫂子高考。后天就是7月20号,你们是不是出门把脑子忘家里了?” 江拾月一怔。 她忙得把高考的事给忘了。 江拾月侧头看向陈山河。 第070章 陈山河,你该庆幸你找了个好对象 陈山河依旧没太大反应,警告地喊大刘的名字,垂眸对姚腾飞道:“你是个现役飞行员。应该清楚让你开战斗机不是为了让你跟人逞凶斗狠。是为了让你保家卫国,保护我国领空不被侵犯。 你们要没事就回招待所,这不是你们能来闹事的地方。” 姚腾飞“嘁”了声,“陈山河同志,请允许我提醒你,你已经不是飞行大队的队长,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们。再说,你少说的这么伟大。你觉悟那么高你当什么逃兵?不过试驾了一架新机而已,你就吓到躲到后勤保障营?!从此连飞机都不敢碰了?” 他指着修理车间的方向,“你试驾的那台战斗机现在、此刻就停在那里,你敢去看去摸吗?你还敢开着它上天吗?怂货!” 陈山河目光微动,顺着姚腾飞指得方向看了眼,“谁开那架飞机我管不着。但是,谁修那架飞机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让开!” 大刘从后面推姚腾飞一把,“你特么骂谁呢?演习的时候你们不过是手下败将,在这里吵吵什么?” “艹!”姚腾飞没防备,被推了个趔趄,顿时恼了,“大刘,你特别想打架是吧?来啊!” 他撸起袖子朝大刘冲过去。 跟着他的那两个人也骂骂咧咧扑向大刘。 “演习是红蓝对抗,输了关我们什么事?!” “怎么?想仗着人多欺负我们队长?!怂包带的兵也是?包,你们不是个儿。” 陈山河眼疾手快,扔下手里的麻袋和冰桶冰盆。一手揪着一个拽了回来,“这里不是打架的地方!要打先把身上这身衣服脱了出去打。” 但他只有两只手,来不及拉姚腾飞。 眼看,他们就要打在一起。 姚腾飞的拳头眼看就要招呼到大刘脸上,大刘的腿也抬了起来。 这时,一盆冰被塞进姚腾飞怀里。 特别热得情况下,乍然被冰,姚腾飞冻得一机灵,“哎呦”一声,收回手去推冰盆。 江拾月笑眯眯收回手,“姚同志,大热天别这么大火气,请你吃冰!” “我……”艹!姚腾飞硬生生咽回最后一个字,看着挡在大刘身前的江拾月,打也不能打,骂也不能骂,被迫抱着个大冰盆一张脸憋到有些扭曲。 大刘收回差点踢到江拾月的腿,摸摸鼻尖看了陈山河一眼,退后一步。 陈山河目光越过姚腾飞落在江拾月脸上。 江拾月权当没看见姚腾飞的憋屈,依旧笑眯眯的,“姚同志,虽然我只是个家属,不懂你们当兵的规矩。但,在大院里私下打架斗殴应该会被惩罚吧?你们当中万一谁恰好要提干升官什么的会不会受影响?” 姚腾飞愣了下,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他现在还是副队长,这次比武立了三等功,没意外回去就可以转正。 江拾月指了指陈山河,“我家山河既然能当上营长,既然还没脱下这身军装。就证明他人品能力都过关。还是你觉得上头的领导都识人不清昏庸到用一个逃兵管理一个营?抑或是下面的士兵们都蠢笨好骗这么拥护一个逃兵?” “他……我……”姚腾飞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 既不能说领导昏庸更不能说士兵们蠢笨。 大刘:“……” 虽然江拾月是帮他们说话,但是为什么高兴不起来? 半晌,姚腾飞指了指江拾月,又对陈山河冷哼一声,“陈山河,你该庆幸你找了个好对象!” “羡慕也没用。闹够了就滚回招待所!”陈山河明显耐性用尽,说话不再那么客气。 “姚队长……姚队长。”一个士兵从远处跑过来。 过来后看见陈山河,先敬了个礼,“陈营你回来了啊?” 陈山河点头,“有事?” 士兵点点头,“我是来请姚队长他们的。咱们团长说为了庆祝你们比武归来,组织大家一起聚个餐。” 大刘在一旁附和:“对!我们也收到通知了。这不正想跟我媳妇儿一起过去?!陈营,你既然回来了一起过去吧?团长还说这事来着。” 陈山河没着急回话,先侧头问江拾月,“你累吗?要不要去?” 江拾月则低头看阳阳,“阳阳,我没参加过这样的聚餐很想去看看,你能陪我一起吗?” 阳阳先看了看江拾月,又抬头看看陈山河,最后点了点头。 陈山河:“……” 阳阳的眼神是他理解的意思吗? 怒其不争?! 不过,现在的江拾月比以前那个人格聪明不是一点半点。 三番两次机智化解了姚腾飞的找茬,又借自己之名没给阳阳留拒绝的余地。 姚腾飞他们三个再不情愿也不敢当着团长的人打架,见陈山河一家三口要去参加聚餐,纷纷表示他们也去。 江拾月牵着阳阳回家放东西换衣服,陈山河把车钥匙给了大刘,让他还回去,自己回家换衣服。 江拾月从里屋换好衣服出来时,陈山河裤子换好了,正往脖子上套海魂衫。 一长条瘀青从陈山右侧的肩胛骨斜到腰的左上方。 看着都瘆人。 他背上还有几处破皮的地方,都比额角的伤严重。 有些地方伤口看起来还挺深。 江拾月倒吸一口气,走到陈山河跟前,“你背上的伤都是下午救我砸的?” 陈山河看不见自己得后背,不知道背上怎么样。只觉得被江拾月的目光盯着,比那些伤还让他不自在,加快了往下拉衣服的速度,说了句,“没事。” 江拾月拦住陈山河,“别动!你背上破皮的地方得上药。那些铁管铁片上有铁锈,万一得破伤风就麻烦了。” 江拾月指挥着并不情愿的陈山河坐在桌边,自己把下午从卫生室拿的药找出来,坐在陈山河身边给他上药。 近了她才看见,有些伤口边缘不整齐,皮肉有点外翻看着都疼。 陈山河竟然一声没吭过。 “消毒的时候有点疼,你忍着点啊!”江拾月说完拿着棉棒沾着酒精一点点的给陈山河擦拭。 第071章 队长,她骂你没脑子! 陈山河:“……” 原本伤口的疼他挺无所谓,只是不想拂了江拾月的好意。 没想到上个药,反倒成了折磨。 酒精擦过伤处,无可避免地会有些刺痛。对陈山河来说,这点痛不算什么。难忍的是江拾月怕弄疼他棉棒轻轻擦过伤处,有些痒反倒不好忍。 更让他坐立难安的是,江拾月轻轻对着他后背吹。 像一把小刷子一下一下刷过他心里。 很轻很柔,又有点痒。 “我自己来吧!”陈山河转身想拿过江拾月手中的棉棒。 江拾月瞪他,拍掉他的手,“坐好!别乱动,碰到伤口怎么办?你背后又没长眼睛怎么够得着?” 这男人真是牙硬,伤成这样竟然没事人一样。 如果是她伤成这样,没个一周绝对不肯下床。 万一要是落个疤,那得难过一个月。 陈山河脸上有些热,却又不好解释,只能老实回过头接受这种“折磨”。 全身的触感神经似乎都集中在后背上,跟着江拾月的手游走。 清晰地感觉到她手中的棉棒擦过的痕迹。 温柔的轻呼似是能轻而易举地消融掉酒精带来的刺痛。 也能感觉到冰凉的药膏在她手下一点点沾染在自己背上。 陈山河入伍八年,随便哪次受的伤都比这次严重,却从来没被这样对待过。 以前也不觉得有什么,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被江拾月这么慎重的对待,心里除了暖意还多了一抹酸涩。 有点像委屈。 就像在外面跟人打架受伤的孩子,本来没觉得怎么样,但是回到家以后被父母安慰几句,就感觉像被人欺负受了莫大委屈一样。 感觉像过了一秒又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才等到江拾月收起棉棒。 陈山河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放松了绷着的肩膀。 江拾月把剩余的棉棒和药膏收起来,同时开口:“谢谢你!我又欠你一次。” 陈山河重新套上海魂衫,摇头,“应该的。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他突然莫名讨厌江拾月这种疏离的态度,不想再听她说话,“咱们走吧?” ****** 一家三口到大院广场时,已经坐满了人。 部队是个讲规矩的地方。 整个广场,先按团划分区域,大院里一共三个团。 陈山河他们团正好分在广场中间。 团下面再按营从左到右依次排开。 营下面是连,连下面是班,班下面是排。 一个个的小单位按照规矩迅速集合散开坐到自己得位置。 整个大院数千人坐在广场上竟半点不乱。 家属们不在队伍里,单独划出一块区域。 带家属的官兵们可以脱离大部队陪家属们一起坐。 江拾月这一桌上都是熟人,她带着阳阳,萌萌妈妈带着萌萌,还有王红和王莹。剩下的位置是给陈山河他们几个的。 姚腾飞他们几个不属于大院里,但也不属于家属,也是单独一桌,恰好在家属和官兵中间。 姚腾飞身边那个瘦高个“切”了声,“就他们还搞聚餐?” 姚腾飞右边那个特别黑的青年也开口,“坐在一起啃窝窝头?” 姚腾飞抬手在他们每个人的后脑勺上都拍了下,“吴国仁、孙富贵你俩怎么说话呢?!要饭的还嫌饭馊是不是?” 黑皮肤孙富贵摸着后脑勺撇嘴,“我又没说错!他们这里跟咱们那儿伙食能比吗?咱们一天伙食费的标准三块五。他们每个人每天也就三四毛钱的标准。二十块钱够一个连的人吃一天。聚餐还能聚出花来?” 瘦高个吴国仁点头附和:“就是。我都怀疑今天晚上咱们能不能吃饱。唉!鸡蛋点心随便吃习惯了,乍然吃这窝头还真有点食不下咽。” 姚腾飞哼了一声,“就你俩事多!人家陈山河也是飞行员出身,还不是在这里活了三年多?” 江拾月坐的这桌恰好跟姚腾飞他们挨着,把他们的对话都一一收入耳中。 萌萌妈也坐在这桌,轻拍了下江拾月的胳膊,“这几个人干什么的?怎么好像跟陈营有仇一样?” 江拾月摇头,她也有这感觉。 但,什么都不知道。 原主记忆里并没有这些人。 听话里露出来的意思是陈山河以前单位的人?! 王红撇嘴,“飞行员有什么了不起?拽的跟二五八万一样。” 江拾月心想,还就是了不起。 别说现在,几十年后飞行员也是万中无一。 更何况现在78年,都还没有民航。飞行员更是从千万人中才能选出来一个。 王莹显然也这么认为,点头“人家人均伙食费三块五一天,咱们这里的官兵三毛五一天。光看这个,你就知道差距有多大。” 江拾月他们能听见姚腾飞他们说话,姚腾飞他们自然也能听见江拾月他们说话。 “嫂子。”姚腾飞转过身,隔空朝江拾月喊话,“改天你到我们大院做客,请你尝尝我们飞行员的伙食! 如果吃的好,你就吹吹枕边风劝劝陈山河。让他别再当缩头乌龟,好好跟我比一场。他如果赢了我,我就帮他重新回飞行大队。” 江拾月的位置跟姚腾飞隔了一张桌子,闻言瞪圆了一双眼,故作惊讶,“你们飞行员招人的标准这么低吗?只要身体条件达标?不管脑子好不好使的吗?” 姚腾飞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 吴国仁提醒他,“队长,她骂你没脑子!” 同桌的王红王莹莹她们都忍不住笑出声。 姚腾飞沉下脸,“嫂子,我敬你是个军嫂,一直好言好语。你却三番两次不客气,还骂我?!你要跟陈山河一样不识好歹,别怪我翻脸。” “咦?”江拾月纳闷道,“你开口闭口诋毁我爱人,还希望我好声好气相待?怎么看我长得漂亮想追我?”她一脸怕怕的表情,“你是想被开除军籍?” 姚腾飞:“……” 他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挤,“谁、特、么、看、上、你、了!” 第072章 你的帐,我会记在陈山河头上 孙富贵小声对姚腾飞道:“队长,刚才我特意去打听了下,她叫江拾月。” 姚腾飞:“!!!” 他深吸一口气,牙疼似地问,“那个泼妇江拾月?!给陈山河下套逼婚那个江拾月?” 孙富贵点头。 姚腾飞一脸便秘的看了江拾月一眼,把头扭了回去,好像她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江拾月:“……” 原主可真臭名远扬。 竟然能吓退姚腾飞这种人! 但是姚腾飞愿意认输,江拾月却不打算放过他。 “就算你看上我也没用,我可不喜欢只敢窝里横欺负战友男人。” 江拾月一边坐着阳阳,另外一边是王红。 王红忍不住往一边挪了挪,用手遮住挨着江拾月的半边脸,假装不认识她。 这个江拾月即使跟以前比改了很多,说起话来还是那么口无遮拦,难怪当初敢给陈营下套。 不只王红,连同他们两桌附近的人都停止了交谈竖起耳朵听江拾月跟姚腾飞吵架。 越听脸色越复杂。 既觉得江拾月说得对又觉得她不要脸。 姚腾飞气得牙咬得咯咯响,愣是不敢回呛。 “你们刚才说,飞行员一天伙食费三块五,修理营以及大院里其他士兵们的伙食费一天三毛五。为什么会有这种差距?都是当兵的都在保家卫国,凭什么你们就高人一等? 高待遇不是因为你们本身多牛,而是飞行员这个职业值得被善待。 大家节衣缩食省下钱供你们好吃好喝,是因为飞行员,尤其是开战斗机的飞行员,少之又少,危险系数却高。一不小心人上去尸骨都不一定下来。 国家重金培养你们,为的就是让你们讥讽嘲笑其他官兵待遇低?” 江拾月张开双臂画了个大圈,把广场上的官兵都划在内。 “他们存在的意义是为了什么?没有他们你们能顺利升空?立功了人人朝你们竖起大拇指,奖状奖章拿到手软,他们有什么? 你们日复一日的训练很辛苦,需要足够的营养。他们呢?他们半点不比你们吃的苦少,得到的却远远没有你们多。唯一的优势就是比你们安全。 为了最大限度的保证飞行员的安全,这些后勤保障官兵在你们每次升空之前都要反复检查检测你们的飞机,一丁点不对,就熬夜再三检查。 都是一米八的大高个儿却为了修飞机经常蜷缩在小小的空间里。 实际上他们比你们还要了解你们引以为傲的飞机,货真价实闭着眼都知道哪里几颗螺丝。就因为身体素质没你们好,只能看着你们翱翔。在全空军里,有多少人没有翱翔天际的梦?! 你们能成为那千百万分之一,能在万众瞩目中获得各种殊荣离不开这些背后支持你们保护你们的战友。 你们有幸能飞上蓝天,不妨好好珍惜机会,为国争光。反而调转枪口朝保障你们的战友开火,你算什么东西?!” “好!嫂子说的好!” “好!” 不知道谁带头喊了句,周围的人纷纷跟着喊好鼓掌。 刚路过准备上台讲话的旅长也听见江拾月的话,问身边的勤务员,“这说话的嫂子是谁家的?” 勤务员脸色有点复杂的回答:“这是江拾月嫂子,陈营的爱人。前阵子您还见过她。” “竟然是她?”旅长对江拾月印象比较深,眯起眼仔细看了看,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关系,感觉她跟上次见面有些不一样。 他笑了笑,“陈山河这媳妇儿娶对了!是个有意思的人。” 勤务员:“……” 没看出来。 不过,她这番话说的确实不错。 江拾月站起来,双手往下压,“别起哄!我还没说完呢!” 众官兵:“……” 姚腾飞:“……” 这一瞬间有点同情陈山河,竟然娶这么泼辣的女人。 萌萌妈闻言摇头,对旁边的王莹近乎无奈道,“江拾月嫂子,总是跟旁人不一样。” 以前她口出狂言蛮不讲理能气死人。 现在讲理了,但是也不让人痛快。 “至于我爷们陈山河。用不着你帮。凭他的本事如果他想回飞行大队,分分钟的事。你说他怂不敢跟你比试。我不这么认为,我是觉的你太菜,陈山河懒得搭理你!” 听见动静赶过来的陈山河:“……” 他驻足看着江拾月的方向,神色再度变得很复杂。 姚腾飞实在忍不下去,倏地站起来,隔空指着江拾月:“你……” “我什么我?怎么?要打我还是要跟我比?我可不会开飞机。尤其是战斗机,一架那么多钱怎么能随便开着玩呢?油不要钱吗?都是人民的血汗钱你别瞎浪费。” 姚腾飞牙齿咬得咯咯响,偏不知道怎么反驳。 最后撂下一句,“你的帐,我会记在陈山河头上!” 说罢扭头就走。 孙富贵问他,“队长咱们不吃饭了?” “吃个P!”姚腾飞骂。 气都气饱了。 江拾月双手放在嘴边作喇叭状,“姚队长,陈山河说明天请你吃饭,你记得来啊!” 陈山河:“……” 他什么时候说过? 他走到江拾月身边的空位上坐下,轻声提醒:“大家都在看你呢!” 江拾月目光四扫,附近的官兵都朝她行注目礼。 有朝她竖起拇指的。 还有人喊:“嫂子说得好!” 江拾月也觉得害羞,抬手朝大家摆了摆,扬声高喊:“明天我请大家吃烤肉,大家都来!” 陈山河:“……” 这附近都是他们营的人。 他们营有一千人。 ****** 旅长发表完讲话之后,没着急下台。 他指着江拾月的方向,“江拾月嫂子,你过来。” 江拾月:“……” 她一脸懵逼地问陈山河,“你们首长叫我干什么?” 陈山河显然知道是为什么,却不告诉她,“你上去就知道了。” 江拾月又想翻白眼。 废话! 她就是想提前知道才问他。 江拾月带着一种以前上学被老师叫到讲台上做题的忐忑走上台。 第073章 最美军嫂 江拾月:“???” 旅长招招手,立马有士兵小跑送上一本证书和一张奖状。 旅长先把展开的证书举起来朝众人展示了一遍才递给江拾月。 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最美军嫂。 江拾月:“……” 她不会傻到认为这个“美”字是字面意义上的美。 台下一片议论声。 “旅长是不是喊错人了?” “也许证书上写错字了?应该是‘最恶军嫂’?” “反正不管是喊错还是写错,总之,江拾月配不上‘最美军嫂’四个字。” “就是,她江拾月要能是最美军嫂,我老婆不得是全国最美军嫂啊?!” “话不能这么说。单论外貌她还是当得起这个美字。” “你家最美军嫂评的是外貌啊?是不是缺心眼?” “……” 旅长轻咳,台下顿时一片安静,众官兵们立马正襟危坐,没人再发出半点动静。 “在说江拾月同志为什么得这个奖之前,我先问诸位嫂子们一个问题。如果因为某种原因你需要带着孩子走很远很远的夜路。路上又累又怕,这时候过来一辆公交车,售票员热情地招呼你上车,还说会把你送到目的地,你上还是不上?” 台下的嫂子们纷纷喊“上。” “你上了车,却发现这是一辆人贩子专车。车上的人不是人贩子就是被人贩子拐来的妇女。而你和孩子,显然也是其中之一。这时候你会怎么办?”旅长问,还补了一句,“人贩子手里有枪,上车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江拾月:“……” 这题她会。 台下的嫂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脸迷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都被骗上车了还能如何?” “就是,就自己的话还能跟人贩子拼了。但是带着孩子,只能先暂时忍着,寻到机会再求救。” “……” 大家的意思都差不多,先委曲求全,在司机求助或者报警。 唯独陈山河营里的嫂子们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她们虽然不知道正确答案,但是知道这是江拾月遇到的事。 “我听见嫂子们都在说先忍辱负重等有机会求救。但事实没你们想的那么美好。那些人贩子是走错路才到咱们这边的。咱们这里也是穷乡僻壤,不是他们的目标,为了省钱也为了安全,他们打算最多再过一天就把所有的妇女丢下山崖。你们还打算忍吗?”旅长再增加限制。 嫂子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回答。 良久,一个嫂子站起来大声问,“旅长,你这假设是不是也太苛刻了点儿?这种境地岂不是只能等死?” “就是。这样要还能逃出来那得是神仙。” “……” 旅长示意大家安静,“能逃出来的不一定是神仙,还有可能是咱们的军嫂。我身边的江拾月同志不久前就遇到了这样的困境。她带着三岁的孩子联合咱们修理营的官兵们,救下了十多名被拐卖的妇女,还抓获了一整个人贩子团伙。来,江拾月同志,你说说当时你是怎么办到的。”旅长把话筒递给江拾月。 江拾月:“……” 她接过话筒,“其实也没什么。我上车后很快意识到自己上了贼船。在票贩子套话我和我儿子的个人信息时,我故意露出破绽让她以为我是个拐卖儿童的人贩子。” “在人贩子再三逼问下,我承认自己是‘人贩子’还表示我们村里有很多光棍。后来有幸遇见陈营长,里应外合就把人贩子拿下了。” 台下众人:“……” 王红对萌萌妈道:“你说得对!江拾月嫂子确实不是寻常人。” 寻常人哪能干出装人贩子的事。 萌萌妈点头,表情十分复杂:“说起来还得是她聪明。反正换了我绝对想不到跟人贩子当同伙,还能找到机会示警。” 江拾月说完,把话筒还给了旅长。 “江同志,你太谦虚!我可听说了,是你自己放弃单独求生的机会自愿留在人贩子手里当人质,才换取我们的战士组织营救的机会。但,据说很快就被人贩子识破,也是你帮着咱们得官兵毫发无伤的抓住了人贩子,解救了那十三个被拐卖的姑娘。”旅长说完倒转话筒对着台下,“大家说,这样的女英雄是不是最美军嫂?” “是!” 台下战士们整齐划一的喊。 嫂子们也都不再吭声,自发鼓起了掌。 张素芬没鼓掌,撇嘴,“江拾月最近简直走狗。屎运了,怎么好事都是她的?” 张翠恰好也在这桌,“你跟她不是好朋友吗?有好事她不带着你?” “谁跟她是朋友?我才不跟这种又自私又小气的人做朋友。” 张翠闻言,眼珠动了动。 ** 江拾月领完奖下台,旅长才宣布官兵们在比武中取得的成绩。 有个人一二三等奖和团队一二三等奖。 陈山河得的是个人一等奖。 他带的队伍得了三等奖。 这些奖都能换成对等功勋。 等旅长颁发完奖,“庆功宴”才真正开始。 跟姚腾飞他们预料的一样,像这样的“加餐”确实没什么好东西。 每个桌子上分了些瓜子、炊事班自己种的水果、花生,却还配了一瓶白酒。 除了晚上需要站岗、轮值的官兵,其他人都可以喝酒,但是不能喝醉。 江拾月朝陈山河举杯,“恭喜你!” “谢谢你。”陈山河拿起酒杯跟江拾月轻轻碰了一下。 他以为江拾月只是跟自己碰个杯,却不料江拾月一仰头把酒干了。 陈山河:“……” 江拾月见他古怪地看着自己,一脸莫名其妙,“怎么?这酒放桌上不是给喝得?” “……是。”陈山河点头,“但你……”不是讨厌白酒?嫌辛辣难喝? “放心,我酒量很好,不会醉。” 江拾月上辈子酒量不差,这辈子不知道身体的原因还是这酒太烈,没喝几杯,就开始觉得头晕。 她忙放下酒杯不敢再喝,生怕自己喝醉啪啪打脸。 然而,为时已晚,这种没牌子的白酒往往后劲特别足。 第074章 哈哈!亲到了吧? 陈山河见她往出大院的方向走,低头看了眼正被萌萌缠着的阳阳,跟萌萌妈交代了声,起身去追江拾月。 他小跑几步拉住晃晃悠悠的江拾月,“这么晚,你要去哪?” “我要回家!” “你走错了,家在那边。”陈山河指了指家属院的方向。 江拾月摇头,“那不是我家。” 陈山河抿唇。 没想到换了人格,江拾月也还是不把这里当家。 “我家在京城。”江拾月嘟着嘴掰陈山河的手指。 陈山河:“……” “我知道。” 相遇的时候江拾月就说过,但是江拾月从来只说要回城却从来没说过回家。 江拾月没有陈山河力气大,又喝醉了手脚没什么力气,掰不开陈山河攥着她的手,又气又急红了眼,“你拉着我做什么啊?我要回家!” “大晚上,你怎么回?” “再死一次就回去了。”江拾月嘟着嘴。 陈山河皱眉,“胡说八道什么?” “没胡说!”江拾月急了,指着大门口的方向,“我就是在臭水沟里死来的,我想再去死一回试试看看能不能回去!” 陈山河:“……” 难怪她总说是在臭水沟里碰到后脑勺顿悟重新做人。原来是在那时候切换的第二人格。 等江拾月高考完,得带她去战友那问问,第二人格能维持多久?如果一直是第二人格会怎样? 喝醉的江拾月并不知道自己说的实话在陈山河这里坐实了她有人格分裂。 哭闹着非要回家。 “我不想在这里。我想回家!我想我爸妈想我得朋友。” “我想玩手机,想玩电脑,想躺在家里网购,想吹空调。” “我想出门就开车,飞机随便坐。” “……” 陈山河听不懂什么手机电脑网购,但知道飞机肯定不能随便坐,只当江拾月说胡话。 江拾月食指戳着陈山河,“这里一点儿都不好。这不许那不准。不过……” 她突然傻笑着伸出双手捧着陈山河的脸左瞧右看,“你这个便宜老公还是不错的。完全长在了我得审美点上。人品没毛病做事也靠谱。就是性子有点沉闷跟木头似的而且直男癌晚期。” 陈山河皱眉:“……”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胡话怎么越说越没边? “好不容易穿一回,没当成富婆也没走上人生巅峰就这么回去好像有点亏。”江拾月咕哝着凑近陈山河的唇,“要不,咱俩睡一觉吧?” 这样回去了也好有吹嘘的资本,还不用负责,多好? 陈山河:“……” 不管第几人格,江拾月都这么不知检点! 陈山河侧头躲开江拾月的唇,大掌扣在她脸上,往后推,“你喝醉了!” 江拾月亲不到人,有些不开心,嘟着嘴抱怨,“你怎么那么小气?亲一下你又不吃亏!咦?你脸红了?” 她像发现了新大陆,又要往陈山河面前凑。 陈山河后退一步让她得逞,嘴硬道:“没有,你看错了!” “才没有!”江拾月也不肯被冤枉,“你耳朵还红着呢!” 陈山河深吸一口气,打横抱起江拾月,“你喝醉了,先回家。” 江拾月第一反应不是挣扎,而是搂着陈山河的脖子,在他唇上快速吻了一下。 “哈哈!亲到了吧?” 陈山河:“……” 脸倏地烧了起来。 这女人……可真是…… 还好,大家都在聚餐没人注意到他们。 ****** 江拾月一大早被持续不断且稳定的敲门声叫醒,起床气特别大的拉开房门,指着陈山河的鼻子警告:“你最好有很重要的事要说。要不然……” 陈山河打断她的“纸老虎”发言,“你今天不是还有个什么时装表演?我们单位有人要去机关开会,我让他们顺道送你到制衣厂。” 江拾月哀嚎一声,差点把这事忘了。 匆匆洗脸刷牙,饭都没吃,匆匆跳上大院的军车。 等江拾月缓过来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没宿醉?! 那么烈的酒竟然不会头疼难受。 不过她昨晚喝醉了吗? 聚餐什么时候结束,怎么到床上的她都不记得了。 江拾月拜托开车的司机直接把自己送到百货大楼。 还不到八点,百货大楼都还没开门,但是制衣厂不少工人都已经到了现场,大家都在积极的做活动开始前的准备。 鉴于昨晚的事,江拾月又重新检查了一遍舞台的硬件设施。 郭庆元睁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拍胸膛跟她保证,“江同志,你放心!这次绝对不会再出问题。” 陈厂长拍拍郭庆元的肩膀,“一会儿没事你回去休息吧!看看一双眼睛熬成兔子眼。” 郭庆元摇头,“没事。我想跟着江同志多学点东西。” 陈厂长没再劝,感慨地看着江拾月忙碌的背影,“是啊!跟着她确实能学到不少东西。我有预感,有她在,咱们的厂一定倒不了!” 郭庆元用力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不远处跟主持人对流程的江拾月连打两个喷嚏,“谁这么惦记我呢?” ****** 上午十点时装表演正式开始。 恰逢周末,来的人比想象的还要多。 在缺少娱乐的78年,这样一场露天、公开、免费的表演吸引了附近不少老老少少来围观。 被特邀来,手里有票的企事业代表们坐在专属VIP座位上,占据观看表演的黄金位置。他们面前的桌上放着瓜子、冰镇的水果,桌上还有冰盆。 不光惬意还十分有面子。 主持人简短的说了几句开场白,把话筒交给陈厂长。 陈厂长的演讲稿是江拾月准备的。 本来陈厂长想打感情牌,说自己厂里的不容易,工人们的认真负责,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江拾月不同意,“第一,越来越多的厂都在变得很艰难,同情牌恐怕连一分钱的用处都没有。第二企业采购也不是看谁可怜就用谁,大家追求的是性价比或者实用性。” 最后江拾月给陈厂长把演讲稿修改的很简短。 演讲稿通篇先解释什么是时装表演,为什么要进行时装表演,以及今天的时装主题是什么。 最后就是惯例的客套总结话,以及开始宣言。 第075章 谁第一个吃螃蟹 阳光下。 训练了一个月的制衣厂模特们,走着不标准的模特步一个接着一个上台展示风格大雷同小迥异的工装。 江拾月松了口气。 还好没人掉链子。 台步走不好没关系,但是,扭扭捏捏要不得,会给舞台效果大打折扣。 刘圆圆也在其中。 其实刘圆圆身高不太够,江拾月相中她的自信。 果然,有她带头,大家都自信许多。 江拾月欣慰地笑了笑。 为了确保最佳展示效果,江拾月让模特们在T台上多停留了几秒。 T台两侧各两排方桌,每桌八人,都是企事业单位在采购工装这事上能说上话的负责人以及他们的家属。 不管是代表还是普通的围观群众,都被厂模特身上不同以往的工装吸引到目不转睛。 “这些工装好奇怪!跟咱们穿的不一样。” “可是很好看啊!” “是呢!一个个显得又瘦又精神。我们百货大楼柜台的服务员穿上这样的衣服,还不得整个提升一个档次?” “那圆脸姑娘穿得衣服应该更适合酒店服务员。” “我觉得中间那个,我们银行人穿上会很好看。” “……” 企事业的负责人们纷纷低声讨论。 围观群众也都或仨或俩的发表自己得看法。 “这衣服好看是好看,是不是有点过于前卫?工作服工作服,工作穿的衣服这么紧巴巴的算什么?” “那也得看什么行业的工作服吧?在车间的工人们穿肥大的工作服当然没问题,干活方便。但是像这种直接面向客户没什么体力劳动的,还是台上这些人穿的好看。” “我也觉得他们这衣服好好看。以前我都是进了厂再换工作服,下班换上自己的。但如果单位发台上这种工作服,我觉得我以后上下班路上都会穿。” “就是,我也觉得很好看。就是不知道单位领导会不会买?” “我觉得这些工装不好,穿了跟没穿区别不大,前头后头都能看见,这要穿上还不羞死个人?” “哎呀!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这么保守。你看电影里人家那些人是不是都穿得很修身?” “六婶说得对,这叫时髦叫洋气。人家香江那边的人都穿贴身的衣服,说这样能显身材!” “……” 在江拾月的定义里,一整套工装包括四季的衣服和鞋子以及丝巾领带的搭配。 这么大热的天,穿着冬装展示对工人们来说是个挑战,所以江拾月把冬装放在了最后展示。 一是避免出汗太多不好换衣服,二是怕脱妆。等展示完冬装就可以直接下台。 江拾月还在台上摆满了冰盆。 她现在制冰制的越来越溜,原材料还能反复使用,成本低廉,何乐而不为。 等最后一个模特下台,江拾月拿着话筒上了台。 按照惯例先感谢来宾,感谢模特,感谢工作人员之后,才正式进入主题。 “如大家刚才所见,我们制衣厂的工人们充当模特一一上台给大家展示我们制衣厂设计的新款工装。 众所周知,现在是工人当家做主。我们的工装一直以来也是以工人们穿得舒服为主还要兼顾抗磨、耐脏的实用功能。 但是工人不只在一线车间,我们也有其他行业的工人。比如服务业。像饭店、招待所、银行、商场柜台等等这些工作人员也是工人,但是他们对工装的要求跟车间工人其实不一样。 他们日常工作环境干净,又是直接面对买家的,反而对精神样貌要求比较高。 我认为一套合适的工装不光能提升个人形象还能提升企业的形象。尤其是服务行业……” 江拾月把哪款工装更适合哪个行业都一一点了出来,把优点说得明明白白。 她站在台上,居高临下,能清楚地看见负责人们的表情从质疑变成了认同。 她笑了笑,继续道:“当然,新鲜的事物接受起来往往比较难。需要决策者有前瞻的眼光和第一个吃螃蟹的勇气。 当然,我们制衣厂也愿意和各位领导们一起承担风险或者分享工装变革带来的成果。 所以今天我们厂决定让利到底。 今天就能拍板订我们工装,并且五十套起订的。第一个客户,我们原价打五折。第二个客户,我们打六折。以此类推,到第六个客户只能原价购买。 并且,我们的服装都是限量的,这一批不过三四千套,以后如果还想再订只能提前定做。 最后,我再重复一次,我们现在说的一套工装,包括春夏秋冬四季的所有工装和鞋子,以及配衣服用的丝巾、领带。 价格表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在座的各位手里。我旁边已经摆了两张桌子,我倒数三二一,大家就可以上台来抢最优惠的名额。” “三!” “二!” “一!” 江拾月倒计时期间,偌大的广场上,明明乌泱泱的挤满了人,竟然出现了片刻安静。 随即又变成极为嘈杂。 负责人们互相交头接耳,围观的群众也都议论纷纷。 群众关心的是自家领导会不会订这样的工装。 负责人们都在权衡这些工装买回来到底是好还是坏,以及价格方面是不是符合预算。 每种工装的价格都不一样。 主打的几种,大都在一百块左右一整套。 乍一听不便宜,但是细算下来其实不贵。 毕竟包括四季衣服还有鞋子什么的。 江拾月半点不意外会是这样的结果,立在舞台上,神色不变。 陈厂长远没有江拾月这么镇定,原地转圈,一脸焦躁,不停地掏出帕子擦额上的汗。 制衣厂的工人们也都纷纷探头,十分忐忑。 刘圆圆死死拉着秦盼盼的手,“盼盼姐,你说,不会最后一个订咱们工装的都没有吧?” 秦盼盼“嘶”了声,揉了揉被刘圆圆掐疼得手,闻言顾不上跟她算账,一脸忧愁的摇头,“谁知道呢?可千万别白忙活一场。” 第076章 意外之喜 卢翠兰轻叹一声,“但愿如此。咱们厂可没家底折腾。” 江拾月上次卖了一千套工装给厂里赚了一万六千块,其中一万块给工人们发了工资,剩下的投入了一部分在改工装和办这次活动上。 万万经不起血本无归。 制衣厂的工人们围在周边,都一脸忐忑。 还有人用脚有节奏的点地打拍子,嘴里念叨着:“买!买!买!” “给我来一百套!” T台右侧传来一道洪亮的男声。 江拾月诧异地挑了下眉,望向声源处。 目之所及,一个中年男人立在台边,朝江拾月摆了摆手,“小姑娘,不知道我有没有购买的资格?” 旁边一个制衣厂的工人小声提醒江拾月,“这是百货大楼的于主任。咱们这次活动就是他拍板决定的。瓜果点心是他让人送的。” 江拾月点头,她知道于主任只是没见过。 一开始送票没有考虑百货大楼这边,后来江拾月觉得在人家门口办时装表演连张票都不给不礼貌,就让人给百货大楼送了几张票过去。 纯粹感恩。 没想到现在有意外之喜。 江拾月伸手邀请于主任上台。 于主任是个典型的北方汉子,声音高昂性格爽朗,大步走到桌旁登记。 “您好,您想要哪种工装?” “先来五种吧!”他指了几款,“这几种工装,我每样要二十套。一共多少钱?” 江拾月提醒:“于主任,我们这工装可不是单纯的上衣和裤子就算一套,是包括春夏秋冬四季的衣服鞋子配饰在内,您确定要这么多?” “为什么不?”于主任反问江拾月,“我是第一个打五折,这价格都低于进货价,我摆在柜台上卖横竖又亏不了。” 台下的诸多负责人们:“……” 他卖给谁? 我们! 南京到北京,买的不如卖的精。 古人诚不欺我。 江拾月朝于主任竖起拇指,“不亏是百货大楼的掌舵,您这算盘可拨的真响。我跟您保证,您一定不会后悔今天这个决定的。” 其实多少让于主任钻了规则空子,但是厂里也不算亏。重要的是搭上于主任这条线绝对物超所值,就算略微赔一点儿也能接受。 之前在厂里商量的定价是夏装十块左右一套,春秋款不要厚外套十五块,带外套要二十五块。冬装视要不要棉外套,定价二十块到四十块。 后来又加了鞋子和饰品,总价大约在五十五块到九十块。 因为春秋同款,一套就够。 江拾月看过价目表,直接把每种衣服的价格都往上提了十块,鞋子配饰不变,制衣厂不在这上面赚钱。但冬天的鞋也是要比夏天的贵些。 陈厂长他们的定价是市场价,可她江拾月要引领市场。 什么新鲜事物刚流行过来时都是远远高于市场价的。 改过之后总价就变成了八十五块到一百二十块。 厂里生产加改版的成本价大约在四十块到七十块,打五折堪堪够本。 于主任转手卖只赚不亏。 于主任表示要一半要棉衣和厚外套,一半不要。 会计算盘珠噼里啪啦拨了几下,报数,“总共五千一百二十五元。” 有个心思转得快的银行负责人,掏出别在上衣口袋中的笔在烟盒包装纸上粗略算了算。 这一百全套工装包括,一百套夏装、一百套春秋装、还有一百套冬装、加上五十件春秋款外套和五十件冬款棉衣,还有一百双鞋和丝巾总共才五千块钱,相当于每套衣服加上鞋子也就十块钱,这价格相当划算。 他连忙扔下笔上台去抢第二名的位置。 开玩笑,现在不抢,难道等着高价去百货大楼买? 其他其实也负责人一看银行的人都上台,连忙也跟着上台。 78年银行的人虽然没什么实际的金融支配权,但人家好歹算是国家出纳,那小算盘也是拨的啪啪响,绝对不会吃亏。 但,二三四五名负责人排好队以后,第六名暂时又没人了。 反正都是原价,剩下的人不着急了。 江拾月也不着急,等着会计算账。 银行冬天有暖气,柜员们基本不出营业厅,用不着外套。 一百套衣服总价是八千五百块,打六折是五千一百块。 排在银行负责人后面的人问他,“你们营业厅不才二十来个人,你定一百套衣服做什么?” “我们营业厅人确实才二十个人,但我们是总部,下边其他的县镇所有的营业厅不得统一着装?干脆就一起换。” “说的也是,这么说,我们也得多买点。” 三四五名 分别要了八十套、五十套、五十套。 第三名八十套,五十套不要外套的,三十套要,总共是五千四百九十五块。 他捶胸顿足,一脸悔恨,“我花的钱比百货大楼多,却比人家少了整整二十套衣服!” “是啊,谁让咱们做生意没百货大楼精,算盘没银行的人拨的快。” 第四名的五十套全部都要加外套是六千块,打八折,四千八百块。 第五名的五十套都不加外套,总价四千二百五十块,打九折,三千八百二十五块。 当然,这些负责人 不可能随身带这么多现金。 所以江拾月准备的是合同,只要他们核对好金额签字画押,择日送货上门再收钱。 江拾月在心里默算了下,这五家企业其实总共买走了九百多套工装,加上免费送出去的几十套,基本上够一千套。成交金额大约在两万四千多。她能提成两千四百多块。 比起来,确实黑市赚钱更容易。 但,这钱赚的踏实。 厂里还有一万九千套衣服,现场还有几十家大大小小的企事业负责人。 江拾月当然不能就此鸣金收兵。 她重新把目光落到台下,“我知道没抢到前五名的同志们,你们此刻都有点不甘心。不甘心没早点上台,也不甘心没有折扣买我们的衣服。 在这里我想跟大家说,不甘心的太早了,因为接下来如果你们还犹豫不决,只会更不甘心。 我们制衣厂还剩六百多套工装。这样,我擅自做个主,再给大家一项优惠。今天跟我们厂订工装的,额外送一张优惠卡。 拿着这张优惠卡下一次找我们厂买工装八八折。” 第077章 不知道又憋什么坏呢! 刘圆圆在一边听见,笃定道:“不可能!别说月月姐,就算她家阳阳都不可能算错!” 这娘俩一个已经成精,一个在成精的路上。 他们厂数百人拧在一起也不是这母子俩的对手。 “那怎么说六百套?口误?”郭庆元也一脸迷惑。 “不知道又憋什么坏呢!”刘圆圆抱着胳膊,回的漫不经心,探头探脑的等着看热闹。以她对江拾月的了解,一定不是口误,准是又算计人呢! 卢翠兰在她脑门上轻敲了下,“怎么说话呢?” 刘圆圆:“……” 她摸着被敲疼的额头改口:“我说我月月姐不知道又有什么好计谋呢!” 制衣厂几个常跟江拾月打交道的一想确实这么回事,松了口气安心听江拾月说话。 台下站起来一位负责人问江拾月,“八八折的优惠卡能不能这次用?” 江拾月笑得极其温柔,说出来的话却冷酷无情,“当然不可以。” 她抬手指了下刚签完合同的几位负责人,“如果我现在答应了你,怎么对得起刚才信任我们支持我们的几家单位?倘若我们唯利是图言而无信,定下的规则跟放屁一样,你还愿意跟我们合作吗?” 举手的负责人讪讪的坐下。 江拾月抬头看了看天,盛夏,大大的太阳晒的人心浮气躁,即使站在一堆冰盆里也难免汗流浃背。 她开口,“现在太热,大家心浮气躁不利于思考。而且马上到饭点,吃饱了才有力气想穿衣服的事。这样,请诸位收到邀请……票的同志们,移步旁边的爱国大饭店。大家边吃边聊。” 没人拒绝这个提议。 负责人们一个个拖家带口,又是看表演又是被安排吃饭,自己在妻儿老小面前特别有面子,对整个制衣厂的印象又好了三分。 再说,免费的东西,不吃白不吃。 江拾月落后一步,拉住陈厂长,“陈厂长,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你认识附近村里的人吗?我想私下买几只羊和猪。” 真不是江拾月喜欢非法交易,主要现在的肉是限量供应,拿着肉票一大早去排队还有可能买到,大下午根本买不到。 78年,农村的老百姓每家都有点自留地,会种些瓜果蔬菜或者养些鸡鸭鹅羊猪。 这些虽然是百姓自己辛苦种植或者养殖的,但是不能自行处理。 想售卖的话得到指定地点按照统一价格一比一回收。 比如养了两头猪,有一头要低价卖给收购点,另外一头按照市价或者自行处理。 统一收购往往价格极低。对缺钱的百姓来说,如果有人出高点的价格上门收购他们肯定乐意卖。 “你要这么多羊还猪干什么?” “打脸!” 见陈厂长一脸迷茫,换了个他能接受的说法,“我爱人不是当兵的吗?大院里的人都对我比较照顾,我现在赚钱了想请大家吃个饭,人多,肉少不够。” 陈厂长连着“哦”了两声,皱起眉,他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认识的人谁在附近村里。 “江……江同志,你要多少?我家就住附近。” 江拾月回头见郭庆元红着脸望着自己,见自己看过来忙低下头,声音又小了几分,“我家养了两头猪两只羊。” 江拾月眼睛一亮,“你家的猪羊是养来卖还是留着自己吃?” “卖的。”郭庆元头垂的更低,十分不好意思。 他家条件不太好,当初能进制衣厂是他姐嫁人换来的机会。 父母买来猪仔和小羊羔养大了是为了卖掉给他娶媳妇儿。 “一般猪和羊都怎么卖?” “论斤。一只羊大概在一百三四十块,一头猪的话可能会在一百六十块左右。” “这样,羊呢!我给你一百五一只,猪,一百八一头,我买两只羊两头猪,一头一百八十块。你看可以吗?”江拾月跟郭庆元商量。 郭庆元连连点头,又慌忙摇头,“猪和羊可以给你,但是不用这么多钱。” “老人家养猪养羊不容易,私下买卖还担风险。而且比我去黑市买,便宜多了对不对?另外,我还得请你帮忙找人把羊和猪都宰好。” 郭庆元连连应下,表示没问题。 江拾月没来得及取钱,跟陈厂长商量先从财务支六百块钱,晚点算完账再扣。 郭庆元连忙表示,“不用那么麻烦,你先把猪羊拉走,回头有钱再给我就是了。我们家也没那么着急。” 江拾月一想也行,道谢后,匆匆赶去饭店。 ** 开在百货大楼的旁的爱国大饭店,于主任当然不陌生,一进门还是愣了下。 两个年轻女服务员穿着模特身上那种工作服,笑吟吟地把他们往里领。 于主任也是爱国饭店的常客,跟这里的服务员们都熟,看着她们像换了个人一样,忍不住感慨,“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啊!” 他旁边走的恰好是银行的宋主任。 宋主任点头,“这饭店我也来过几回,莫名觉得今天贵气了不少。跟电影电视剧里有一拼。” “江拾月同志一直说员工的形象就是企业的形象。”追上来的陈厂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确实如此。” 他把先签了购买合同的几个负责人安排坐在一张桌上。 服务员上菜也是优先给这一桌。 “这是什么?”于主任指了指面前的白瓷碗。 服务员解释:“制衣厂的江拾月同志说这个叫冰粥。材料都是她提供的,我们只是借个碗。” 于主任说话的工夫,同桌的小孩已经拿起勺子吃了起来。 “好冰好甜!” “太好吃了!” 相邻的两个小朋友还抱着碗碰了下,一脸的餍足。 于主任垂头,白瓷碗里只看见些软烂的红豆山楂花生碎等,看不出哪里冰。 他端起碗用勺子挖了下才看见厚厚的小料下面是压碎的冰块。 他舀一勺送进嘴里,透着酸甜甜的凉意从嘴里一直蔓延到心里,驱散了炎热带来的燥意,整个人都舒爽不少。 尤其是小碗里有切碎的山楂条,让人在炎热的夏天也有了些食欲。 很快,所有被邀请来的人面前都摆了一碗冰粥。 大家都对冰粥赞不绝口。 第078章 百货大楼的售货员都看不上? 陈厂长喜忧搀半,于主任这话就像在拉磨的驴子面前吊根胡萝卜,看得见却吃不到。 他苦笑“于主任,你这算盘打得比人家银行的宋科长都响。你开的这条件咱俩没得谈。 江拾月同志确实很厉害!人漂亮还聪明。只是可惜,她不是我们厂的人。” 于主任“啊?”了声,一脸不相信,“不是你们的厂的工人这么卖力给你们卖衣服?我可打问过了,说这些工装的想法、这个时装表演可都是江拾月同志的功劳。” 陈厂长苦笑,“我倒是希望她是我们厂的。不过她如果真是我们厂的,除非你把我们厂买下来,否则肯定不外借。” 陈厂长摇摇头一脸惋惜,”早先我也问过江拾月同志愿不愿意来我们厂,她说不愿意。哦,对,她明天还要高考。” 于主任:“……” 桌上其他人:“……” “明天高考不在家学习跑来给你们厂卖衣服?你们厂对她得有多恩情?这么给你们卖命?”于主任十分惊讶。 陈厂长老实但是不傻,一眼就看穿于主任的心思,“你不用来套我话。她不欠我们厂钱也不欠我们人情。勉强算得上是跟我有点私人交情才愿意来帮忙。但是,你知道了也挖不走她。” 于主任被戳破心思也不恼,见陈厂长说得笃定,问他:“为什么?比起你们制衣厂,我们百货大楼的工作可是香饽饽,多少人挤破头想进来呢!” “是,你们百货大楼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站在柜台里面干干净净,冬天暖和夏天凉快,逢年过节福利也好。确实是小姑娘们梦寐以求的好工作。但,江拾月同志肯定不喜欢。” 于主任好奇心达到了极点,“为什么?” 陈厂长摇头,“我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凭我跟她打交道到现在对她的了解她不会去你们百货大楼。就……嗯,她看不上咱们能给她的工作。” “看不上?”一边听着他们聊天的宋科长惊讶到忍不住插话,“百货大楼的售货员都看不上?” 他侄女还天天缠着他说想去百货大楼上班,因为员工买衣服、雪花膏什么的都有员工价。经常还会发一些快过期的食物用品拿回家。 陈厂长竟然说江拾月看不上?? 小姑娘做事说话有头脑但是眼睛是不是也有点长在头顶上了?! 陈厂长忙摆手,“你们别误会!不是江拾月同志眼高于顶,也不是说她瞧不上咱们的工作。怎么说呢?就……就好像江拾月同志是个干大事的,不管是在我们厂干个业务还是到百货大楼当个售货员都是埋没了她……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你们跟她打几次交道就知道了。” 于主任目光微闪,叹息一声,“我大约明白你的意思。可惜了!” 其实他不是挖江拾月过来当售货员,是想让她当柜组主任,当然,为了能服众,肯定是要做一段时间售货员的。 没想到陈厂长这里直接拒了。 当然,陈厂长拒不拒的他不在乎,主要是他自己也能感觉到,江拾月并非池中物。 陈厂长形容的确实不够准确,最起码于主任看来,不是江拾月看不上他们提供的工作,而是就算他们现在坐的位置,也不够江拾月施展。 于主任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这双看人的眼睛,一看一个准。 要不然他也不是个好忽悠的,甘心帮制衣厂搭台子。 陈厂长想了想,“我只是说你挖不走她,不是说你们没有合作的可能。” 于主任眼睛顿时又亮了,“什么意思?展开说说。” “江拾月同志好像比较缺钱,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卖二手衣服,帮我们厂也是为了抽成……” ** 江拾月多嘱咐了郭庆元几句,到爱国饭店晚了几步。 刚到门口被饭店经理拦住。 “小江同志,咱们商量个事。你这个冰粥的配方能不能借我们用用?不白用你的,今天你们所有人的单,我们全免!”饭店经理自己尝过冰粥,也听到大家对冰粥好评如潮,便动了也在自家店里卖冰粥的心思。 江拾月的冰粥送来时,是配好料的。 江拾月笑眯眯地拒绝,“不好意思,请吃饭是厂里的事。但冰粥是我个人做的。” 饭店经理做的也算是迎来送往的工作,特别上道,“你开个价。” 江拾月竖起三根手指。 饭店经理琢磨着肯定不能是三十块,试探:“三百块?” 江拾月点头。 “是不是有点贵?”饭店经理皱眉,不就是冰块加点乱七八糟的小吃,利润能有多少? 请这些人吃饭也就一两百块,江拾月一开口竟然要三百。 “已经相当便宜!”江拾月摇头谢绝还价,“第一冰粥本钱极低,你就算卖一毛钱一碗都有的挣。你在这门口摆个摊,保证你生意不错。再说,客人吃了冰说不定有了胃口还会进饭店。才三百块,贵吗?” 饭店经理在心里权衡了下,咬牙拍板,“成交。” 江拾月笑眯眯道:“还有个条件。虽然不用你免单,但是可以打个折。另外,让你们试穿的工装是不是也可以买一下?那个算我奖金的。” 饭店经理立马苦了脸,“小姑奶奶,你们这么多人吃饭已经没收你们粮票了,再打折得亏死!不过,工装可以买。” 江拾月一想这么多人吃饭不用粮票确实不少钱,便点头,“成交。” 饭店经理领着江拾月到收银台,他支了二百块给江拾月,江拾月当场给他写了个配方。 冰粥是上辈子网上学的,也没什么技术含量。 也就是现在的人老实找她要方子,换不地道的,直接盗版。 照着葫芦画瓢就行,反正江拾月这冰粥也没什么独家秘方,小料也都是寻常吃食。 卖三百就赚三百。 江拾月揣好钱,这才端着碗冰粥去找陈厂长。 恰好听见她的名字。 “陈厂长,我就一会儿不在,你就编排我!” 第079章 日赚八千 “这样啊?”江拾月端着冰粥碗跟于主任碰了下,“谢谢于主任抬爱,但是我这人不喜欢受约束,工作的事就免了,谢谢!” 陈厂长乐了,朝于主任笑得有点幸灾乐祸,“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于主任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闻言还是有点失望。 江拾月当然不会把自己的路堵死,笑道:“虽然我不能去上班,但是,我还是很希望跟于主任合作的。” “怎么合作?”于主任很感兴趣。 “这个晚点咱们再商量。在其位谋其政。我今天的任务是卖工装。”江拾月示意陈厂长端起酒杯,“来,我们先敬大家一杯,谢谢大家的支持。希望咱们以后多多合作!” 桌上的人碰了一个,江拾月喝得是白水。 知道江拾月明天要高考,也没人劝她喝酒。 陈厂长带着业务部的张主任挨桌去敬酒,江拾月拿了个手持喇叭,站在大厅中央“直播带货”。 穿着同款工装的一对男女模特站在江拾月身边。 “大家该吃吃,该喝喝,只把耳朵留给我就行。”江拾月眼神手势示意男女模特换不同的角度和姿势全方位展示身上的工装。“这一套工装的设计理念……” 她把套工装的优点,适合的职业,讲的明明白白。 这对模特退下去,再换下一对讲解。 把所有的工装特色讲解完以后,江拾月接过刘圆圆递来的杯子喝了口水,才接着道:“大家现在应该吃饱喝足了,趁着凉快,咱们再说点正事。 咱们今天到现场来的诸位多数都是从事服务性行业,可能现阶段就社会地位来说,某种程度上咱们不如人家生产工人地位高。 所以很多领导会质疑,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花比生产工人的工装还高的价格买这样不同的工装?这些工装能给企业给公司带来什么? 难道不应该向一线生产工人看齐? 到底有没有不同,我就不多说了,我们厂的工人展示过,进门的服务员穿着你们也都看见了。 工作服同样也代表企业的形象。 社会是在发展的。诸位应该也都对经济上的要闻有所了解。也许用不了多久,眼前这种一个锅里摸勺子,旱涝保收的局面就会打破。不管大家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得卷入商业竞争。 生产车间工人的使命是生产,他们需要的工装干活方便、耐磨耐脏,而服务业的根本就是服务……” 总结完成,江拾月掏出一沓八点八折的优惠券捻成扇子状,“再说一次第二轮的优惠,今天跟我们制衣厂签合同的,下次找我们拿衣服八点八折。 犹豫的、观望的领导们,相信我,以后的优惠力度会越来越小。甚至再以后你们只能从经销商手里买我们厂的工装。到时候我们的衣服说不定拿钱都很难买着哦!” 早有动心的负责人开始举手。 “给我来二十套!” “我要六十套!” “我要三十五套!” “……” 江拾月嘴上道谢,手势示意业务部送上合同。 有一些观望的看见同桌签了也只好跟着签。 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一上午又看又吃还白得一套工装。 工装横竖都要买,买谁的不是买? 只是工装一买就得买全单位一年的工装,一下花不少钱呢! 78年饭店长得都跟教室很像,往往都是四四方方一大间。 爱国饭店已经算挺大的,摆了二十几张大方桌。 等业务员走完这一圈,怀里抱着厚厚一沓合同递给早就准备好的会计。 会计噼里啪啦算盘一拨。 “一共五百八十套工装。” 江拾月点点头。 刘圆圆一直跟着江拾月,闻言“咦”了一声,“差二十套就六百套。月月姐,这是巧合吗?” “你猜?”江拾月故意吊她胃口。 肯定不是巧合,她早拜托陈厂长把这些单位有多少职工打听的一清二楚,估算着来的。 其实她预估大概六百一十套,这样就还有十套的缺口,来造成供不应求的即视感。 可惜,少了三十套。不过不影响大局。 “这六百套得多少钱?”刘圆圆追问。 会计当然不会把成交价在大庭广众之下报出来,权当没听见。 江拾月想一套工装最便宜八十五块,最贵一百二十块。取中间数也就是一百零二块。 按一百块算也得有五万八千块。 她可以提成近六千块,顿时笑弯了眼。 加上之前的两万多,她今天一天就能赚八千块左右。 不过于主任订那一百套堪堪够成本,江拾月打算少要一点儿提成。 结账的事等她高考完再说。 饭局之后的事由陈厂长带着制衣厂的工人们善后。 江拾月匆匆离开饭店,找到票贩子。买了五十块钱的粮油票,到粮油店买各种调料。 然后拎着满满一网兜油盐酱醋孜然八角等去找郭庆元。 郭庆元这边动作也十分麻利,猪羊都扒好了皮,看见江拾月找过来,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我不认识开货车的,找我们队长借了我们生产队的拖拉机,你看行吗?” 江拾月点点头,让郭庆元从其中一头猪和羊身上各片了几斤肉下来。 郭庆元举着刚削下来的肉,“江同志,你等一下,我去洗干净给你单独装起来。” 江拾月摇头,“不用装。这是送给你的。” 郭庆元“啊?”了声,“连连摆手,这不行!这些肉好多钱呢!” “你昨晚没睡,今天上午忙活半天中午又帮我弄这些,权当我一点儿谢意。你要不收那我就不买了啊!” 郭庆元这才收下,再三道谢。 他发小开着拖拉机把江拾月送回大院,陌生车辆肯定不能擅自入内,江拾月让小伙子帮她把装肉的竹筐搬下来放在门口。 下车又塞了十块钱给他,“谢谢你送我回来。这点钱当给车加油。” 人要谢,拖拉机也要烧油。 江拾月不知道油价,尽量多给点儿。 这小伙子比郭庆元活泼点儿,会来事,推辞两回见江拾月诚心给,笑着道了谢,开着拖拉机回去了。 第080章 请全修理营战士们吃肉 “嗨!帅哥!”江拾月扬手朝岗哨打招呼。 岗哨:“……” 倏地扭过头,红着脸目不斜视。 江拾月:“……” “那个……能不能帮我打电话找一下修理营?如果陈山河不在的话,让其他人来搭把手也行。” 岗哨:“……” 把这茬忘了。 忙转身去打电话。 过了会儿,小跑回来,告诉江拾月,“嫂子,你稍微等会儿吧!陈营没在营里,不过教导员说会安排其他人过来。” 江拾月道谢。 岗哨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江拾月,“嫂子,你弄这么多肉做什么?” 大夏天,天气炎热,这么多肉很快馊掉。 就算江拾月裹满了冰块也不可能久存。 “请全修理营战士们吃肉。” ** “卧槽!” 怕江拾月又出幺蛾子的许如山亲自出来接她,看见这满满三大竹筐肉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嫂子,你抢……不是,洗劫屠宰场了?” 江拾月:“……” 抢和洗劫难道不是一个意思? 为了避免多费口舌,江拾月选择了撒谎,“我帮制衣厂卖了两千套衣服,制衣厂给发的福利。” “这也太多了吧?”许如山还是不相信。 “营里不想要的话,我也可以再送回给制衣厂。” 许如山:“……” 他抬脚踢了踢跟他出来其中一个士兵的小腿,“还不往炊事班搬等什么呢?” 被踢的士兵也上道,弯腰搬筐的同时大声喊:“谢谢江拾月嫂子!” 许如山弯腰朝江拾月比了个“请”的手势,“嫂子,您先走!” 江拾月:“……” 原来许如山还有这么一面。 许如山快走两步跟上江拾月,“这肉你想怎么吃?我去跟炊事班说。” ** 打电话的岗哨看着修理营的士兵在教导员的带领下抱着竹筐兴高采烈地往大院里走,不由扭头问站在对面的战友,“你说,我现在打报告转去修理营来不来得及?” 另外一名岗哨:“……” “你也不怕毒死你?!也不看看这谁送的肉?” 打电话的岗哨笑容僵住,“也是。”他目光再次看向那些竹筐,“其实,我觉得做个饱死鬼也不是不行。” “……” 类似的对话也发生在炊事班。 “这些肉不会下毒了吧?” 炊事班张班长挥着勺子从灶台边转过头来看见满满三筐肉,惊得眯缝眼都大了一圈,“江拾月嫂子哪来这么多钱买肉?” 他吸了吸鼻子,“这膻味,还有羊肉?她怎么突然这么好心请咱们吃肉?” 他在炊事班多年,也算见证了江拾月跟陈山河的纠葛,他们结婚的宴席还是他掌勺的。 可惜!江拾月这姑娘实在不是东西太欺负人。 说她请全营吃肉?猪都不信。 “不能吧?药死咱们用不需要这么多肉啊!撑死倒是有可能。”去门口搬竹筐的炊事兵小吴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张班长,“班长,这是江拾月嫂子写的食谱,说让咱们帮着按这个做。” “我们又不是为她服务的,凭什么听她的?”张班长不肯接。 他才不要给那个毒妇做饭。 “可是,教导员说让咱们听江拾月嫂子的,她说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 “什么?”炊事班班长低头往竹筐里打量,“教导员说的?” 小吴猛点头,“教导员说让咱们好好做!做得越香越好。还说要去招待所前面的小广场去吃烤肉。” “招待所?那里不是飞行员临时落脚的地方?”张班长眼睛眯成一条缝,思索了两秒,“那是得好好做,馋死那几个龟孙儿!” ** 江拾月回到家属院,看见陈山河在家,有些意外,“你怎么这个时间在家?” 还以为他出去了才没在营部。 站在床前的陈山河没说话,单手掐腰,另外一只手隔空指了指盘腿坐在床上的阳阳。 江拾月最近跟阳阳朝夕相处,轻而易举在他没表情的小脸上看出了不高兴。 她看看陈山河再看看阳阳,猜测:“你们爷俩这是吵架了?” 陈山河摇头,“他闹着要去找你,我不让,在这里跟我耍脾气呢!”说罢疑惑地看着江拾月,“你不是明天高考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江拾月眨眨眼,一脸困惑,“我没告诉你吗?我的考点就在天门山公社。” 回来离得更近些。 陈山河:“……” 没说。 陈山河看看阳阳再看看江拾月,顿时有些牙疼。 终于明白什么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阳阳原来虽然怪,但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轻易不会出门更不会惹事。 跟了江拾月一段时间,变化很大,不光有好的还有坏的。 这娘俩儿没一个省心的主儿。 他收回手捏了捏额角,近乎无奈地转头对江拾月道,“那你快去里屋温习功课吧!” 虽然他不认为江拾月能考上。事实上他就没见江拾月正儿八经看过书。但临时抱佛脚好歹能有点心理上的慰藉。 江拾月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行,我还得去通知嫂子们晚上去营部吃饭。也得辛苦你跑一趟去请姚腾飞他们。” 陈山河英挺的眉毛拧起,“吃饭?好端端的去营部吃什么饭?” “我想办法买了两只羊两头猪回来。许教导员已经安排把肉送到炊事班了,晚上咱们吃烤肉。我猜姚腾飞他们一定会拒绝你的邀请,到时候咱们就在招待所下面吃烤肉,馋死他们!” 不就一天三块五的伙食标准? 什么了不起的? 说话那么欠揍。 陈山河直视江拾月,脸色和语气都变得不好,“江拾月,你哪来的钱?” “我在制衣厂赚的啊!”江拾月一脸莫名其妙。 “你才去制衣厂多久?就算是正式工一个月也就三四十块,你怎么买的起两头猪两只羊?就算你之前卖旧衣服攒了点钱也不够吧?” 江拾月从早晨忙到现在,就中午匆忙吃了点东西,一片好心还被陈山河指责、怀疑,顿时又委屈又恼,抱着胳膊朝陈山河怒目而视。 第081章 姐是富婆,不差这点儿烤肉钱! 江拾月说完气鼓鼓地回里屋把门重重关上。 陈山河愣住。 为了他?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裹住他慢慢渗进心里。 让他有些难以呼吸却又满心暖意。 渐渐这些感觉又被浓烈的愧疚取代。 他迟疑着走到里屋门前,手举起又放下。 里屋门突然又从里面拉开。 江拾月冷着脸补了句,“你可以不去吃,但也请你不要阻止别人!姚腾飞昨天羞辱的是全部空军地勤官兵,你不在乎不代表别人不在乎!” 说完“砰”一声,又把门摔上。 陈山河恰好上前一步,没想到她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躲闪不及被门板撞到鼻子。 他摸摸酸疼的鼻尖,退回桌前,扭头问阳阳,“你这个妈妈,平时脾气也这么暴躁?” 阳阳扭头看了陈山河一眼,没说话。 但眼神清晰明了的表达了两个字:活该! 陈山河:“……” 人小鬼大。 他抬手大掌在阳阳的小脑袋上按了下,“你才三岁知道什么?!” 江拾月生了会儿闷气,突然想起来还没通知嫂子们别做晚饭,顿时顾不上跟陈山河这个木头生气,拉开房门。 却感觉房门开的有阻力,低下头看见厚厚一卷纸钞卡在门板和地面之间。 江拾月以为陈山河掉的钱,弯腰捡起来。 总共有一百零七块六毛钱。 最里面还有一张小纸条。 【对不起还有谢谢!我没问清楚就冤枉你是我不对。我代表全营官兵谢谢你!但,你赚钱不易,不应该都花在逞勇斗狠上。没有怪你的意思,就是觉得不值得。这是我这两个月攒的钱,我知道不够,你先拿着花。】 江拾月撇撇嘴,在纸条上戳了戳,“不光直男癌晚期,还是个大男子沙猪!” 说着忍不住嘴角上扬。 这种男人最讨厌! 说他坏,他总是默默付出全部。 说他好,偏有时候不通人情,轴得让人想揍他。 江拾月把这一百块零七块钱放在床单上,又把自己的钱掏出来数了一下。 她有四千块存在银行,这次卖衣服的钱还没跟厂里算。身上的现金不算多。 原本的三百七十三块钱,挥霍一次就去掉一百八十七块,今天为了烤肉又买了些油和料花了九十八块六毛。还有坐公交日常开支以及支付给郭庆元发小的十块。 如今还剩七十三块四毛钱。 今天卖冰粥的配方赚了三百。 再加上陈山河这一百零七块,一共是四百八十块。 俨然又是个小富婆。 江拾月想了想数出十张大团结,把剩下的钱收好。拿笔在纸条背面写了句: 【姐是富婆,不差这点儿烤肉钱!不过,我接受你的道歉。】 然后把一百块和纸条压在外屋陈山河的枕头下面。 对如今的她来说,多一百块不多,少一百块不少。但是这一百块想必是陈山河全部的家当。 她象征性收七块,算是接受他的心意。 不是江拾月大度,只是连岗哨都怀疑她会在肉里下毒,何况是受荼毒最深的江拾月? 纯属原主人格触底,信用破产的后遗症,还有偷东西的前科。 再说,陈山河也不知道她马上就是万元户,怀疑钱的来路、以为她败家也是情理之中。 阳阳的目光一直跟着江拾月。 江拾月放好钱,摸摸阳阳的脑袋,“阳阳,一会儿去吃饭,咱俩穿亲子装好不好?” 她把让刘圆圆和秦盼盼帮着做的衣服找出来。 一共两套亲子装。 其中一套她的是白色短袖配背带牛仔裙,阳阳的是背带牛仔短裤。 牛仔布料是找的厂里剩余劳动布布料做的,颜色是按照她的要求染成很浅的天蓝色。 当然,跟真正的牛仔服还有点区别,但跟深蓝的工服比漂亮到没边。 另外一套,江拾月的是一件特别漂亮的白底绿花修身连衣裙,阳阳的是同色短袖短裤。 两套衣服都试穿过之后,江拾月让阳阳选一套。 阳阳犹豫了下选了背带牛仔。 母子俩换好衣服先去萌萌家。 萌萌妈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还说:“你们不用挨家挨户通知。我们家老许已经让营里的官兵自己回家通知家属。” 江拾月点头,那省得她再跑腿。 “你们娘俩这衣服真好看!”萌萌妈一脸羡慕地问,“这是百货大楼的新货?” 她知道江拾月是百货大楼的常客。 江拾月摇头,“不是,我现在不是在制衣厂工作嘛?请制衣厂的同事给设计的。” “啊!这样啊!难怪穿着这么合身,衣服真好看!当然你们娘俩本来就好看。” 江拾月瓜子脸双眼皮大眼睛唇红齿白,跟电影里的明星似的。阳阳长相更像陈山河一点儿。 陈山河眉目英武,十分帅气。 萌萌妈羡慕之余有点惋惜,还想着也去跟萌萌买一套,他们家今年还没买衣服。 见萌萌妈实在喜欢,又帮自己说过话。江拾月便道:“我身上这件牛仔布料可能买不到。不过做衣服的图纸我还留着,你可以拿去挑块喜欢的布做成其他颜色的亲子装。” “亲子装?”萌萌妈眼睛一亮,“这名字真好!谢谢你。” “不用谢。”江拾月犹豫了下,还是补了一句,“亲子装也可以一家三口穿,我这里倒是也有男装的设计图,你需要的话我可以一起给你!” “一家三口穿一样的衣服?”萌萌妈想象了一下那画面,忍不住弯了唇角,“那麻烦你都给我吧!真是谢谢你了。” 江拾月摇头。萌萌妈是家属院里最先支持她的人。 滴水之恩不说涌泉相报最起码不能忘记。 既然不用再去邀请其他人,江拾月就牵着阳阳回家,才一转身就看见陈山河站在走道尽头。 “你怎么来了?”江拾月停在他跟前纳闷地问。 “找你们。”陈山河目光往江拾月和阳阳身上落了落,欲言又止。 江拾月没注意,牵着阳阳越过他,“那咱们先去炊事班吧?还能帮帮忙。” 她怕炊事班的人不熟悉烤肉不会做。 尽管她也不会烤肉,但她是个嘴炮,懂理论。 第082章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一面 江拾月“嗯?”了声,脚下步子稍微放慢,扭头看陈山河,“什么你的?” 陈山河指了指她的裙子又指了指阳阳的短裤,垂下头,“我的亲子装呢?” 他到胡同头口,恰好听见江拾月说亲子装可以一家三口穿。 “你竟然要和我们穿亲子装?”“没做你的。”“你不是天天要穿军装?” 三个问号都争先恐后要从江拾月嘴里往外拱,她侧过头,目光正好落在陈山河的耳朵上。 他的耳朵泛着粉色。 江拾月转回头,咽下了满肚子的疑问,找了个不伤人的理由,“那个……我不知道你的尺寸,回头我给你量量尺寸再做。” 陈山河点头,“麻烦你了。” 其实,他知道江拾月一定没做他的。 也清楚,自己长年一身军装没空穿这个亲子装。 但是,站在胡同口看着江拾月和阳阳站在一起,穿着一样的衣服,长着相像的脸,听见那句“一家三口都可以穿亲子装。”莫名也想要跟他们母子穿一样的衣服。 “对了!”江拾月突然停住脚步,“咱俩还得回家一趟,去搬一些冰,我想给大家做刨冰和冰粥。” ** 一家三口到炊事班时,里面正忙得热火朝天。 除了炊事班原本的士兵,还有一部分没事的士兵自发地过来帮忙。 有烧木炭的、切菜的、烧水的、腌肉的还有做钎子的。 烧木炭用的是土方法,用废弹壳装满木块封好以后扔进灶膛里隔火烧。 钎子是张班长去修理营借了些新的细钢丝过来,用钳子剪成一段一段的,放进水里冲洗干净。 分工明确、忙而不乱。 厨房里温度比室外还高,大家都汗流浃背,却个个笑容满面。 张班长弄出一部分带皮五花肉切成四四方方的方块,“这些一会儿给大家做成红烧肉。” “哇!今天可有口福了。感觉光吃肉都能吃饱。” “是啊!我来咱们营已经三年多了,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肉。” “我还来五年了呢!跟来几年没关系,这事得谢谢人家江拾月嫂子。” “别说,江拾月嫂子最近变化真大!这肉吃不吃倒在其次,主要她不作妖咱们陈营终于能喘口气。” “谁说不是?!眼看着咱们陈营结婚后话越来越少,都没见他笑过。” “难道只有我好奇江拾月嫂子哪来的买肉钱吗?这些肉最起码也得五百斤吧?一块钱一斤还得五百块呢!” “可不止五百斤,你没看见猪蹄和羊蹄各有八个吗?得两只羊两头猪,怎么也得六百来块吧?” “我上次去刘班长家正好看见王红嫂子在改衣服,说是江拾月嫂子把自己的旧衣服都改了改拿去卖掉。不到一个月就还了刘班长家的自行车呢!” “一人能有多少旧衣服?赔完一辆自行车还能买两头猪两只羊?该不会是江拾月嫂子偷的吧?” “胡说八道什么?”张班长抬脚踹了说话的人一脚,“你去偷个我看看?我打听过了,说是江拾月嫂子帮着厂里卖衣服,给厂里挣了一大笔钱,厂里奖励她的。” “这得卖多少衣服能奖励七八百斤肉?” “嘿!”张班长放下刀,两手掐腰,不大却格外精神的两眼扫过炊事班,“你管呢?人家厂里又不傻总归不能做赔本买卖吧? 再说了,江拾月嫂子人家有这几百块钱自己天天吃肉不香?为什么掏钱买肉来还让你们背后编排? 江拾月嫂子是为了给咱们出气。前天那几个飞行员侮辱陈营和咱们地勤,江拾月嫂子听进心里,这才要请咱们吃肉,给那几个飞行员看看,咱们吃的也不比他们差!他们瞎嘚瑟什么?! 倒是你们,一个个干活都堵不住嘴?!” 陈山河把这些话都收入耳中,侧头看江拾月。 江拾月皱着眉,一脸为难。 都在议论她,她进去还是不进去。 陈山河抬脚进门,“咱们营什么时候多了一帮妇女?一个个舌头这么长?” 张班长转身看见他们一家三口,立正敬礼,“陈营好,嫂子好!” 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喊“陈营好,嫂子好。”,喊完都低头干活,不敢看陈山河更不敢看江拾月。 陈山河淡淡地应了声,随手指了个兵,让他去招待所叫姚腾飞。 正在分门别类准备小料的江拾月,诧异地掀了掀眼皮,问陈山河,“我以为你会自己去叫。” 陈山河把手里搬着的盆放在张班长面前,“张班长,麻烦你给我找个干净布袋,我想把这些冰敲碎。” 等张班长应下,他才回江拾月,“我去叫,我怕他们真来!” 江拾月:“……” 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笑出声。 陈山河挑眉,“你笑什么?”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一面。” 不管是原主的记忆,还是她跟陈山河这段时间打交道,陈山河给她的印象一直是个话少、爷们、有担当、负责任的好男人。 没想到也会有这么“抠”的一面。 陈山河垂眼,恰好看见汗珠从江拾月的鼻尖滚落,落在她的唇上。她无意识伸出舌尖舔了下。 浑身血液涌向一处,陈山河近乎慌乱地扭过头。 江拾月瞥见陈山河通红的耳垂,敛了笑。 心道:不至于吧?就笑笑都脸红? 张班长把一个洗干净的面布袋子拿给陈山河,“陈营,你看这个行吗?” 陈山河点点头,“我记得厨房里不是有个风扇?” 张班长“啊”了一声,“是给配了一个。我嫌浪费电让人给收起来了。” “拿出来吧!人这么多,热。” 张班长愣了下,见陈山河往张班长那边看忙应下让小吴去拿。 小吴表示:“班长,咱们平时烧火比这热多了,大家都挺习惯的,不用麻烦吧?” 张班长恨铁不成钢地踢了小吴一脚,“让你去你就去!咱们不怕热,嫂子一个女同志不怕热?” 小吴看了江拾月一眼,摸着屁丨股跑远。 江拾月:“……” 为她要得风扇? 第083章 这媳妇儿有点败家 夏日夜晚,月朗星高,微风徐徐。 四四方方的小广场上,修理营的官兵们,每六个人一组,自行BBQ。 还是相当低配版的BBQ,没有专业的烧烤炉具,几块石砖围呈正方形或者长方形,里面是自己烧制的木炭,上面搭一块清洗干净的铁网。 除此之外还专门支架子烤了一只全羊。 军嫂们这次没有单独分开,而是随着自家的兵哥哥坐在一起。 军属们自带小板凳或者小桌子,家属不在大院的官兵们,干脆围着烧烤架席地而坐。 江拾月陈山河阳阳还有萌萌一家围坐在许如山拿来的小方桌旁。 桌上摆着一大盘还没兑汽水的冰粥,俗称刨冰。一盘红光油亮的红烧肉。 陈山河和许如山负责动手烤肉。 江拾月和萌萌妈负责投喂自家的娃以及自己。 等肉烤熟的时间,大家人手一碗刨冰围坐在一起闲聊。 许如山往肉串上刷了薄薄一层油,又撒了些调料,顿时香味四溢。 萌萌巴巴地望着烤串,吞了下口水,“爸爸,肉肉还没熟吗?” 萌萌妈轻戳了下萌萌的额头,“你个小馋猫!” 江拾月把冰碗放在一边,也拿过一把肉串放在烤网上烤,嘴上道:“萌萌别急,今天肉管够!” 许如山吸了吸鼻子,抬头望向招待所二楼,问陈山河,“你说,那几个孙子现在会不会气歪鼻子?” 陈山河沾了些水扑灭因为热油滴落燃起的炭火,才抬头看向二楼。 这会儿天已经黑透,二楼开着灯,房间里看的一清二楚。 陈山河的目光跟站在窗边的姚腾飞视线对上。 瞬间火花四射。 陈山河视力好,能看见姚腾飞怒气腾腾的脸,他轻晒,对许如山道,“鼻子没歪,不过心里的火估计比这炭火还旺。” 说着看了江拾月一眼。 虽然这媳妇儿有点败家,但得承认,现在挺爽! 不是因为朝姚腾飞炫耀。 是因为他的兵们,此刻脸上满足的笑容和骄傲。 而这些是江拾月给的。 江拾月被看得莫名其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自己脸上有灰? “哈哈!”许如山乐不可支,“该!谁让他们那么拽!请他们吃肉还不来。” 陈山河张了张嘴,又咽回去,想说他们不一定馋肉。 飞行员伙食标准高,一天三块五,应该是顿顿有肉。 他在队里的时候饭菜没缺过肉。但,队里的伙食讲究营养搭配,也不会这么肆意吃肉。 还是这么浪费的吃法。 所以,姚腾飞应该也会很馋吧? 他一个不讲究吃喝的都闻着觉得香。 江拾月把手里的烤串翻个面,撒上盐。 陈山河见她动作十分娴熟,心生困惑:虽说第二人格也是独立的人格,但,第二人格为什么会第一人格不会的东西? 很快,人手一串肉,开始边吃边喝边聊。 “哇!这肉好香!我活这么大,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肉!” “可不是?!寻常人家谁舍得这么吃肉?费肉费油费调料。” “可是真好吃!以前连菜里的肉都不常见,啥时候能这么大口吃肉?咱们都跟着陈营沾光!” “应该感谢江拾月嫂子!这是她买来的肉请大伙吃。” “对!别忘了嫂子为什么请咱们吃肉。大点声夸。” “好嘞!”一个战士点头,应下,大声道,“不怪人家鄙视咱!咱们修理营伙食就是不行!只有肉连点主食都没有!” 江拾月:“……” 说话的士兵坐得离她不远,又刻意拔高了声音,她想听不见都难。 别说她,估计全营都能听见。 江拾月抬头望向二楼。 窗边又多了两个人,应该是昨晚那三个欠抽的飞行员。 “就是!咱们修飞机的哪能跟人家开飞机的比?人家讲究营养健康,哪能跟咱们这帮粗人一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唉!谁说不是?看这五花肉,肥瘦相间,刷一层这个酱……香得嘞!” “我跟你们说,这个烤羊肉才叫一绝!外酥里嫩,撒一层孜然粉……嗯!” “咱张班长做得这个红烧肉味道也不赖,你看这油亮的外表,炖的软烂!” “……” 此起彼伏的夸奖声,让人听得胃口大开。 当然也有人听得怒火中烧。 姚腾飞重重一拳击在玻璃上。 “姚队!”孙富贵伸手制止。 晚了一步。 咔一声。 玻璃应声而裂,以姚腾飞的拳头为中心快速向四周龟裂跟蜘蛛网似的。 随即四分五裂,碎玻璃掉落。 肉香顺着破了洞的窗户飘了进来。 吴国仁劝阻姚腾飞的话到了嘴边变成了,“真香!” “出息!”姚腾飞朝吴国仁怒目而视。 “卧槽!” 离招待所最近的几个战士吓了一跳,纷纷跳起来躲玻璃。 “飞行员这肚量不行啊?平时朝咱们炫耀那么多回,咱们也没卸他们飞机轮子啊!至于把玻璃都砸了?” “就是!想吃肉下来啊!砸玻璃算本事吗?” “姚队长,你砸玻璃事小,手要伤着开不了飞机可别赖我们修理营!” “……” 陈山河把手里在烤的肉串递给江拾月,起身点名,“宋扬,李爱民!” “到!” 人群里两个兵哥哥应声起立。 “宋扬,你先去给姚队长检查一下伤势。李爱民,带上收据去找姚队长赔玻璃。恶意损坏公共财物,记得让姚队长按三倍价赔偿。” “是!” 宋扬跟李爱民对视一眼,离开烧烤大队往招待所走。 他们刚到大门口,就看见气冲冲跑下来的姚腾飞以及后面跟着的吴国仁和孙富贵。 “姚队……” 宋扬话都没说完,姚腾飞就擦着他的肩膀冲了过去。 姚腾飞目标明确,直奔陈山河过来。 陈山河往前一步,把江拾月她们挡在身后。 许如山见状也连忙把手里的肉串递给萌萌妈,自己起身走到陈山河身旁站立。 姚腾飞气势汹汹地停在陈山河面前,抬手,食指几乎蹭着陈山河的鼻尖,张开嘴:“陈山河,你……” 咕……咕噜咕噜…… 姚腾飞:“……” 第084章 不让她高考 江拾月强忍着笑,把烤好的肉串递给阳阳。 阳阳转身又把肉串给了萌萌。 萌萌吸了下鼻子,万分不舍地拿着肉串起身,走到姚腾飞面前,仰头看着他,把肉串递给他,“呐,叔叔,你肚子饿你先吃。” 姚腾飞:“……” 周围不知道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姚腾飞气得哆嗦,拳头握得咯咯响,烤肉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低头就看见萌萌真诚中透着点怜悯的眼神。 他深吸一口气,挤出笑容,伸出手快够到萌萌头顶的时候又收了回去,“小朋友,谢谢你,叔叔不饿!” 话音刚落,又响起嘈杂声都遮掩不住腹鸣声。 姚腾飞:“……” “唉!你们大人就是爱逞强。”萌萌摇摇头,小大人似的感慨一句,把手里的肉串硬塞给姚腾飞后,自己坐回原处。 阳阳麻利地把手里的肉串再次献祭。 江拾月:“……” 女大中不中留她不知道。 但是儿子小,好像也不太能留。 陈山河淡声开口:“飞行员待遇高不是为了把你们养娇。普通官兵们能吃的饭菜你们吃不得了?” 姚腾飞冷哼一声:“对,我习惯了好吃好喝吃不惯这种粗茶淡饭。可我最多是怕吃苦总比你贪生怕死强吧?明明是最顶尖的飞行员,不过是目睹了一次试飞失败,就夹着尾巴逃到修理营干地勤。怎么?在地面上安全是吗?” 江拾月手中的动作一顿,下意识看向陈山河。 陈山河神色依旧淡淡的,没太大反应。 倒是许如山急赤白脸地喊:“你说谁贪生怕死呢?陈山河他不是怕死,他只是生……” “许教导员!”陈山河开口打断许如山,垂眼看着姚腾飞,“既然吃不惯就饿着,明天飞机修好赶紧滚。” 说完坐回江拾月身边,从她手里拿过半熟的肉串继续烤。 江拾月怔怔地看着他,猜测着许如山打断的话。 生什么? 生孩子? 原主的记忆里陈山河一直在修理营。 生病吗? 也不像。 陈山河看起来不是一般的健康。 除非……心理上出了问题。 陈山河明显不想多说,甚至都没兴趣搭理姚腾飞。 可陈山河越是淡定,姚腾飞就越是跳脚,“你就算不是贪生怕死也是个懦夫!如果你不承认,那你跟我比一次!” 陈山河撩起薄薄的眼皮,“姚腾飞,战斗机是让来对敌的不是跟自己战友逞凶斗狠的。你要是实在饿了就坐下来吃点儿,要不想吃就滚蛋!” “我就不走!我……”姚腾飞目光落在江拾月身上,顿时有了主意,抬手指着江拾月道,“你不是为了你媳妇儿高考临阵脱逃的吗?你不答应跟我比,我明天就去她考场闹,不让她高考!” 江拾月:“……” 关我P事。 江拾月用看神经病的目光看向姚腾飞。 第085章 你要做天上的雄鹰,一览众山河! 孙富贵毫不犹豫点头,“那肯定咱们队长赢。” 另一侧江拾月也在问同样的问题。 许如山的回答是“不好说。” 三连长开口:“如果三年前,我们陈营肯定稳赢。但姚腾飞这三年接受的是高强度飞行训练和实训。我们营长日常都在修飞机,而且我们修理营是半训。” 江拾月不懂就问:“什么是半训?” “全训一般是指作战单位,日常主要任务就是训练。训练时间十个月、一百四十天。其他时间会安排理论教育、比武、演习什么的。半训就是像我们这种后勤保障单位。” 许如山指了下自己,“我们修理营日常主要任务是检查维修。我们一年里一半的时间用来训练学习维修另外一半时间才能用来训练。而且我们的训练强度跟人家飞行员也没法比。” 江拾月点头表示明白。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当姚腾飞一直在进步而陈山河一直在退步的话,确实会胜负难料。 在78年训练设备还远远没有那么先进,陈山河和姚腾飞要比三大项,扛眩晕训练、扛过载训练、模拟对抗训练。 抗眩晕用的的滚轮一共有三种,固定滚轮、活动滚轮和旋梯。 陈山河和姚腾飞比的是固定滚轮。 江拾月感觉扛眩晕训练用的滚轮有点像大号的仓鼠轮,只是仓鼠驱动滚轮转但是它自己在原地。 陈山河和姚腾飞比试的这个滚轮是是人成大字在滚轮内要随着滚轮转动的。 很快,比试开始。 看着飞速转动的滚轮,江拾月都觉得头晕,无法想象陈山河和姚腾飞现在是什么感觉。 许如山见围观的家属们虽然好奇但也不懂规则,就给她们简单介绍。 “正常训练的标准是四十秒正反二十圈。他俩都加码,要比一分钟正反三十圈,看谁先坚持不住。如果都坚持下来就……”许如山指了指滚轮旁边的试管和水瓢,“看十秒内谁往试管里倒的水多。” 江拾月:“……” 试管是那种很细的试管,就算不滚滚轮,单用水瓢往里倒水也不容易。 说话的工夫一分钟就过去了。 陈山河和姚腾飞都被从滚轮上放了下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一秒不停,摇摇晃晃但速度非常快的到试管跟前。 江拾月注意到尽管陈山河身体有些不稳,握着水瓢的手却是稳的。 当然姚腾飞也不差。 最后,陈山河险胜。 同一时间里,他的试管只比姚腾飞的试管多三毫米的水。 “不可能!”吴国仁不相信这个结果,“我们姚队原本就不比陈营差多少,又刻苦训练了三年,怎么可能还会输?” “三年前没差多少?你问姚腾飞敢认这句话吗?”许如山淡淡睨了他一眼,“何况你怎么知道陈营这三年就一点都没训练呢?我们是半训单位,滚轮确实也不是我们的日常训练科目。但没规定说,不允许私下训练。” 吴国仁:“……” 许如山顿了下,又补了一句,“况且,据我所知,这固定滚轮,陈山河巅峰时期日常两分钟,一百五十圈。还有,你们飞行大队固滚的记录还没破吧?那记录是陈山河创下的。” 吴国仁:“!!!” 江拾月长睫微颤,听起来陈山河的确是个非常非常优秀的飞行员。 她也感觉的出来陈山河依旧喜欢飞行。 刚穿越那会儿,两个人换房间时,她看见过陈山河的笔记本,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数据画着简单的几何图案标注着英文和数字。 她没翻别人东西的习惯,没细看。现在想来,应当都是关于飞机的。 他应当很喜欢当飞行员吧?为什么改行了呢? ** 修理营到底不是飞行员基地,相关训练设施设备并不多。 抗过载训练和模拟训练都要在室内完成。 鉴于晚上电压不稳以及部分房间涉及保密不宜对外开放。 陈山河和姚腾飞剩下两局比试改在了第二天。 输了一局的姚腾飞,没有之前的气势汹汹,但依旧恶狠狠地瞪陈山河。 陈山河依旧不为所动,仿若没看见,招呼大家,“走了!一会儿羊肉凉了,腥。” 大家一听呼呼啦啦涌回小广场。 “在飞行大队,人人都说我天生的飞行员。可我知道你比我更有先天优势。你明明知道咱们战斗机都多缺飞行员,为什么你自甘……” 姚腾飞想起江拾月的话,把后半截咽回去,“为什么宁愿干地勤也不肯回天上?” 姚腾飞的话从背后传来,陈山河脚步只顿了一下,又坚定不移地往前迈。 “你明明说过,你要做天上的雄鹰,一览众山河!你说要翱翔于天际,不让外狗进我们领空半步。可外狗还在我们领空边缘来回试探,你就已经当了逃兵。” 这一回,陈山河脚步连停都没停。 ** 陈山河第一回合就赢了姚腾飞,修理营的官兵们更是扬眉吐气,吃肉喝酒聊天。 当然,限量,不允许喝醉。 晚上需要轮岗的官兵不能喝酒。 烤了许久的全羊,焦香四溢。 张班长把肉片进盘子里撒上孜然,每个桌一盘。 没一会儿,陈山河问江拾月:“你们吃饱了吗?” 江拾月:“???” 她低头看着手里啃了一半的肉串。 该说饱了还是没饱? “饱了,咱们回家!”萌萌妈痛快回答,手里同样拿着一串吃了一半的肉,还眼疾手快把桌上的烤串和烤肉分成两份,一份自己留下,另外一份塞进江拾月手里。 见江拾月还一脸迷茫,边起身边小声解释:“陈营和老许在这里,年轻士兵们放不开,不敢吃不敢喝也不敢闹。” 江拾月恍然,迅速起身,一手端盘子一手牵阳阳。 阳阳另外一只手跟萌萌牵着,萌萌另外一只手牵的是萌萌妈。 四个人并列往家属院走。 陈山河拎着板凳,许如山扛着小方桌跟在她们身后。 江拾月听见小广场上的声音果然热闹了不少。 甚至拉起了歌。 一家三口围坐在桌前吃串儿。 陈山河破天荒翻出一瓶白酒,给自己倒了一点儿,犹豫了下问江拾月,“你要喝酒吗?” 第086章 我是被停飞的 陈山河端酒杯的手顿住,掀起眼皮看江拾月。 江拾月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他,好奇里带一点不自知的关切。 陈山河最终什么都没说,仰头干了酒杯里的酒。 他用的白酒杯有点像红酒杯的迷你版,只是红酒杯是透明玻璃,白酒杯是白瓷。 陈山河不答,江拾月也不恼,反而觉得自己有点越线。 毕竟俩人只是塑料夫妻的关系。 谁都有不想说的秘密。 房间里的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江拾月正打算起身离开,陈山河突然开口。 “我是被停飞的。” 江拾月牙齿咬在串肉的钢丝上,疼得她皱起眉。 突然开口是要吓死她好继承她的巨额财产吗? 打趣的话在看见陈山河低落的表情时又咽了回去。 恰好有人敲门。 是萌萌一家三口。 陈山河刚打开的倾诉闸又重新关上,低头喝酒。 江拾月略有点惋惜,但还是笑脸迎人。 许如山最后一个进门,指着陈山河对萌萌妈说,“你看,我就知道他会偷偷喝酒。” 萌萌妈娇嗔地瞪了许如山一眼,把端着的盘子放在方桌上,问江拾月,“嫂子,老许说自己吃不热闹,非要来找你们。咱们一起凑凑?” “求之不得。”江拾月忙道:“烧烤就是人多吃着热闹的。” 陈山河没说什么,起身又拿了一只酒杯递给许如山。 两家六口人。 陈山河和许如山隔桌对坐,萌萌和阳阳并肩坐在一条长凳上,江拾月和萌萌妈挨着坐在阳阳对面,她们的另外一侧是自家男人。 萌萌妈凑在江拾月耳边,说悄悄话,“我们老许说陈营回来准得心情不好。非要来陪陈营喝酒!还专门跟副营换了岗。” 江拾月心想战友情就是铁!不像自己这个假媳妇儿。 许如山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陪着陈山河喝酒。 他们几乎不吃肉只喝酒。 一杯接一杯。 他们喝的白酒是军工厂酿的粮食酒,度数不低,52°,没一会儿许如山眼神就有点迷离。 陈山河睫毛长又密,挡着眼睛,江拾月看不见他眼睛不知道他是不是也醉了。 “陈山河。”许如山突然开口,舌头有些大,“都三年了,你要不再递申请回去试试?” 陈山河摇头。 许如山猛地拍桌子站了起来,“陈山河,我们都讨厌姚腾飞,但其实你跟他一样!” 江拾月骇了一跳,抬眼看许如山。 萌萌妈轻捂着心口,另外一只手轻拍了许如山胳膊一下,“让你吓死!好端端发什么酒疯?” 对面阳阳捂着萌萌的耳朵,看看陈山河再看看许如山,跳下长凳拉着萌萌到里屋,关上门。 江拾月:“……” 许如山对周遭动静漠不关心,被萌萌妈打了下也只是挠了下被拍痒的胳膊,继续指着陈山河骂:“别看你平时跟我们称兄道弟!其实你骨子里跟姚腾飞一样,你的心就不在修理营!别以为我不知道,每次有战斗机送过来,你总是会上去待会儿……” 许如山说着打了个饱嗝。 “既然这么喜欢当飞行员,你丫倒是回去啊?” “姚腾飞说的对,陈山河,你丫就是怂!” “陈山河,你要是个爷们你就说话!你……不对,你不把我当兄弟肯定不会告诉我!但,我把你当兄弟,我希望你能做自己喜欢的事。” “……” 陈山河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许如山越说越激动,站起来探身两手揪着陈山河的衣领往自己的方向拽。 陈山河也不还手,只是坐着不动。 许如山喝多了手上没什么劲,“陈山河,你吖是不是爷们?装聋作哑当逃兵那不是爷们干的事。想不想回去你倒是说句话!只要你说想,兄弟们一起想办法。一直当逃兵算什么男人?” “对,你不男人也不是头一次!你结婚也是这样。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让个女人作天作地作的家属院不安生连个屁都不放。你是真收拾不了她?不是,你只是不在乎她,把她当蝼蚁。跟对我们这些兄弟差不多。我们都没走进你心里!所以你心里有事从来不跟我们说。” 江拾月:“……” 萌萌妈尴尬地连连道歉:“拾月嫂子,你别往心里去!我们家老许喝高了就爱胡说八道。” 江拾月能跟个醉鬼计较吗?不能。 何况原主确实不是东西。 她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萌萌妈生拉硬拽拖着许如山往外走,“喝两杯猫尿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快回家吧。” “放开我!”许如山不肯走,“我还没说完呢!” “说什么说?说完明天你酒醒了得一头撞死!”萌萌妈气得不行,拉着许如山朝里屋喊萌萌回家。 送走萌萌一家三口,江拾月见陈山河还在喝酒,犹豫了下,没制止他,带阳阳去浴室洗澡。 他们军工厂酿的酒度数虽然高,但是不会让人难受,也不会宿醉。 喝多了应该没关系吧?! 江拾月跟阳阳洗完澡回来,陈山河端坐在桌前不知道想什么。 桌上已经两个空酒瓶。 陈山河只有这两瓶酒。 江拾月把阳阳哄睡,翻出自己从城里买回来的酒,放在桌上,“还喝吗?” 陈山河听见动静抬头看她。 他眼仁很黑,像一口看不见底的墨井。 这会儿似乎更黑了些,但异常的清澈,隐约夹着一点迷茫和委屈。 “江拾月。” 陈山河突然开口。 江拾月“嗯”了声,把酒放在桌上,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怎么了?” “自打结婚没能好好说过话。今天一起出去走走聊会儿天?” 江拾月一怔,没答应没反对。 主要陈山河这状态,她不知道他是醉着还是清醒着。 许如山喝醉了好歹大舌头,陈山河实在看起来太过清醒。 陈山河也不是真要江拾月回答,说完自顾自起身往外走。 江拾月跟在他身后出门,怕他摔倒。 然而陈山河走路是直线。 但江拾月还是觉得他醉了。 第087章:军事重地,闲人免进 78年,路灯就是普通的钨丝灯泡,光线是昏暗的暖黄色,连地上的人影都透着暖意。 一高一矮两个影子依偎在一起十分温馨。 实际上江拾月和陈山河之间还有挺宽的距离,她稍稍落后陈山河半步。 耳边传来小广场上热闹的歌声和欢笑声。 两个人一直默默走了很远陈山河都没开口,江拾月只得问他,“你想聊什么?” “等会儿告诉你。” 江拾月万万没想到陈山河把她带到了修理营的工作区。 修理区是个单独的小院,门口有岗哨。 江拾月看着大门上的警示牌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警示牌上写着:军事重地,闲人免进。 走在前面的陈山河久不见江拾月跟上来,回头朝她招手,“快点儿!” 江拾月在心里默念三遍“不能跟醉鬼一般见识!”才能维持最后一丝平静,问他,“这是我能来的地方吗?!” 擅闯军事重地会是什么罪?反正她背不起。 不过,江拾月古怪地看了立在大门的岗哨一眼。 陈山河醉了他可没醉,怎么不制止自己? 喝醉的陈山河反应迟钝,好半晌才明白江拾月的意思,走回来,不由分说拉着江拾月往里走,“放心!我有分寸。” 江拾月不信他,转脸问岗哨,“我可以进去?” 岗哨看了眼陈山河,点头。 江拾月:“???!!!” 心里瞬间涌上狂喜。 跟中巨额彩票差不多的感觉。 能进军事重地?! 她不算军迷,但,难免会对这种神圣的地方起好奇心。 快步跟在陈山河身后进了小院。 小院是相对整个大院而言,其实并不小。 修飞机的地方怎么可能小。 院里有好几排车间。 江拾月目测,一个车间能放一台飞机。 不过一般情况下,不会修整机,一般都是拆卸零部件来修。 陈山河停在其中一个车间的门口,招呼江拾月,“过来!” 江拾月凑过来,巴巴地看着陈山河,等他拿钥匙开门。 陈山河指了指两扇大门之间略宽的缝隙,“你看我干什么?你看里面!” 江拾月:“……” 江拾月:“!!!” 难怪岗哨让她进来。 所以她只是在陈山河的带领下,扒门缝? 失落之余也算不意外,陈山河这种把部队规矩刻在骨头上的人怎么可能做违规的事?! 出于好奇,江拾月还是学着陈山河单眼往门缝里看。 这车间里面停着一台战斗机。 “这是J7。正式生产之前是我试飞的。”陈山河开口。 江拾月静静地听着,她知道,这会儿陈山河需要的是倾听。 陈山河似乎有些站不住,顺着厚实的大铁门滑坐在地上,头后仰靠在大门上,长腿一曲一伸。右胳膊肘垫在曲起的膝盖上。 很糙汉的坐姿,但江拾月看着莫名心里一跳。 “我最后一次试飞的时候J7出了点问题。虽然最后还是平安落地但从那次起我就没办法再上J7。不止J7,我开始无法面对任何飞机,不管战斗机还是运输机,我都开不了了。” “J7上每个按钮每个零件我都烂熟于心,我比熟悉自己得身体还熟悉它,可我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像以往那样开着它升空。” “他们说我是逃兵。说我被试飞J7那次的事故吓破胆。我自己觉得不是,但我证明不了。” “队里特别照顾我,给我找了很多医生。其中一个说我得了PTSD。” “PTSD你知道是什么吗?就是创伤性应激障碍。” 江拾月知道创伤性应激障碍,但她觉得陈山河症状不太像。 他情绪很稳定。 当然也有可能因为他职业的关系,心理素质过于强大,正常人得PTSD会有的反应他都表现不明显或者没有。 “军医给我开了些药,但用处都不大。我还是不能开J7,也不能开其他飞机。最后,我被停飞了。” “所有人都骂我是胆小鬼、懦夫。”陈山河说着突然笑了笑,“说起来还得感谢你。” “三年前我最崩溃的时候,每天让你闹得焦头烂额,你闹我闹单位闹领导,非要跟我结婚。那段时间完成意外地竟然没做恶梦。”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也不算噩梦。” 江拾月听说创伤性应激症患者会频繁做梦,梦里会不由自主呈现和创伤有关的情景,甚至会反复出现。 她轻声开口:“你都做什么梦?” 陈山河回忆,摇头,“记不太清,很多时候都会梦见我师父。” “你师父他……”江拾月问到一半没再继续。 陈山河懂她的意思,点头,“对,我师父牺牲了。就在我试飞J7出事故那一天。” “啊!”江拾月不由自主惊呼一声。 她听说过试飞员很危险,可没想到事故率这么高。 陈山河轻笑了下。 他笑起来很好看。只是江拾月觉得这个笑看着都苦。 “其实,那次本来该我师父试飞J7。他是我们队最顶尖也最牛的试飞员做生产前最后一次试飞是理所当然。 我当时年轻气盛,事事拔尖,也想试飞J7。仗着他惜才,就天天缠着他争取。后来我师父跟我换了,他飞了我该飞的Q3。就再没回来。” “你说,如果那次我飞的是Q3,他飞的是J7,我们是不是就都能平安回来?或者他能好好的活着?” 最后几个字带了颤音。 江拾月在陈山河身边盘腿坐下,侧头恰好看见一滴晶莹的泪珠滚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江拾月从口袋里掏出一方白底蓝边的干净手帕,轻轻塞进陈山河手里。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谁牺牲都是悲剧。 突然,江拾月想起一个可能性,问他:“你做梦梦见你师父的事,跟你的心理医生说了吗?” 陈山河摇头。 “他们倒是问过我会不会梦见我事故时的情景或者相反的情景。我说没有之后就没再问过。” 江拾月点头,“陈山河,明天我们再去看一次心理医生吧?顺便也带阳阳复查。” 陈山河摇头,“不行。” “为什么?” “明天你高考!” 江拾月:“……” 第088章 高考 一大早,江拾月就被陈山河拍着门板叫醒。 她打着哈欠出来时,桌上已经摆着早餐。 “咦?”江拾月纳闷道,“今天什么日子?食堂早餐这么丰盛?” 盘里放着两个鸡蛋一根油条,碗里是白粥。 陈山河给她打好洗脸水放好脸盆,随口道:“不是食堂打的饭。我做的。” 江拾月:“……” 她惊了:“你还会做油条?” “跟张班长学的,不一定好吃,你将就点儿。我看嫂子们会给家里要考试的孩子准备这个,说图个吉利。” 江拾月:“……” 这是一百分的意思?可她需要考六门,是不是得吃六根油条十二个鸡蛋? 如果问出口,她毫不怀疑以陈山河的轴劲儿,没准真给她弄六份或者三天各两份的油条鸡蛋。 洗完脸坐在桌前,江拾月才注意到只有一份饭,“你不吃吗?” “我等阳阳醒了一起吃。你今天不是高考?吃完我送你去考场。” 江拾月被陈山河这么妥帖的照顾,弄得特别不好意思,“我可以自己骑自行车去的。” “有点远。你体力留着考试吧。” 江拾月:“……” 考试不是用脑子吗? 但她还没情商低到说出来。 江拾月拿起油条咬了口,夸他:“这油条炸得真好吃!你好厉害,第一次就做这么好。” “好吃你多吃点儿。”他说罢转身出门。 江拾月等他离开才噗嗤一声笑出来。 只是夸一句就脸红?!她看见他耳朵都红了。 糙汉的外表羞涩的心? 直到后来江拾月才知道,陈山河脸红不是害羞是心虚。 为了凑她早餐一个1和两个0,陈山河四点就把张班长叫起来学炸油条。 江拾月吃的油条炸的金黄酥脆,可营里人吃的油条不是硬邦邦的就是乌漆麻黑。 都是陈山河的的失败品。 江拾月吃饱喝足出门就见陈山河已经骑在自行车上,单脚支地等着她。 自行车的后车座其实就是个镂空的架子,在上面坐久了往往会硌屁.股,这会儿上面绑了一个棉垫儿。 陈山河可真是个细心的男人,江拾月想。 她为了方便,今天穿的是长裤和平底凉鞋。跨坐在后座上,犹豫了下,伸手揪着陈山河腰两侧各一点儿衣服,“好了。” 陈山河垂眸看了眼抓着自己衣服的葱白玉手,“嗯!”了声,蹬着自行车往外走。 从大院到天门山公社,都是山路,坑坑洼洼不太好走。 每一次颠簸,江拾月都不由自主地用自己得脸去撞陈山河的背。 重点是不只有脸撞他。 女性的身材往往是S形,尤其江拾月这坐姿,前凸比脸还先蹭上陈山河的背。 第一次意外撞到时,两个人都没说什么。 江拾月红着脸往后挪了挪。 然而她离陈山河越远在颠簸时就撞得越狠。 两个人就越发的尴尬。 陈山河一句话都没说,只是身体越来越僵硬,背挺得笔直。 江拾月一时摸不准他这是讨厌自己强行忍耐,还是自己得动作让他有了生理上的反应。 不管哪种,都不是件让人愉快的事。 最后江拾月干脆破罐子破摔抱着陈山河的腰,这样最起码能保持身体稳定,两个人之间最近的距离也还有一点点缝隙。 陈山河额心全是汗,上半身僵着一动也不敢动,只有腿机械的轮换着踩脚蹬。 三年来头一次觉得,骑自行车比开战斗机还难。 难熬。 夏天,彼此的衣物布料都很少。 背上时不时被温热软绵蹭来撞去,要没感觉他就不是男人了。 江拾月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氛,主动开口没话找话,“你怎么起这么早?我还以为你昨晚喝多了今天要多睡会。” “习惯了。到点就醒。”陈山河淡声回答,他睡眠不太好,一天也就睡四个来小时。 江拾月“哦”了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管原主还是她,虽然跟陈山河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但,其实很少闲聊比合租还要陌生。 过了会儿陈山河开口:“昨晚给你添麻烦了。” 江拾月摇头。 遂想起陈山河看不见,忙道:“你酒品很好,没麻烦。” 昨晚连回家都是陈山河自己走回去的。 只是回到家就躺床上睡着了,衣服鞋子都没脱。 江拾月本着“拥军”的想法,给他脱了鞋和上衣,拿温热的毛巾给他简单擦了下脸和身体。 想起她昨晚看见的画面,江拾月脸又有些发烫。 突然觉得这天聊得还不如不聊。 于是两个人又重归于沉默。 好在考点到了。 江拾月所在的考场,是公社唯一的中学。 “等你考完我来接你。” ** 江拾月考的是理科,一共六门,语数外理化加政治,但是英语成绩不计入总分。 对江拾月来说,78年的高考题实在太过简单。 就是语文需要背诵的部分和政治江拾月拿不准的比较多。 不是她政治思想觉悟有问题,主要她忙着做生意,能用来复习的时间不多,背的不扎实。 高考三天,陈山河接送了江拾月三天。 每天早晨叫她起来吃饭,晚上会自己带阳阳到营部,留给江拾月“临阵磨枪”的空间。 最后一门考试,江拾月跳下自行车嘱咐陈山河,“一会儿你来接我的时候,带上阳阳吧?我请你俩吃饭,庆祝下高考结束。” 其实江拾月对高考没太大感觉,现在的高考跟几十年后比压力很小。只是这两天油条鸡蛋快吃吐了,想换换口味。 陈山河点头。 然而,等江拾月出考场后,迟迟没看见陈山河。 一直到考场里的人都走光,陈山河也没出现。 江拾月抬脚往大院走,没生气就是有点担心。 以陈山河的为人不会无缘无故放她鸽子。 心想,陈山河这是被什么事耽搁了?怎么迟迟不来? 走了一小段距离,看见了大刘。 大刘看见她停住自行车,“嫂子,陈营有点事,让我来接你。” “他遇到麻烦了?还是阳阳出事了?” 大刘连连摇头,“没啥大事。就是过不来。” 江拾月“哦”了声,跳上自行车后座。 现在她坐自行车都侧坐,以免发生之前的尴尬。 第089章 你婆婆来了 江拾月察觉大刘走的不是回大院的方向。 “哦!”大刘一手握着车把,一手擦了下额头上的汗,“陈营说让我送你到城里。这几天没事先别回大院。” 江拾月:“……” “为什么?” 大刘沉默。 江拾月等了会儿没等到答案,作势要从自行车上往下跳。 她不是非要住在大院里,但走也得走的明明白白,何况她个人物品都还没收拾。 大刘急了,一边要控制因为江拾月不安分有些摇晃的自行车一边还得劝阻江拾月,“嫂子,你别跳!欸……哎呀!陈营也是为你好。” 江拾月已然跳下了车。 刚穿过来那会儿的江拾月是不敢跳的,后来发现大家上下自行车后座,其实根本不需要自行车停,能跳上去也能跳下来。 看多了,渐渐她也学会。 前提是骑自行车的人技术得够好,车速够慢,要不然会挨摔。 大刘车技不差,她才敢跳的。 大刘见江拾月已经跳下去,只好刹车,说出原因,“你婆婆和嫂子来了。” 江拾月愣在原地,“你说谁来了?” “你婆……就陈营他娘和她嫂子。”大刘以为江拾月不愿意跟陈山河家扯上关系,改了口。 江拾月皱眉,原主记忆里没有跟陈山河家里人打交道的画面。 两个人结婚是陈山河打报告,上面批了以后领证。 她的个人档案在农场,陈山河户口在部队,所以结婚并没有通过两家人,就在部队摆了一桌酒。 这三年来,陈山河休假时只回过一次家,就是她生阳阳之前。 江拾月只知道陈山河父母身体不太好,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家里他最小。 好端端的,陈家人怎么会说来就来? 大刘见江拾月表情不太好,忙解释:“陈营嫂子脾气不是太好。陈营怕你们起冲突,想着你制衣厂还有事没办完让你先去办事。” 江拾月一言不发转身往大院的方向走。 大刘忙掉头骑着自行车跟上,“嫂子!嫂子!你别回去啊!” “嫂子,你回去也住不开啊对不对?” “暂时避开对谁都好是不是?” “……” 大刘见怎么说江拾月都不听劝,急了,横过自行车拦在江拾月前面,说了实话:“嫂子,你不能回去!陈营家里一直不知道他结婚的事。这会儿不知道从哪听说了你们的事,才千里迢迢从老家过来,这会儿八成已经到家属院了。”你去了还不打起来? 江拾月哪能不能大刘想什么,轻叹一声,问他:“阳阳呢?” 大刘怔了下,“卧槽!”他抬手在自己的脑袋上拍了下,“看我这猪脑子!陈营明明嘱咐我先去教导员家里接上阳阳再来接你。” 他一着急忘记接阳阳了。 江拾月没说话,重新跳上自行车后座。 ***** 江拾月和大刘回到家属院,见一堆人围在她家门口。 还在人群里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张翠。 江拾月眯起眼,张翠这个时间应该在杂货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江拾月目光往张翠身边落了落,她什么时候和张素芬走的这么近了? 张素芬个子矮,踮着脚仰起头往里看。 江拾月也没空多想,她得先找到阳阳。 阳阳虽然最近已经变好很多,但终归还不算一个健康的孩子。 她不想阳阳受到什么刺激。 路征说,阳阳如果再变回以前的样子,恐怕就真难再治好了。 江拾月正打算转身到萌萌家去看看,就听见一道尖锐的中年女声骂:“陈山河,你现在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你结婚生子这么大的事都不跟家里说一声?我说你这三年怎么不往家寄钱了呢!原来在这里过上自己得小日子了?” 江拾月拧眉望向声源。 一个中年女人背对门口,个子不高,不算瘦,齐发过耳,掐腰骂陈山河。 她旁边还有个老太太,头发花白,在脑后盘成发髻。穿着灰蓝色偏襟盘扣褂子,一条黑色裤子,在脚腕处用布带系住,露出一双被封建余毒残害的小脚。 老太太怯生生地站在一边,直抹眼泪。 陈山河站在方桌前,单手把阳阳搂在自己身前,神色平静,“嫂子,我结婚这事瞒着你们是我不对,但这三年依旧每个月都往家里寄钱,从没有断过。” “呵!”中年女人讥讽道,“陈山河,我是没你文化高不认字。但还没傻到让你糊弄着玩儿!现在连猪肉都涨价了,你往家里寄钱都多少年还是十块?我可都听说了,你现在工资都涨到七八十块了!你只给家里十块合适吗?” “陈山河做人不要太没良心!先不说你不在家这些年,都是我跟你大哥照顾咱爹娘。就说你,你是不是在我们家长大的?吃住是不是都是我跟你大哥养着?你就这么对我们的?” “亏我还在老家忙着给你张罗婚事。你倒好,不声不响把婚结了,连说都不跟家里说一句。怎么?现在有能耐了当上军官了要跟我们断绝关系是吧?难怪人家都说咬人的狗不叫!” “陈山河你就是个白眼狼!放着家里瘫痪的老爹不管,只顾自己得小家是吧?我听说你对你媳妇儿倒是挺好。每月光零花钱就给三十块!月月买新衣服不重样。咱们农村有句老话,山老鼠尾巴长,娶了媳妇儿忘了娘。说得就是你!” “人缺德事做多了是要遭报应的。陈山河人在做天在看。要不是你偷偷摸摸结婚会生个小傻子?这是老天爷惩罚你!” “……” 中年女人嗓门大,语速快,噼里啪啦一串话,连气都不带换的,旁人根本插不上嘴。 陈山河捂着阳阳的耳朵,垂着眼面无表情。 江拾月听着眉心渐渐蹙起。 她本不想干涉陈山河家里的事,打算悄悄接了阳阳去城里。 没想到中年女人无差别攻击连阳阳都不放过。 这她就不能忍了。 她目光在幸灾乐祸的张素芬脸上落了落,冷下脸,抬起脚。 第090章 不当个泼妇是不是对不起你们? 江拾月挑眉,心想陈山河这个嫂子左一句听说右一句听说,是听谁说的呢? 总归不会是陈山河自己说的。 想到这,她收回脚。 张翠笑嘻嘻地上前挽着中年妇女的胳膊,“嫂子,大热天的生气容易上火。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说。您呀!错怪陈营了。当初结婚这事他也是被逼的。” 江拾月弯唇。 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肩膀抵在身后的墙上看热闹。 家属院的房子都是一排一排的,前后不过一米多得距离。 这会儿人都挤在她家门口,她只能挨着前邻居家后墙站着。 中年妇女拂开张翠的手,并不领情,冷声问:“你是?” 张翠也不恼,笑吟吟道:“我是大院杂货铺的售货员。叫张翠,也是陈营……”她扭头看了陈山河一眼,脸上浮现一抹红晕,“的朋友。阿姨,不是,嫂子,我知道您觉的自己被骗了现在特别生气。可瞒着你们结婚这事真不怪陈营。我们这里的人都知道,陈营他是被江拾月诬陷逼婚的。” 张素芬高高的举起手,“对!我可以作证。就是江拾月恩将仇报陷害陈营的。你不知道江拾月那个泼妇有多坏!在家属院横行霸道!她给公共浴室上锁,独占公共厨房,连走廊过道都是她的地盘不许别人过。而且还偷鸡摸狗呢! 陈营是个好人,当然斗不过江拾月这样的泼妇!” 江拾月看得更乐了。 她还纳闷过往三年都无事,怎么突然陈山河老家的人就杀到大院来。 应该跟这俩货有关。 就是不知道谁的主意。 张素芬是个没脑子的,十之八.九是张翠这朵大白莲是主谋。 中年妇女面色缓和了几分,语气还是硬邦邦的,“你们别替他说话!难不成还有人摁着他的头让他拜堂不成?” “嫂子,您是不知道那个江拾月的厉害!”张翠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江拾月翻白眼,弄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就等着中年妇女追问?! “张翠同志!”陈山河终于开口,语气警告。 “陈营,我也是为你好。嫂子和阿姨才是你的家人。你不能因为要对江拾月嫂子负责就寒了家人的心。要是江拾月嫂子对你好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江拾月嫂子对你什么样,我……我们都看在眼里。今天,你……你就算恼我,我也得跟嫂子和阿姨说实话。” 张翠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摸样,“嫂子。”又扭头看老太太,“阿姨,你们要是真心疼陈营,就去找首长让他批了陈营的离婚申请。” 中年妇女没说话。 老太太有些急,对中年妇女道:“彩凤,离婚不是小事!传出去让人笑话。山河他不是没分寸的孩子。” 赵彩凤哼一声,没好气道:“娘,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帮着他说话?你处处偏帮你幺儿,得着他什么好了?他结婚不告诉你,而且都两年没回来看过你了,他还把你当回事吗?爹那情况,既要钱又要人照顾,您不能只心疼小儿子可着我跟老三家磋磨吧?” 老太太瑟缩了下,看了陈山河一眼,没敢再吭声。 张翠翠忙道:“阿姨,这事真不是陈营的错。离婚虽然是不好听。但,你们也不愿意看着陈营一辈子都这么苦吧?嫂子,你刚才埋怨陈营不往家里寄钱,哪里是他不想?他把钱都给了你们,自己一个月就留几块钱的生活费还是花在孩子身上。别说你们一家人心连心,我一个外人都看着心疼。 都说娶妻娶贤,要娶个……” “没有的事!”陈山河开口打断张翠,“张翠同志,谢谢你好心!不过我们家得事我会自己解决。就不劳驾你出谋划策了。” 这话听着客气,实则是指张翠多管闲事。 张翠大约没想到陈山河会护着江拾月训自己,一张脸白了红红了白,含着泪,委屈巴巴地看陈山河。 赵彩凤怒道:“你解决?解决你媳妇儿还是解决我们?她人呢?我看看什么样的狐狸精能迷得你不管爹娘死活,说都不让说一句?” “她不在家。” “我在这儿呢!” 陈山河和江拾月同时开口。 尤其是江拾月,一开口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连同火力。 赵彩凤倏地转过身,上下打量江拾月。 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个子挺高,皮肤很白,双眼皮大眼睛,确实好看。 笑眯眯的,一看就一肚子坏水。 她撇撇嘴,这么精明个妈,怎么生个傻子? 江拾月也扫了赵彩凤一眼。 赵彩凤刘海都拢在头顶上露着额头,她一张脸其实长得挺面善,就是眼睛带着股子蛮横,一说话就斜向上挑,看起来特别不好相处。 江拾月朝赵彩凤挥挥手,没什么诚意地喊了句,“嫂子好!” 众人看见江拾月,自觉地给她让开一条路。 一直挤在前头看热闹的张素芬,心虚地往后缩了缩,不敢看江拾月。 她一直跟江拾月是好朋友,知道江拾月狠起来连自己都坑,多少有点怕她。 江拾月却不放过她,路过时突然伸手揪着张素芬的麻花辫扯着她往房间里拽。 换了芯子的江拾月不坑自己,但也不惯着害自己的人。 张素芬猝不及防被拽了个趔趄,“哎呦”一声。 头皮被拽的生疼,她只能弯着腰跟着江拾月的力道走,两手去掰江拾月的手,嘴里喊着:“松手!松手!江拾月你有毛病吧?拽我做什么?” 江拾月不为所动,进门后才松开张素芬的头发。 张素芬刚直起身子,江拾月啪就一耳光抽了下来。 张素芬没想到江拾月一句话不说就动手,被打蒙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江拾月转过身,又狠狠给了同样没反应过来的张翠一巴掌。 第091章 陈山河,看看你娶的好媳妇儿 门外吃瓜的众人都齐齐后退一步。 人都是健忘的动物。 这两个月,江拾月很少在家属院,偶尔回来也不怎么跟大家打交道,只办轰轰烈烈的大事。 要么抓人贩子,论窝抓。要么请全营人吃肉,按头吃。 以至于大家都忘了两个月前的江拾月多蛮横不讲理。 这一巴掌打醒了众人,也打醒了张素芬和张翠。 张素芬没什么脑子,但是够不要脸,知道自己打不过江拾月,一边往后跳一边破口大骂:“江拾月,你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往城里跑,谁知道你那些钱怎么来的?就算不偷不抢也是出去卖了!你个丧尽天良的玩意会遭天打雷劈的。” 说罢撒腿就跑,生怕江拾月抓住她。 陈山河皱眉。 江拾月嗤笑,懒得去追张素芬,跟她算账什么时候都不晚。 张翠地理位置不占优势,被江拾月堵在房间里,跑不掉。 她眼睛转了转,抬起的手放下,要紧的牙关松开,状若惊恐,用力抓紧赵彩凤的胳膊,身子往她肩膀后面缩。 江拾月“切”了声,张翠这样示弱无非是想让人尤其是陈家人觉得自己刁蛮泼辣。 打了两个人一个都没还手的,一个跑了一个躲在别人身后。 名声算什么东西? 以江拾月的为人,在大院就没有过名声这种东西。 赵彩凤自己是个泼辣性子却见不得别人厉害,对着江拾月自然没好脸色,“你就是江拾月?” 江拾月没着急回赵彩凤,左右瞧了瞧,拉过一条凳子放在老太太身后,“您坐。” 不知道是小脚站久了累还是吓得抑或是气的老太太腿一直哆嗦。 陈山河愕然看向江拾月。 没想到她会这么心细,也暗自责怪自己,疏忽了。 老太太当然不敢坐,怯生生地看看说打人就打人的江拾月,再看看陈山河,最后目光移向赵彩凤。 陈山河把阳阳交给江拾月,上前把老太太按在板凳上坐下。 江拾月摸了摸阳阳的头,柔声道:“别怕!爸爸妈妈都在。” 阳阳一如既往的淡漠脸,以及一双仿若看透世事后淡泊的眼睛。 江拾月见他没事,松了口气,把他推进里屋,找了一本新的算术题本递给他。 阳阳一算题,就算在他耳边打雷他也听不见。 赵彩凤见江拾月自顾自的忙不搭理她,更生气,大步冲到里屋门口伸手用力推她,“我跟你说话……啊!” 江拾月余光注意到赵彩凤的动作,一个转身避开,同时快速带上里屋门。 赵彩凤的手推在门板上,用的力气又大,被反作用力震疼,尖叫一声。 江拾月掏了下耳朵,远离赵彩凤,一脸嫌弃,“阿姨,你口臭真重!” 赵彩凤:“……” 陈山河:“……” 他纠正江拾月,“这是我大嫂。” 江拾月状若刚想起来,很敷衍的道歉,“看我这记性,忘了!不好意思哈,大嫂。啊,对,你刚才叫我?什么事?” 张翠:“……” 赵彩凤:“……” 气! 很气! 但是,这么一打岔,之前生气的点和现在生气的点接不上,有种打人打偏的感觉。 赵彩凤没见过江拾月这么滑头的女人,生产队的妇女,要么跟她对骂,要么被她骂哭躲着走。 从来没见过江拾月这样的,说泼辣吧?她笑吟吟的说话不徐不疾。说她小胆吧?抬手就给人两巴掌。 赵彩凤一时间摸不清江拾月的深浅,转头去找她能拿捏的人出气。 “陈山河,看看你娶的好媳妇儿!就这么对待长辈的?!” 陈山河低头看了眼坐下后明显松快些的自家老娘,“她比我有孝心也细心,挺好的。” “你!”赵彩凤气得胸口哆嗦,“陈山河,你什么意思?长嫂如母,我不是你长辈?别忘了,是谁把你养大的?!” 陈山河喉结动了下,侧头看了江拾月一眼,面无表情道:“大嫂,你刚也听见她们的话了,我打不过江拾月才跟她结婚的。我没办法给你出气。” 江拾月:“……” 赵彩凤:“……” 吃瓜群众:“……” 你问姚腾飞看他信吗? 赵彩凤眼睛瞪的像要把眼珠子瞪出来,“那你还花钱养着她?一看这细皮嫩肉,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就不是个良家妇女。你要把花在这个女人身上的钱寄回家,你侄子不就有钱娶媳妇儿了?!我们才是你的家人,你别胳膊肘往外拐。你必须跟她离婚!现在就去,立刻马上。” 赵彩凤说着就过来拖陈山河,“我和你一起去。” 陈山河纹丝不动。 赵彩凤是干农活的,力气比一般女人大却拽不动轻松站在原地的陈山河。 这样的陈山河会打不过江拾月? 赵彩凤眯起眼,语气里多了一丝威胁,“陈山河,你实话告诉大嫂,这婚是真不能离还是你不想离?” 江拾月举手,插话,“请问,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离不了? “我们陈家人说话,外人别插嘴!”赵彩凤明白表示不承认她跟陈山河的夫妻关系。 “这样啊!”江拾月半点不恼,一脸诚恳地请教,“请问你姓什么?” 赵彩凤:“……” 门外看热闹的人里,不知道谁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笑声像传染一样,一个传一个。 大家都笑了起来。 赵彩凤皮肤粗糙黝黑,这会儿能都清晰看见脸上的红晕 她在陈家是长嫂,婆婆懦弱胆小,公公瘫痪在床后,整个陈家她说一就没人敢说二。 老三媳妇儿虽然也是厉害性子,在她手底下却也讨不到便宜。 自从掌家以来,这是头一次被人挤兑成这样。 赵彩凤忍无可忍朝江拾月扬起巴掌。 “啪!” 清脆的耳光声打碎了众人的笑声。 挨打的是赵彩凤。 赵彩凤的胳膊被突然蹿过来的陈山河架在半空。 江拾月的手重重落在赵彩凤脸上,人却被陈山河挡在身后。 三个当事人都齐齐愣住。 第092章 怎么还给钱给出仇来了呢? 江拾月自打穿越过来一直单打独斗没想到陈山河会护她。 怔了下,心里生出些许被英雄救了的美,随即又觉得陈山河就是这种性格,心里刚起的一丝涟漪又散干净。 在赵彩凤眼里,这是陈山河和江拾月联合起来打她。 她“呸”地吐出血唾沫,半边脸火辣辣得疼,前所未有的挫败和屈辱让她表情看起来十分狰狞。 陈山河松开赵彩凤的手,人却没动。 “满脸油,好恶心!”江拾月在后面掏出帕子擦手,咕哝,“怎么脸皮一个比一个厚?硌得手疼。” 陈山河:“……” 回头不赞同地看了江拾月一眼,什么也没说又转过头。 本想说大嫂怎么也是长辈,转念一想江拾月都不把他当丈夫还会管他的长辈? 何况大嫂先惹她的。 而且两个人都不是吃亏的主。 江拾月对陈山河的识相很满意。 赵彩凤闻言差点气吐血。 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干脆使出杀手锏。 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拍着大。腿哭嚎。 “我命苦啊!嫁到陈家当牛做马还养了个白眼狼。“ “用我得时候说长嫂如母,不用我得时候拿我当外人!” “老天爷呀!你睁开眼看看!这个杀千刀的白眼狼,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他恩将仇报,要活活打死我!” “……” 上辈子江拾月出生时,人们生活水平普遍高了不少,农村青壮年都进了城,村里多剩些空巢老人。 只听说过以前妇女骂街,会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但,她还是第一次见,觉得挺新鲜,看的兴致勃勃。 尤其是赵彩凤干嚎不掉眼泪,拍自己腿拍的啪啪响,特别有节奏感。 江拾月还听说以前看见沿街行乞卖艺的,就会往人面前丢零钱表示对当事人的满意或者同情。 她只知道给网红主播打赏。 网络打赏都是虚拟币,最近给个大大的弹幕。 XXXX送上嘉年华…… 还不知道给真人打赏什么感觉。 江拾月觉得赵彩凤这撒泼打滚的哭戏不错,从口袋里掏出钱,犹豫了下,找出一张五分的纸币,放在赵彩凤面前。 众人:“……” 陈山河:“……” 赵彩凤也被江拾月这一下给弄蒙了,一时间忘了哭,还打了个嗝。 “咦?你不哭了吗?”江拾月状似遗憾地又把手收了回来。 连同她刚放在地上的五分钱。 众人:“……” 赵彩凤:“……” 气的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江拾月的鼻子骂:“你打发要饭的呢?” 就五分钱还特么拿回去。 “嫌少?”江拾月咬了咬唇,一脸肉疼得换了张一毛的递给赵彩凤,“虽然你骂街骂的不错,但真不能再多了!也就值这些” 陈山河近乎无奈地低叹一声。 垂下眼不看江拾月。 这是钱多钱少的事吗? 赵彩凤:“……” 彻底急眼:“我跟你拼了。” 她头一低,跟牛打架似的,头直直朝江拾月撞过去。 江拾月摇头侧挪一步,也是一脸无奈,“怎么还给钱给出仇来了呢?” 她这一挪,恰好把陈山河拦在身后。 陈山河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赵彩凤朝墙撞过去。 赵彩凤是真气狠了,用尽全力撞的,这会儿想停也停不下。 张翠突然扑了过来,把自己塞进墙和赵彩凤之间,硬生生挨了这一下。 “啊!”张翠痛呼一声,捂着肚子。 这赵彩凤是属牛的吗?这么大力气,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碎了。 江拾月一脸崇拜地朝张翠竖起拇指,真勇! 这血本下的有点大。 谁知道赵彩凤并不领情,迁怒张翠:“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江拾月忍不住想吹口哨。 想,但是不会。 张翠差点气吐血,没想到赵彩凤能这么不讲理。 但她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己白白受疼,必须得让赵彩凤承情。 她眨眨眼,被撞疼泌出来的生理性眼泪倏地流了下来,“大嫂,我不是多管闲事。我是敬重你。都说长嫂如母,想必你一定为山河哥做过很多。为家里付出很多。你别难过,山河哥不是糊涂人,只是一时间被人蒙蔽不自知罢了。如果他找对人,绝对会孝顺你的。” 江拾月鼓掌。 这话说得多漂亮! 陈山河被谁蒙蔽? 谁又是他对的人? 赵彩凤脸色却不并好,从那句“你一定为山河哥做过很多”开始,脸就更难看了。 只不过她脸色一直也没好看过,所以张翠也没注意到自己马屁拍在马屁。股上。 老太太实在忍不住,小声开口,“彩凤啊!算了吧?” 她觉得这个小儿媳妇儿挺好的,最起码没那两个年轻姑娘说得那么坏。 她活到这个年纪,不会听风就是雨。 赵彩凤恶狠狠地转头瞪老太太,“老不……,”死的。 她在陈山河警告地眼神中,把最后一个字咽了回去,“你说算了就算了?他们一家三口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咱们在家吃糠咽菜凭什么?你要再这么偏心,你就跟爹到这里来,让山河养着你。” 老太太一听不敢再说话。 幺儿是当兵的,哪能带着她们。 再说,她可不想到这里来。 “大嫂!”陈山河冷声纠正赵彩凤,“我没吃香喝辣的。也没让你们吃糠咽菜。” 他每个月往家里寄的钱最起码够他们衣食无忧。 顿了顿,又淡淡补了一句,“如果你实在不想照顾爹娘,我也可以把他们接过来。” 赵彩凤噎住。 平时真正照顾公爹的活都是婆婆或者丈夫做,她只负责收陈山河汇给家里的钱。 如果陈山河真把公婆接过来,她岂不是少双份钱? 有次老太太趁她回娘家,偷偷去买肉,恰好她忘记拿东西回来逮个正着,才知道陈山河一直寄两份钱。 陈山河一直防着她不给老头老太太花钱,每次往家寄钱都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直接给她,就是她说得每月十块。还有一部分会寄给他的发小转交给老头老太太。 这两份钱以前十五块,这两个月都涨到二十块了,一年有二百多呢! 第093章以后谁嫁陈山河谁得先当后妈 赵彩凤只是威胁陈山河,当然不是真心想把老头老太太送过来,要不然她还怎么给儿子娶媳妇儿。 但她也不敢再继续说,陈山河这人话少,但一口唾沫一根钉,说接真敢接,她反悔都拦不住那种。 赵彩凤心虚的跳过这个话题,随即想起什么又重新理直气壮地看着陈山河,“山河,你要真把我当你嫂子,就跟这个女人……” 赵彩凤伸手食指隔空指了下江拾月,“就跟这个女人离婚。” 她咬牙放狠话,“有她没我……我们,”她怕自己分量不够,扯了下老太太示意,“有我们没她!” 陈山河不为所动,“嫂子,我说了,军婚不是儿戏。” “陈山河,我不是吓唬你!你可想好了再回答。”赵彩凤重重哼了声,“你要是不离婚,以后你就不要再回家了!爹娘不会再认你这个儿子。是不是啊?娘!” 她扭头问老太太,眼神威胁。 老太太瑟缩了下,痛苦地看着陈山河,嗫嚅着说不出来附和的话,但,对赵彩凤的惧怕已经深入骨髓,还是轻轻点了下头。 陈山河沉默。 如果是两个月前,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跟江拾月离婚。 现在…… “我同意!” 陈山河错愕地扭头看向举手示意的江拾月。 江拾月从墙边把“冰箱”中的冰碗拿出来放在桌上。 她做的“冰箱”有点类似古代的冰鉴,原理还是用硝石制冰那种“套娃”式。 大冰块套小冰块,两块冰之间的缝隙里装满水和硝石,小冰块挖空用来放东西。 江拾月举起的手里还握着一把勺子,喊话前她正往冰里加小料。 成功吸引众人的注意力后,她继续手里的动作,接着道:“答应我三个条件我就离婚。第一,孩子归陈山河,以后谁嫁他得先当后妈。” 她说这话时,瞟了张翠一眼。 张翠:“……” 陈山河皱眉,要开口。 江拾月端碗的手挪到身侧,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朝陈山河摆了摆。 陈山河舌尖抵了后槽牙,闭上嘴。 江拾月接着提条件,“第二,我从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开始就跟着陈山河,一跟就是三年,他得赔我青春损失费。我也不多要,一千块就够。而且,离婚了对一个女人的名声特别不友好,肯定一堆人像你这样的人骂我侮辱我,我还要精神损失费,也不多,两千块。” 前半截话是原主经常挂在嘴边的,这会儿被江拾月借来用。 “第三,这年月离婚后的女人实在太难找下家了,所以陈山河得按月支付抚养费到我再找到对象,每个月三十块就行。” 江拾月一脸“我这么大度快表扬我!”的骄傲。 “我呸!”赵彩凤重重啐了口,“我看你这是考上秀才想当官爬上泰山想升天!岁数不大胃口倒是不小。一开口就是几千块,你也不怕风闪了舌头。” “笑话!”江拾月讥讽道,“你一把年纪没见过世面,不代表我年轻就没见识。几千块多吗?你问问他们……”江拾月下巴朝门外昂了昂,“前几天我是怎么请他们吃饭的?” 大人一般不会在这种时候回答,可小孩子会。 “你请我们吃肉串、红烧肉、煮丸子、烤全羊、炖大骨、炒猪肝……”大壮掰着手指头一样样报,口水又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大壮娘忙把他拉到一边,捂着他的嘴。 可现场不只大壮一个小孩子。 豆豆大喊:“对!肉管够,随便吃。还有刨冰!” “我爹说全营官兵都吃饱了,我也吃饱了!我最喜欢吃红烧肉,我觉得红烧肉最好吃。” “我觉得烤肉最好吃!” “烤全羊才好吃!” “……”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很快就为了哪种食物最好吃打起来,被各自父母带走。 对江拾月和赵彩凤来说,这些回答已经足够。 江拾月一脸得意地把刨冰塞进老太太手里,“天热,您稍微吃点。” 这么热天,老太太还一身长衣长裤。 赵彩凤则心疼得咬牙。 陈山河怎么娶了这么个败家玩意?! 请这么多人吃饭,不,吃肉得花多少钱? “陈山河!”赵彩凤算是看透了,不能跟江拾月说话,得找陈山河,她对着陈山河威胁:“我要去找你们领导举报你!说你不忠不孝!你不管家里爹娘却在这里铺张浪费。不闹到你退伍这事就没完!” 她知道部队上纪律严,不孝的帽子给陈山河戴上,再一哭二闹三上吊把事情闹大,部队就算不开除陈山河,也绝对会影响他升迁。 陈山河没了军官的身份,看江拾月还怎么嚣张。 那么多肉,她活了大半辈子见都没见过,别说吃了。 一想到几百号人都吃过,赵彩凤心里直滴血。 陈山河并不受威胁,他问心无愧。 何况,买肉的钱是江拾月出的。 张翠怕赵彩凤真闹到陈山河被开除,连忙上前劝,“大嫂,这是江拾月的主意,你不能迁怒陈营啊!” 陈山河要真被开除军籍她嫁谁去? “关你什么事?”赵彩凤推了张翠一把,“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你不就上赶着要嫁给陈山河吗?我把他们闹离婚了不正如你意?” “我……”张翠没想到赵彩凤这么粗鄙,直接当众揭穿了她的心思。 一时间下不来台,脸胀得通红,恼又不敢恼,幽怨地用目光向陈山河求救。 陈山河目光在自家娘身上,他看见娘小口吃着刨冰,一脸满足,不由朝江拾月望去。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翠翠还是清清白白的大闺女没许人家呢?你再胡咧咧我撕了你的嘴。”匆匆赶来的张燕正好听见这一句,顿时拨开人群冲进来。 家属院的房间都不大,这一下站了六个大人,顿时满满当当。 江拾月趁机示意陈山河扶着老太太进里屋,小声嘱咐他,“女人打架,男人别掺和,听见什么也不要出来。放心,我不会吃亏。” 陈山河:“……” 第094章 给陈营算算是不是命犯女人? 陈山河感激地朝江拾月点头。 他不善言辞,实在不是自己这个泼辣大嫂的对手,往往会选择息事宁人或者躲开眼不见为净。 没想到会有被人保护的一天。 还是被自己的妻子保护。 心里有些酸有些痒有些暖。 江拾月没注意到陈山河复杂的表情,转身带上门,坐回桌旁,抱着一碗刨冰看热闹。 张燕也是个泼辣的,对上赵彩凤,她也有些好奇谁会赢。 “我胡说?我们家远在千里之外,好端端我怎么会知道陈山河结婚了?还不是你妹妹巴巴地写信给我们,说让我们来给陈山河做主。写的还是挂号信呢!哎呦喂,你妹妹可殷勤了呢!又是给我们打电话又是给我们买火车票。我们到这里的火车站还是她去接的呢!不是看上我们家陈山河是什么?难道故意挑拨离间见不得我们家山河过得好?”赵彩凤掐腰怒怼,半点情面不留。 若换平时她断然不会这么说,这会儿接连在陈山河和江拾月这里受挫,一肚子憋火全朝张翠撒了。 她本是随口胡诌。却不承想歪打正着。 门外围观的家属们开始议论纷纷。 大院虽大,家属院却不大,彼此都熟悉,最起码也都互相认识。 对张燕姐妹的心思,诸位嫂子们不是心知肚明也是略有耳闻。 以前大家没说什么是因为不管这对姐妹心里的算盘珠怎么拨,明面上总归是规规矩矩。 再加上江拾月那人憎狗厌的性子,大家其实更站张燕姐妹这一边。 她们俩若真能把江拾月跟陈山河搅和散了,在家属院的人来看不叫破坏姻缘叫积德行善。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 现在江拾月变化这么大,一家三口日子越来越好。 对多数普通人而言,只要日子能过下去,还是原锅配原盖的原配好。 张翠这么直白挑拨离间无中生有实在让人不齿。 都是一个家属院的,嫂子们议论的时候总归还是给几分面子压低了声音不像以前议论江拾月那样,恨不得拿个喇叭满世界喊。 “张翠平时看着话不多,挺文静一个姑娘,没想到办起事来这么不留余地!” “看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还把人折腾过来实在有点过分!我婆婆也是小脚,走不了多远脚就疼到不行。这事办的太不地道。” “我看她是糊涂!她喜欢陈营没错,错就错在不该‘借刀杀人’。你看陈营那大嫂也不是个善茬,真闹起来,恐怕得连累陈营前途。” “是啊!回头我得让我娘家嫂子来给陈营算算,他是不是命犯女人?!我们家老陈说,陈山河本来只是过来调整状态,呆三五个月就走。结果半路救了江拾月,被讹上!跟她在这里结婚安家,一呆就是三年。 现在好不容易江拾月变好,前几天比武陈营又立了一等功,回飞行队指日可待。谁承想这又有个张翠跳出来!” “谁说不是?要我说就是陈营太负责任。他要耍光棍,看这些女人一个个谁还这么算计他?” “……” 张燕不知道张翠干得这些事,听得一张脸羞得通红,转脸问张翠,“她说得是真的?” “我……”张翠万万没想到赵彩凤是这么个藏不住话的人,此刻像是被扒光了站在众目睽睽下,躲无可躲,藏无可藏。 张燕岂能不了解自己妹妹?加上外面还有那么多嫂子看着,她总不能当众偏帮妹妹,咬牙给了张翠一耳光,大声道:“你羞不羞?你一个还没许人的大姑娘操心别人家事做什么?你向来不是个管闲事的性子,说,谁教你这么做的?” 张翠捂着脸,下意识找寻陈山河的身影,却发现他没在,怔了下,快速道:“是张素芬嫂子。就江拾月得最美军嫂那天,我跟她在一桌吃饭。她说陈营家里人至今还不知道陈营结婚,她要写信揭穿江时月的真面目。 她文盲不识字,就拜托我帮忙写信。她知道我今天要去城里补货,才拜托我把陈营家里人接来的。 我是喜欢陈营,但我也没缺德到去拆散别人的姻缘。我就只是帮忙……呜呜,他们不相信我,姐姐你也不相信我,我不活了!” 张翠说着跑出来,从人群里挤出去跑远。 她这些话半真半假。 跟张素芬坐一张桌子是真。 张素芬见江拾月得了最美军嫂恨得牙痒痒,在桌上破口大骂。 说江拾月不配当最美军嫂,事实上她连个军嫂都不是,说陈山河家里根本不知道江拾月的存在。 张素芬只是随口发泄,张翠却听进心里,主动凑到张素芬身边给她端茶倒水,劝她消气。 就张素芬花生米大的脑仁,三两句就被张翠套光了话。 张素芬以前跟江拾月无话不说。 原主以前无意间跟张素芬抱怨过,说陈山河还没跟家里说他俩结婚的事。 原主抱怨当然不是为了让陈山河重视她,只是觉得少收了礼钱。 张素芬听着就动了让陈家人来这里找江拾月麻烦的心思,还想着趁机在陈家人面前卖个好,到时候站在她这边。 谁承想陈山河这大嫂也是个蛮横不讲理的,不但不念她的情,还当众让她下不来台。 心一慌正不知道怎么办,还好张燕提醒她,她才把张素芬推出来。 江拾月忍不住想给张翠点赞。这一番话说完,她不光不是破坏别人姻缘的小三,还是个助人为乐的大善人。 手段真高。不愧是绿茶婊白莲花一挂。 张素芬能干出这种缺德事没人怀疑。 围观的嫂子们听完都相信了张翠的话。 “张素芬嫂子的话,很真有可能!她什么事干不出来?” “确实像她会做的事。她也是个冲动性子。” “唉!人家江拾月嫂子都变好了。两个人是姐妹,她怎么就不能学学好?” “就是因为江拾月嫂子学好了,她们俩才玩不到一起去,闹掰的。” “我听说两个人打过架,张素芬嫂子被江拾月嫂子给打了。” “所以她才想着报复江拾月嫂子吧?” 第095章 我可以跟陈山河离婚 张燕见张翠跑掉,又听见家属院的嫂子们都信了张翠的话,回头掐着腰“呸”赵彩凤,“你听见了?我妹妹只是好心帮忙。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别自己心思肮脏看谁都不是好人!看在陈营的面子上我不跟你一般计较。下次再胡乱造谣败坏我妹妹名声我撕了你的嘴!” 说罢也脚底抹油溜了。 赵彩凤并不知道张翠对陈山河的心意,更不知道江拾月跟张素芬之间的瓜葛。 被怼了也不知道找补,见张燕骂完就走,多少松了口气,要不然恩将仇报多下不来台。 这一打岔,赵彩凤冷静了许多,心里明白只要拿捏住陈山河,其他都不是事。 一转头却发现老太太跟陈山河都不见了,眉头一皱就要往里屋冲。 江拾月抢先一步,拦住她,“里屋是我得地盘,可不是你想进就进的。” 不等赵彩凤回话,先看向门外,笑眯眯道:“太阳落山了,诸位嫂子,你们今晚不用做饭了吗?看我们家热闹可不能当饱?” 看热闹的家属们,被江拾月软钉子戳了下,都有些下不来台,又不敢跟她呛声。 比泼辣,在大院江拾月敢认第二那就没有第一。 大家随口抱怨了几句,都不情愿地纷纷散开。 还想看看江拾月和陈营大嫂最后谁能收拾谁呢! 赵彩凤瞪眼,“什么你的地盘,这是我们家陈山河分的房子。你算老几?” “我算这个房子半个主人。”江拾月重新坐回桌边,又盛了一碗刨冰,推给赵彩凤,“骂骂咧咧半天,累不?来,吃点凉的降降火,顺便谈谈。” “哼!”赵彩凤吞了下口水,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随即得意地笑了下,“现在知道害怕了?我跟你说晚了。我一定会让陈山河跟你离婚的。” 除了怕,赵彩凤想不出还有别的理由能让江拾月跟自己低头。 “你想多了。”江拾月不以为意,把刨冰推到离赵彩凤逼近的桌边,心平气和道:“我只是想说请客吃肉的钱是我赚的。你们要安安分分回老家别折腾,我可以做主每月给你们再加二十块钱。但是……” 江拾月敛了笑,“你们要是再听阿猫阿狗挑唆就来上蹿下跳,从今以后一毛都没有!” “你赚的?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赵彩凤压根不信。 江拾月这么年轻,那手比她家地里的葱还白,手上一点儿茧子都没有,根本就不是干活的手。 连怎么赚钱都不知道的主,一开口就说赚了几百块? 鬼都不信。 倒是陈山河这个当军官的一个月怎么也得七八十块。 刚听那说法,江拾月请吃一顿连猪带羊最起码得花陈山河大半年工资。 赵彩凤这么一想更心疼了,有这么多钱当彩礼,方圆十里地的大姑娘们还不上赶着找她当婆婆?! “我会不会闪到舌头就不劳你操心了。”江拾月放下碗,扭头看着赵彩凤,“就说这买卖你做还是不做?” 赵彩凤想都没想就拒绝,“等山河跟你离了婚,他的钱都是我得。再加二十块,打发要饭的呢?” “要饭的一个月三十块?那我只能说你还不如要饭的。生产队一个工分也就是七八毛吧?一个壮劳力全年无休不吃不喝才能赚二百五十五块,平均到每个月只有二十块。实际上,半数以上的生产队员一天挣不到一个整工分,就算挣到了,还有农闲时没活的时候。真正的收入可能一个月都不到二十块。照你的标准全国得多少要饭的?你自己够要饭的标准吗? 你们确实被陈山河惯坏了,一个月二三十块都嫌少! 没关系,你要不想要钱,你去闹。出了家属院那道拱门往左走,走到头右拐第三栋楼就是陈团的办公室。” 江拾月越这样大大方方的指路,赵彩凤越不敢相信,狐疑地打量江拾月,“你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小蹄子,你让我去我就去?谁知道你憋什么坏呢?” 江拾月摊手一脸无奈,“我让你不去你不愿意。我让你去你也不愿意。你也忒不讲道理了!” 赵彩凤:“……” “我干什么用你教?!识相的你赶紧跟山河离婚。” “我可以跟陈山河离婚。”江拾月应得的特别痛快,“你答应我三个条件,我明天就去。” 里屋的陈山河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呸!胃口那么大也不怕撑死你!你想得美!”赵彩凤当然不同意。 “你要不答应,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你去找团长闹!闹得越大越好。把陈山河闹到被单位除名,我立马跟他离婚。” “真的假的?”赵彩凤眯起眼,生怕江拾月又憋什么坏。 “当然是真的。我这人嫌贫爱富。你想想,他被部队除名以后就得跟你回老家种地。我就是不想种地才嫁给他。他要是回家种地我当然不会再跟他过,肯定离婚!” 赵彩凤眼睛一亮,是这个理。 “而且……”江拾月拉长了调,笑了笑,“陈山河要被开除了,你就轻松了。你想想,他要回家了肯定会自己照顾爹娘,用不着你再忙里忙外,多好?当然也有坏处。他被开除了只能回老家种地,就没工资拿,以后你再就没生活费可收了。” 赵彩凤:“……” 像被掐住了七寸的蛇。 顾不上跟江拾月斗嘴,在方桌边坐了下来,皱眉陷入沉思。 其实陈山河娶谁跟她都没关系。她正愁陈山河娶媳妇儿她怎么推脱不给彩礼不提供住处。 本来收到信说陈山河已经结婚了,她还挺高兴寻思能省下不少彩礼钱也没人跟她儿子争房子。 但一看娶了个狐狸精花光了陈山河的钱她就不高兴了。 可让陈山河跟江拾月离婚也是为了多要陈山河的钱,要真闹到陈山河被开除既不是鸡飞蛋打,谁也捞不着钱? 赵彩凤一时陷入纠结,不自觉地端起面前的冰碗,一口下去,沁心凉,不由自主又吃了几口。 江拾月也不着急,静静地坐在桌边等着她。 赵彩凤没文化,算起账来没江拾月精,需要些时间。 第096章 我一定会努力争取你的抚养权 江拾月摇头,“一个月就三十块,多一毛都没有。工厂里的正式工一个月就三十六块钱,给你三十块不少了。陈山河一个月就那么点工资,总不能都给你吧?你不同意你就去闹。” “闹就闹,说不定陈山河怕被开除就跟你离婚了。”赵彩凤话说的狠,人却坐在板凳上动也没动。 “你口口声声说陈山河是你养大的。依着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他会为了前程抛弃我这个糟糠之妻吗?” 赵彩凤不说话。 不会。 如果她真得去大院领导那儿闹,陈山河不会离婚但会选打转业报告。 半晌她咬牙,“三十就三十。你得立个字据。” “立字据可以。但是得约法三章。要是你们没有好好照顾老头老太太,我就把他们接过来,你一毛钱都拿不到。照顾的好不好我说了算。” 赵彩凤心想,陈山河和江拾月一两年都不回家一次,照顾的什么样他们也看不见。 一口应下。 江拾月一眼就看穿赵彩凤的想法,不过她没揭穿。 她带团队的时候,这种阳奉阴违的员工多了去了。 想收拾有的是办法。 不着急。 江拾月起身去陈山河床边的柜子上拿纸笔。 “等等!”赵彩凤拦住江拾月,“让陈山河写。你写的我信不过。” 江拾月这小蹄子一肚子坏水,信不过她。 江拾月无语地翻个白眼。 陈山河对江拾月的提议没什么意见。 他以前每个月还得给江拾月三十块,现在江拾月不要钱了,多给家里二十块也没什么。 老太太也很高兴。 能当上兵是件多么骄傲的事。 可不能被开除。 小儿媳妇儿看着霸道不讲理,但心比大儿媳妇儿和三儿媳妇儿善良。 她这个年纪看人已经不看表面。 赵彩凤没好气地白了老太太一眼,吓得老太太垂下头不敢动才掰着手指头算她一年能得多少钱。 “一个月三十,十个月三百,还有两个月六……六十块,三百六十!” 赵彩凤眼睛亮了,嘴角向上咧。 陈山河没想到就几句话的工夫,江拾月就把他这个大难题给解决了,心里也是一阵轻松。 唯一一个不高兴地竟然是阳阳。 阳阳除非失控,否则高不高兴看不出来。 江拾月和陈山河都没注意到他的异常。 陈山河蹲在柜子旁写字据,江拾月走到跟前弯腰小声嘱咐了几句。 因为怕赵彩凤听见,江拾月几乎是贴着陈山河的耳边说话。 炙热的呼吸喷在陈山河耳侧,钻入耳朵,痒意钻进他心里。 她身上淡淡的花香仿佛带着无尽诱.惑包裹住他。 陈山河不由自主握紧了钢笔,喉结滚动,耳朵开始发烫,他怕江拾月看出端倪,稍稍侧了侧头,拉开了一点儿距离。 江拾月没注意陈山河的反常,指着他刚写的东西提醒,“你这里写错了。” 陈山河:“……” 脸倏地红了,忙收敛心神。 略一犹豫还是听了江拾月的建议。 江拾月见陈山河按自己说的写了这才露出开心的笑容,随手摸阳阳的头。 然而,阳阳躲开了。 江拾月意外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阳阳。 在旁人眼里,阳阳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 但,江拾月不是旁人。 她蹲下身子眼睛跟阳阳平视,双手握着阳阳的手,“你在不高兴?为什么?” 阳阳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默默把手抽了回去。 江拾月:“……” “你在生气?”江拾月纳闷地问,“为什么?陈山河惹你了?” 陈山河:“……” 笃定道:“我没有。” 他进里屋的时候阳阳在算数学题,他不会傻到去打扰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阳阳。 “啊?”江拾月怀疑地跟陈山河对视。 陈山河坦然回视。 江拾月:“……” 行吧!陈山河不是这样的人。 江拾月正过脸再看着阳阳问:“那你怎么了?因为奶奶和你在一个房间?” 阳阳偏转身体,留给江拾月一张侧脸。 江拾月:“……” 一脸不可思议地倒转食指,指着自己,“我惹得你?我怎么了?” 阳阳依旧不说话,垂头看地。 江拾月皱起眉,认真回忆,好像送他进房间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陈山河见江拾月冥思苦想还不得其解,提醒她,“你刚才说跟我离婚的时候不要他。” 江拾月:“!!!” 阳阳不是算题的时候两耳不闻窗外事吗? 怎么就听见了? 她狐疑地仰头看陈山河,充分有理由怀疑他在挑拨离间。 陈山河脸色也淡淡的,“他怕你被欺负!” 江拾月:“……” “你知道的,他是一个做一件事就全身心投入的孩子。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在算题的时候分心。”陈山河补刀,“可见他多在乎你。” 江拾月隐约觉得陈山河这话里夹杂了私怨,但更多的是愧疚。 铺天盖地的愧疚包裹住江拾月,让她觉得自己像个抛弃幼儿的恶毒母亲。 她张开胳膊不顾阳阳的挣扎把他抱在怀里,“对不起!那句话不是我的真实意愿。” 阳阳安静下来,依旧侧身不肯看她。 “对不起啊阳阳,那句话是我顺口胡诌的,主要为了刺激你大伯娘。” “你看你大伯娘是不是被我收拾得服服帖帖?” 赵彩凤:“……” “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在我们那儿不认证只认酒席。你跟陈山河没办酒席就不是我们陈家人。” 江拾月这会儿一心哄阳阳,懒得搭理赵彩凤。 “阳阳,相信我。假如……我是说假如,我真跟你爸爸离婚,我一定会努力争取你的抚养权把你带走。”江拾月郑重承诺。 刚穿越过来时,阳阳对于她而言只是一份责任,是收购对方公司必须要背负的债务。 但短短两个月过去,在血缘的加成下,阳阳已经成了她的核心资产。就算破产重组也是万万不能舍弃的部分。 在江拾月柔声劝慰中,阳阳终于伸手抱住她的脖子。 很快江拾月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滴在脖颈上。 阳阳竟然哭了?这还是江拾月第一次感觉到阳阳有这么明显的情绪。 顿时心疼不已,紧紧地搂着阳阳,安慰:“对不起!我保证这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也是最后一次。” 阳阳没说话,只是把江拾月的脖子搂得更紧,呜咽出声。 陈山河舌尖抵着上颚,喉结滚了滚,指尖微动。 第097章 刚抽人家耳光再去找人家借肉? 陈山河最终没有动。 因为江拾月的“我们”里没有他。 陈山河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放在鼻尖闻了闻,但心里那股子说不出道不明的憋屈让他十分难受。 半晌,他把烟别到耳后,伸出大手在阳阳头顶揉了揉,“爸爸妈妈不会离婚的!” 话是对着阳阳说的,眼睛却看着江拾月。 江拾月头点成鸡啄米,“对对对,不会离婚的,你放心!” 陈山河掀了掀眼皮,有点诧异江拾月会这么痛快地应下。 难道她也不想跟他离婚? 江拾月在阳阳背后朝陈山河竖起拇指,口型道:“谢谢配合!” 陈山河:“……” 是他自作多情了。 江拾月只是在努力给阳阳安全感。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咬了下后槽牙,放弃。他扭头看老太太和赵彩凤,“娘,嫂子。这会儿过饭点儿,食堂没饭了。你们想吃什么我去做点儿。” 赵彩凤一听顿时来劲儿,兴冲冲地问:“肉还有吗?给我做一碗红烧肉。再卤两个猪蹄。” 老太太没说话,只是巴巴地看着陈山河,明显也是想吃肉。 在78年的农村,除非特别富裕的地方,否则吃一次肉都叫奢侈。 城里人虽然每个月限额购粮,总归是能吃个七八分饱,每个月也会视家庭情况分一斤左右的肉票。 但,农村是没有这些待遇的。 偶尔生产队发点肉票或者布票,多数队员会选择把票拿到黑市上卖掉。 一年到头只有过年能沾点儿荤腥,衣服往往是补丁摞补丁。 看得出来老太太跟赵彩凤穿的衣服已经算是压箱底的,但,还是难免会有一两个补丁。 陈山河看着母亲的目光,说不出拒绝的话也拿不出肉。 “没有肉。”江拾月见陈山河为难,替他拒绝。 在江拾月眼里,她跟陈山河现在是合作关系,在合同也就是婚姻存续期间,得互相帮助。 赵彩凤顿时恼怒地瞪江拾月,恨不得生吞了她,“你说没有就没有?我们家山河还没开口呢!长辈都在你还想当家做主?我呸!” 江拾月只淡淡地瞄了赵彩凤一眼,从床边的柜子上捏起薄薄的纸页提醒道:“字据还在我手里呢!” 你!”赵彩凤见江拾月两手搭在字据边缘,生怕她一恼真把字据撕了,只能把到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你请那些不认识的人吃肉可以,不管自己家里人,这往哪去说也不合适吧?“再说……” 赵彩凤指了下老太太,“咱娘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吃几次肉?你们俩就这么不孝顺?” “这会儿是咱了?刚才不还说跟我不是一家人?”江拾月故作惊诧。 赵彩凤:“……” 陈山河跟母亲吴秀娥和赵彩凤商量,“娘,嫂子,你们将就一晚上我明天去买。” 现在别说肉铺就是黑市也早关了门。 吴秀娥点点头,只是脸上有些失落。 赵彩凤却不同意,“明天是明天的。我们千里迢迢从老家赶来,一路上没吃没喝怪辛苦的。你看娘……”她说着眼神手势示意吴秀娥张嘴,“娘的嘴里都烂了,就馋点肉。” 吴秀娥顺从地张开嘴,又抬手扯着自己得下唇拉开。 她舌尖两侧是密密麻麻的小白泡,下唇上两个白色大坑连在一起,看着就疼。 应该是口腔溃疡。 江拾月皱眉,这病一般情况下不严重,基本一周自愈,但真疼起来也很要命。 陈山河二话不说,拿起帽子就往外走,“我去营部食堂看看,有肉的话我先借点儿。” 其实他心里清楚,去了大概率也是空手而回。 只是不做点儿什么,心里难受。 江拾月拦住他,“你在家陪阿……”她顿了下,叫阿姨不合适,叫娘她也叫不出口,“陪阳阳奶奶和大伯娘说会儿话,我去借肉。” 陈山河狐疑地看着江拾月,跟她确认,“你要去借肉?” 就以江拾月在大院的人缘,人家只怕扔了都不给她。 江拾月点头,一脸笃定。 陈山河不好拒绝江拾月的好意,商量,“要不咱俩一起去?” 江拾月摇头,“不用。你太正直,脸皮太薄,说不出难听的话,去借肉不合适。” 陈山河:“……” 你确定是要去借肉需要说难听的话? 赵彩凤听着也不由多看了江拾月两眼。 她以为正直、脸皮薄、不说脏话是优点。 江拾月问自从刚好就一直黏在她身上的阳阳,“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阳阳对出门还是很抵触,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从江拾月身上跳下来。 江拾月拿了个空碗往外走。 陈山河追出门,“你去哪借肉?还是我陪你一起去吧?” 江拾月摇头拒绝,“我去张燕和张翠那儿。你不适合跟着。” 张燕本是个好事的,没第一时间出现在看热闹的现场,只能说明她白天没在家。 今天恰好是班车进城的日子,她应当是买了肉在家偷偷做肉才出来晚了。 家属院大家彼此相处还是挺友好,经常你给我一碗汤我送你一盘菜。 但张燕抠,让她送点儿菜可以,送肉她万万舍不得,所以肯定会趁大家进厨房之前做好端回家。 陈山河:“……” 管谁借肉? 赵彩凤也一脸诧异,问陈山河,“山河,下午跟我打架那两姐妹是不是就叫张燕张翠?” 陈山河点头。 赵彩凤有点金鱼眼,一瞪眼睛珠子都像要掉下来一样,指着江拾月问陈山河,“她刚才抽了人家耳光现在去找人家借肉?” 这是上门找挨揍去吧? “山河,你娶得这个小……”赵彩凤在陈山河不苟同的眼神中改了口,“媳妇儿,是不是脑子缺根弦?” 第098章 小三密谋上位 江拾月当然不是一般人。 在21世纪,竞争那么激烈。 往往一个大客户有很多家公司竞争,明面上大家把手言欢你赢我赢都是赢的友好竞争,私底下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 能拉拢的拉拢,能用人脉的用人脉。 实在不行,抓着小尾巴威胁一下,也不是没人干。 跟敌人借个肉跟刘备借荆州一样。 有借无还。 ****** 张翠日常住在杂货铺后面的屋子里。 江拾月直奔杂货铺。 这个点儿杂货铺还在营业,只是官兵们上晚课没什么人来买东西,门虚掩着。 江拾月刚到跟前,就听见张燕在苦口婆心地劝张翠。 “翠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干什么非得在陈山河这一棵树上吊死?” 张燕苦口婆心地劝,“我听你姐夫说,飞行员最好的时候就那么几年。陈山河在咱们这边一呆就是三年。这三年他训练什么的都落了不少,回去的机会微乎其微。” “姐,我就是喜欢他!特别特别喜欢他。他能不能当回飞行员我都喜欢他。 你看江拾月那个贱样,陈山河都对她不离不弃。我要是能嫁给他,一定每天都是笑醒的。”张翠哭着道。 “那你也不能干这么糊涂的事!你把他家里人弄来不是引狼入室?你看陈山河那个大嫂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我也没想到他家里人这样。”张翠一脸懊悔,“我以为让她们看见我跟江拾月的反差,他家人会让陈山河离婚娶我。谁知道他大嫂是那么个泼皮无赖,根本不讲道理。气死我了!” “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傻妹妹?”张燕抬手食指轻戳张翠的额头,“现在闹成这样你打算怎么办?” “我又没事,现在大家都以为是张素芬那个没脑子的废物为了报复江拾月才把陈山河家里人接过来的。” “能瞒得了一时能瞒得了一世吗?那个张素芬跟江拾月是一路的货色。咱们撒谎的话早晚传进她耳朵里,到时候能有你的好?江拾月能干出来的事,张素芬就干不出来吗?我跟你说,比不要脸,江拾月都很有可能比不过张素芬,更别说你!” “我不管!”张翠噘嘴,“我就是要嫁给陈山河!一定得嫁。以前他跟江拾月陌生人一样相处我还能好受点儿。现在他们两个眼看着越走越近,我心里比猫挠还难受。我恨不得去撕了江拾月!姐,我才是最适合陈山河的人。江拾月那个贱人配不上陈山河。” “她配不上也不代表你跟陈山河能成。对,我也知道陈山河是个好男人。可翠翠啊,你也不能这么上赶着倒贴。你就那么点儿工资,又写信打电话又给陈山河他娘他嫂子买车票,又买鸡买肉的。就她们那样,依我看,这鸡汤和肉你也别送了。咱们自己吃掉算了。” 江拾月一听,连忙想推门进去。让她们吃了她还怎么“借”? “这鸡汤和肉得送!”张翠脸上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不,应该叫被抢。得想办法让江拾月从我们手里把肉抢走端给陈家人。” 江拾月按在门板上的手收了回来,秀眉拧起。 张翠良心发现了? 不,绝不可能。 江拾月想起了给鸡拜年的黄鼠狼。 “什么意思?你要向江拾月求和?”张燕同样一脸不可思议。 “不可能!我才不要跟江拾月那个贱人和好。我只是想让她身败名裂。” “江拾月还有名声可败?” 听墙角的江拾月:“……” 似乎大概没有呢! “姐。你仔细想想就知道,江拾月平日里挺遭人厌恨,但,她并真的犯什么大错。要不然家属院的嫂子们哪个是吃素的?谁家男人不是个军官?还真治不了一个江拾月?她最大的错也就是偷了大刘家自行车,可惜还一头扎进下水沟里。要不然那次一定能赶走她。” 张燕不懂:“这跟让江拾月身败名裂有什么关系?” “当然是往肉里和鸡汤里加点‘料’!但凡老太太或者赵彩凤谁有个三长两短,江拾月都得吃不了兜着走。陈山河那么孝顺,一定容不下她提离婚。” “这……”张燕犹豫,“你要加什么?不会出人命吧?” “当然不会,但少不了赵彩凤跟老太太要吃点苦头!反正赵彩凤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再说,老太太要万一没了岂不是更好?我可不想伺候老太婆。要老太太真死了江拾月就得把牢底坐穿,我看她还怎么兴风作浪!”张翠一脸狰狞,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张燕打了个寒颤,胳膊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她这个妹妹,什么时候心思这么歹毒了? 她想劝,张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她是想让妹妹嫁给陈山河,但即使嫁不成大院里还有其他好男人,犯不着做这么缺德的事。 半晌,委婉道:“我觉得算了吧?你想想江拾月一出手能买那么多肉给全营吃,怎么会来抢咱们买这一斤半斤的肉?” “她会来的。”张翠翠笃定道,“从火车站回来的路上,我不停的明示暗示赵彩凤那蠢货,江拾月在这里整天吃香的喝辣的。路上却没给她们买吃的,她们饿了一整天,这会儿就算不撕了江拾月,也得折腾着要吃肉。” “那也不一定是江拾月来啊?”张燕还是摇头,“就江拾月那人缘,谁家会借肉给她?要借也是陈山河出来借肉。你这招肯定行不通。” “我也想过这个可能,所以我才我没有着急把这个……”张翠翠晃了晃手里的小瓶子,“加到肉里。不过,就算陈山河来我也不会心软的。我就要求他让江拾月来给我道歉。以江拾月那个性子断然不会道歉,只会明抢……啊!你什么时候来的?” 江拾月早在听见张翠要加“料”就轻手轻脚开门进了屋子。 她握着趁这对姐妹不备快速抢下来的小药瓶,笑眯眯对张翠道:“你可比我那‘好姐妹’张素芬了解我!” “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怎么来了?” 张翠和张燕同时开口,两个人同是一脸惊恐。 江拾月把药瓶揣进裙子腰侧的暗口袋里,眨眨眼,“你俩不是算着我会来?干嘛这么惊讶?还有啊!下次密谋害人的时候,记得把门锁上,小点声说话。要不然被当事人听见你们多尴尬?!” 张燕:“……” 张翠:“……” 两个人交换了个眼神。 张燕朝江拾月扑过来。 第099章 想让我死的人多了你算老几? “不打行不行?”江拾月摇头,一脸苦恼,“天这么热我真不想动。” 嘴上这么说,可动作半点不慢。 女人打架惯扯头发撕衣服挠脸。 张燕扑过来伸手就去抓江拾月的脸,江拾月没着急躲,等张燕的手快够到她脸,才猛然提膝抬腿,脚重重蹬在张燕小腹上,把她踢了出去。 张翠把门关上,正想上门栓,看见姐姐吃亏了也顾不上栓门,挥舞着闩门用的粗棍子朝江拾月打过来。 “我打死你个贱女人!你怎么总坏我事?!” 棍子朝江拾月头顶落去。 江拾月眯起眼,这是真想让她死呢! 她随手在身边的货架上摸了一打棉线白手套砸向张翠的眼睛。 趁她视线受阻的一瞬间不退反进,欺身上前,一记勾拳重重掏在张翠下巴上,另外一只手攥住张翠握棍的手腕,找准位置,轻轻一捏。 “啊!” 张翠接连两声惨叫,舌尖咬破,手里的棍子也掉落在地。 江拾月趁机两手握着张翠的手腕往前拉过自己的肩,重重一个过肩摔把张翠摔倒在地。 张翠发出了第三声哀嚎。 江拾月弯腰捡起闩门用的方棍,抬脚踩在张翠的胸口居高临下看着她,“想让我死的人多了你算老几?” 她上辈子也是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又小小年纪事业有成,麻烦比现在多。 有客户老婆把她当小三的,有老男人想让她当情儿的,有客户借酒想占她便宜的,也有加班下班晚遭遇尾随的,还有半夜打车遇上不安好心的。 如果她没点自保能力,活不到穿越坟头草就得比人高。 别的女孩子从小兴趣班是唱歌跳舞弹琴,她的兴趣班是散打搏击跆拳道。 刚穿过来那会儿原主饿的的面黄肌瘦没什么力气,现在两个月下来她身体素质恢复的差不多了加上78年交通不便,人们普遍走路多,人均日一万步简直不要太轻松,身体一直锻炼着,收拾一个张翠跟玩儿一样。 张燕见妹妹吃了亏,捂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来,左右看了看,抄起一把军用马扎朝江拾月扑过来,“江拾月你放开翠翠!” 江拾月冷笑一声,胳膊平伸手里的方棍顺势扫了出去敲在张燕的肋骨上。 张燕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麻痹,江拾月你真打?” 肋骨处肉最少,纵是江拾月没用什么力气,张燕还是疼的弯下腰。 “打架还有闹着玩的?你应该庆幸我没用力气,否则你现在应该肋骨断了!”江拾月轻飘飘道,收回来的方棍悬在张翠脸的上方,一副随时要敲下去的架势。 闩门用的棍子都挺粗,长一米多,比江拾月手腕还粗,真敲下去,张翠鼻子都得凹进去。 吓得张翠顾不上去掰江拾月的手,捂着自己的脸,尖着嗓音猛喊,“啊……江拾月,你会遭天打雷劈的。” “笑话,你一个整天知三当三整天琢磨干掉正室想上位的瘪三都不怕天打雷劈我怕什么?” “你算哪门子正室?还不是讹上陈山河的?当初他都没碰你,你就说他玷污了你的清白。你比我好多少?要不是你,我才是陈山河的妻子!” 江拾月一想好像是原主先造的孽,顿时有那么一点点理不直气不壮。 但也只是一瞬间有一点儿。 她欠陈山河的又不欠张翠的。 江拾月抬起木棍警告地隔空点了点又蠢蠢欲动想凑过来的张燕,同时脚尖用力踩得张翠嗷嗷叫唤,吓得张燕重新退回原位。 江拾月这才开口,“如果的事就别说了!就算我之前嫁给陈山河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那时候陈山河单身我亦单身,就算做了点什么只要陈山河不怪我,其他人就没资格说我。 不像你,知三当三,还想弄死原配!我呸!” 张翠被江拾月左一个小三右一个小三气得拿开手想骂她,结果刚移开手又被呸了一脸。 “啊啊啊啊!江拾月我要杀了你。”张翠手脚并用却撼动不了江拾月分毫。 她心底开始生出恐惧,江拾月这么瘦弱一个女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张燕见张翠奈何不了江拾月,一下急哭了,“江拾月嫂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妹妹吧!” 不单因为打不过江拾月,还因为江拾月把那瓶药拿走了,事情闹大,她妹妹名声和工作都得毁了。 说不定也会牵连她,她倒无所谓大不了回老家,可她男人怎么办? 江拾月挑眉,木棍敲了下张翠翘高想从她身后踢她的腿,才冷声道:“现在求我是不是有点晚?你们姐妹俩凑在一起密谋怎么杀人嫁祸于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放过我?” “姐,不用求她!她又没有证据。”张翠被江拾月踩的有点喘不过气,扬起头看着江拾月低低地笑,“江拾月,你出去说我陷害你看看有没有人信?” “其他人信不信不重要。”江拾月笑,“只要张淑芬信就行。你今天众目睽睽之下把她推出来顶锅,你猜她知道后会不会放过你?” 张翠一僵。 大院两公害可不是浪得虚名,看眼前的江拾月就知道,不是一般的难产。 张素芬行事作风比江拾月还彪悍。 惹了江拾月,谁惹得江拾月收拾谁。 惹了张素芬,她会找惹她的人一大家子的麻烦,连小孩都不放过。 真·连坐。 重要的是张素芬的男人恰好是姐夫的顶头上司,她当众泼张素芬污水的事,要真被张素芬追究起来,恐怕会连累姐姐姐夫。 张翠心虚地移开视线,嘴硬道:“我又没胡说,本来就是她告诉我的。” “这样啊!”江拾月点头,“那走,我们去跟张素芬对质。” 张素芬那花生仁大的脑子可没这么多花花绕绕。她更像单细胞动物,有趋利避害的天性。 被江拾月收拾过一次之后,只敢骂骂咧咧但绝对不会干找揍的事。 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 把陈家人叫来一定不是张素芬能想到的。 第100章 不要都不行 一直盼着江拾月把脚拿开的张翠此刻宁愿江拾月还踩着自己也不想去跟张素芬对质,偏偏力气没有江拾月大,真被拎了起来,顿时更慌。 张燕缓过劲儿,忙从地上爬起来拦江拾月,“江拾月嫂子,有话好好说!” 江拾月压根不让张燕近身,不等她靠近,一脚把张翠踢的翻了个横在两个人之间。 “你们要用来陷害我的鸡汤和肉呢?”江拾月没忘了自己来这的目的。 “这……”张燕的抠劲儿又上来,不想拿出来。 张翠从地上坐起来,双手握成拳,披头散发朝江拾月怒目而视,“你不怕我毒死你?” “我怕你就不害我了?” 张翠:“……” 被江拾月反问噎得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江拾月也不急,从口袋里掏出小瓶子。 张翠和张燕同时屏住呼吸,眼睛直勾勾地看着。 江拾月个子高,垂下眼皮扫了张燕张翠两姐妹一眼,讥讽的勾了下唇,突然扬起手扔了出去。 张燕和张翠翠齐齐朝江拾月扔的方向扑了过去。 姐妹俩撞在一起,双双跌倒在地,却顾不上疼,神色慌张的趴在地上找被江拾月扔掉的瓶子。 杂货铺不算小但摆满了商品,除了琳琅货架之外,空地并不多,姐妹俩很快找遍了地上,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失望。 没有! 张燕扭头看向后方江拾月的位置,想问江拾月扔在哪儿,结果一扭头看见江拾月把手里的东西抛向空中再稳稳地接住。 那东西恰好就是她们姐妹在地上找了半天的药瓶。 张燕本也不是什么好脾气,蹭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伸直胳膊指着江拾月,“你耍我们?” 江拾月“咦?”了声,“什么?难道我说扔药瓶了吗?” 张燕脸色铁青,“你没说,但你做了扔的动作不就是故意让我以为你扔了?” “就算我做假动作,那我让你们找了吗?还不许我活动下胳膊?你们脸皮那么厚打得我手疼,我活动下胳膊怎么了?” 张燕气急,“江拾月你别太过分!真以为我们怕了你?” “你们当然不怕,要不然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害我。那你猜猜,我怕你们不?” 张燕噎住。 杂货铺外响起了拍门声,“有人在吗?我要买东西。张翠同志,开门,我有急用。” 张燕顿时慌了,小声对张翠道:“翠翠,来人了。怎么办?” 张翠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时间不知道还能怎么对付江拾月。 姐妹俩绑在一起都打不过她,骂也赚不到便宜。 现在有人过来,更不好对付她。 江拾月作势要喊。 张翠忙制止:“江拾月,你不是想要鸡汤和肉吗?来,给你。” 她转身走向杂货铺后方,江拾月二话不说拔腿跟上。 不跟张翠再下药怎么办? 反正现在门外有人,她可以随时呼救。 张翠把汤装进保温桶里让江拾月提着。 五花肉是生的,大约半斤左右,用草绳系着,方便拎。 江拾月没着急接,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 她在等张翠提条件。 果不其然,张翠拿着肉和鸡汤开口:“我把肉和汤给你,你得答应保密不能跟张素芬揭穿我。还得把那药瓶还我。” 江拾月摇头,“药瓶不行,保密可以。就你这一肚子坏水,把药瓶给你真让你得逞祸害人我岂不是助纣为虐?不过,我可以答应你不跟陈山河说。” “不行!”张燕第一个不答应,“就你那说了不算算了不说的嘴,指不定出了个门就把我们卖了!我信不过你。” 江拾月惊讶地挑眉,“难道你有的选?”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并且越来越急促。 张燕:“……” 张翠咬牙点头,“成交。” 来日方长。 她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不差这几天。 张燕心疼地望着江拾月手里的肉和汤,“那你写个字据。” “好。”江拾月痛快应下。 “不用,你走吧!”张翠轰她。 门外不知道是个固执性子还是真着急买东西,张翠一直不应,他就一直在敲门,一边敲一边喊。 “这哪个急死鬼?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药店,等着救命!”张燕憋屈地骂。 张翠拉开门。 江拾月见门外站着个脸生的小战士,腿抬到一半,正伸手去挠。 可她觉得小战士原本的动作是要踢门。 那小战士目光先在屋内扫了一圈,看见江拾月似是松了口气,笑眯眯扬起手打招呼,“嫂子们好。江拾月嫂子这么晚你怎么在这里?” 江拾月侧头看了张翠一眼,“张翠同志觉得我婆婆和大嫂来了,非让我过来拿鸡汤和肉。真是太热情了,不要都不行!” 张燕:“……” 张翠:“……” 姐妹俩一时间不知道该感慨江拾月守承诺还是她不要脸。 小战士挠挠后脑勺,“这样啊!那要不我给你送回去吧?” 他不由分说接过江拾月手里的保温桶,转身就走。 江拾月:“……” 张燕:“???” 张翠:“!!!” 她深吸一口气,扬声高喊,“你不是来买东西的吗?” 小战士笑眯眯回道:“我先把江拾月嫂子送回家,天黑了,走夜路不安全。” 张翠:“!!!” 去他大爷的不安全。 这特么是大院,全世界也没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 张燕一口气没上来,憋得直咳嗽。 江拾月眼睛眨了眨,没拒绝。 ** 张燕咬牙切齿地目送江拾月离开,怒声质问张翠,“你为什么不让她写字据?” 张翠轻叹一声,“姐姐你是不是气糊涂了?这种字据能立吗?你我都知道江拾月不可能守信用,转头肯定把咱俩卖个一干二净,然后呢?你能拿着她写的字据去找她?还是拿着字据去找大院领导评理?你敢让大院领导看见纸上写的什么吗?” “我……”张燕噎住。 不能。 即使江拾月说话不算,她也不能去跟人说“江拾月答应我不告诉别人我下毒害她,但她说话不算,你们来给我评评理。” “那怎么办?”张燕着急到不行,“就任由她胡说八道?那咱俩怎么办?你怎么办?你会被赶出大院的!说不定你姐夫也会被牵连。 第101章 你是他媳妇儿就应该孝敬我 “姐,你先别急。”张翠狞笑,“她会胡说我们就不会吗?我们就一口咬定江拾月胡说八道诬赖我们。我本是好心为陈山河家人准备的肉,江拾月抢去邀功还倒打一耙说我要下毒。 你猜大家信咱们还是信她?” “当然是信咱们!”张燕胸有成竹道,“就江拾月那人品,狗都不信她说的话。” ** 远离杂货铺以后,江拾月停住脚步,“谁让你来的?” 小战士“啊?”了一声,“没人让我啊!这不是买东西正好碰见你寻思送你回家?奥,还有谢谢你之前请我们吃肉。” 江拾月笑:“小弟弟,我好歹比你多吃几年的饭,忽悠我你还嫩点儿。” 他拍门拍的那么急,好像晚一秒买东西就来不及。但看见她以后只字不提买东西的事,还要送她回来。 明显不正常。 小战士不自在的干笑两声,说了实话,“我们陈营让我来的。他不让我跟你说。” “谢谢你,也替我谢谢你们陈营,你回去吧!”江拾月接过肉和保温桶往家属院走。 留下小战士一脸凌乱。 谢他能理解,谢陈营?他们不是两口子?为什么要他代谢? 江拾月只是嘴瓢。 上辈子谈见客户,要是遇见对方代表说“我们领导让我代问江总好。”江拾月多数就回一句“谢谢,请替我谢谢你们X总。” 一句客套话而已。 江拾月到家时,一家四口正围坐在桌前聊天。 说是聊天,不过是陈彩凤在掰着手指头数为陈山河做了多少事,让他别忘本。 陈山河静静地听着,只专心给老太太剥糖块。 见江拾月回来,把糖塞给吴秀娥起身迎过来,“回来了?张翠没为难你吧?” “怎么会为难呢?她可热情了呢!” 别说陈山河,连赵彩凤都不信。 陈山河也没多说什么,默了会儿,说了声“谢谢!” 很郑重很诚恳。 弄得江拾月有点不自在,摆摆手,“两口子,不用这么客气。” 她的意思是合作伙伴不用这么计较,但听在陈山河耳朵里就是另外一层意思。 陈山河目光微动,点了点头拿着肉去公共厨房做饭。 江拾月找出碗筷放在方桌上。 她先给吴秀娥盛了一碗鸡汤,夹了根鸡腿放进吴秀娥碗里,“张燕炖的鸡肉很烂,您试试能不能咬动?” 吴秀娥连连应声,感激地道谢后拿起筷子。 赵彩凤吞了吞口水,巴巴地看着江拾月。 江拾月盛了第二碗鸡汤,递给阳阳,又把剩余的另外一根鸡腿夹进阳阳碗里。 赵彩凤有些急,但,即使在农村,有好吃的大家也是先给老人和孩子再自己吃,江拾月做得没毛病。 她只能等着。 江拾月又盛了第三碗鸡汤,从桶里挑了几块好肉放进碗里。 赵彩凤伸出手,“谢……” 说到一半看见江拾月把碗放在自己面前,拿起筷子坐了下来,愣住。 江拾月凑到碗边轻闻了闻。 有一说一,张燕这鸡炖的着实到位。 而且78年的鸡普遍是走地鸡,不喂掺着激素的饲料,肉炖的软烂却不柴,鸡汤浓郁香气十足。 赵彩凤:“……” 她深吸一口气,不想在这时候跟江拾月计较。 山不就她,她就山。 她伸手去拿保温桶。 江拾月快她一步把保温桶提下了桌放在自己脚边。 赵彩凤顿时急眼:“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给我鸡汤?” 江拾月轻吹夹在筷子上的鸡肉,看都不看赵彩凤一眼,“鸡汤是我要来的,我凭什么给你?” “凭我是陈山河的大嫂!我是陈山河的长辈。你是他媳妇儿就应该孝敬我!” “咦?”江拾月一脸纳闷地抬起头,“你不是说在你们那儿不办酒席就不是夫妻?你还说我不是你们陈家人。既然我跟你们不是一家人,我凭什么给你鸡汤喝?” “我……”赵彩凤噎住。 赵彩凤自嫁到陈家起,还没受过这种气,抬手就想抽江拾月,“不给你紧紧皮子你就不知道谁是当家人!” 胳膊举到一半,听见江拾月道:“忘记下午的教训了是吗?你敢动我一手指头试试?” 赵彩凤僵住,理智回笼,她打不过江拾月。 桌上,老青幼三个人吃得心满意足,鸡汤的香味直往鼻尖里钻。赵彩凤又馋又气又急,偏还拿江拾月没办法。她跺跺脚,转身往外走,“我让陈山河来收拾你!” 江拾月充耳不闻,见老太太喝光鸡汤,从脚边把桶拎上来,又给老太太盛了一碗。 赵彩凤馋得舔了下唇。 “咦?你还不走?陈山河回来晚了可就连鸡骨头都没了。”江拾月友情提醒。 赵彩凤:“……” “我就说你不是个好东西!我死也不会还你进我们陈家门!” 赵彩凤骂骂咧咧着快步走出门。 江拾月又给阳阳碗里添满鸡汤,才把保温桶的盖子盖牢。 许久不见赵彩凤和陈山河回来,江拾月起身去厨房。 没看见赵彩凤倒是看见了张翠。 张翠抽噎着在跟陈山河告状,“山河哥,江拾月蛮横霸道跑到杂货铺来打砸抢!她还把我给阿姨准备的鸡汤和肉抢走去跟你表功。这样的女人你为什么就不能跟她离婚呢?” “山河哥,今天的事闹这么大,我名声也毁了以后没人会娶我。除了跟着你我没别的路可选了。” “江拾月又不喜欢你,她只是利用你。你娶我好不好?我保证比她对你好一百倍一千倍。” “我也一定会把阳阳视为己出。” “我和你一起赡养老人。我一定把你父母当成我的亲生父母一样对待。” “山河哥,你要是不娶我就没法活了。” “……” 江拾月津津有味地看着张翠唱独角戏,听着这越来越夸张的话,突然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她摇摇头忍不住轻“啧!”了一声。 真得很轻一声。 第102章 这种锅,可以背 “张翠,今晚我在。”陈山河声调幽凉。 “什么?”张翠没反应过来。 “你和你姐商量怎么毒害我娘跟我大嫂嫁祸江拾月的时候我就在杂货铺外面。” 张翠瞬间脸白如纸。 江拾月:“???” 他在? 她怎么不知道? 那他为什么不出面? 还打发个新兵过来? 小小的脑袋里很多大大的问号。 “江拾月她或许有诸多不好,但是她从来不会生杀人的心思。你这么毒的女人我陈山河福浅娶不起更当不起你喜欢。”陈山河语气很重,话也说得极为不客气。 张翠踉跄一步,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你今天不来找我,我明天也会去找你。我们大院不能再留你这样的人。我会尽快安排新的售货员来接替你的工作。” 陈山河放下锅铲,从口袋里掏出一卷钱,数出十块递给张翠,“肉和鸡汤不管是怎么到我家的,我都谢谢你。这是买肉和鸡的钱。” “不!”张翠倏地把手背到身后,不肯接,“山河哥,你听我说,那不是我的真实想法……我只是……我只是被张素芬撺掇的。是张素芬教我的,对,都是她给我出的主意。真不关我事,那我不是我的想法。我就是说气话。” 张翠有些语无伦次。 “放你娘的狗臭屁!我什么时候教你毒死人了?”张素芬突然从门外跳了进来。 江拾月诧异的瞪圆了杏眼,没想到张素芬也在。 厨房是开放式大门,她藏在大门的左侧,张素芬在右侧。 张翠骇了一跳,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张素芬狠狠扇了一耳光。 张素芬一手揪着张翠翠的衣领,一手左右开弓,噼里啪啦地扇张翠。 一边扇一边骂。 “我去你麻痹的!你还敢往老娘头上泼脏水?” “谁几波没管好把你漏了出来?” “我什么时候撺掇你下毒害人了?你个贱人!” “小小年纪一肚子坏水!我说你那天巴巴跑来朝我示好呢?原来是套我话为了害江拾月?!” “我根本就不知道陈营老家在哪儿!鬼知道你从哪打听出来陈营家的地址还往我身上推?你被江拾月那贱……被她收拾了竟然还想推我当替死鬼,我弄死你个乌龟王八蛋的小荡妇!” “……” 江拾月:“……” 肺活量真好,一口气骂这么多。 真正的出口成脏。 张翠芬嗓门也不小,这么尖着嗓子骂,很快把住在厨房附近的人家都惊动了。 大家陆续围了过来,比傍晚堵在江拾月家门口的人还多。 傍晚只是嫂子和孩子们看热闹,这会儿不值班的军官们也都在。 大多数人正在家把下午的事当消遣议论着,没想到晚上就能看续集。 有从江拾月这个方向过来的家属们还主动跟她打招呼,“拾月嫂子好。” “你好。”江拾月朝打招呼的人挥了挥手。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自从请全营吃饭以后,营里的官兵和家属都对她客气不少。 连往日里见了她喊“妖怪来了快跑!”的熊孩子们也会喊她一声阿姨。 大家都围了过来,江拾月藏不住,只得站了出来,停在厨房门口。 张素芬听见动静扭头,看见江拾月第一句话就是,“你婆婆和嫂子真不是我弄来的!” 江拾月点头,“我知道。”你没那智商。 张素芬这一分神,张翠找到机会,一把薅住张素芬的头发往后拉。 张素芬被扯疼,顾不上说话,反手去抓张翠翠的脸。 两个人很快怒骂尖叫着厮打在一起。 公共厨房其实挺大,最起码比江拾月住的那两间屋子大。 但围观的官兵嫂子孩子们,都自觉地止步于厨房前,不上前不拉架。 当然每个人性格不一样,也有几个看不下去的,想上前。 “咱们要不要去劝劝?再真打出好歹来咋办?” “这俩人现在缠在一起,你过去被误伤怎么办?没看见陈营在里面都没管吗?” “也是!再说江拾月嫂子还堵在门口呢!有她在我可不敢进去。我拉架她记恨我怎么办?” 周围的人听见也都收回了想进去的脚,停在门口。 前面不动,后面的人自然也不会动。 江拾月:“……” 她就是平躺也堵不过两米宽的门。 但,并没反驳。 这种锅,可以背。 陈山河“没空”拉架,他忙着做饭。 锅里是已经加完水的红烧肉。 正常情况下,应当是盖上锅盖小火慢熬。 但这会儿陈山河拿着铲子不停地翻着锅里的肉,像炒菜一样,压根无暇分身去管那俩女人的闲事。 江拾月没想到陈山河会有这样的一面,十分意外,忍不住起了坏心思逗他,“你不帮忙分开她们?” 陈山河:“……” 回头递给江拾月一个“你竟然拆我台?”的眼神控诉,嘴上却一本正经道:“男女授受不亲!现在张素芬嫂子和张翠同志衣衫都略有些凌乱。非礼勿视。” 江拾月:“……” 围观的大家:“……”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况且!”陈山河别有深意地看着江拾月,“婚姻只有一次!上次救人‘毁’人清白我尚能用自己的婚姻去弥补。倘若这回不小心碰到或者看见不该碰的,我可赔不起!毕竟我已婚。” 江拾月:“!!!” 竟无言以对。 很明显她就是那个“上一次”。 跟陈山河“半路”做夫妻也有两个多月,从来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小心眼,记仇! 说话刻薄噎人偏还让人无法反驳。 围观的官兵一听,纷纷垂头看地或者抬头看天。 生怕自己也看见不该看的搭上一辈子。 重点他们也跟陈山河一样,已婚。 这样一来,就更没人敢去拉架。 陈山河把手里的铲子硬塞进江拾月手里,“媳妇儿,为了我的清白着想和咱俩的夫妻关系稳定,这饭还得麻烦你做。” 说罢把铲子塞进江拾月手里,大步离开。 江拾月愣愣地拿着铲子,张口结舌。 他的清白? 夫妻关系? 第103章 都是普通百姓,人肉哪能硬过菜刀 陈山河一走,人群里的官兵们全都跟着撤走,连半大的小子都被自家爹揪着耳朵一齐拽走。 江拾月:“……” 她把锅盖盖上,拿着铲子远离灶台。 这大热天,守着锅台太热。 张翠从陈山河开口就主动投降松开了张素芬的头发,幽怨地看着陈山河。 而陈山河自始至终没看过张翠一眼。 张素芬可不是个点到即止的主儿,趁机又狠狠在张翠脸上挠了两把,“听见了吧?想学江拾月你都不够格!江拾月虽然讨人厌但她长得漂亮啊!你有什么?” “你脸皮比城墙还厚,噘嘴凸腮,地包天比鬼都丑,别说陈山河我都看不上你!”张素芬骂着手也没有停,抬手在张素芬胸前抓了一把,“没前没后,你要不是头发长点儿说是男的都有人信。头发长见识短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你也就一肚子坏水跟江拾月半斤八两都不是好东西。” “啊!”张翠刚被陈山河打击完,又被张素芬这么语言行为双重羞辱,几近崩溃。 她不像张燕,不擅长打嘴架。 就算张燕也干不出张素芬对她做的事。 简直半点脸都不要。 江拾月瞠目结舌,很想手动给张素芬点赞。 原来这才是张素芬真正的战斗力,的确有成为大院两公害的资本。 围观的嫂子们里面有刚随军不久的年轻媳妇儿,比如王红,听得脸红耳赤,陷入捂住眼睛就捂不了耳朵的两难。 偏生又想看热闹还舍不得走。 “我要杀了你!”张翠的表情已经狰狞扭曲到无法用言语形容,她冲到砧板前拿起一把菜刀挥向张素芬。 “卧槽!”张素芬骂着躲开,她再神经大条也注意到张翠的状态不太对,顿时开始害怕。 她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这会儿见张翠真发了狠敢拿刀砍人,撒腿就跑。 “救命啊!杀人了!”张素芬一边喊一边冲进围观的嫂子们中间。 论起不要脸,就算是原主也不如张素芬。 张素芬往人群里扎,张翠就握着刀往人群里砍。 嫂子们都在心里骂张素芬不是东西,也骂张翠不是玩意。 打架就打架,撕衣服扯头发挠脸不挺好的?怎么还拿上菜刀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安全最重要,嫂子们招呼着自家孩子躲避。 江拾月站在人群正前方,吃瓜御用VIP位置,一见张素芬往这边跑就心道不好。 果不其然,张翠追过来看见江拾月连犹豫都没犹豫直接放弃张素芬砍向江拾月。 江拾月低低骂了一句,目光快速寻找合适的逃跑路线。 都是普通百姓,人肉哪能硬过菜刀。 嫂子们尖叫着你推我我推你最后谁都挪不动。 平日里像一尾鱼在人群里游来游去的小孩子,在这时候也成了障碍,一不小心就要踢到或者碰倒。 厨房在家属院一角,离最近的家属房也就两米远,此刻大家都挤在胡同里这巴掌大的地方乱成一锅粥。 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哭喊,吵得江拾月有些头疼,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刚才吃瓜有多爽现在就有多惨。 江拾月注意到张翠眼神有点不正常,也不敢硬碰硬,躲开第一刀以后,沿着挑选的路线往外跑。 只要她跑出去,张翠就会跟着,最起码不会伤害无辜。 才跑了两步,小腿被撞了下,随即响起一道响亮的哭声。 “麻麻!呜呜,麻麻……” 江拾月低头,一个约莫五岁左右的小女孩跌倒在地上,大概是摔疼了,趴在地上哭。 就这么一耽搁张翠的菜刀再次朝她砍下来,“江拾月,我要杀了你!” 江拾月犹豫了下。 她可以躲开,但她躲开身下的小女孩就躲不开,现在张翠已经是疯癫状态,不会放过孩子。 就算张翠不砍小女孩,以现在人群混乱的程度,也很容易会发生踩踏事故。 她咬牙弯腰去护小女孩,露出后背。 张翠用尽了全身力气朝江拾月砍下去。 当。 张翠手里的菜刀被凭空飞来的小石子打偏,砍空。她用的力气过大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下一秒,张翠感觉手腕一痛一麻,手里的菜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随即被按倒在地。 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们!” 江拾月松了口气,往石子飞来的方向看去。 陈山河刚收回手。 制服张翠的是李铁和孙勇。 李铁是张素芬的丈夫,孙勇是张燕的男人。 这俩人刚才就到了,只是觉得女人打架不好意思上前,两个人就藏在旁边以防发生意外,正好碰见陈山河躲出来,三个人便凑到一起。 也亏得他们没走,否则这会儿只怕真出事。 一场闹剧到此结束。 神志不清的张翠被孙勇带走。 其他嫂子们议论着散开。 “张翠平时看着文文静静,跟谁说话都细声慢气,没想到这么泼辣!” “可不是!吓死我了。那菜刀还是我们家的,你说要真砍了人我们怎么办?晦气!” “都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谁想到张翠能干出这种事!” “她也是魔怔了。她喜欢陈营咱们都知道。眼看着陈营跟拾月嫂子的日子越来越好,她没了盼头走了极端。” “可不是?但感情这事又不是买菜还能讲个先来后到。没缘分求不来。” “作孽啊!” “……” 厨房里最后只剩下了陈山河和江拾月。 “谢谢你刚救了我。”江拾月道谢。 陈山河摇摇头,掀开锅盖,用筷子戳了戳锅里炖的红烧肉,见不到火候又把盖子盖上。 “张素芬为什么会在这里?”江拾月问出心中的疑惑。 “我叫来的。” “???”江拾月脸上写满问号。 陈山河难得看到江拾月这样,轻勾了下唇,“你让张翠吃了那么大的亏,依她的性子肯定会来找我告状,刚才我来厨房的时候就顺便叫着张素芬嫂子在一旁等着了。” 江拾月:“……” 不愧是指挥官。 玩战术的心都脏。 第104章 今晚我们怎么睡? 江拾月帮陈山河的忙,陈山河却见死不救。 陈山河默了会儿,问:“我进去了帮谁?” 江拾月:“???” 当然是帮她,还用问? 陈山河近乎无奈的轻叹,“你被关起来没错,但,是你在单方面殴打她们姐妹。” 他担心江拾月远远地跟过去,江拾月听墙角时他也在不远处。 本来张燕关门他想第一时间冲过去,谁知道到了跟前听见吃亏的并不是江拾月,他又在门外立了一会儿,见张燕姐妹二打一都不占便宜就没进去。 不光没进去还拦住了一个要买东西的新兵,等时间差不多了才嘱咐了新兵几句转身离开。 好像是这样。 江拾月摸了摸鼻尖,这样说的话,那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江拾月满意了。 满意的江拾月开始得了便宜卖乖,“没想到你还会见死不救!” 陈山河淡淡睨了她一眼,走到厨房门口,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随口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又来! 江拾月:“……” 她翻个白眼,谁是蛇? 陈山河举烟盒朝江拾月示意,“介意吗?” 江拾月摇头。 陈山河点了根烟。 江拾月不反感烟味,反而会觉得抽烟的男人特别有味道。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会在抽烟的时候迷人。 同样的烟,同样用食指和中指夹着。 有男人抽烟加分,有男人抽烟减分。 减分的男人,抽起烟来多数显得娘娘腔,让人看着心理上不适。 而加分的男人,不管是夹烟还是吐烟圈,都显得男人味十足,荷尔蒙爆棚! 陈山河显然属于后者。 陈山河等到江拾月同意,又从口袋里往外摸火柴,一卷纸钞掉了出来。 他弯腰捡起,递给江拾月,“下午收拾床才看见你放在我枕下的钱。” 江拾月没接,“我不缺钱。不过你的心意我领了。” “你不缺是你的事,给不给是我的事。”陈山河硬塞给江拾月,“一百块给了张翠十块,还剩九十。剩下的我以后每个月都发了津贴都会给你一部分。” 江拾月把手背到身后不肯接。 “我一个大老爷们,不是,我们一群大老爷们花你一个女人的钱像什么样子?那天我误会你在先,很抱歉也很感谢你,让我们也都硬气了一回。”陈山河笑了笑。 在战场上,他们可以把后背交给彼此,但是私下里,难免会有争强好胜的时候。 往往飞行员和地勤就是很矛盾的相处。 飞行员们离不开地勤的服务,却又时常眼高于顶瞧不上地勤。 当然,只是部分人这样,大部分人很正常。 可偏偏这部分人总喜欢“代表”大部分人,便弄成了对立关系。 陈山河本就是飞行员出身又来了地勤,特别能清晰的感受到其中的差别。 就这两队人马而言,地勤算是弱势群体。 江拾月一顿肉让弱势群体身心都得到满足。 虽然他觉得不应该为了攀比这么铺张浪费,但还是很感激江拾月。 江拾月还是摇头,“你.妈和你大嫂过来,需要花钱的地方多着。你先留着吧!” 陈山河犹豫了下,点点头,把钱收了回去。 母亲大老远过来,总得带她吃点好的买身衣裳还有回程的车票。 “晚上……”江拾月一脸为难,“我们怎么睡?” 两间屋,一张单人床,一张双人床,要睡四个大人一个孩子。江拾月想到这事就头疼。 “她们可以住招待所,我已经打过申请了,一会儿吃完饭我去收拾一下,让她们过去。”陈山河顿了顿,道歉,“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他有些庆幸,幸好现在是第二人格的江拾月。 如果是第一人格的江拾月,跟他大嫂凑在一起……那画面他想都不敢想。 江拾月摇头,“你真是你大嫂……”养大的? 问到一半,又觉得两个人之间还没熟到可以八卦对方的私事便闭上嘴。 陈山河幽幽吐出烟圈,抬头看着星光璀璨的天空。 不知道是时间对了还是身边的人对了,陈山河头一次有了开口聊天的欲.望。 “算是吧!我是老来子……” 陈山河兄弟姐妹四个,他是老幺,上面是大哥二姐三哥。 父亲陈定国健康的时候是村长,家里条件还算可以,能吃饱穿暖。大哥娶了媳妇儿,二姐嫁了人。 就是二姐嫁人当天,陈定国在酒席上突然一头栽倒,从此再没能站起来过。 那会儿陈山河才刚刚三岁还懵懂无知。 娘忙于照顾爹,也顾不上他。 偏大嫂又闹着分家。 最后是大哥为了家庭稳定伏低做小哄下大嫂并且让她当家。 不哄怎么办?娘裹着小脚不能干活,爹瘫痪在床。 大侄子和大侄女一个比他大两岁一个比他小两岁,都离不开人。 如果让大嫂走了,谁去赚钱养家? 在六十年代,都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家里是公婆当家,只有公婆过世后才轮到儿媳妇儿掌家。 可想而知当家对赵彩凤诱惑多大,再加上离婚在六十年代只是一个不现实的词。 自此赵彩凤在陈家开始耀武扬威,上骂老下打小。 陈家日子越来越难过。 先是三年饥荒,最穷的时候陈山河吃过观音土。 日子刚缓过点来,又赶上高中停课,上山下乡。 陈家本就在农村,没乡可下。 但,在生产队是要挣工分吃饭的。 陈家这一大家,老的老小的小,真正的壮劳力就大哥跟三哥。 三哥放牛的时候跟同生产队的姑娘好上了。 可陈家的条件哪有娶媳妇儿的钱? 何况陈家的财政大权早就落在赵彩凤手里,赵彩凤当然不会舍得给小叔子花钱。 后来三哥一咬牙去当了上门女婿。 再后来陈山河就出来当兵了。 江拾月咂摸了下,觉得陈山河最后这两句话快进的有点多。 一句后来再后来不得略过好几年? 赵彩凤那性格定然是对他不好的,可他只字未提。 不过,江拾月也不意外,陈山河要是会背后说人是非也就不是陈山河了。 “陈山河。”江拾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嗯。” 第105章 亲嘴这种事道歉有用吗? 陈山河不明所以,“大嫂不是在家吗?” “她很早就出来说来找你告状。”江拾月难得生出几分心虚,“因为我不给她鸡汤。” 陈山河点点头,半点不意外江拾月会这样做。 他平静地打开锅盖用筷子插红烧肉测软烂程度。 江拾月:“……” 她跟在陈山河身后探头,“你不去找她吗?” “没事,丢不了。”陈山河把红烧肉盛进白瓷碗里,转身把锅洗了,“大院也不是能随便进出的地方。人一定还在院里。” 江拾月:“……” 好像是这样。 便也放下心来。 她不喜欢赵彩凤但也不想她出什么事。 既然陈山河说没事那她就懒得管了。 陈山河把红烧肉端回家,让她们先吃着,自己外出去找赵彩凤。 ** 赵彩凤挂在飞机壳上了。 大院里小院多,路也弯弯绕绕。 赵彩凤大半辈子没出过老家所在的公社范围,加上她不知道厨房在哪,方向感又不好,晚上视物不如白天清晰,拐出家属院那道拱门后,没多久就迷了路。 赵彩凤不傻,知道大院安全迷路了也不怕,一个人左拐右拐,走到了机关楼前。 大院中央位置有一栋机关办公的二层楼,楼前立着一架被掏空“内脏”的老式战斗机机壳。 赵彩凤没见过飞机,更不懂眼前这架飞机只是机壳。 只知道见过飞机这事回生产队都够她吹嘘一年,要是上去坐坐摸摸那这辈子都值了。 赵彩凤兴奋到连吃肉的事都忘记,眼见周围没人,手脚并用往机壳上爬。 长期干农活的赵彩凤力气大,很快爬到了飞机上方,只是乐极生悲,上得去下不来。 偏偏赵彩凤做贼心虚又不敢大声呼喊,只能骑坐在飞机上等着陈山河来找。 等陈山河找到赵彩凤时,她骑在透明罩外面,四肢并用趴在壳上,歪着头打呼噜。 大概一路奔波,累坏了。 陈山河搬来梯子,叫醒赵彩凤,本想把她直接送到安排好的招待所,赵彩凤却不肯,非闹着要回去吃肉。 陈山河想劝,被赵彩凤指责他忘恩负义帮着江拾月苛待她,并且径直骂骂咧咧往家属院走。 一路上不是骂江拾月就是骂陈山河。 陈山河默默在身后跟着。 有些话江拾月可以说,有些事江拾月可以做,但,他不能。 ** 赵彩凤最后到底也没能吃到肉。 等陈山河把赵彩凤带回家时,江拾月跟阳阳躺在陈山河的床上,不知道真睡着还是假睡着,反正背对他们。 吴秀娥没在外屋。 陈山河目光往里屋门上落了落,江拾月在外屋那他娘应该在里屋睡了。 他注意到他娘洗好的裹脚布放在门边的盆里。 陈山河下意识又往大床上看了眼。 他跟江拾月夫妻快四年,真正同床共枕也就那一回。 哪怕她穿得严严实实躺在他的床上,还是让他心底生出一些异样。 赵彩凤直奔方桌过去。 桌上还剩一个碗和一个保温桶。 碗里剩两块红烧肉,还是瘦肉多,肥肉少。 缺衣少食的78年,大家更喜欢吃肥肉。 保温桶里鸡汤没剩下多少,倒是还有几块肉。 赵彩凤凑近一看差点气炸肺,保温桶里哪是鸡肉? 一个鸡头两个鸡爪两个翅尖还有两块鸡脖子。 她转身扯着陈山河的衣袖往桌前拉,另外一只手指指碗又指指保温桶,怒声指责:“看看你好媳妇儿!都给我留了些什么?!” 陈山河没说话。 事实上他认为那两块红烧肉是给他留的。 就江拾月那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么可能会给赵彩凤留东西。 陈山河又往床上瞄,江拾月背对他们。 他开口:“大嫂,你最好小点声。把江拾月吵醒了这两块怕是也没有。” 赵彩凤:“……” 她二话不说把两块红烧肉都塞进嘴里,抱起保温桶直接对嘴喝汤。 陈山河皱眉,想制止已经晚了一步。 他不想抢肉,单纯觉得赵彩凤这样不卫生。 赵彩凤馋虫没下去就要骂骂咧咧,陈山河怕吵醒江拾月,承诺明天带她去城里下馆子,赵彩凤这才闭上嘴跟着他去招待所。 安顿下赵彩凤,陈山河回来把碗筷洗了收好,在桌边坐了一会儿,起身到床边,弯腰,伸手…… 江拾月恰好翻身。 红.唇擦过他的唇。 陈山河僵住。 不过是蜻蜓点水的一吻,却让他心里像被猫挠了一把。 江拾月睫毛眨得飞快。 明显是装睡。 江拾月心里很纠结。 继续装吧?平白被陈山河占了便宜,心有不甘。 不继续装吧?现在睁开眼岂不是更不尴尬。 纠结了会儿,没听见动静以为陈山河已经走了,睁开眼,眼前是一张放大的脸,借着昏黄的灯光,望进一双星眸里。 江拾月:“……” 陈山河:“……” 陈山河轻咳一声,主动解释:“我是过来关灯的。” 78年用的还是钨丝灯泡,开关不是遥控连壁控都没有。 一般都是绑一根细绳扯到关灯方便的位置。 外屋的灯绳被陈山河扯到床头,绑了块小木板压在枕头下方。 想关灯只得来床边。 江拾月点点头,指责的话不好再说出口。 “对不起,我……” 江拾月忙打断陈山河,“不好意思,未经允许征用了你的床。” 亲嘴这种事道歉有用吗? 这种时候越解释岂不是越尴尬? 就那么一丝丝的接触,可以略过。 对,可以略……个屁! 陈山河垂下眼皮看江拾月。 江拾月心虚地转过头。 不对啊!吃亏是的她好嘛? 她又理直气壮地瞪回去。 两个人四目相对好一会儿。 江拾月心跳有些不受控制,脸红心跳,正打算认输转头。 陈山河直突然起身子,“没事,你睡吧!我去营部睡。” 他在营部有办公室,办公室里有行军床。 他说完轻轻拉动绳子把灯关上,起身往外走。 “陈山河。”江拾月突然开口。 陈山河轻“嗯”了一声,回头。 他眨眨眼,快速适应了黑暗,基本能视物。 见江拾月盘腿坐在床上,望着他的方向,“明天一起去城里吧?去……一起带阳阳去看医生。” 她本想说让陈山河去看心理医生,怕陈山河心生抵触,改了口。 第106章 秒成万元户 不是进城的日子,得坐公交车去城里。 陈山河为了照顾吴秀娥的小脚走路不便跟一个战友借了小轿车车。 什么年代都有富人和穷人,他的战友里恰好有一个二代,是本地人。 每周都开车过来,周末再开车回城里。 老太太自不必说,赵彩凤也是一脸新奇地东摸摸西摸摸。 她感慨,“没想到这辈子我也有坐上小汽车的一天。” 陈山河目光落在副驾驶座的江拾月身上。 在陈山河的记忆里,爱慕虚荣的江拾月也没坐过私家车,有几次她想去城里还闹着让他借车他都没同意。 但,此刻的江拾月眉眼里淡淡的。 似乎开小轿车出门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陈山河挑眉,虽说人格分裂症可以分裂出两个性格特征相差很大的人。 但,阅历也能变吗? ** 江拾月到城里后跟陈山河分开,直奔制衣厂。 厂里的人一看见江拾月活像看见财神爷,一个个老远就朝她笑成弥勒佛一样打招呼。 “江同志好!考完了?” “小江啊!你可终于回来了!” “月月姐,我都想你了。” “……” 江拾月一到陈厂长办公室立马垮下脸来,揉了揉笑到发僵的脸,按了按眼角。 这么笑,鱼尾纹都要笑出来了。 陈厂长:“……” 他好笑地给江拾月倒了一杯水,“大家是喜欢你。你凭一己之力,给我们厂卖了十万块钱,让我们起死回生。别说工人们我都想把你当菩萨供起来。” 江拾月灌了口水,摆手,“别介!可别折煞我。菩萨吃香火就够,我得要真金白银果腹。” “你这丫头倒是坦诚!”陈厂长好笑地摇头,“你放心,提成早就给你准备好了!走,我陪你去财务取钱。” 去财务室的路上,陈厂长说,这段时间厂里又陆续卖出去二百多套工装。 是春夏四季的大套。 “多亏你了那个什么时装表演!现在整个银城都知道咱们制衣厂的工装与众不同,还有不少来追着咱们合作呢!不过我记着你的话,都是先预约后发货。” 现在全制衣厂都知道江拾月的话就是对的。 如果江拾月的话不对,请参照上一句。 然而不是所有的人都懂感恩。 江拾月跟陈厂长到财务室的时候,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正在跟财务拍桌子。 陈厂长小声给江拾月介绍,“他叫王仁礼,是乔珍乔工的儿子,也是咱们厂里的老业务员。” 财务经理好话说尽,这会儿也没了好脸色,“王大虎,你别在这里跟我犯浑!厂里什么情况你比谁都清楚。都和你一样把全家工资一毛不剩的支走厂里现在的钱都不够支!厂需要周转需要进新的设备,这些你是知道的。已经先给大家发过两个月工资应急了,你还想怎么样?做人不能这么贪心吧?” 陈厂长又小声补充解释:“王大虎是王仁礼的小名。” 人对自己的名字往往比较敏.感,王大虎扭过头,看见陈厂长一个箭步蹿了过来。 江拾月不由自主后退一步,这人应该是急性子。 “陈厂长,我娘病倒也是为了厂里,您可不能见死不救。” “这哪的话?” 不等陈厂长开口,王仁礼身后的财务经理先反驳,“你娘那是气性大。说是为厂里好,实际上就是她自己怕丢面子,不肯承认自己的设计跟不上形势。 人家江拾月同志本来可以把工装都卖二十多块一套,你娘不肯,非要跟人家打赌。结果呢?现在还有八百多套劳动布工装在那儿压着呢!厂里给她工资她嫌人家江拾月同志赚的钱不干净不肯要,怎么就赖上厂里了? 又什么时候见死不救?不是说好了去医院看病,回来拿着票报销?” 陈厂长眼神制止财务经理,和颜悦色地问王仁礼,“你别着急慢慢说!有问题大家一起解决。” 王仁礼重重叹了口气,拍了拍大.腿,道出事情始末。 他娘一直郁结在心,不肯来上班也不让家里人来领钱。 两个儿媳妇都对她意见很大,现在要闹离婚。 他娘气的更狠,现躺在床上都下不来了。 刚发那两个月的工资被他媳妇儿拿走回娘家了。 王仁礼苦着脸道:“厂长,我娘那性子咱们都知道,她就是个不听劝的。我也没办法。你看我整天在外面为咱们厂东奔西跑,顾不上家,不能让我回来没有家了吧?我就想预支点儿钱给我娘看病,你看财务经理百般阻挠。” “你那是预支一点儿吗?你要预支一年的工资!咱们厂哪那么多钱?”财务经理在身后喊。 陈厂长听得也有些为难,“工资之前给大家发了半个月,现在给大家又补发了一个半月的。你们家四口人领两个月的工资加起来也八个月了,怎么还要预支一年的工资?” 王仁礼刚想开口,目光注意到江拾月,改了口,“这位是?” 江拾月见他明显不想让自己这个外人听他的为难,便自觉地先过来结账。 财务经理看见江拾月表情有点复杂,喜悦中夹杂着一点肉疼得跟她大招呼:“江拾月同志,你来啦?” 她亲自从会计那儿要过账单给江拾月,“江拾月同志你看看对不对?” 江拾月接过来单子。 不管什么年代,财务的账单总是让人一目了然。 时装展览那天总共卖了五万九千三百块六十,江拾月可以提成五千九百三十六块。 还有江拾月高考期间陆续订出去的二百二十三套,一共是两万两千七百四十六块,江拾月的部分是两千二百七十四块六。 总共是八千二百十块零六毛。 江拾月十分满意按了手印,把单子递给出纳,等着领钱。 “我预支一年工资你们都不肯给!凭什么给她钱一给就是八千?”王仁礼突然大吼。 江拾月吓了一跳,拍着心口轻抚,“凭我高价卖出去了你们厂的库存积压工装,让你们厂起死回生。” 第107章 我不服,咱们再赌一次 王仁礼怒声道:“我也是厂里的业务员。我天天走南闯北千辛万苦拿的只是微薄的薪水。凭什么她就拿十个点的提成?” 王仁礼算是业务员中业绩比较出色的,一个月加上提成总工资也不超过五十块。 整个业务部的人都是风餐露宿,一年里有十个月在外面奔波,凭什么他们赚这么少江拾月却赚这么多? 财务经理大约跟王仁礼有新仇旧恨,怼道:“你倒是跟你.妈挺像的。只准马拉车还不让马吃草?人家江拾月同志跟咱们厂非亲非故,不给提成凭什么帮咱们? 你.妈已经闹过一次,跟江拾月同志打赌比赛卖工服,结果呢?输得现在门都不敢出。怎么?你还要再比一次?咱们制衣厂就这么输不起?” 给江拾月的提成,厂里人其实都有意见。 都觉得给江拾月的提成高,但现在谁也都说不出口。 毕竟乔珍已经证明,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江拾月这种本事。 剩下那几百件劳动布的工装就是血的教训。 “我妈是设计师。设计师能和业务员能比吗?这么不公平的比赛不算。真要比跑业务,应该跟我们业务部门的人比。”王仁礼理直气壮道。“我不服,咱们再赌一次。” 江拾月暗暗翻白眼。 你娘不是专业的业务员难道我就是? 我是干投资的好吗? 出纳点好钱递给江拾月。 江拾月顿时顾不上跟王仁礼打嘴仗,专心点钱。 目前纸钞最大面值是十元的蓝色大团结,数起钱来费了点时间。 王仁礼不依不饶。 陈厂长跟财务经理两个人都拦不住。 “你要真这么有本事,你怕什么?”王仁礼激江拾月,“怎么?你只敢跟我娘那种外行比,不敢跟我比?” 说起业务,王仁礼还是很有自信的。 江拾月轻叹一声,有些怕麻烦的无奈,“第一,你娘卖衣服是外行,设计衣服也是外行?” 王仁礼:“……” 这才想起,厂里这些改版的工装也是出自江拾月之手。 难怪他娘一病不起,相当于在江拾月这里受了两次打击。 “第二,我跟你娘比卖衣服也是你娘提出的挑战。我当时应战是为了证明我自己。现在……”江拾月举了下手中厚厚的八沓大团结,“我无须再向任何人证明。” 换言之,你不配跟我比。 王仁礼一张脸青红交加,“你是不敢跟我比吧?怕输?” 江拾月一脸无语,“我赢了什么好处?要说是提成这是我应得的。倒是你,有什么能输给我?” “我……”王仁礼一时语塞,沉默半晌,竟耍起了无赖,“你不比就是害怕!证明你没本事拿走这个钱。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你走不出我们厂?” “王仁礼!”陈厂长气得拍了王仁礼一下,“你说得是人话吗?咱们厂求人家江同志来帮忙。给人家报酬是应该的。你瞎胡闹什么?滚回家去!你娘看病的钱不够你再来厂里借,但是预支全家一年工资不行!” “好!我可以不预支一年工资。那就跟她一样……”王仁礼指着江拾月,“以后卖了衣服也让我抽十个点。” “这……”陈厂长有些为难。 江拾月不觉得自己有义务插手制衣厂的纷争,拿了钱打算离开,把空间留给制衣厂的人让他们自己解决纷争。 岂料王仁礼犯浑,横跨一步拦在江拾月跟前,“都是跑业务的,谁还不认识几个人?!你一个漂亮姑娘自己揣着万儿八千的敢出门吗?” 如果不是他一脸凶相,江拾月都觉得这话是真心实意为自己好,可惜,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摆明江拾月不答应的话,他就要带人抢她。 江拾月轻叹一声。 不管怎么年代,总有人眼红别人的成功却忽略别人的付出。 江拾月认真地尝试跟王仁礼商量,“要不,咱俩打一架?我赢了你让我走。我输了把钱给你们留下。” 陈厂长第一个反对,“不行!江拾月同志,给你这些提成是厂里的决定。领导班子都开过会表决的,他们业务部经理也是表过态的。这事谁也拦不着你!” 财务经理也帮腔,“就是!咱们堂堂国营制衣厂欺负人家一个姑娘算什么?现在反悔岂不是卸磨杀驴?传出去以后谁还跟咱们制衣厂合作?” 一直入不敷出的财务突然有了进账,转眼就要拿出这么大一笔给江拾月,她其实比谁都舍不得。 但她不是傻子,没有三分利谁起那五更黑? 王仁礼犹豫了下也坚定摇头,“不行!我不打女人!” 江拾月短促地“呵!”了声,讥讽道:“你还挺有原则!” 王仁礼不吭声,但就是坚持要跟江拾月比卖衣服,如果江拾月不同意,他就带人天天找江拾月的麻烦。 江拾月多少有些头疼。 坦白说一个王仁礼,江拾月肯定是不会害怕。 打一个王仁礼不在话下。 钱存进银行,存单藏好,她还怕什么? 她平日里住大院,等高考成绩出来,指不定就去哪上大学了又不在银城混。 她就不信王仁礼敢追到大院闹事。 但…… 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就是不怕有人天天找麻烦,时不时看见王仁礼也是件让人心情非常不美丽的事。 最后江拾月退了一步,“这样,咱俩也别比了。我最近事多没工夫跟你玩。你想拿多少提成跟你们厂商量。我呢?把这些钱还给你们厂。” 江拾月说着真把刚到手的八千块放回柜台上。 “江拾月同志,这是你该得的!谁跟你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陈厂长气的不轻,把钱推给江拾月,回头指着王仁礼骂,“见人家赚到钱了,你们一个个眼睛比兔子还红!厂里积压在仓库里的工装都放快两年了你那么牛你怎么没卖出去?” 第108章 工服顶账 “你!”陈厂长气得哆嗦,“行,我也给你十个点,你能卖多少算多少!你去吧!” 王仁礼摇头,“我王仁礼不赚嗟来之食!我就要跟她……”他抬手,食指指着江拾月,“比!我要赢了拿十个点谁也没办法反对!我要输了我肯定一个子也不多要。” 他可不是自己那古板的老娘!做业务这些年也算积累了不少人脉。 跟江拾月比赛他一定不会输的。 江拾月翻白眼,冷哼:“那可不一定!我凭本事赢了你娘,你不还是有话说?” “江拾月,你少跟我来这一套。别人不知道你怎么赢的你当我也不知道?你拿着公家的衣服到黑市去卖,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吗?” 陈厂长一惊下意识看向江拾月。 “那你去检举我呗?反正我光棍一个。查得还是你们厂。大不了你们厂破产而已。就是不知道本来救活的厂子让你给弄没了,你们厂这些职工和家属加起来四五百口人是不是会送锦旗感谢你?” 财务部经理嘴角抽了下,这江拾月同志骂人不吐脏字,损人也是一绝。 王仁礼脸色也僵了一瞬,然后破罐子破摔道:“那又怎样?现在我们家已经快妻离子散了!我还管别人死活?我死了也得先拉你当垫背的。” 江拾月比了个请的手势:“你去举报!需要我给你指路吗?” 陈厂长不让王仁礼去,“王仁礼,你从十八岁就在厂里干活,你忍心把这个厂子祸祸没了?” “陈厂长,你别怕!我早就防着厂里会有小人拿这个说事!我们手续齐全,发票也开回来了,一切过了明路,您怕什么?” 江拾月相信乔四爷。他善后必定不会让人拿住尾巴。 陈厂长重重叹息一声,蹲在地上,“我不是怕!我就是生气。这个厂养活我们几百口人!我一直觉得这个制衣厂里的工人家属们都是一家人!大家力气都往这一处使。我以为是贫穷让大家团结,现在我才知道这是排外!真这样,散了也挺好!” 陈厂长说着红了眼,他是真得对厂里有些失望。 “江拾月同志,是我对不起你!” “陈厂长。”江拾月开口,“你们厂里什么样我一个外人确实管不着。但,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来厂里帮忙的。今天我再给你一个面子退一步。” 江拾月说出刚才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这钱我不要了,用没改版的工服顶账。” “什么意思?”陈厂长一脸茫然地看着江拾月。 财务经理和王仁礼也都一脸震惊地望着她。 “这位虎同志……”她纤纤玉手虚点王仁礼,“说要跟我比卖衣服。但他又拿不出让我心动的赌注。加上我最近事挺多,没空比……” “你害怕就说你害怕,少扯别的!”王仁礼打断江拾月。 “你娘虽然刻板,但好歹算个说话算话的人。怎么?难道当业务员当的教养也喂狗了?动不动就打断别人说话!想打赌还不想出赌注,不跟你赌就威胁人?”江拾月被惹得有些不耐烦,语气更冲。 “你……” 王仁礼想上前,被陈厂长拦住,“王大虎,你想干什么?要你不先弄死我?” 王仁礼这才闭上嘴。 “我这八千块提成不要了,但是给我换成等价的工装。”江拾月眯起眼看王仁礼,“我自己去卖工装,卖多少我赚多少,都砸手里也是我的事!这也算变相跟你比试了不是吗?” 离开制衣厂的江拾月只能以个人名义往外卖衣服,是赚是赔不好说。 王仁礼自己清楚跑业务有多难,更何况还是个人去卖衣服。江拾月要的还是改版前的工装一定卖不出去。 再说给库存的工装总比给八千多现金好。 “成交!这是你自己做的选择,你别后悔!”王仁礼快速点头,生怕江拾月后悔。 心想,这回也算给妈报仇了,希望她能快点好起来。 “你放心,我没你们家这种出尔反尔的习惯。”江拾月对王仁礼嗤之以鼻。 江拾月用八千块换走了当初乔珍卖剩的八百五十三套劳动布工装。 陈厂长觉得亏欠江拾月,再三道歉后表示会帮她把这些衣服送到大院。 江拾月道谢后离开制衣厂,紧接着去了银行,从自己存的四千块里取出了一千块,先把其中六百六十块给郭庆元送了过去。 郭庆元还推辞不肯要,“王大虎欺负你的事,我们都听说了。你现在手里也不宽绰,只有一堆卖不出的工服,这钱我不能要。” 江拾月笑,“谢谢你的好意。但,你想想你们第一批工装是谁卖出去的?” “当然你是,可是……”郭庆元还是一脸担忧,“你那时候卖的是已经改好的工装,这次没改装。” “找人改就是了。”江拾月耸肩,“你放心,我是个商人。要没改版的工装虽然麻烦了些,但,我肯定会赚更多的钱才会做这个买卖。” 她又不是扶贫的,怎么可能会因为王仁礼三言两语把到手的钱送回去? 只是趁机变相进货而已,还博取了一片同情,稳赚不赔的买卖。 她不可能一直给制衣厂当编外业务员。 “啊?这样吗?”郭庆元半信半疑,“那要不,等你把工装卖出去,再给我钱?” 江拾月摇头,硬把钱塞进郭庆元手里,“对你来说,这六百可以娶妻安家。对我来说,这六百不过是请客吃了一顿饭。” 郭庆元:“……”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被安慰了还是被讽刺了。 江拾月还完钱就要走,走了几步又回头,“你们家的猪和羊都卖了,生产队会找你们麻烦吗?” 这年代比较特殊,自家养的牲畜也不能随意宰杀,就算要卖也得定点定向回收。 一个生产队大家都互相认识,好端端没了猪羊怕给郭庆元惹麻烦。 “你放心,我已经打点过队长那边。至于小队里的人,剩下的羊皮猪皮还有下水,我给大家分了分,就说是病死的。” 江拾月点点头,有些意外。 郭庆元看着憨厚没想到还是个会来事的。 江拾月还完钱从制衣厂出来,就到第一次吃饭的国营饭店跟陈山河他们会合。 远远地就听见赵彩凤那大嗓门,似乎在跟人吵架。 隐约似乎还听见她提阳阳的名字。 第109章 乡巴佬 饭店门口被人里三圈外三圈的围着。 江拾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人群前方。 今天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这家饭店生意爆火,每张桌都坐满了人。大厅里只余一张空桌正在被人争夺。 其中一方就是以赵彩凤为首的陈家人。 赵彩凤像老母鸡一样把阳阳和吴秀娥护在身后。 陈山河站在旁边,手里捏着菜单。大约也是听见动静才赶过来,明显还在状况之外。 对方应当是附近上班的工人,江拾月目测他们应该是一家三口。 正在跟赵彩凤吵得是一个穿着工装,打扮时髦的女工人,八成是坐办公室的那种,身上的工装干净板正没半点油污。 穿着同款工装的男工人领着一个比阳阳略大一点儿的男孩,站在女工人身旁,小声劝,“要不算了吧?咱换个地方吃也一样。” “凭什么换?”女工人白了男工人一眼,语气很凶,“是咱们家小明先占的座位凭什么让给一群乡巴佬?”说着又轻蔑地瞄了赵彩凤她们一眼,“看他们这穷酸样只怕是第一次下馆子!还不知道能花个三毛五毛用桌子都浪费!” 吴秀娥本就局促,听见被叫乡巴佬,羞红了脸把头低下,无意识地伸手去遮上衣下摆的补丁。 赵彩凤明显也被人戳到了软肋有些不自在。但她向来爱占人便宜,如今被人占了便宜,再羞窘也不能忍,叉着腰回骂:“乡下人怎么了?吃你的喝你的了?没有我们乡下人种地你吃个屁!这桌子本来就是我们家阳阳先坐在这里的! 你们城里人怎么了?城里人不照样没品?在我们乡下往晒谷场放块砖头,人家就知道这地方有人了知道让开。你们城里人倒好,孩子都坐在桌前还硬赖过来!我呸!” 围观的人群都开始谴责女工人。 “什么年代了还搞阶级对立?工农一家,这话说的可真没素质!” “就是!人家这位大姐说得对,没农民种地咱们更没粮食吃。” “不管谁对谁错,这么说话就落了下乘。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城里人都这么没教养。” “……” 江拾月鼓掌,“说得好!” 赵彩凤的性格无疑很讨人厌,但她枪口对外的时候就看着解气。 江拾月的掌声惹得所有人朝她看过来。 赵彩凤见是江拾月轻哼了声,别过头不看她。 女工人比较白,被赵彩凤挤兑红了脸,看着格外明显。 她指着阳阳道:“你说你们孩子先坐在桌前的,你问问他,只要他说是,我们就走!” 她刚才就注意到这孩子是个傻的,压根不会言语。 阳阳的世界观跟正常人不一样。 女工人指着他,他视若无睹,一双乌黑的眼睛像看透世事十分淡漠。 仿若眼前的争吵跟他没半点关系。 赵彩凤“呸!”了声,“你不就是仗着我们孩子不会言语才敢抢我们的桌子?你们孩子可是有嘴了!小小年纪就敢胡说八道,长大了也不是什么好玩意!” 女工人听见赵彩凤骂自己家的孩子,当然也不依不饶。 江拾月大概听明白了,走上前蹲在阳阳面前,拉着他的手跟他平视,“阳阳,是你先坐在这里的吗?” 阳阳看看江拾月,缓缓点了点头。 赵彩凤立马乐了,“你看,阳阳点头了!你赶紧滚!” 女工人一噎,随即又挺直脖子耍赖,“我说的是他亲口说。他又没开口!” “我以为我就够不要脸的。没想到城里人的脸皮比我还厚!”赵彩凤挺直腰板,刚才被叫乡巴佬的羞囧一扫而空。 江拾月没理会她们,只问阳阳,“阳阳,我是不是教过你,别人冤枉你欺负你的时候怎么办?” 阳阳看着江拾月,过了几秒,突然抬腿走到男工人搂着的孩子面前,抬手就给了那个叫小明的男孩一耳光。 所有的人先看看阳阳再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江拾月。 就连陈山河也不认同阳阳这种处理方式,皱起眉,但没说话。 人前不教子。 江拾月:“……” 想捂脸。 我真不是这么教的。 “哇!”被打的男孩一下哭了起来,“妈妈,他打我!” “窝囊废哭什么?”女工人训斥,“他打你你就打回去,他比你小,你怕他干什么?” 小男孩扬起胳膊。 阳阳一动不动。 陈山河和江拾月同时向前一步。 小男孩对上阳阳的眼睛,倏地又把举到半空中的手收了回去。哭得更大声,“妈妈,我不敢!他太凶了。” 江拾月:“……” 女工人:“……” “怂样!”女工人说着自己抬手抽向阳阳。 啪! 啪! 接连两声脆响。 江拾月拉开阳阳的同时,给了女工人一巴掌。 另外一巴掌是赵彩凤打的。 赵彩凤啐了女工人一口,“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打我陈家人?” 江拾月:“……” 再坏的人也有优点,赵彩凤倒是个护短的。 女工人一对二落了下风,知道打不过,转头骂自己男人,“你是死人啊?!你老婆被人打了你就看着?难怪你儿子这么窝囊!都随你!” 男工人被骂得涨红了脸,小声解释:“你们女人打架……”我掺和不合适。 他不想打女人,但自己老婆挨了两耳光,他不站出来又有点不合适。 犹豫着往前一步。 陈山河挡在江拾月和阳阳前面。 男工人瘦瘦弱弱,陈山河明显是个练家子。 肉眼可见的实力悬殊。 女工人见江拾月他们这边人多,个个都不是吃亏的主,自己一家三口打不过骂不过,再斗下去只能输得更难堪,骂骂咧咧着离开。 赵彩凤一屁.股坐在桌前那叫一个高兴。 江拾月扶着吴秀娥坐下,看在赵彩凤刚护着阳阳的份上,对赵彩凤多了两分纵容。 一家五口点了六个菜,都沾荤。 赵彩凤活像饿了几天没吃过东西一样,狼吞虎咽。 吃饭的习惯也不好,一双筷子在碗里挑来翻去,只挑她喜欢吃的。 江拾月顿时没了胃口,只眼疾手快给阳阳和吴秀娥抢了几块肉。 陈山河注意到江拾月没怎么吃东西,又要了一碗面放在江拾月面前。 江拾月诧异地看了陈山河一眼,说了声谢谢。 江拾月把面分成了三份,给了吴秀娥一份,阳阳一份,自己留了一份。 赵彩凤立马抗议:“我的呢?” “没有你的。桌上的菜不够你吃?”江拾月语气微冷,“你再废话,我就把你留在这里结账。” 赵彩凤:“……” 看在肉的份上,暂时忍你一次。 第110章 要么活!要么死! 银城最大最好的医院就是部队医院。 陈山河把车停在树荫下,让赵彩凤跟吴秀娥在车上休息。 老太太不适合走远路。 赵彩凤吃饱喝足也开始犯困,摆摆手让他们走自己在车上睡觉。 陈山河出示证件,免费挂号。 当了两个多月的“军嫂”,江拾月还是头一次享受到军属的待遇。 平时她带阳阳来,都是要规规矩矩挂号。 江拾月忍不住感慨了句“果然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陈山河耳朵灵,收好证件回头问她:“什么意思?” “都说军功章有军嫂一半。” 陈山河点头,“对!” “可我自己来的时候,没有这些待遇。由此可见,军功章是你的还是你的。”江拾月倒没别的意思,只是一时感慨。 毕竟她是个假冒伪劣军嫂,不像其他军嫂是货真价实的付出。 陈山河想了想,道:“现在很多制度还不完善,我相信将来都会有的。” 江拾月没说话,未来的军嫂待遇什么样她也不知道。 反正很多公共场合都有“军人优先”或者“军人免费”的牌子,鲜少看见军属的字样。 陈山河把阳阳举起来,托到自己肩膀上。 “带你去找我战友吧?他在国外留学回来的,有点真东西。”陈山河开口。 江拾月想那可确实有点本事。 虽说78年已经开始跟漂亮国建交,安排人公费出去留学。 但是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出国和国外有亲戚都不是什么好事。 能在那段时间出国,本身就代表了本事。 江拾月万万没想到的是,陈山河敲开了一间她熟悉的门,带她见了一个她熟悉的医生。 路征。 路征见到陈山河十分开心,两个人撞了下肩算是打招呼。 “你怎么过来了?有日子没见你了。” 陈山河没着急回答,回头示意江拾月和阳阳,“介绍个人给你认识。她……” “江拾月同志?你们怎么也过来了?真巧!”路征热情地打断陈山河的话。 陈山河:“……” 江拾月:“……” 一起过来的,是有点巧。 陈山河诧异:“你们认识?” “对。”路征指指阳阳,“算是我的半个患者。” “半个?” “是啊!江同志可厉害了!在治疗儿童自闭症这方面她比我还有经验!这孩子现在进步很大功劳都是她的,我也就是……”路征说到一半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你们一起来的?你们是?” 陈山河面无表情道:“阳阳是我儿子,江拾月是我爱人。” “啊!”路征惊得嘴巴张成O型,半晌感慨了一句,“这世界可真小啊!” 路征先给阳阳检测的。 检查完他表示阳阳虽然话还是少,行为跟普通孩子还有较大差异,但确实已经好了许多。 “其实这孩子现在这样,小小年纪就这么稳重老成话少,还有一部分是性格的原因。可能随你们两口子某个人。” 说着往陈山河的方向看了眼。 江拾月:“……” 那你这某个人的某用的有点多余。 江拾月突然开口:“陆医生,你不会也是陈山河的主治医师吧?” 路征点头,“好像是的。可惜,我没能治好他。” “我能不能单独跟你聊几句?” 路征愣了下,下意识看向陈山河。 陈山河视线停在江拾月身上。 过了会儿,陈山河点点头,抱起阳阳离开办公室。 “你想问什么?” 江拾月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问山河的事?” 江拾月点头。 “你知道他的情况?” 江拾月摇头,“我是前两天才知道他有心理问题,所以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不过,能不能先请你跟我说下事发时的情况。” “按理说我是不能把病人信息透露给你的。不过……”路征摇头,“如果只问那场事故的话还是可以说的。因为很多人都知道。” 而且,路征觉得江拾月虽然不是心理专业,却懂很多心理方面的东西。她跟陈山河又是夫妻,指不定会提供新的思路治好陈山河。 “在那场事故之前,陈山河一直是非常优秀的飞行员。说优秀都有点过于谦虚。你知道的,飞行员这个职业跟其他职业不太一样。身体素质很重要……” 陈山河似乎就是为飞行而生。 他的身体素质是飞行员里最好的一个,各项检测数值都是顶尖的。 而且他在飞行上似乎有天赋一样,很多东西都像是无师自通。 很快,才被选拔成飞行员不久的陈山河就吸引了上头领导的注意,开始重点培养。 “姚腾飞你认识吗?”路征突然横插一句。 江拾月点头,“有过两面之缘。”还是孽缘。 “姚腾飞现在被誉为最有天赋的飞行员。”路征轻叹,“可他比巅峰时的陈山河还是差了一大截。” 江拾月:“……” 她有点不懂,她只是想问陈山河那场事故,路征东扯西拉这么多是为什么。 路征是精神科的医生,当然一眼就猜到江拾月想什么。 “我说这些,不是废话。因为要了解一个人,不能只看一场事故。我猜……你们虽然是夫妻,但这些你一定不知道。” 江拾月:“……” 她皮笑肉不笑道:“路大夫,你这么会猜,要不戴个墨镜举个番去医院门口算命?我觉得一定会比你现在赚钱多。” 路征:“……”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路征状似无奈地叹息,接着道:“陈山河那会儿只有十八.九岁,但是少年老成,行事特别稳。短短一年时间,屡立战功,数次驱走敌方战机。 最牛的一次,他开着一架发达国家淘汰的战机打掉了一台世界上最先进的战机。荣获一等功。” 江拾月在大院这段时间,时不时会听他们透露一点儿陈山河的过去。 尤其是姚腾飞,对陈山河又崇拜又鄙视。 江拾月猜测陈山河以前很牛。 但,没想到这么牛。 “你也知道,咱们国家就目前而言,在很多事上水平确实远远低于国际水平。包括战机的设计生产。而且,不管是飞机还是汽车轮船,生产出来总要使用。没问题才能投入生产。 汽车在平地上,轮船在水里,只要做好保护措施,其实产品有问题,也能捡回一条命。唯独飞机不行。” 第111章 要不,咱俩一起去门口摆摊算命? 试飞,是飞行员里最牛的。 但,试飞也是离死亡最近的职业。 也许早晨起床时还说说笑笑,可能中午人就没了。 连尸体都找不到的那种。 陈山河自己申请当试飞员,可是领导们开了一次又一次的会始终下不了决心。 原因无他,以国家现有条件,培养一个优秀的飞行员实在太难太难。 越是这样,飞行员越弥足珍贵,越不敢牺牲。 如果陈山河飞上天下不来,那将是国家的损失。 最后还是陈山河再三恳请,领导才答应。 陈山河说“我立志要当最好的飞行员。只有最好的飞行员才能试出最牛的战机,只有最牛的战机才能干掉对我方领空虎视眈眈,动不动就敢来我们面前转一圈的敌人。” 江拾月听得入迷,见路征停住,忍不住催促,“后来呢?” “后来陈山河说到做到,他试出了各种战机的极致。极寒极热极低极高,暴风雨……各种极限条件下极易发生的各种故障。那段时间,设计部工作突飞猛进,陈山河是最大的功臣。” 陈山河试飞后认了个师父叫马大力。 别看马大力名字土,人是实打实的厉害。 马大力是当时唯一一个既会开飞机又会设计飞机的牛人。 陈山河把马大力当成榜样,跟着他从零开始学设计飞机。 出事那天试飞的是J7。 那是J7批量生产前最后一次试飞。 J7也是我国第一次比肩国际战机的设计水平。 马大力身为设计师兼试飞员无疑是试飞的最优人选。 彼时,陈山河年轻气盛,心心念念要做生产前最后一次试飞。 “我能把J7开到极致。咱们试飞不就是试J7的极限吗?要知道这次不试明白,下一次J7出现的地方就是战场上。”陈山河再三请求。 马大力和其他管理层都认同陈山河的话,但也惜才,生怕最后一试再出事。 最后是马大力顶着压力同意的。 “我们不能因为怕牺牲就把隐藏风险留着。陈山河是难得的天才但他再天才也是个兵。保卫国家领空完整才是他最大的使命!” 试飞那天,马大力和陈山河几乎前后脚上了各自的飞机。 陈山河上了J7,马大力测试的是另外一台战机。 J7突破之前的局限,最高升空高达近三万米。 升高就是一大难题。 陈山河架着J7笔直升上高空,离地近两万米时,J7突然下坠。 所有的人都提着心看着迅速坠落的J7。 只有陈山河依旧冷静,掌心干燥无半点汗。 从监测仪器上看,他的心跳甚至都没有什么波动。 指挥台亲眼看着陈山河连续点火二十次J7都无任何反应。 就在这时,马大力开的飞机出了故障。 所有地面上的人员,心全部都提在嗓子眼。 那些不信鬼神的官兵们,甚至闭上眼默默求东西方各路神仙保佑。 陈山河心里也打鼓,只是他明白在那一刻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左右发动机竟然同时停止工作,燃烧引擎也无法点燃,仪表盘上所有指针归零。 陈山河清楚地意识到问题在发动机上,可他怎么都无法启动。 J7像一块笨重的铁快且狠地砸向地面。 陈山河又尝试了几次点火,均以失败告终。 他离地面仅剩两千五百米。 指挥员下达了让陈山河跳伞的命令。 但,陈山河没有听命,他又一次启动了发动机。 终于,奇迹降临,他成功打着火,挽救了J7,也救了自己。 然而陈山河落地的一瞬间,看见马大力的飞机俯冲砸在了地上。 谁都知道,试飞员没有第二次失败的机会。 “从那之后,陈山河出了问题。他看起来还跟平时无异,就是没办法开飞机了。他开模拟机都没事,只要一摸飞机,手就抖。 队里当然不希望山河出事,找了一个又一个的医生。中医西医都看过,一直送到我这里。我断定他是PTSD,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一种心理疾病。” 江拾月点头,“我知道。” 路征不是第一天跟江拾月打招呼,她说知道他就不再多费口舌,“我们都知道是那天试飞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但,我不觉得他是差点坠机吓到。我给他做过相关的治疗,效果都不明显。” 江拾月点点头,问:“马大力呢?” 路征垂下睫毛,“当场没了,只找到一只鞋。” “那……你们有没有考虑过,陈山河的PTSD不是来自自己,而是因为亲眼目睹他师父离开?” “不可能!”路征摇头,“别说陈山河这种心理素质好的。就算其他飞行员甚至是普通士兵,也都做好了自己或者是战友随时离开的准备。 大家都有这种觉悟!哪怕我只是个普通的军医。到了战场上我也不会因为救不活战友自责到不能再履行医生的职责。” 如果真是这样,他就不是一名合格的军医。 他都有这样的觉悟,何况是心理素质过硬的陈山河。 陈山河会难过,但是不应该怕。 “不是怕!”江拾月摇头,“或许是内疚呢?” “内疚?”路征有些不明白,“马大力是因为飞机故障没的。大家都知道,陈山河内疚什么?” “在陈山河眼里,本来他该上那架故障的飞机,马大力应该上J7。” 路征:“……” 默了半晌,路征再开口带了几分迟疑,“他跟你说的?” 江拾月摇头:“猜的。” 路征:“要不,咱俩一起去门口摆摊算命?” 江拾月:“……” 贫归贫,路征知道江拾月不是捕风捉影的人,问她:“你是怎么会有这种念头的。” 江拾月把陈山河做噩梦是梦见他师父的事说了。 “可能在陈山河心里,如果不是他执拗要上J7,那天出事的是他自己。他师父说不定就能平安降落。” 第112章 朋友妻不可欺 江拾月耸肩,“这只是我的猜测。”她顿了下,问,“J7到底为什么故障?” 路征摇头,“不清楚。我不懂飞机,隐约听说什么零件装反了,以至于升高后没氧气,后来能重新启动是因为低于三千米氧气恢复。” 江拾月心里一动:“陈山河知道这事?” “知道啊!检查出问题的时候陈山河就在一边儿,怎么了?”路征一脸不解。 江拾月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手臂搭在沙发扶手上,斜靠在沙发一角,双手交叉,“所以,假如马大力上了飞机,低于三千米同样都平安落地?最次的结果也是跳伞对不对?” 路征点头,“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说完也意识到问题所在,“难道陈山河的心结真是他师父?” 江拾月摊手:“这事得问你这个专业人士。” 路征:“……” ** 江拾月出诊室换了陈山河进来。 陈山河进来坐在路征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路征热切地要给陈山河检查。 陈山河皱眉不配合,“没用,别折腾了!” “不不不,我今天有了一个新的思路,你得让我试试。” 陈山河持以怀疑的态度。 路征把江拾月搬出来,“还是江拾月同志提醒我的。你不相信我还能不相信她吗?” 陈山河:“……” 你俩确实都很难让人相信。 一个前科累累,一个治了他两三年也没治好。 陈山河不是一个会在外人面前说妻子坏话的男人,所以他只能配合路征的检查。 *** “我去!”路征看着检查结果惊呼。 “怎么?” “江同志确实可以去门口摆摊算卦了!”路征一脸亢奋地搓手,“兄弟,你有救了!来,我们现在就开始治疗。先催眠试试!” 陈山河:“……” 他拒绝,“我没时间。” 配合他检查都已经很给面子。 “有什么事能比你重新回到天上更重要?” 陈山河起身,欲往外走,“我妈和我大嫂在楼下等着。” “额……”路征挥手再见,“你三年多都熬过去了确实不差这几天,改天再来!” 陈山河:“……” 虽然事是这么个事,但是从一个医生嘴里听见“改天再来”这种话还是让人挺想揍他。 陈山河没着急走,停在门口,扭头问路征,“我记得你说过人格分裂也是精神病的一种?” “对啊?怎么了?” “你觉得江……我媳妇儿是人格分裂吗?” 路征:“???” 路征:“!!!” “卧槽!陈山河你膨胀了!这么好的同志你说人家是精神病?” 陈山河:“……” “庸医!” 路征:“!!!” 路征急了,“陈山河你有事说事,不能人身攻击。要不然我……” 他挥了挥拳头,顿时泄气,他打不过陈山河,“你给我说清楚我怎么就是庸医了?” “江拾月以前不这样。跟现在完全是两个人。以前好吃懒做大小姐脾气,除了臭美没什么爱好。一堆的小毛病惹得家属院的人都对她怨声载道。” 陈山河说得很慢,他不习惯背后说人不好,只是为了让路征清楚以前的江拾月和现在的江拾月到底差距有多大,努力客观地评价。 “不是吧?”路征不信,“我跟嫂子打交道时间不算长,也就两个多月,见了五六回。但就我观察,她跟你描述的完全不一样。说知书达理可能有点不确切,但知识渊博有教养,漂亮大气有原则,聪明,有能力!” 陈山河瞄了路征一眼,突然说了句:“你没机会了!” 路征秒懂,脸胀得通红,恼羞成怒抓起一本书朝陈山河扔了过去,“胡说八道什么呢?朋友妻不可欺,这道理我懂。” 陈山河单手抓住书,放在门口的架子上没多说什么。 都是男人,路征的心思藏得挺好,但陈山河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且十分介意。 路征瞪了陈山河半天,挫败地叹口气,“你以前又没带阳阳来给我看过。这两个多月以来,都是她一个人带孩子来,从来也不提你,我还以为她是寡妇。” 才有了别的想法。 路征学的专业在这年代并不吃香,重点是江拾月让他觉得两个人特别有共同语言,就是所谓的“志同道合”。 今天知道他们是夫妻那一瞬间非常失落,但很快释怀。 他还没卑劣到去拆散战友的婚姻。 当然,也不一定能拆动。 陈山河默。 很久以前他带阳阳看过军医,那时候路征还没来医院。 再后来阳阳被所有的人当作傻子,包括他,就没带他出过门。 “不对啊!”路征皱眉,“虽然我没见过你媳妇儿,但是我听说……” 路征说到一半闭上嘴。 他听说的那个陈山河妻子好像就是陈山河刚才自己形容的那样。 陈山河轻叹,松开握着门把手的手,“她就是从两个多月前变成现在这样的。那天她偷……就骑着一辆自行车出门,不小心扎进大院门口的臭水沟后就变了。不光性格行为和以前完全不一样,连笔迹都天差地别。” 路征单手虎口在下巴上摩挲,从椅子上起身,皱起眉来回在房间里踱步,“你要这么说的话,是有可能。但是……就我跟她打交道这几次来看,她不像是人格分裂。” 那种感觉很微妙,近似第六感。 尽管还没任何诊断他就觉得江拾月不是神经病。 “要不,你再把她叫进来我给她检查一下?” 陈山河点头,推门出去。 江拾月一头雾水再次进了路征的诊室。 “嫂子,咱们做个小游戏吧?”路征笑嘻嘻道。 江拾月挑了挑眉。 路征对她的称呼变了。 江拾月没说什么,很配合地跟路征玩游戏。 玩到一半,路征把道具扔到一边,举手做投降状,“嫂子,你这是逗我呢?” “你说玩游戏的。”江拾月觉得她很配合了。 路征:“……” 第113章 他是我男人 路征到飞行队之前,队里没有专业的心理医生。 他刚跟陈山河打交道时,陈山河不相信他。 所以他的测试完全无法进行。 路征心理素质过硬,受过反刑讯训练。 所以他看见的只是陈山河想让他知道的。 最气人的是,当时他还不知道自己被骗了。 这简直是一个心理医生的奇耻大辱。 直到后来陈山河相信他,卸下防备,他的治疗才能顺利进行,结果还是失败。 现在对着江拾月又是这种感觉。 不,不一样的感觉。 江拾月更像赌桌上赌技高超的赌徒。 她亮什么样的牌取决于对手也就是路征出什么样的牌。 也就是说,在路征试探江拾月的同时,江拾月也同样在试探路征。 路征倒是不怕试探,但没有哪个心理医生愿意像没穿衣服一样跟患者面对面聊天。 最气人的是,他压根就不知道江拾月的牌面到底是什么。 不愧是夫妻!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江拾月:“……” 就挺冤枉的。 她不是故意的。 谈判桌上那一套玩习惯了。 江拾月上辈子是职业花钱的。 金融圈的的大佬们,哪个不是千年的狐狸成精? 就算嗷嗷待哺的创业者,为了要投资也会不择手段。 路征被两连暴击,表示今日不宜看诊,让江拾月先回去,下次跟陈山河一起来。 陈山河听见路征的答案,只回了两个字:“庸医!” 气得路征跳脚,“陈山河,别以为我打不过你你就可以这么羞辱我!信不信下次我给你催眠成傻子?” 陈山河没说话,只淡淡勾了勾唇。 路征:“……” 生平第一次爆粗口:“滚!” *** 江拾月见天色还早,表示想逛街。 难得有免费的司机和拎包的劳力,不逛白不逛。 陈山河没反对。 老太太本就没怎么走路,休息了这半天,缓过劲来,也想逛逛。 江拾月扶着老太太的胳膊肘,带她到成衣柜台先置办了一身行头。 陈山河掏的钱和票。 老太太又喜欢又心疼,摸着衣服爱不释手,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太贵了!”“别买!” 赵彩凤看见也非要。 陈山河犹豫。 他手里九十块钱,中午下馆子就花了七块八毛钱。 给老太太从头到脚置办了一身行头花了十五块。 一会儿还得买点粮油米面。 家里这么多人不好在食堂吃饭,他没交娘和大嫂的口粮,临时加人其实就是分的战士们的伙食。 陈山河干不出来这种事。 再花点怕是不够买赵彩凤和老太太回去的火车票。 其实现在也不太够。 赵彩凤见陈山河不想给她买衣服,登时嗓门就高了几分,“陈山河,你不会忘了是谁把你养大的吧?长嫂如母,我还称不着你一件衣裳是吗?” 陈山河不想在公共场合引来围观,妥协,掏出钱。 下一秒,旁边横伸过来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他手里把钱拿走。 陈山河侧目。 江拾月麻利地把钱收进自己衣服外侧的口袋里。 赵彩凤看见江拾月拿走钱,急眼,“江拾月你什么意思?” “他是我男人,挣来的钱交给我管岂不是应该的?哦,跟你说这你也不懂。那我简单点说,就是家里的钱怎么花给谁花我说的算!” 赵彩凤伸手去抢,被江拾月啪在手背上拍了下,“再抢今晚你还没饭吃,你信不信?” “你!”赵彩凤又气又急,转脸朝陈山河告状,“陈山河,你管管你媳妇儿!” 陈山河垂眸,“我打不过她。” 赵彩凤:“……” 她眼睛转了转就要往地上坐。 “你要敢哭我就敢把你自己丢在这里。到时候你看看是有人来劝你还是保安会把你丢出门!这是城里的百货大楼可不公社是生产队任你撒泼!”江拾月警告。 赵彩凤抬手。 江拾月不闪不避,微笑。 赵彩凤把手放下,牙齿咬得咯咯响。 “想让我给你买衣服也不是不行。”江拾月慢条斯理地开口。 “真的?”赵彩凤一听江拾月会买衣服,脸上立刻阴转晴。 “当然,但是你得先干活。” “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赵彩凤撇嘴,眼睛又在看中的衣服上面落了落,“干什么活?” “你会做针线吗?” 赵彩凤翻白眼,“在农村,哪有几个女人不会做针线?一家老小的衣服和被褥都是我做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江拾月目光往赵彩凤衣服上的补丁落了落,针脚细密均匀,确实不错。 “请你帮忙改几件衣服。改一件五毛钱,你要会用缝纫机的话,改一件两毛。攒够钱你想买哪套衣服就买哪套衣服。” 赵彩凤听见让自己改衣服眉头就皱起,再一听改一件给两毛钱,顿时喜上眉梢,“真的?” “真的。” 在生产队赚钱太难,一整个劳力干一天活也就七毛。 改件衣服就有五毛,太好了! 赵彩凤连连点头,“好!”随即警惕道,“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我要说话不算话,你就去陈山河的领导那儿闹。” 陈山河:“……” 什么叫飞来横祸? 但,他识相地没吭声,默认给江拾月的承诺背书。 “那……走,咱们现在回家,我给你改衣服去!你说怎么改就怎么改。” “不着急。”江拾月摇头,“你们先回车上等我,我还有点事。” 老太太不适合走远路。 陈山河送老太太和赵彩凤回车上。 阳阳跟着江拾月。 这个时代的百货大楼就是时尚的风向标。 百货大楼上什么,工人们买什么。 城里流行什么,乡镇农村就模仿什么。 江拾月转到成衣柜台,看见于主任买回来的工装挂在架子上。 恰好于主任巡视,看见江拾月先笑着打招呼:“江同志,你怎么来了?” 江拾月点头致意,同样露出八颗牙齿的职业微笑:“来陪家人买点东西。好巧,在这里遇见您了。这工装……” 她一手牵着阳阳,另外一只手指了下挂在墙上的工装,“好卖吗?” 第114章 阳阳生日 江拾月点头,不意外于主任的答案。 制衣厂的客户们刚把工装买回去,暂时不需要买新工装。 除非单位进新人或者有人的工装不小心损坏,一件两件不值得去制衣厂会来百货大楼采买。 她道:“您别急!等一段时间,一定会卖出去的。” 于主任笑着点头,“我不急。反正我拿货便宜。一时半会儿看不见回头钱没事,主要占着我这么大一组柜台有点浪费。” 百货大楼生意红火,多的是厂商想入驻百货大楼。 一柜台难求。 这工装不摆不行,摆了一时半会儿还看不见回头钱。 偏还不能跟其他种类的成衣搭在一起卖。 这些工装款式新颖独特,普通的成衣放在一起会黯然失色。 以至于偌大的柜台只能稀稀拉拉的挂着不同种类的工装。 江拾月心中一动,有主意,“于主任,我有个想法。咱们能不能合作一下?” 于主任眼睛一亮,“你想怎么合作?” 前几天时装表演他就很欣赏江拾月。 只是陈厂长当时不肯引见,他以为陈厂长惜才不舍得放人。 现在听江拾月这意思,陈厂长当时说的是实话。 江拾月确实是自由身。 若能把江拾月招致麾下更好。 江拾月摇头,“我暂时只是有一个想法。等我理一下,有完整的合作方案,我再来找您细谈。” “好。”于主任一口应下,指了指楼上,“我办公室在四楼,到时候你来了直接过来就行。” 江拾月道谢后,牵着阳阳离开柜组。 没走多远看见找过来的陈山河。 “你怎么来了?”江拾月有点纳闷。 陈山河默了会儿,才开口:“找你买菜。”见江拾月眼神疑惑,补了句,“我身上没钱。” 江拾月这才想起来陈山河的钱在自己这里,掏出来还给他,“不好意思,我忘了。” 陈山河摇头,“一起去吧?看看你喜欢吃什么,买点儿。” 江拾月只当陈山河说得是客气话,当然,主要她现在虽然还没实现财富自由,但想吃点什么都能买得起。 买吃喝不适合在百货大楼。 陈山河托起阳阳让他骑在自己的脖子上,跟在江拾月一旁,一家三口去了百货大楼附近“商业街”。 江拾月买了一条大鲤鱼,“鱼肉软烂,蛋白质也高,适合老人。” 陈山河点头,“谢谢。” 白面和米,上次江拾月买的还有。 家里也还有猪大油。 江拾月又买了一只鸡,买了两斤猪肉。 买了些点心。 陈山河看着江拾月口袋里的票像掏不尽一样,有些目瞪口呆。 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江拾月到底赚了多少钱? 怎么赚的钱? 江拾月抬头见陈山河盯着自己,摸了摸脸,问他:“怎么了?” 陈山河摇头,指了指街上唯一一家甜品店,“去买一个蛋糕吧!” “买蛋糕做什么?”江拾月疑惑,“你娘生日?” 陈山河:“……” 他拉着阳阳的手举了下,“明天,阳阳的生日。” 江拾月:“……” 尴尬地看了阳阳一眼,“抱歉,我忘了。” 主要阳阳的出生日期不在原主记忆里。 阳阳依旧面无表情。 他也对生日没什么概念。 江拾月玉手一挥,“阳阳,今年给你好好庆生。” 带着补偿心理的江拾月开启真正的血拼。 出手就买了店里最奢侈的双层蛋糕。 除了蛋糕以外,还买了许多吃的喝的玩的。 阳阳喜欢的,买! 觉得阳阳喜欢的,买! 感觉阳阳可能喜欢的,买! 陈山河两手挂满网兜,拦住江拾月,“孩子的生日是母亲的难日。买些你喜欢的。” 就算之前,江拾月十分讨厌阳阳,每到阳阳生日,陈山河也会给她煮两个鸡蛋。 不管如何,阳阳是她千辛万苦生下来的。 “额……”江拾月心虚地移开视线。 生孩子的痛苦不是她经历的。 但,陈山河盛情难却,江拾月还是选了两样自己喜欢吃的水果买下来。 78年的大西北,水资源十分珍贵,纵使城里,水果也比较稀缺。 江拾月没有吃独食的习惯,买了一个大西瓜。还买了点当地特色水果。 往回走时,陈山河手里提的,肩上背的。活像个行走的货架。 街头行走的货郎都没他身上东西多。 吃喝买全,最后一站还是制衣厂。 江拾月不打算再回制衣厂,借陈山河的便车把被褥和自行车带走。 陈山河给江拾月把铺盖归置在后备箱。 江拾月去找陈厂长还钥匙。 陈厂长连连叹息,只说对不起。 他清楚,就因为厂里小部分人,一个真正能把他们厂带向未来的能人被逼走了。 当然,这是陈厂长的想法,江拾月不这么想。 在江拾月眼里,她来制衣厂只是还陈厂长的人情。 如今人情还了,她跟制衣厂的缘分也就尽了。 否则三个王仁礼绑在一起也不是江拾月的对手,更别提能逼走她。 她只是借坡下驴,省得再找借口。 而且不用再帮制衣厂卖剩下的工装,多好! 江拾月上辈子从事的职业说白了就是“钱生钱”,这辈子她的行业还没初始化。 股市也得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更别提其他相关联的行业。 在这之前,她能实现基本财务自由就行。 陈山河等江拾月上车,发动车子离开。 在大门口被人拦下。 制衣厂的工人们不知道从哪得到了消息,自发跑过来送她。 确切地说是挽留她。 很多人都是从车间直接过来的,工装外侧的套袖还戴着。 “江同志,你别走!王仁礼那个混小子,我去给你收拾他!” “拾月姐姐,你留下吧!我还想跟你学做设计呢!” “江同志,你留下好不好?你放心,欠你的钱我们去财务给你要。” “对!留下吧?知道你受委屈了,我们帮你出气!” “……” 工人们围着缓慢行驶的车子,一脸急色地往扒着车窗小跑。 江拾月没想到会这样,眼睛微微发酸。 都说七八十年的人淳朴,懂感恩,有道德。 原来是真的。 王仁礼这样的才是极其少数。 第115章 你别怕!该你的谁也不能少你的 陈山河单手扶着方向盘,另外一只手从裤子外侧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递给江拾月。 他心里的震撼远远没有表面上这么平静。 江拾月在制衣厂他知道。 江拾月在制衣厂都做了什么他不知道。 江拾月赚了多少钱他更不知道。 他嘴上不说,心里也怕江拾月在大院请大家吃肉的钱来路不明。 从这些工人的反应以及说的话来看,江拾月应该为制衣厂做了很大的贡献,但,制衣厂似乎亏待江拾月,没有给她应该给的报酬?! 陈山河好不容易从工人的围堵中强行驶出制衣厂大门,一脚刹车熄火。 江拾月:“???” “好不容易出来,你停下来做什么?” “他们还欠你多少钱?”陈山河侧头。 “不欠了啊!”江拾月先是一脸莫名其妙,随即反应过来陈山河的意思,唇角扬起,笑:“怎么?你这是打算去帮我要账?” 陈山河点头,“你别怕!该你的谁也不能少你的。” 江拾月怔怔地望着陈山河,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感觉萦绕心头。 她上辈子生活在一个人情淡薄且冷漠的时代。 很多人都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评判别人。 甚至能对生养自己二十余年的父母说“你们这么穷为什么要生我来受苦?!”这种没良心的话。 她跟制衣厂的人谈合作图利益交换,这些工人却实打实真心对她,刚才围在车窗旁说的那些话也都是情真意切。 一直被她,不是,原主拖累的男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还能这么坚定地站在她这边,要为她讨回公道。 陈山河看着她,等她开口。 江拾月眨眨眼,眨去眼里的酸涩,摇摇头,“放心,我不是吃亏的主。” 陈山河犹豫。 后座的赵彩凤听见咕哝,“这倒是!小小年纪一肚子坏水!” 陈山河回忆了下江拾月近期说话做事的风格,默默重新点火。 她确实不是个吃亏的主。 ** 下午陈厂长不知道从哪里借了一辆货车,把八百多套工装给江拾月送了过来。 跟陈厂长一起来的还有刘圆圆和郭庆元。 刘圆圆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月月姐,你还回制衣厂好不好?” 郭庆元在一旁猛点头。 陈厂长嘴巴几次开合,最终长长叹息一声,“江拾月同志,是我对不起你!” 江拾月哭笑不得,“你们别这样!我本来就不是制衣厂的员工。再说也没有白干活。”她抬胳膊拍了拍车上还没卸下来的工装,“这不就是我的报酬吗?” “说起这事……”陈厂长背过身,从裤腰处掏啊掏的,掏了半天掏出叠成小板砖样式,洗到发黄的手帕,转过身,一层层揭开,露出里面的钱递到江拾月面前。 “这是……”江拾月没接。 “既然说顶账,没有再让你吃两遍亏的道理。你上午走的急,财务没来得及算账。我们一套劳动布工装生产成本在六块三毛钱。八百五十三套工装一共是五千四百五十九块钱。你的抽成总共是八千二百一十。抵完账还剩两千七百五十一。几毛几分的我没记住到底多少,但是财务都给你算好了。喏,你点点对不对?” 江拾月摇头,“这样不合适。厂里可以按批发价给我。” 她也没想过要占厂里便宜。 “你就拿着吧!”刘圆圆从厂长手里把钱抢过来拍在江拾月手里,“这是你应得的。我们厂三分之二以上的员工画押通过的。你放心,王大虎不能再因为这个找你麻烦!” 郭庆元点头,“对!下午我们都已经教训过王仁礼。他以后也不会再找你麻烦。” “就是!你跟我们厂非亲非故。忙里忙外一个多月,帮我们厂清库存给我们赚了十万块钱周转。我们不能占便宜没够。收成本价就足够了。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把这些工装都拉回厂里给你换成现金。”陈厂长点头附和。 江拾月低头看着手里两沓半大团结摇头,缓缓开口:“谢谢你们!我要这些工装就好。” 八百多套衣服,江拾月一个人搬不回大院,只能求助陈山河。 陈山河亲自带人给她往回搬。 走到半路。 “还有个问题。”江拾月有些难以启齿,“咱们房间不大。” 睡人都困难,哪还能装下这些衣服? 八百多套衣服还是挺占地方的。 陈山河大约早就想过这个问题,背着一包袱衣服脚步不停,问江拾月,“你上次跟我闹分居强占的那套房子钥匙呢?” “???”分居? 江拾月脚步顿了下,快速翻找记忆。 好像有这么回事。 有次江拾月说冬天洗衣服手冷,非要闹着买一台洗衣机。 一台洗衣机千多块钱不说还得要券。 钱陈山河没有,券也没有,就没答应江拾月的无理要求。 但从那以后,冬天江拾月除内衣以外的衣服都是陈山河洗。 也是碰巧,两个人吵架时,恰好营里刚有个军官到了随军条件,申请了一套家属房刚批下来。 人家来找陈山河拿钥匙,江拾月一把抢走了钥匙,不肯还。 陈山河想硬抢,江拾月就往身上藏。 藏在正人君子看都不敢看的地方。 别看两个人是夫妻,陈山河也不好意思往她某些地方摸。 两个人闹得不愉快,陈山河只能重新给人家找了一套房子。 江拾月美名其曰要分居。 但她也不愿意收拾房子,一直嘴上喊着分开,实际上她一天也没去住过。 陈山河换过锁,想过把那个房子让给别人。 每次江拾月都一哭二闹三上吊,跟他闹完去闹搬进那栋房子的人。 人家打也不能打,骂又骂不过,只能搬走。 久而久之,那套房子在家属院如同鬼屋一般,让人谈之色变。 区别在于,谈鬼屋是害怕,谈江拾月占的房子是气愤。 好在家属院随军的少,空房子还不少,于是那套房子一直被江拾月霸占着当杂物间用。 江拾月被这段回忆刺激地嘴角直抽。 第116章 我打算行善积德干点好事 江拾月先回家在木箱底翻出原主藏的钥匙去打开门。 陈山河把工装放在外头,自己找了把扫帚开始打扫卫生。 这套房子离公厕不远,格局跟他们现在住的那一套差不多,就是一室一厅的布局。 因为中间换过几次主人,房间里不算脏,只有一层薄土。 江拾月拿了抹布擦洗桌子椅子。 “你买这么多工装做什么?”陈山河问。 “不是买的。”江拾月摇头,手里动作不停,“抵账的。” 简单把跟制衣厂的渊源说了下。 陈山河听完第一句话是“以后别去那个黑市了。”顿了下补充道:“如果非要去,叫上我。你说的那个乔四爷不是个善茬。” “你认识他?” 陈山河摇头,“不认识,但是听说过。那这么多工装你打算怎么办?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找找人。” 江拾月惊了,“你还认识买工装的?” “战友多。他们转业退伍后干哪行的都有。”陈山河淡淡道。 江拾月默默竖起拇指,突然想起一句话。 这世界上最铁的两种关系:一起扛过枪,一起女票过女昌。 实打实羡慕,这都是人脉啊! 无论什么年代想做生意都离不开人脉。 羡慕归羡慕,江拾月还是毫不犹豫拒绝了陈山河的好意,“谢谢你!不过暂时不需要。” 开玩笑! 这是她第一桶金换来的。 哪能低价倒出去? 这些衣服在她手里不翻一倍,她都不是合格的投资人。 陈山河不懂做生意,但是知道这年头不允许个人经商。这些工装其实是烫手山芋。 只是江拾月似乎不这么认为。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陈山河追问。 江拾月纳闷地看向陈山河,“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 不像陈山河风格。 陈山河抿唇不语。 江拾月自己找到答案:“噢,你怕我违纪犯规连累你?你放心,能走康庄大道谁愿意过独木桥?我一定遵纪守法。” 不包括现有的某些经济相关的规则。 陈山河张嘴。 弯腰擦桌子的江拾月没注意,接着道:“我打算行善积德干点好事。带着嫂子们赚点零花钱。” 大院地处偏僻,进出不易,来随军的嫂子们基本都是全职在家伺候老公孩子。 孩子小点的还好,三五个军嫂凑在一起,在院里溜溜娃,顺带聊个天,时间过得还快些。 像王红这样还没孩子,或者家里孩子长大已经不用贴身照顾的嫂子们,在家属院的日子说美也美说难熬也难熬。 美在一天到晚没什么事,开心了做个饭不开心就吃食堂。偶尔有个小病小灾大院里面就有卫生室,看病拿药都免费。 闲着没事就串门闲聊天。 清闲的日子胜过大部分穷苦百姓。 但,家属院就这么大,固定的嫂子们就这么十几二十个。 偶尔来个探亲的嫂子立马像动物园里的稀有动物一样会引起围观。 大家都喜欢跟探亲的嫂子聊天,问外面的世界。 说坐井观天不太好听,可在家属院时间久了确实有点与世隔绝的感觉。 嫂子们每天睁开眼到闭上眼,来来回回见的都是这么几个人,说得都是一些你知我知大家都知道的陈谷子烂芝麻事。 没孩子的嫂子更惨,不光聊不了孩子还聊不了男人。 她们男人的职业特殊,动辄就涉及保密,聊两句就是死局。 以前嫂子们每天最大的热闹就是看江拾月和张素芬折腾。 气归气,日子总归不无聊。 有江拾月这个“臭美大辣椒”在,最起码嫂子们能准确知道外面流行什么款式的衣服兴什么样的面料。 然而这两个多月,江拾月改到城里去折腾。 一回来就闹大的。 热闹看了,肉也吃了,但是大家也发现江拾月离她们越来越远。 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了。 就好像都是一个班里的学生,大家都讨厌一个调皮捣蛋的差生,可突然某一天,这个差生不调皮捣蛋了。 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这个差生已经成了全校第一名且落第二名一百多分。 家属院只剩一个张素芬还因为张翠的事,被自家男人一顿狠批后送回老家去了。 还有张燕姐妹。 张翠被开除,遣送回乡,杂货铺换了一个残疾退伍兵。 张燕为此跟自家男人打架,生气回了娘家还没回来。 嫂子们的日子越发沉闷。 渐渐她们彼此之间的摩擦就开始多了起来。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 以前有江拾月和张素芬吸引火力,大家一致对外。 如今只能内耗。 明明大院两公害一改好一回家都走了,家属院的氛围没有变和谐反而有些微妙。 嫂子们在家属院闹得不开心,见了自家男人要么迁怒要么吐苦水。 弄得干了一天活的男人也憋屈。 嫂子们彼此之间情谊淡薄,可男人都是过命交情。 不会因为她们的摩擦去找对方的男人说事。 但次数多了,天天在一起的战友也会因为媳妇闹矛盾有些尴尬。 陈山河和许如山最近正为这事发愁,听见江拾月的话,不由停下扫地的动作,当场表态:“你想怎么做?我一定支持你。” 赚不赚钱不重要,只要嫂子们有事做不在家属院折腾就行。 江拾月耸肩,“也不干什么,就请她们帮我改衣服。” 陈山河目光落在门外的几包袱衣服上,“八百多套能改多久?” “那就看她们效率了。”江拾月摊手,回头纳闷地看着陈山河,“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 陈山河不至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但是好端端的肯定也是别有所图。 陈山河握拳抵在唇边轻咳几声,有些不自在地侧头避开江拾月的视线。 “说起来,还真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江拾月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陈山河,“上次咱俩换房间,我无意间看过你的笔记本。你会画设计图?” 陈山河:“……” 他面无表情地打破江拾月的幻想,不,妄想,“我不会画服装设计图。” 第117章 大嫂的毒辣计谋 陈山河:“……” 服装设计图和战机设计图差不多? 陈山河挑眉,“是不多,也就太阳到地球的差距。” 江拾月假装没听见,抹布往盆里一丢,“饿了!快点干完咱们回家吃饭。” ** 刚拐进回家的胡同,江拾月就闻到浓郁的香味。 她轻叹:“你大嫂这是报复我呢?还是报复猪呢?” 就这味道,估计今天买的肉都得让赵彩凤造上。 她不心疼肉,就是觉得去买肉有点麻烦。 陈山河:“……” 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 推开家门,香味更浓。 桌上摆着四菜一汤。 一道把子肉,土豆炒肉丝,茄子肉末以及糖醋鲤鱼。 汤是鸡汤。 陈家在北方,炖汤的习惯跟南方不一样。 南方讲究喝汤,一般就是清炖辅以各种滋补食材。 重点在汤不在肉。 北方喜欢吃肉,炖汤是要炝锅的。 油热煎炒清洗干净的鸡肉块,然后加水放酱油等调味料,等炖到差不多再加入切块的土豆、冬瓜或者蘑菇等一起炖。 汤和肉都有滋有味,可以一起吃。 江拾月上辈子也是北方人,喜欢这一口。 吴秀娥见江拾月进门,倏地站了起来,揪着衣服下摆,像个犯了错的小孩。 “我……我说不听你大嫂。” 江拾月一脸迷茫,不太明白吴秀娥什么意思。 陈山河把吴秀娥重新摁在板凳上坐下,“娘,没事。肉买来就是吃的。又不天天这么吃,一顿两顿不算浪费。” 江拾月这才明白为什么老太太那么惶恐。 吴秀娥听见陈山河的话点点头,但忐忑的目光还是留在江拾月脸上。 江拾月忙开口:“阿……娘,没事。我也喜欢吃肉。大嫂人品不行手艺还是不错的。” 味道不知道怎么样,但卖相不错。 听见江拾月开口,吴秀娥才松了口气,自顾自忽略江拾月对赵彩凤的评价。 江拾月刚坐下,就听见门外有人喊她。 “拾月嫂子在吗?” 江拾月诧异地望向门口,她还是第一次见许如山一家以外的人来串门。 而且点名找她。 江拾月起身迎到门口,招呼王红往里坐,“王红嫂子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王红目光往饭桌上落了落,不由自主吞了下口水,但是语气坚定地拒绝,“不了,我就来跟你说句话。说完我就走。你能跟我出来一下吗?” 江拾月不明所以跟着王红往外走了几步。 “怎么了?” 王红左瞧右看,见四下无人才开口:“嫂子,我刚才在厨房做饭碰见陈营大嫂了。” “昂。”江拾月点头,心想,公共厨房碰见赵彩凤不正常?这应该不值得王红破例上门找她,难道来告状的? 江拾月主动开口询问:“她欺负你了?” 王红连连摆手,“不是,没有。就是……就是……” 见王红一脸难为情,江拾月安慰道:“嫂子,你有话直说就行。” “我……我听见她做饭一直骂骂咧咧。” 江拾月点头,符合赵彩凤的性格,不算什么奇怪的事。 见江拾月一脸不意外,王红闭眼咬牙说出口,“其中一句是,她说要在回老家的路上,找个地方把老太太丢下自己回家。” 赵彩凤的原话比这难听的多,说老不死的浪费粮食什么的,要把老太太丢在半路上能饿死在外面更好。回家就说走丢了。 反正老太太不识字,就算有人问她她也报不出家里的地址。 到时候找不到人,谁也拿赵彩凤没办法。 “我……我犹豫了好久,想来,又怕你们觉得我挑拨离间。不来,又怕万一路上阿姨真出点什么事,我良心不安。”王红一脸愁容。 “我知道。谢谢你能来跟我说这些。她说这话除了你谁还听见了?” 王红摇头,“当时厨房就她一个人。我去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嘟嘟囔囔。” 她听见了也没敢在厨房留,赶紧回了家,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来说一声。 江拾月有点奇怪,“你为什么会找我而不是陈山河?” 按理说,陈山河人缘更好吧?!而且那是他娘。 王红涨红了脸,“我……我不敢,陈营太严肃。” 她跟江拾月打过一段时间交道,更熟悉一些。 江拾月连声道谢,转身回屋,把剩余的鲜肉拿出来硬塞给王红。 王红不肯收。 “嫂子,你还是收下吧!这是我们一点儿心意。假如我们不知道,路上真出点什么事,陈山河会悔恨一辈子的。比起你的提醒,这点猪肉太微不足道。” 王红这才收了,道谢后离开。 吴秀娥看见江拾月提着肉出去空着手回来,眼里有些心疼,但什么都没说。 陈山河刚想开口,赵彩凤端着新蒸的白面馒头进来,笑嘻嘻道:“你俩倒是会赶饭点儿。” 江拾月和陈山河都没说话。 一顿饭,一家人都吃得特别香。 江拾月吃了一个馒头还喝了一碗鸡汤。 阳阳吃了一根鸡腿还有半块馒头。 吃饱喝足后,江拾月提过蛋糕打开。 这年代的奶油不知道更纯还是劣质,这么长时间过去也没怎么融化。 江拾月往蛋糕上插了一根蜡烛。 因为阳阳过的是三岁生日,点三根蜡烛有点诡异。 陈山河掏出火柴把蜡烛点上。 江拾月关了灯,拍着手给阳阳唱了一首生日歌。 “阳阳,过生日呢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许愿。很灵的哦!你的手这样……”江拾月拿着阳阳的手,教他双手合十,“你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完你的愿望,就可以吹蜡烛啦!” 阳阳没闭眼,怔怔地看着江拾月。 过了一会儿,两行泪从阳阳的眼角流下。 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别的情绪。 眼泪却越流越多。 江拾月有些心疼,不再只是单纯责任的心疼。 她张开胳膊拥住阳阳,“对不起!以前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以后我会努力做一个及格的妈妈!” “生日哭哭啼啼……”晦气! 赵彩凤没说完被陈山河警告地看了眼。 第118章 端正乙方态度 陈山河上前,张开臂膀虚抱了下江拾月和阳阳,开口:“要不你和儿子一起许愿?!” 江拾月把阳阳抱在腿上,跟他一起闭上眼,等阳阳睁开眼,她陪着阳阳一起吹灭了蜡烛。 陈山河握着阳阳的手,切下第一块蛋糕,没有如以往那样先递给吴秀娥,而是交给阳阳,指着江拾月道:“先拿给妈妈!你的生日是妈妈最受罪的一天。” 阳阳头一次没半点犹豫,两只小手抱着蛋糕献宝一样举到江拾月面前。 “谢谢!”江拾月心里一片酸软。 在阳阳殷切的目光下,江拾月咬了一小口蛋糕,摸摸阳阳的头,笑着夸:“真甜!” 她上辈子吃过的天价蛋糕都没有这块甜。 阳阳的嘴角微微上扬。 很浅很浅的笑。 江拾月诧异地瞪圆了眼,随即笑的更开心。 陈山河也看见阳阳的笑,向来喜怒不上脸的他也忍不住扬起唇。 第二块蛋糕陈山河给了阳阳,但是阳阳递给了吴秀娥。 第三块蛋糕,阳阳给了陈山河。 第四块给了自己。 赵彩凤生气:“大白眼狼生的小白眼狼!” 最后一块蛋糕才给她。 生气归生气,赵彩凤还是接过蛋糕,大口的吃着。 活了几十年,头一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 很软很甜。 ** 两层蛋糕,他们几个人吃不完,也不宜存放。 江拾月建议阳阳可以把蛋糕分给他想分的朋友。 阳阳同意。 江拾月陪着阳阳去家属院其他人家送蛋糕。陈山河拿了一半送到营里让兄弟们分,顺便把吴秀娥和赵彩凤送到招待所。 等陈山河再回来,江拾月已经把碗筷洗好收了起来,桌子擦得干干净净。 她正坐在桌边教阳阳写字。 陈山河没着急进门,站在门口。 钨丝灯泡昏黄的光打在江拾月和阳阳身上,镀了一层暖光。 娘俩头挨着头贴在一起。 “你看,一,丿,丨……” 江拾月握着阳阳的手,一笔一画教他写字。 她头发养得好,其中一缕不听话,她捋到耳后,头发却总是滑下来垂在一侧。 顺如上好绸缎的黑长发,显得她脸更白,侧脸线条更柔美。 美到让人移不开眼睛。 很温馨的一幕。 陈山河靠在门框上,唇角忍不住上扬。 这才是家应该有的样子吧?! 江拾月无意间抬头看见陈山河“咦?”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陈山河站直身子,走进屋子,坐在桌前。 江拾月示意阳阳到床上去看书,“写字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明天再学习。今天该睡觉了。而且这光有些暗,对眼睛不好。” 阳阳点点头,上.床去翻他的新华字典。 江拾月:“……” 所以写字对眼睛不好看字典就好了? 江拾月无语地上前拿掉阳阳的书,给他盖上薄毯。 房间里都是冰桶,不热。 “今天王红嫂子找你做什么?” “我跟你说个事。” 陈山河和江拾月同时开口。 江拾月摆手,“那咱俩说得同一个事。” 她把王红的话转达了。 陈山河皱起眉,眼里闪过一抹凌厉。 “要不,我护送她们回家?”江拾月犹豫着开口,“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就赵彩凤那德行,能干出来这么缺德的事。 她跟陈山河现在还是夫妻关系就有共同义务,陈山河这职业不自由,只能她去。 陈山河摇摇头又点点头。“咱们一起回去。” “啊?你这么自由的吗?”想走就走? 陈山河哭笑不得,“怎么可能?我们每年都有一段时间的探亲假。不过需要提前申请。我这两年都没休息,明天我去递假条试试。” 他顿了一下,犹豫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实在请不了假,确实得麻烦你跑一趟……” 陈山河说到这里又停住,眉心蹙起。 江拾月生得漂亮,她自己出门安全都是个问题,护送娘和大嫂,应该更危险吧?! 陈山河想到这,摇摇头,“算了,如果我回不去,我再想其他办法吧!” 江拾月听见陈山河直接断了让她一个人护送吴秀娥和赵彩凤回老家的念头,不由松了一口气。 1978年和2018年的差距不只是隔了四十年,还有治安的差别。 几十年后随着扫黄打非,治安越来越好,一个女孩独自出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78年,经济像春天萌芽的种子破土而出,即将迎风生长。 同样,也会有杂草和害虫滋生。 火车站骗子小偷防不胜防,难免还会再遇见人贩子。 最让江拾月头疼的是,在78年,航空还归军方管制,普通人有钱也坐不了飞机。 别说飞机,卧铺都不是想买就能买的。 得是单位里达到一定职级的人才能买卧铺。 还没有高铁,火车也没提速。 想想要在硬座的绿皮火车上晃悠两三天,江拾月头就疼。 见江拾月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陈山河好笑道:“无利不起早。你这么殷勤,有事需要我帮忙?” “陈营长果然才智过人。”江拾月挪了下坐着的长凳往陈山河身边凑了凑,“也不是什么大事。以陈营您的聪慧,不过是抬抬手而已。” 陈山河不吃江拾月这一套,屈指轻敲桌面,“直接说正事。” 明显就没拍过马屁,生硬的没法听。 江拾月端正乙方的态度,特别配合,十分谦卑,“画服装设计图。” 陈山河:“……” 不等陈山河拒绝,江拾月快速补充,“不用你画人脸!就跟你画飞机设计图那样,给几何图标注尺寸就行。” 江拾月的脸离陈山河很近。 她近乎趴在桌子上,扬起脸看他。 黑漉漉的大眼睛十分灵动,带着点让人无法拒绝的讨好。 明明已经认识江拾月快四年了,陈山河却像第一次见这张脸。 尤其是最近的江拾月像换了个人一样。 要智慧有智慧,要口才有口才。 能软言相劝也能暴起伤人。 笑语晏晏,却从来不吃亏。 明明还是一样的皮囊,以前总觉得美则美矣,一脸刻薄很难让人心生喜欢。 第119章 我都听你的 陈山河舌尖轻顶了顶上牙床,莫名红了脸侧过头,干咳两声。 “行不行嘛?要不你教教我,我自己画?”江拾月再接再厉。 陈山河点头。 江拾月生怕陈山河反悔,连忙找出纸和笔恭恭敬敬放在陈山河面前的桌上。 又往搪瓷茶缸里泡好茶水给他递到手边。 想了想,又洗了一盘水果端过来。 陈山河:“……” 不止受宠若惊。 他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浅笑,看江拾月“狗腿”的忙来忙去。 江拾月又做了两碗刨冰摆在陈山河面前,花生米豆等小料堆成山尖儿。 陈山河认输,拦江拾月:“别弄了!桌子让你摆满了怎么放纸笔?” 画设计图不是阳阳写作业,往往需要很多工具和纸张,占地方挺大。 陈山河伸出手去拦,江拾月恰好往刨冰上放勺子,两个人的手在半空相遇。 两个人同时怔住。 陈山河手像被烫到般倏地收了回来,背在身后,不自觉地捻了下手指。 明明一触即分,掌心却还残留着如凝脂般的细腻触感。 江拾月纳闷地看了陈山河一眼,就不小心碰了下,至于这么大反应? 秉着乙方惯有的谦卑,江拾月快速将自己刚摆在陈山河面前的茶杯碗盘全部撤走,用抹布把桌子擦干净,弯腰比了个请的手势。 陈山河坐在桌前,拿起铅笔,“说下要求。” 江拾月忙把早准备好的工装拿过来。 她从制衣厂带回来的工装,都是没改装过的。 江拾月先拿过上衣放在身前比划,“你看,这个上衣又肥又大又土。第一种,我想把它改成短款,略修身的。第二种我想做成马甲款,就是你说的坎肩……” 陈山河:“……” 他学开飞机和设计飞机都没这么棘手过。 见陈山河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江拾月把工装放在一边,自己拿过蜡笔一边说一边在纸上画。 陈山河:“你这不是会画?还需要我?” “我只会简单的效果图,设计图需要标注精准的数据。”江拾月解释。 她会点速写,画好大致轮廓,上点色,完事。 远看很漂亮,近看两肩不一样高,胳膊不一样粗……反正诸多细节上的小毛病,跟设计图完全两个概念。 陈山河拿过图仔细打量了一会儿问她,“以前的设计图有吗?” 江拾月点头,从自己带回来的铺盖里翻出几张纸递给陈山河,“这是制衣厂的设计师画的草图。” 说是草图,能留下的是接近成品的版本,无非是铅笔画的,上面还有擦改痕迹。 陈山河扫了一眼,斜挑一侧眉梢问江拾月:“你说……不用画人物,只需要画几何线条标注数据?” 江拾月无辜地眨眨杏眼,睁眼说瞎话:“对!” 陈山河:“……” 也是他不长记性,竟然还会上她的当! 他摇摇头,近乎认命道:“说一遍你要的尺寸。” 江拾月指着刘圆圆她们的草图,“这就是衣服的三种尺码。大概就是按这个标准。” 陈山河起身。 江拾月下意识伸手拉住他的衣角,“你去哪?身为军人半途而废是不对的!” 陈山河:“……” 他垂眸,江拾月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活像只怕被主人遗弃的小猫。 哪怕明知道她是演的,心底依旧生出一些陌生的的情绪。 他轻咬舌尖,没好气道:“松手!我出去抽根烟。” 隔行如隔山。 他也是信了她的鬼话,才相信柔软的女性线条衣服和硬朗的飞机线条画起来差不多。 江拾月不松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一言九鼎?一口唾沫一根钉?” 陈山河:“……” 又好气又好笑,终归是点了点头。 江拾月这才松开手,笑得像只刚捕到猎物的小狐狸。 无疑,他就是那只猎物。 陈山河摇摇头,往门外走,走到一半扭头,“你早点洗洗睡吧!我第一次画这个,会很慢,不用等我。” 江拾月特别“为难”道:“那怎么行?你帮我的忙在这熬夜,我怎么能自己去睡呢?这样多不好!” 陈山河表示没关系。 江拾月立马一脸乖巧地点头,“那我听你的!” 陈山河:“……” 你可以再演一会儿的。 江拾月刚刚冲完身上的泡沫,水和电都停了。 江拾月摸索着穿好衣服,一出门看见路灯下黑影里有猩红一点明明灭灭。 哪怕明知道大院安全绝对有保障,江拾月还是难免生出几分害怕,低声质问:“谁在那儿?” “我。”陈山河应声,碾灭烟头,从灯下黑里走出来。 江拾月松了一口气,“你怎么过来了?” “看表发现要到停水停电的时间了,过来接你一下。” 陈山河说得极为自然,江拾月却听得心漏了一拍。 每个人择偶标准不一样。 有人喜欢嘴甜的、浪漫的。有人只看颜值就是恋爱脑。 也有人喜欢那种话少但做得多,处处体贴细致的。 他不说多爱你,但细品,他每一个举动都是对你的在乎。 江拾月就喜欢后者。 她自己是个理性的人,更喜欢用心看而不是耳朵听眼睛看。 当然,江拾月不认为陈山河是喜欢她,只是这人比较负责。 没关系,不妨碍她欣赏。 路边的花好看,也不一定必须得采一朵下来。 陈山河自然地接过江拾月端着的脸盆,落后江拾月半步,和她一起回家。 谁都没说话。 安静到能听清彼此的呼吸声。 却异常地和谐。 ** 江拾月回到自己的卧室没着急睡觉,而是盘点自己的小金库以及记账。 存款有三千,工装八百五十三套,还有一堆待清点的现金。 还了郭庆元的猪羊钱以后,从银行取出来的一千块还剩三百四十元现金。 陈厂长今天送来两千七百五十一元,之前剩的钱加上卖刨冰的钱,还剩六百二十三块。 总共三千七百一十四块钱。 江拾月把这些整钱收好,放在枕头下方,打算把其中三千块去银行存上。 留下七百日常支出。 床上还散落着一堆的毛票和成分的钱,加起来也有个四五块。 江拾月整理好,塞进衣服口袋,没往账本上记。 第120章 月入百万 江拾月起晚了。 她起床时,外屋里一个人都没有,方桌上摆着一个扣着盖子的饭盒,饭盒旁是几张摆放整齐的稿纸。 江拾月先拿起稿纸。 上面画着她要改的其中一套工装的设计图。 陈山河画的图和他的为人一样,细致到无可挑剔。 整体图、局部图、细节图。 江拾月感觉有这些图,她这个外行都能做衣服。 最上面一张纸,陈山河用铅笔给江拾月留了言。 大意说江拾月这几天又高考又忙制衣厂应该很累,让她好好休息,饭在桌上,他带阳阳和家人去食堂吃饭,然后会去参观大院。 江拾月吹一声口哨。 静音那种。 吃过早饭,江拾月洗好饭盒也给陈山河留了一张纸条说自己去城里一趟,晚点回来。 江拾月先骑着自行车到天门山公社,再坐车到银城。 又换公交车去银行,把上次的三千和陈厂长送回来的三千存在了一起。 银行的柜员一个劲儿的看她。 似乎很不理解,一个年纪这么轻的姑娘,为什么有这么多钱? 一开始存了四千,取走一千,一转手又是三千。 难不成她的一千块还会生崽? 江拾月只淡淡微笑。 这也就是78年,储户一律平等。若换到四五十年后她就是妥妥的VIP大客户。 在78年的七千元,按照四十年后,金融界给出的1:220的比例换算,相当于一百五十四万。 也就是说,相当于江拾月目前月入百万。 月入百万对江拾月上辈子所从事的行业来说,也妥妥的是行业翘楚。 不过江拾月没觉得自己多牛,毕竟活两辈子相当于多了“预知”的金手指。 江拾月存的是活期,她只是想找个免费“保险箱”。 钱流通着才不会贬值。 从银行出来,江拾月先坐公交到制衣厂,找陈厂长要漂洗衣服的配方。 江拾月在制衣厂呆了一个多月,也跟着学过漂洗,但是没有精确的配方。 陈厂长他们几经调试,已经最完美的把藏蓝劳动布漂洗成了江拾月想要的样子。 陈厂长热情地接待江拾月,并且痛快给了她配方。 “小江啊!”陈厂长语气赞赏,眼神复杂,“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同志。我有预感,如果你一直留在我们制衣厂,将来我们厂一定会全国留名。可惜……” 摇摇头,没说后面的话。 江拾月很清楚陈厂长想说什么,但只能当不知道,谢过陈厂长后,表示以后有机会可以再合作。 江拾月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生意人,但她知道在商场话不能说绝。 不管以后还会不会合作,得留有余地。 陈厂长望着江拾月的背影,对秘书感慨:“小江同志如果是个男同志,一定会在商界留名。” 秘书点头,随即摇头,“我觉得江拾月同志巾帼不让须眉。纵使是女同志将来也会在商界有很大的名气。” 陈厂长一怔,苦笑,“你说的对,我真老了!越活越回去喽!什么年代了还拿性别看人。是该退休回家带孙子了。” ** 江拾月买齐漂洗的材料,顺道去填了下高考志愿。 78年高考在分数出来之前就要填报,一共三张表,本科志愿,专科志愿以及中专志愿。 考上任何一个,将来都是要包分配的。 江拾月对将来会分配的工作不感兴趣,刚穿过来的时候图大学免学费和住宿费以及发放生活费补助。 但她现在已经有了第一桶金,大学上与不上对她而言区别不大。 甚至江拾月落笔时都不知道自己该选什么专业。 负责填志愿的工作人员大约已经习惯来报志愿的人都像江拾月这样一脸懵,见她是个姑娘,好心提点了一句,“小姑娘报个医生啊教师啊蛮好的,以后不累。” 江拾月听见医生突然就想起了路征。 确切地说是想起了路征跟她说的话,红唇微抿,眸光坚定地弯腰落笔。 ** 江拾月忙完这些,去给阳阳买了些零食,直接坐车回天门山公社。 到大院时又到了傍晚饭点。 远远地就看见家属院的厨房炊烟袅袅。 江拾月进家门时,陈山河没在,阳阳盘腿坐在床上,吴秀娥和赵彩凤坐在桌前择韭菜。 韭菜看起来很新鲜,像是地里刚割下来的。 江拾月刚想问韭菜哪来的,差点被绊倒,一低头发现各种水果蔬菜堆满了不大的角落,一个甜瓜滚到门口挡了路。 江拾月弯腰把甜瓜捡回去,顺口问:“这么多水果蔬菜都哪来的?” 赵彩凤哼了一声,不搭理她。 吴秀娥忙道:“家属院的军嫂们给送来的。” 江拾月以为是嫂子们看在陈山河的面上送过来给老太太的,也没多想。 阳阳突然抬头看着她说了句“给你的。” 江拾月:“???” 阳阳又低下头明显没打算给她解释。 江拾月琢磨了下,很不自信地问阳阳,“你是说这些瓜果蔬菜是嫂子们送来给我的?” 阳阳点头,“谢,蛋糕。” 这回江拾月反应比较快,一下子明白阳阳的意思。 她昨晚跟阳阳把剩下的蛋糕给家属院里有孩子或者老人的家里都分了分。 今天这些嫂子们投桃报李,摘了自家种的瓜果蔬菜给她送了过来。 家属院没有专门的菜园,想种菜的嫂子们都是贴着自家墙根开一小垄地,种点瓜果蔬菜。 地方有限,种得也不多。 往往你家种葱我家种蒜,等到收获的季节互相换着吃。 原主肯定是不会种菜的,人缘差成那德行,也没人会送菜给她。 两辈子还是头一次,江拾月享受到街坊邻居应该有的互动。 这辈子是原主作孽,但上辈子纯属人变得淡漠。 邻里之间除非特别熟悉否则就算互送东西也不会是食品。 就像做好事之前,第一反应是看周围有无监控或者打开手机录像。 江拾月扬唇笑了笑。 嫂子们从最初见了就骂她,到在班车上不站队,到现在跟她礼尚往来。 陈山河恰好进门,先跟吴秀娥和赵彩凤打了招呼,问江拾月,“什么事这么开心?” “扭亏为盈了。” “???什么?”陈山河没听懂。 江拾月摇头,“没事。” 第121章 亲情绑架还是道德绑架 赵彩凤跟吴秀娥对视一眼,明显都很高兴。 赵彩凤撇撇嘴,“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出来这一趟我可够够的。” 都怪那个叫张翠的小蹄子,撺掇着她来。 还以为来了能有点什么好处拿。 就每个月涨了十块钱,跟着吃了点好的。 想起好吃的,赵彩凤舔着唇看了江拾月一眼。心道,回老家是她的地盘可由不得江拾月再跟她嘚瑟。 看她怎么收拾江拾月这个小蹄子,从她手里把陈山河的钱要回来。 这几天顿顿有肉,吃的是白面馒头,可见陈山河不少挣。 凭什么他们在老家吃糠咽菜,一个跟陈家没什么关系的人却能挥霍陈家的钱? 不行! 想到这里,赵彩凤咬牙:小蹄子你给我等着! 江拾月注意到赵彩凤的眼神,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人心不足蛇吞象! 本事不大想要的不少! 吴秀娥激动到不知道说什么,连连点头。 “城里人管咱们叫乡巴佬,嫌弃咱们!咱们的根就在农村,脚踩在庄稼地里才踏实!他们懂个屁!”赵彩凤碎碎念,“再说这也不是城里。这地方鸟不拉屎比我们生产队还偏。” 吴秀娥看着陈山河巴巴地问:“山河,咱啥时候能走?我不放心你爹。” 她本就不是自愿来的。 被赵彩凤硬拖出来的,每天都想回家。 “我得收拾一下行李,明天去城里给你们买点路上吃的喝的。主要是看车票好不好买,好买的话,咱后天走!” 吴秀娥连连点头,整个人明显轻快了许多。 ** 赵彩凤做人不行,做菜真心不错。 水饺包的皮薄馅多,咬一口满嘴汁水。 刚刚割下来的韭菜配上手工剁制的肉馅,又鲜又香。 江拾月自打穿过来还是头一次吃这么好吃的水饺,忍不住多了吃了几个,撑到坐在板凳上完全不想动。 赵彩凤头一次吃饭没跟江拾月斗嘴,一吃完拉着吴秀娥回招待所去收拾东西。 江拾月没帮忙包水饺,自觉地负责收碗洗碗。 她忙完从公共厨房回来,见陈山河在床前打包自己跟阳阳的衣服。 陈山河这种男人可能做什么事都会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叠衣服是件多少带点柔气的工作,陈山河一个大男人叠阳阳那么小的衣服却不显半点女气。 他叠衣服的动作很快,但叠出来的衣服棱角分明,线条硬朗。 明明尺寸不一样的衣服,在他手里转一圈,重新摆在一起时,像用刀切割过一样,大小一致,整齐划一。 不多时后,父子俩的衣服就被陈山河用包袱包好。 陈山河无意间回头看见江拾月两手托腮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没摸到诸如韭菜叶之类的,眉梢微扬,问江拾月,“你不去收拾东西?”看我做什么? 江拾月放下托腮的手,莫名其妙道:“我收拾什么?” “不是说,等买好票就一起回老家?” 江拾月:“……” 你跟谁说好的? 难道不是你们陈家人自己回去? “不想去?”陈山河见江拾月不开口,眉心蹙起面露为难。 以前的江拾月下乡就讨厌农村生活,没想到第二人格的江拾月也一样。 他不意外,只是…… 陈山河低头看了看阳阳,跟江拾月商量,“这次,怕是得麻烦你一起去。阳阳现在离不开你。” 他不想为难江拾月,只是他一个人照顾一老一少还有一个不省心的赵彩凤,指不定什么时候一个疏忽,阳阳又自己跑回来找江拾月。 万一真出点什么事,到时候谁后悔都来不及。 江拾月:“……” 她目光移向阳阳,阳阳也正好看向她。 母子俩视线相对。 江拾月在阳阳眼里看见了期待。 这算道德绑架还是亲情绑架? 江拾月一边想一边快速点头,“好,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但是得给我两天时间。” 不知道是血缘关系还是这段时间培养的感情。 跟阳阳分开久了,她也会想阳阳。 ** 第二天,江拾月搭陈山河的便车进城。 陈山河去机关开买卧铺票的证明,江拾月去采购回村必需品。 她第一件事是找票贩子买了一百块钱的全国通用的票,主要以副食票为主。 78年用的粮票布票等都是有地域划分的。 比如银城专用,某省专用以及全国通用。 同样的一市斤粮票,全国通用的最贵,省用次之,市、县、乡镇再依次递减。 她收好票以后,又去银行取出了一千块打算入乡随俗缝在贴身衣服上。 都说穷家富路。 钱才能让江拾月有安全感。 但是78年异地存款不只收费高而且流程也比较烦琐,还是随身携带比较安全。 取完钱,江拾月买了些做冰块的材料。有点重,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运送到跟陈山河约定好的地点。 陈山河比江拾月到的早,远远看见她就从车上跳了下来,摆手示意江拾月在原地等。 江拾月不会在这种时候犯倔,老老实实原地等着陈山河到跟前。 陈山河单手轻松拎起江拾月两手都几乎抱不动的原材料,问她:“还有要买的吗?” 江拾月正在心里感慨男女天生在体力上悬殊,闻言立马点头。 陈山河:“……” 他只是句客套话。 倒不是想拦江拾月买东西,千里迢迢带太多东西出门不方便。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 “想买什么?”放好东西的陈山河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江拾月。 江拾月皱眉思索良久报了几样东西。 托上辈子职业的福,江拾月对很多行业都有涉猎,只是没内行人那么精。 她点的这几样东西是做太阳能板和风力发电用的。 江拾月上辈子负责过一家新能源公司的投资项目,亲自到厂里去做过调查,也因为项目了解过很多关于新能源的内容。 她知道生产队是没有电的,想着自己做个太阳能板发电。 重点是她真会做。 说起来还跟桃花有关。 第122章 是敌人得杀,是媳妇儿得哄 江拾月有点颜控,喜欢逗创始人。 听着他结结巴巴解释一些明明他很擅长的东西。 DIY太阳能板也是跟那个创始人学的。 可惜那点暧昧的小火花很快在项目结束后熄灭了。 江拾月不确定78年能不能凑齐这些材料。 如果不能找到平替品也行。 陈山河很意外,“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江拾月眼睛亮了,“你知道这些材料?” 转念一想也不奇怪。 陈山河学设计飞机的,一些在78年特别先进的材料他都接触过。 “那个……你知道哪能买到吗?” 陈山河不答反问,“你先告诉我你要这些材料做什么?” 江拾月把太阳能发电和风力发电的原理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遍。 说完看着陈山河。 陈山河快速瞥了江拾月一眼,问她:“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江拾月:“……” 这是重点吗? 难道他不应该先表示惊讶或者觉得不现实? 陈山河确实很惊讶。 前几年对部分外国文化内容管控很严格,但就设计战机来说,我国的水平远远落后西方很多国家。想学习他们在所难免。 当然,核心技术属于保密内容,即使想学习也学不到。 陈山河他们会看大量的相关类论文、杂志等,从蛛丝马迹中寻找灵感或者自己难以解决的问题。 有一次他在报纸上看见过相关的报道。 说单靠太阳能发电就已经能实现一个座小岛的日常用电供应。 当时陈山河还想,如果自己国家也有这么强大的技术,那么在战时就不怕被切断电源。 还有很多海岛,明明是我们国家的领土,却因为诸多原因顾不上,被很多国家强占。 如果所有的海岛能脱离大陆直接供电生活,那么就可以移民上岛,到时候除了保障国家领土领海还能让附近渔民有个安身立命的住处。 只是这个太阳能和风能不在陈山河研究领域,他也只是多看了一眼。 这事江拾月能不能办成他不知道,问题江拾月怎么知道的? “善意的谎言”在商场无处不在。 江拾月眨眨眼就给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有次跟阳阳去买书,不小心把书掉书架和墙之间。我伸胳膊进摸,结果先掏出来的是跟新能源有关的书。” “新能源?” “嗯。是指不依靠像石油、煤炭这种短时间内不可再生资源来进行平替的某些资源。也叫“非常规能源”,限于当前技术、经济水平还无法广泛推广的能源。像是太阳能、地热能、风能、海洋能、核聚变能这些都算新能源。 这些都是我在那本书上看见的。想着老家应该没有电,想自制试试。” 陈山河一脚刹车踩到底。 江拾月没防备,因为惯性额头碰到前挡风玻璃上。“哎呦!”一声,先抬头看路况,见没有意外,转头怒视陈山河,“你干嘛?想谋杀亲妇好继承我的百万财产吗?” 七千块,约等于一百五十万,不少! 陈山河只当江拾月谴责她的话是胡说八道,自动略过,问她:“你到底是谁?你不是江拾月!” 这话江拾月不是头一次听陈山河质问她,却第一回见陈山河这么严肃。 平日里的陈山河话少,但总得来说算是个好脾气的男人,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纵容原主。 但。 这一刻,他目光如刀直直劈向江拾月。 江拾月忍不住开始起鸡皮疙瘩。 她咬着唇一言不发,光洁饱满的额头上瞬间一层薄汗,掌心却发凉。 这个原主作天作地都能包容的男人,在这一秒,只要她说错一个字,他虚握在方向盘上的手会毫不犹豫掐向她的脖子。 并且不会再给她开口的机会。 怕。 很怕。 江拾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陈山河现在的态度应该是怀疑她。 怀疑她什么会是这种态度呢? 他明显把她当敌人。 江拾月快速把两个人刚才的对话又回忆了一遍。 似乎没什么问题。 不对。 有问题。 江拾月懊恼的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刚穿过来的时候还知道稍微小心一点儿。 新能源不是原主这种大小姐随便看一眼书就懂的东西。 重点是两年前,对市面上出现的教材各种书籍都管控特别严。 现在才刚刚恢复高考,像太阳能和风力发电这种新科技类的书不应该出现在偏僻的西北小城。 看陈山河此刻的态度,说不定疑心她是个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冒充了原主的间谍。 想明白这其中关键,江拾月心里稍微松缓了一部分。 陈山河怀疑她很多次,甚至因为没有证据还给她按了个人格分裂的解释。 诸多念头其实不过眨眼间。 江拾月抬手在陈山河肩膀上拍了一下,怒声道:“我不是江拾月我是谁?好你个陈山河,不想帮我买东西直接说就是!我不是江拾月难道你是吗?” 说完开车门下车一气呵成。 陈山河:“……” 江拾月胳膊刚动还没抬起来,陈山河握在方向盘上的指尖轻动,随即目光动了动,指尖落回去,一动不动挨了江拾月一巴掌。 他这个姿势这个角度恰好透看见江拾月锁骨下方,乳白色皮肤上一颗小痣。 两个人到底同房过,他记得那颗痣。 江拾月是如假包换的江拾月。 陈山河目光落在江拾月气鼓鼓往前走的背影上,摸摸鼻尖,推门下车。 是敌人得杀,是媳妇儿得哄。 江拾月放慢脚步,在心里骂。 死直男! 破木头! 倒是来哄她啊? 难不成他没看见自己露的点? 不会吧? 别人或许不会注意,但陈山河的视力一定能看见自己想让他看的。 正想着,就听见身后传来快而轻的脚步声。 江拾月立马一脸怒相加快步伐。 陈山河:“……” 他长腿迈开,几步追过江拾月,拦在她前方,转过身跟她面对面。 见江拾月鼓着腮帮子像只小河豚忍不住笑了下。 江拾月生气撒泼他见过很多次,说也奇怪,以前只觉得头疼,还是第一次觉得她生气有点可爱。 江拾月停住脚步,杏眼圆睁瞪着陈山河。 生气了! 这回是真的。 第123章 哄媳妇儿 本来只是等陈山河开口就可以借坡下驴的江拾月有点假气真生,伸手用力推陈山河,“你让开!” 陈山河纹丝不动。 江拾月更气,放弃无用功,从陈山河身侧擦着他的肩膀大步走过去。 把“生气”两个字有肢体语言表达的淋漓尽致。 陈山河望着江拾月的背影陷入短暂的迷茫。 女人生气了要怎么哄? 陈山河皱眉回忆以前出任务时,跟兄弟们在一起吹牛闲聊天。 似乎有一次的话题就是媳妇儿生气了要怎么哄。 有人说被窝里哄。两口子被窝里一滚,什么气都散了,只会佯怒叫他死鬼。 陈山河有些为难。 他跟江拾月是假夫妻,滚被窝显然不成。 真要敢,怕江拾月能提刀砍了他。 还有兄弟说老婆气狠了,扯块布做衣裳,她也会开心。 陈山河觉得这个办法也不行。 前两天才刚亲眼看见制衣厂的厂长给江拾月送过四位数的钞票。 不管是衣服还是票子江拾月都不缺。 也有人说可以送吃的。买点点心零食或者下个馆子都可以。 陈山河觉得这个也行不通。 江拾月都能买得起。 思量半天,陈山河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以前人人喊打的江拾月,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从一个连孩子都厌恶的坏女人变成了如今这个有钱有才有貌的女人。 一直清楚江拾月跟以前不一样,却没想过她这么优秀。 也难怪自己起了疑心。 陈山河轻叹一声,江拾月还是江拾月,她反常的事只能再慢慢研究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办么? 陈山河目光四扫。 路边坐着两个孩子。 其中一个女孩不知道在哪采了几朵野花,正忙着往头上插花;花瓣撕开贴在耳朵上。 *** 江拾月走了半天不见陈山河来哄自己,气消了只剩尴尬。 没有台阶怎么下? 东西还在陈山河车上,难不成还得自己哄自己? 本来只是想洗清嫌疑。 现在倒好骑虎难下。 江拾月轻叹一声,忍不住半侧头余光往后瞄。 却意外发现刚才还不远不近跟着自己陈山河不见了。 不见了?? 江拾月倏地转过身,视线里确实没有陈山河的身影。 江拾月:“……” 忍不住低骂一声。 世界上怎么还能有这种男人? 半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江拾月气的足足在原地站了五分钟,直到日头越来越毒,怕被晒黑,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回走。 她咬牙切齿地想,她要毁约,不跟陈山河回老家了。 大不了她把阳阳留下来自己带着。 边走边想的江拾月,眼前突然凭空出现异物 江拾月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 重新站稳后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束野花。 五颜六色的野花凌乱地被陈山河攥在手里。 大概只能夸一句凌乱美。 “送你,别生气了!”陈山河又把花往江拾月面前举了举。 江拾月挑眉,有些诧异。 陈山河指尖残留着泥污,额上滚落细密的汗珠。 送花给她是道歉哄她吗? 江拾月有点不确定,挑了个安全点的问题:“这花哪来的?” 陈山河指了指右后方,“刚才开车过来时,注意到路边有不少野花。不知道你喜欢哪种,就多了采了几样。” 江拾月:“……” 那片野花她也注意到,但是那个地方得横穿一个村子吧? 按照他消失和回来的时间,大约用跑的? 见江拾月迟迟不接,陈山河纳闷道:“不喜欢?” 那他怎么办? 这是刚才看见那个玩花的女孩想起来,很久以前,一个战友说,有次去田里干活,回家时顺手采了几朵野花回家送给老婆。 她老婆开心地亲了他一口,还小心翼翼把那农田里四处可见的野花,用瓶子装上清水养着。 枯萎的时候还难过了很久。 战友说女人都喜欢花,更喜欢自家男人送的花。 陈山河困惑,江拾月似乎并不喜欢花? 他用空着的手,摸了下后脑勺,有些不自在,“对不起!大约当兵的关系,有些时候可能有些过于紧张。我职业特殊,你最近又有些反常,我忍不住想多了,抱歉!” 江拾月摇头,“没事,可以理解。” 她伸手接过花,“谢谢你!花很漂亮。” 两个人并肩走回停车的地方。 陈山河发动车子后,出于弥补心理,主动开口:“你想要的材料我知道哪能弄到。带你去。” 江拾月眼睛一亮顿时开心,“真的?那太感谢了!” 看着江拾月真诚的笑脸,陈山河:“……” 早知道不费劲跑回去摘花了,直接带她去弄材料。 ***** 江拾月的喜悦维持到看见路征。 今天路征休息,陈山河带着江拾月直接到路征家里。 看见路征时,双方异口同声表示自己地惊讶。 “路大夫?” “江同志?” 两个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陈山河:“……” 我是不是有点多余? 路征伸手比了个请的手势,“进来坐。” 路征自己住一套两居室,不大,但收拾的挺干净。 趁路征去倒水,江拾月抬手轻戳了下陈山河,“不是说带我买材料,怎么跑来找路医生?” “他有你要的材料。”陈山河淡声开口。 江拾月莫名其妙地看了陈山河一眼。 他好像在不高兴? 陈山河跟阳阳一样,喜怒不形于色。 但她久跟阳阳相处,稍微会点“专属”察言观色。 他把自己带来的,不高兴什么? 正好路征把茶碗放在他们面前,江拾月就没问。 “你怎么突然带着嫂子过来了?”路征明显也好奇。 “找你要点东西。”陈山河把江拾月要的材料又对着路征念了一遍。 江拾月:“……” 记性真好,她只说过一次。 陈山河一字不差。 “你要这些干什么?” 陈山河下巴微抬,示意江拾月,“我媳妇儿想弄点玩玩。” 他在“我媳妇儿”四个字上加重了音。 但。 明显江拾月和路征关注点都不在他的重音上。 江拾月一脸无语。 玩玩? 路征更惊讶,“嫂子爱好这么独特吗?” 第124章 求人办事就该有求人的态度 陈山河抬脚往路征屁.股上踢,“废什么话?你就说能不能弄到?” 路征躲。 但是没躲开。 双手捂着被踢的屁.股瞪陈山河。 “嫂子在呢!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老子今年二十三了还被人踢屁.股,不要自尊? 陈山河淡淡瞥了路征一眼,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江拾月一眼,才漫不经心道:“我媳妇儿又不是你媳妇儿!要什么面子?” 江拾月:“……” 路征:“……” “这是谁媳妇儿的问题吗?这是……欸?”路征说到一半,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也不管屁.股尊严的事了,左手托着下巴,右胳膊横在身前手托着左胳膊肘,围着陈山河转圈。 一边转一边啧啧有声。 陈山河个子高,立在原地垂眼扫路征。 路征啧了会儿才一脸幸灾乐祸道:“陈营,你不对劲!你一再强调江拾月嫂子是你媳妇儿干什么?结婚三四年终于发现拾月嫂子的好了?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陈山河!吃醋都这么与众不同!” 陈山河:“……” “嘴巴不会说话就缝上。” 但也没否认。 江拾月先是一怔,随即目光移向陈山河。 陈山河看着依旧那副浑不在意的冷淡脸,只是耳廓上是江拾月熟悉的薄红。 他是在害羞? 吃醋? “不是……”路征继续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嫂子,为什么……” 陈山河屈膝。 路征一手捂屁.股一手在嘴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江拾月:“……” 陈山河喜欢自己? 路征是不是眼神不好? 从哪看出来的? 陈山河转移话题,问路征:“东西什么时候能弄到?” “你什么时候要?” “我后天晚上的火车。” “这么急?”路征放下手,皱眉思索。 江拾月看看路征再看看陈山河,咽下满肚子疑问,安静地当个看客。 陈山河注意到江拾月的目光,“想问什么?” 江拾月犹豫了下还是败在好奇心下,“路征不是个精神科的医生?” 直白讲就是跟精神病打交道的,为什么会有太阳能电池板的原材料? 陈山河掀起眼皮目光在跟被踩了尾巴一样在房间里转圈的路征身上停留了两秒,“这个庸医是半路和尚。其实他主业是收破烂的。” 路征立马跳脚,掐着腰瞪着陈山河抗议,“你才庸医!你才收破烂!”转脸对着江拾月换成一脸骄傲,“我是从事国际贸易的。” “国际贸易?”江拾月诧异地瞪圆了眼,“允许吗? 这个78年是她知道的78年吗? 竟然允许大陆人做跨国生意? 陈山河只一眼就猜到江拾月的想法,解释:“路征的户籍不在大陆,而且他收破烂是官方特别允许的。” 江拾月啧了声。 路征户籍不在大陆却能在医院干军医,这得家里什么背景? “都说我不是收破烂的!”路征气的把陈山河面前的搪瓷茶杯撤走,“我看你不用喝水。口水多得胡说八道。” 江拾月:“……” 就有点错乱。 平时的陈山河寡言,看着就是个长得好看点的糙汉子,特别靠谱。 而路征白大衣一穿,戴着眼镜,斯斯文文很儒雅,给人一种很亲切很值得信任的感觉。 而此刻,寡言的陈山河对着路征一顿毒言毒语的输出,句句如刀,字字见血。 路征退化成小学生,打不过说不过,偏非要跟陈山河较劲。 难道这才是好兄弟之间正确的相处方式? “嫂子,我跟你说我……”路征拉过一把马扎,坐在茶几对面,跟江拾月解释,“我只是整合废旧的武器装备,有用的拆下来,不用的卖掉……” 陈山河嗤笑一声,“说破天你也是收破烂的。” 江拾月越听心越惊。 世界各国都会有报废的武器装备需要处理,报废之前经过层层检查,确保出手时只是一堆废钢废铁。路征有三国国籍,也就是说家里在三国都有一定的势力。 这三国都是大国。 路征家的产业说起来确实是收破烂行业,只是人家做的大。 他们一心为国,最开始是无意间捡到废弃装备上可能因为疏忽没拆卸干净,对我国有用的零件。 后来会刻意疏通关系,让检查的人稍微马虎一点儿,这样他们能得到的东西越来越多。 自打十几岁的路征接手家族生意后,收“破烂”的范围已经从武器装备到日常用品。 比如洗衣机,从外国收来旧的,拆零件回国组装。 其中也不乏当前时代的高科技商品。 “陈山河!”路征咬牙切齿指着陈山河,“你别太过分!求人办事就该有求人的态度!” 转脸对着江拾月就一脸春风,“嫂子,你放心,后天你们上火车前我一定把东西给你们送到车站。不过,你报的东西有几样我没听过。你一会儿跟我说下用途,我看能不能给你找到替换品。” 江拾月点头,这真是意外惊喜! 她热切地望着路征:“路大夫,你还缺助理吗?” 路征:“……” 陈山河:“……” 陈山河眉心拧成川字。 路征下意识看了陈山河一眼,缩了缩脖子,“嫂子,你认真的吗?” 江拾月点头,黑溜溜的大眼写满真诚。 这大.腿太粗,她想抱。 路征连连摇头,“这不行!我怕明天陈营把我房子点了。你看他那眼神,跟刀似的恨不能剐了我。” 江拾月:“……” 她转脸看陈山河。 陈山河低头喝水,没说任何辩解的话。 江拾月习惯性去看他耳尖,依旧泛着淡粉色。 下一秒,江拾月反应过来,提醒陈山河,“陈山河,你喝得是我的水杯?!” 陈山河:“……” 路征爆笑出声,“哈哈哈哈!陈山河原来你也会害羞啊!哈哈哈哈哈!” 陈山河背往沙发上一靠,等路征笑够才开口,“反正,你这种老光棍是不会懂的。” 路征:“……” 江拾月:“……” 这俩人加起来三岁,不能再多了。 贫归贫,正事一样不落。 江拾月在写她要的各种材料以及用途。 第125章 小孩子不会撒谎 从城里回到大院是四点多。 江拾月略一休息,招呼阳阳出门,“阳阳,带你串门去好不好?” 阳阳一言不发合上字典,转过身趴在床上肚子卡在床沿,腿朝下慢慢顺着床溜下来。 七八十年代的床大都偏高,再铺上层层褥子,对刚满三岁的阳阳来说,略有些高。 江拾月乐得托腮看戏也不帮他。 阳阳太年少老成,难得能看见这么萌的一面。 套衣服拿帽子准备去营部的陈山河闻言瞄了江拾月一眼。 串门? 这词从江拾月嘴里出现挺新鲜。 以前江拾月出现在家属院的胡同口,这条胡同里的人家全都会关门落锁,生怕她靠近自己家半步。 最近性格大变以后,江拾月也就主动去过王莹莹和王红家。 还是为了改衣服。 除此之外,几乎不会主动和家属院的嫂子们打交道。 江拾月切了一盘西瓜端着,另外一只手牵着阳阳,跟陈山河擦肩而过时还嘱咐他出门时记得带上门。 陈山河“嗯”了声答应,在江拾月出门后,也迅速带上门不远不近地跟着。 站在胡同口看见江拾月进了萌萌家门。 陈山河挑了下眉梢,转身离开。 萌萌跟阳阳关系好,大约去送水果。 还以为江拾月真有闲心串门。 江拾月当然不是真心串门,但也不只是为了送西瓜。 ** “请我帮忙?”萌萌妈把刚倒的白糖水推到江拾月面前,隔着方桌坐在江拾月对面,惊讶写在脸上。 江拾月点头,半真半假道:“确切地说是有偿帮忙。我前几天帮制衣厂卖衣服,厂里给了我几百套工装当谢礼。我需要嫂子们帮我修改这批工装。” 萌萌妈准确捕捉到关键词,“嫂子们?还有谁?” 江拾月摊手,“那得看你能帮忙请到谁。” “什么意思?” 江拾月摸摸鼻尖多少有些无奈,“你知道的我人缘不太好。我自己去的话可能没几个嫂子愿意帮忙。你是咱们家属院公认的好人缘,说话好使。嫂子们在家属院都没什么事情做,闲着也是闲着。帮我改衣服,我会按件支付给大家报酬,不会白让大家帮忙。” “这……”萌萌妈有些犹豫,“我自己给你帮忙没问题,不要钱。都在家属院住哪能要你钱。但是其他嫂子那里我不确定怎么样。王莹莹嫂子和王红嫂子你都打过交道。” “嫂子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知道嫂子们都淳朴实诚,觉得大家都在一个家属院住着帮忙收钱不合适。但,我这些工装修好也是还要卖出去的。属于商业行为,你们收钱应该的。就像之前我请王莹莹和王红嫂子帮忙一样,付劳动报酬应该的。” 萌萌妈连连摆手,“不一样的。以前主要是……大家不信任你。王红嫂子那会儿收钱也有一部分因为她家自行车被你弄坏想刁难你。 现在你变化挺大的。嫂子们都开始认可你。 前几天我们在一起聊天,王红嫂子还说你都还了一辆新自行车给他们家,再要你衣服钱不合适,想把钱退给你。但是你比较忙很难看见在家属院看见你。” 江拾月微怔,随即笑了,“谢谢嫂子。坦白说,这一次我只是想试试,如果可以的话以后我可能会带更多的活回来给嫂子们做。一来给嫂子们解闷,二来也是让嫂子们多少有些收入。所以,义务帮忙真不行。” “那敢情好!”萌萌妈眼睛都亮了几分,“前几天我们这些‘闲才’凑在一起聊天还说羡慕你。你现在那么能赚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如果你带我们赚钱当然是求之不得。你要几个人?我去给你叫。” “什么带不带的?我们是合作共赢。几个人你看着安排。我得把这个事托付给你。我婆婆和嫂子来了,明天我和陈山河得回老家送她们顺带休个假。”江拾月见萌萌妈答应多少松了口气。 她是有私心的。 78年夏天,银城这边个人做生意其实管得越来越松,闹市区晚上也有人偷偷摆摊。 但,雇佣工人这件事很容易引起麻烦。 一不小心就会被扣上“资本”的帽子。 江拾月记得80年代前后有个政策叫“七上八下”。 意思就是一家私营企业最多只能雇佣七个人,到了八个人就是资本行为,被查到会很严重。 跟嫂子们合作,一来方便自己,二来给嫂子们创收,第三“立场”绝对没问题。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萌萌妈拍着胸膛打包票。 江拾月把工装褪色的教程和配方都写在本子上,还有放工装的屋子钥匙一起递给萌萌妈,“嫂子,明天早晨咱俩一起去仓库,我现场教你怎么褪色。” 工装褪色这一步太重要。 卡其色工装还好说,稍微上个颜色就行。主要是藏蓝色工装,颜色太深不好看,需要用特殊材料漂洗褪色。 其实褪色完也不是常见牛仔的颜色,但,总归比藏蓝色好看。 江拾月又讲了部分细节,跟萌萌妈闲聊了会儿,才带着阳阳回家。 萌萌依依不舍非要跟着阳阳一起到江拾月家睡。 萌萌妈恨铁不成钢地瞪萌萌,“闺女啊!你是女孩子,咱们能不能矜持点儿?” 江拾月笑,在阳阳脑袋上摸了摸,对萌萌道:“不好意思呀!小萌萌,我们家床不够大,睡不开,明天早晨你们再一起玩好不好?” “为什么睡不开?”萌萌不满中透着迷茫,“我们家和你们家都是两张床。我和爸爸妈妈睡一张床,还剩下一张小床。你们家也是三个人。你跟陈叔叔睡一张大床,我可以和阳阳睡一张小床。” 江拾月:“……” 小姑娘安排的不错!下次还是不要安排了。 萌萌妈又羞又囧,低声警告:“萌萌别胡说!” 全家属院都知道陈山河跟江拾月分居。 萌萌嘟着嘴很委屈,“我没胡说。” 她说的都是事实。 萌萌妈十分尴尬,一边朝江拾月道歉,“不好意思,孩子小不懂事。”一边捂着萌萌的嘴往自己家拖。 一直安静到仿若木头人的阳阳突然动了。 第126章 是你这个麻麻 萌萌妈:“……” 萌萌妈知道阳阳跟普通孩子不一样,不敢硬拽,松开手,放任他牵着萌萌离开。 江拾月:“……” 江拾月快走两步追上阳阳,揪住他的衣领,“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下?” 阳阳面无表情看着江拾月道:“萌萌说想跟我睡。” 江拾月:“……” “我听见了。” “咱们家有两张床。” 江拾月嘴角抽了抽,“所以呢?” “你和我爸睡,我和萌萌睡。” 萌萌妈嘴巴几次开开合合都没说出话来。 她也算看着阳阳长大的,和大院其他人一样一直以为阳阳是哑巴。 之前萌萌就说阳阳会说话,但她没听过一直不太信。 今天头一回听见,有点反应不过来。 江拾月知道阳阳会说话同样没反应过来。她皱眉望着阳阳和萌萌的背影,陷入纠结。 阳阳头一回主动表达自己的意愿,要不要配合他? 配合的话,今晚就得跟陈山河睡在一起。 不配合的话,万一挫伤阳阳主动表达的积极性怎么办? 阳阳和萌萌两个小朋友个子不高,速度却不慢。 眼看着两个人四条小腿倒腾着就走到了胡同头拐弯消失。 江拾月:“……” 得,纠结没用了。 ** 晚上点完名,陈山河回家时,江拾月正在跟两个小鬼讨价还价。 “你们两个小朋友睡大床安全,不容易滚下来。”江拾月苦口婆心地劝,“里屋的单人床睡你们两个掉下来怎么办?” 主要,阳阳跟萌萌睡大床的话,她就能睡小床,然后就能光明正大把陈山河轰去营部睡。 反正他也不是头一回。 萌萌看看江拾月再侧头看看阳阳,眨巴着大眼道:“我听阳阳的!” 江拾月:“……” 忍不住教育萌萌,“小姑娘你要有自己的主意,不能什么事都听男人……孩的。” “我的主意就是听阳阳的啊!”萌萌歪着头,有些不解。 这不就是她自己做的决定? 江拾月:“……” 她放弃教育三岁的女娃,转脸问阳阳,“你怎么说?” 阳阳不为所动,言简意赅道:“能睡开。” 江拾月磨牙,挺想打人的。 小孩子可以打的吧? “怎么了?”陈山河站在门口,摘下帽子挂在进门的衣架上。 江拾月没半点大人风度先告状,“你儿子小小年纪就非要带姑娘来家里过夜!你赶紧管管!” 陈山河解外套扣子的手顿了下,嘴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眉梢微扬,默了会儿,才开口:“他们才三岁。” 阳阳刚过三岁生日,萌萌都还没过三岁生日。 家属院的大人们爱说孩子的虚岁。 江拾月一本正经道:“三岁的孩子也该有男女之防。” 陈山河要笑不笑地看着江拾月,“就算男女之防也是七岁起。另外……” 陈山河说到一半闭上嘴。 江拾月追问:“另外什么?” 陈山河轻笑摇头,“没什么。” 说话间外套已经脱下,同样挂在衣架上,端起脸盆招呼阳阳,“走,洗澡去。” 江拾月:“……” 说话说一半什么的最讨人厌了。 忍不住朝陈山河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小声嘀咕,“憋死你!” 陈山河耳力好不说,门窗玻璃上还能看见江拾月在他背后的表情和动作。 外面黑,屋里亮,玻璃像镜子一样。 不知道是这几天朝夕相处让陈山河觉得跟江拾月熟稔了不少还是这会儿江拾月的表情取悦了他。 陈山河回头,对江拾月道:“另外,我以为你在男欢女爱的事情上会比较开明。原来是严于律人宽以待己。” 说完转身牵着阳阳去洗澡。 留下一头黑线的江拾月。 江拾月:“???” 陈山河这是什么意思? 等陈山河走出好远,江拾月才反应过来陈山河是在说她当年强了他的事。 笑话她自己霸王硬上弓,却不让三岁的儿子跟萌萌睡一张床。 不对,是原主强了他。 江拾月扶额。 替原主背了那么多锅,唯独这个锅是真心不想背。 被阴阳怪气内涵了还不能还嘴的滋味很不好。 “阿姨……” 江拾月低头,萌萌怯生生地望着她,“我很乖,一定不会吵你。” 江拾月蹲下身子,跟萌萌平视,“萌萌,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跟阳阳在一起睡呀?” 明明两家离得这么近,除了睡觉都可以一起玩儿。 两个小孩子又不是第一天做朋友。 萌萌咬唇,小脸皱成一团。 “别怕!我不会打人。我只是好奇。”江拾月摸了摸萌萌的头安抚她,“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萌萌垂下头,两只小手搓着自己的裙摆,小声道:“阳阳教我的。他说只要我来住,你就能跟陈叔叔就能和好,成为像我们家一样的一家三口。” 江拾月怔住。 “阿姨。”萌萌望着江拾月,黑葡萄似的大眼透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清澈,“阳阳真的不傻,他可聪明了,比所有人都聪明!比我爸爸还聪明一百倍!” 以前在萌萌心里,她爸爸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 现在被阳阳超过了。 江拾月点头,“我知道。” “真的吗?”萌萌眼睛又亮了几分,“得寸进尺”道:“那,阿姨你能不能再对阳阳好一点儿?他可喜欢你了,你不要丢下他好不好?” 说完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是喜欢你这个麻麻,不是以前那个麻麻。” “好。”江拾月郑重承诺,心里最柔软的角落有些酸疼。 “真的吗?那我们拉钩?”萌萌伸出小尾指,明摆不太相信江拾月。 江拾月配合的跟萌萌小尾指勾在一起,大拇指还摁了个印。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萌萌喊完特别开心地冲出门。 江拾月追了两步,“你去哪儿?” “我去告诉阳阳。” 江拾月:“……” 孩子的世界有时候直白的让大人哭笑不得。 江拾月只得追上去,跟萌萌一起等在公共浴室外……喂蚊子。 好在陈山河不光自己洗澡速度快,给阳阳洗也不慢,没几分钟两个人从浴室里出来。 第127章 做真夫妻 还没等江拾月开口,萌萌就扑过去抱住阳阳,“阳阳,你麻麻跟我拉钩了!她说不会丢下你。” 江拾月:“……” 陈山河挑眉,眼神询问。 阳阳又开启了静音模式,任萌萌抱着他左摇右晃,自己却不动如山。 江拾月摊手,一脸无辜:“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即使刚穿过来时,她也没打算丢下阳阳,只是当时把阳阳当成必须要偿还的债务或者说应尽的义务。 ** 最后江拾月和陈山河都默契地选择了配合阳阳。 陈山河不提去营部里睡,江拾月也假装不知道还有第三个选项。 阳阳好不容易愿意敞开心扉试图融入正常生活,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都愿意积极配合。 这是江拾月第二次跟陈山河同床共枕。 上一次还是因为下雨,在制衣厂的招待所。 一米五宽的双人床是这个年代的主流,让江拾月觉得异常拥挤。 其实,也不是真的那么窄。 两个人身材都不错,占地方并不大。 江拾月贴着墙平躺,跟靠着床边的陈山河中间放两碗水都没有问题。 但,黑夜里除了眼睛其他感官都会变得极其敏锐。 能闻到淡淡的烟味,不能说好闻但也不刺鼻,裹着男性的荷尔蒙气息,让她觉得异常危险。 能听到陈山河平稳的呼吸,十分规律,可江拾月知道他没睡着。 江拾月相信陈山河的人品,即使躺在一张床上也不会有危险。但,依旧无法避免跟异性同床的忐忑。 入睡变成一件痛苦且煎熬的事。 江拾月平躺、侧躺、趴着都觉得异常难受,似乎空间极为逼仄。 她头一次开始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 刚穿来时,原主留下一地鸡毛,人憎狗厌,负债累累。 别人穿越初始化也很憋屈,但立马就能开启打脸虐渣赚钱的爽文模式。 江拾月不一样,她是那个渣极品,总不能自己打自己。 被人数落还嘴都理不直气不壮。 只能憋屈地慢慢养号,同时期待着万一有一天能再穿回去呢? 马上三个月了,穿回去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如果一直留在这边,事业的话不用考虑,以她的能力和“预知未来”的金手指肯定活得特别滋润。 只是感情这事,她可没办法“未卜先知。” 江拾月侧头,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眼睛能隐约看清陈山河。 难道真要跟这个男人过一辈子吗? 这个念头刚动,江拾月怔住。 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竟然不排斥这个念头。 “睡不着?”陈山河突然出声。 江拾月吓了一跳,忙正过脑袋,脸有些烫,像做坏事被大人抓包的小孩子。 陈山河坐起身,背挺得笔直,“聊聊?” “啊?”江拾月疑惑,“聊什么?” 陈山河下意识想摸烟,手摸到前胸口袋的位置才意识到自己穿的是一件白色贴身汗衫,又把手放下,“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嗯?” “还想跟我离婚吗?” 江拾月沉默。 听陈山河提起,她才意识到,最近这段时间她没再想过离婚这两个字。 当然,她也没把陈山河当成真正的丈夫。 还离婚吗? 江拾月问自己。 更茫然。 刚来那会儿肯定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婚。 但,现在有些不确定。 自从在路征那里听过一部分陈山河的故事后,江拾月对陈山河多了一种自己也说明白的感觉。 陈山河等了会儿不见江拾月回话,略一犹豫,开口:“如果你没有更好的选择,愿不愿意试试跟我当真正的夫妻?” 江拾月倏地坐了起来,语调怪异,“真夫妻?” 陈山河:“……” “别误会,我不会强迫你有夫妻之实。我只是想说能不能改变一下我们的相处模式,像正常的夫妻一样生活。”陈山河顿了顿,补充,“如果将来我们都能接受彼此,再……再也不晚。” 最后这句话,陈山河说得有些卡顿。 江拾月为自己想太多把气氛弄得有些尴尬而懊恼,她抬手把鬓边的头发捋到背后,问陈山河,“为什么突然又想跟我重新开始?” “不算突然。”陈山河侧头,眼睛直视江拾月,“是你的话,我很愿意。” 江拾月心猛跳了几下,追问:“你总说我现在是人格分裂。如果我现在答应了你,之前的‘我’再回来你怎么办?” 陈山河想也不想坚定道:“离婚。” 江拾月错愕,“为什么?” 陈山河摇头不语。 他没想过这个问题。 但,见过现在这么好的江拾月,怕是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将就。 “你好好想想,不用着急回答。”陈山河边说边穿鞋。 “你去哪儿?” “去给你画设计图。你早点休息,回老家的路有些远,会很累。” 其实,只是陈山河的心被江拾月的问题问得有点乱。 ** 江拾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天光大亮。 枕边放着一沓服装设计图。 江拾月趴在床上翻着图纸,忍不住扬起唇角。 陈山河确实很聪明。 都说隔行如隔山,在陈山河身上却完全看不出来。 他画服装设计图上手很快,越来越熟练。 江拾月伸出食指沿着图纸上的线条轻轻描绘。 不知道是不是自作多情,她竟然在这些线条中感觉到了一丝宠溺。 陈山河独特的宠溺方式。 江拾月刚起床,赵彩凤和吴秀娥正好进门。 赵彩凤撇撇嘴,“就你这样的懒婆娘,在我们生产队会被男人打死的!” “是吗?”江拾月边倒洗脸水边反击,“那你怎么还能活着到这里的?只能说明陈家大哥太善良。” 赵彩凤没文化,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江拾月这是讥讽她更欠揍,咬牙切齿指着江拾月骂,“等回老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谁收拾谁不好说,但,你再冲我这态度,我保证下个月开始你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赵彩凤急眼,“你敢!你可是黑字白纸写过字据的。现在就想反悔?” “我又不欠你的。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你对金主……”江拾月倒转手,指了指自己,“我,最好客气一点儿!” 第128章 没有对比没有讽刺 大不了换个乙方。 江拾月洗干净脸,拿出雪花膏对着贴在墙上的旧方镜往脸上抹,在镜子中看着朝她背后龇牙咧嘴的赵彩凤,“我知道你想什么。不就想着等到回了生产队,我举目无亲你就好拿捏我?” 被说中心事的赵彩凤,先是心虚地缩了缩脖子,随即挺直腰板,“本来我就是你长辈。” 教育晚辈应该的。 江拾月摇摇头,懒得跟没有脑子的人浪费没有意义的口舌,扣上雪花膏瓶的盖子,走回里屋。 一个大嫂而已,充其量是平辈,还长辈?! 在生产队跋扈久了,不知道外面的天多大。 还妄想收拾她? 阳阳和萌萌不在房间。 江拾月拿着图纸往萌萌家走。 远远地就听见萌萌家十分热闹。 走到跟前看见很多眼熟的嫂子在萌萌家,不过江拾月能把名字跟脸对上的还是那么几个。 王莹莹站在门口,第一个发现江拾月,主动打招呼,“拾月嫂子,你来了?” 王莹莹一开口,屋里或坐或站的嫂子们都纷纷朝门口看过来。 “小江嫂子,快进来坐!”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的嫂子起身让座。 “就是,快进来!外面怪热的。” “拾月嫂子,你身上这件裙子是买的还是自己做的?真好看。我都没见过这样的款式。” “别说!我也没见过,拾月嫂子真是人美心也善。” “……” 江拾月嘴角抽了抽,垂下眼敛去眼中的情绪。 三个月前,同样是这些人,指着她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集体要去找首长告状非要驱逐她离开大院。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讽刺。 当然,不是嫂子们欺软怕硬,主要是原主不做人。 萌萌妈从人群后方挤出来,笑着制止众嫂子,“嫂子们,你们不用这样。江拾月嫂子没咱们想的那么小气。正常说话就行不用这么客气。” 江拾月点头,“吕嫂子说的对。” 萌萌妈的名字好像是吕香慧。 萌萌妈往江拾月手里看了眼,“嫂子,是来给我们送图纸的?” “嗯。对,顺便想跟你说说褪色的事。” “嫂子,你这褪色一件衣服给多少钱?改一件衣服多少钱?”大壮妈抢问。 她性子直,藏不住话,也不太会看人脸色更难掌握说话的时机。 紧挨着大壮妈的豆豆妈,悄悄用手指戳了戳大壮妈,示意她别乱开口。 大壮妈没明白豆豆妈的意思,以为豆豆妈嫌挤,往一边挪了挪。 豆豆妈“……” “漂染的话,很简单,一毛钱一件。改衣服和之前请王红和王莹莹嫂子帮忙一样,一件衣服五毛钱。” 诸位嫂子互相对视一眼,都很满意。 倒是王红开口:“拾月嫂子不用给这么多。”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绢,从层层叠叠的手绢里拿出十块钱递给江拾月,“嫂子,之前是因为生气,也不相信你真会给钱,才会收这么多。都住在一个家属院里,不能让你贴这么多!在我们老家生产队,壮劳力挣一整个工才七毛钱。哪能一件修件衣服就给五毛钱?!使不得。” 王莹莹也走出来,跟王红一样,掏出五块钱递给江拾月,“就是!嫂子,你现在不计较过去的事,愿意带着我们一起做事,我们都很感激。万万不能让你干亏本的事。” 江拾月心情有点复杂。 家属院这些嫂子,真正有文化的其实很少,处理起事情来难免会有些短视和肤浅。 可她们大多数都是普通的老百姓,本分、实诚。 你帮我一分,我还你十分。 江拾月摇摇头,两手同时推在王红和王莹莹的手上用力,“嫂子,这些钱是你们凭自己的劳动在我这里赚取的,没道理再推给我。另外,你们也说了,我想和大家一起做事情。 咱们这么多嫂子,很多人我还叫不上名字也是第一次合作,但是绝对不是最后一次。亲兄弟还明算账,要是嫂子们再这么客气,以后我可不好意思再麻烦大家了。” 王红跟王莹莹生怕以后江拾月真不带她们,这才收回钱。 *** 江拾月带着嫂子们到被“她”强占的房间,看她要改的工装,以及褪色用的东西。 “褪色的大缸,晚点陈山河会送过来。”江拾月道,陈山河答应帮她找几个废旧的大缸用来褪色或者染色。 “不过,修改工装的活,只能是有缝纫机的用缝纫机,没有缝纫机的用手缝。本来我是想买几台缝纫机的,只是时间有限我来不及弄那么多缝纫机票。”江拾月解释。 她真问过票贩子,想着先买五台缝纫机,连票和钱大概一千五百块。 可惜,票贩子那就剩一张票。 另外,最早放开的个体经济主要就是服务行业,缝缝补补、维修这样的活计。 没有缝纫机其实更安全。 大壮妈第一个道:“没事!我们用手缝就行!你说改什么样我们就改什么样。” “那我先谢谢大家。”江拾月微微弯腰,“不过,丑话我先说到前头,以免以后弄得不愉快。我这些工装改好了都是要二次售卖的。如果大家的针线活干得实在看不过眼,我不光不付钱,还要追究赔偿弄坏的工装!” 嫂子们一听弄坏要赔,有几个立刻想打退堂鼓。 王莹莹跟王红站在最前头,两个人跟江拾月合作过,熟悉江拾月的要求率先点头,“好!” 吕香慧见王红跟王莹莹表态,知道问题不大,笑着尽一个中间人的职责,先对江拾月道:“嫂子,你放心!今天站在这里的嫂子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这些嫂子们女红一个赛一个的好。你放心,绝对没问题。” 又转脸安抚现场的嫂子们,“江拾月嫂子不是要刁难大家,只是提前给大家打个预防针。只要好好干,我相信咱们做的针线活不会差!” 王红点头附和:“对!江拾月嫂子的要求并不苛刻,就是需要咱们仔细点儿。” 诸位嫂子这才松了口气。 江拾月用房间里的缸给大家演示了一遍褪色流程。 教完大家又把图纸给了吕香慧,让她保管。 “大家都知道,我们要回老家一段时间。所以活不急,大家慢慢做。”江拾月笑。 第129章 拜访师娘 回老家的火车是傍晚。 一行人上午到银城后,陈山河在他们单位机关招待所要了一间房,让赵彩凤和吴秀娥先休息。 江拾月:“……” 抗议,“我的房间呢?” “还得麻烦你跟我去个地方。”陈山河看着江拾月开口。 “去哪儿?” 陈山河垂下眼,“去看看我师母。” 江拾月心想关我什么事?我都不认识。 但转念一想,两个人是夫妻,共同登门拜访长辈是应该,略一犹豫点点头,“好。” 很快,江拾月发现,陈山河叫他一起去看师母不只是为了礼貌,而是他“近乡情怯”。 自从陈山河的师父出事以后,陈山河总觉得没有脸见师母,这三年都是礼到人不到。 是知道陈山河真正病因后的路征劝陈山河来看看师母,说不定对他有益处。 一家三口买了些礼物,到银城某个工厂的家属院。 江拾月纳闷道:“你师娘不是应该住在大院里?” 陈山河站在单元门口,望着楼上某扇窗,摇头,“这是师娘随军前的单位,她住的是单位分给她的房子。我师父走之后,她又回来工作了。” 江拾月猜测着,这位师娘是怕在大院睹物思念呢?还是想让自己忙起来不乱想呢? 江拾月等了会儿,陈山河依旧站在原地丝毫没有想抬脚的意图。 江拾月:“???” 看望师娘就这么看的? 她刚想开口催促,目光在陈山河紧握的拳头上扫过,突然明白过来。 他不敢。 原来,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这个号称近年来最有天赋的飞行员,心结真的是他师父。 大约真应了那句平日里越看起来无坚不摧的人,示弱时就越让人觉得心疼。 江拾月心里一软,微不可见地叹息一声,换了一只手牵阳阳,空出来的手主动覆上陈山河的拳头,“走吧!” 她坚定地向前迈上台阶。 陈山河没动,微微仰望江拾月。 江拾月站得高,略略高出陈山河一点点。 江拾月什么也没说,就安静地回望陈山河,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眼神鼓励。 大约过了一分钟,陈山河又抬头往楼上看了看,用力回握江拾月,牵着她和阳阳进了单元门。 师母家在三楼,整个过程里,陈山河都没松手。 到了门口,陈山河又停住脚步,缓缓松开江拾月的手。 江拾月见他又想掉头,一把抓着他的手,用脚轻踢房门。 她没手敲门。 陈山河:“……” “谁呀?”师母的声音响起。 陈山河想走。 江拾月笑眯眯道:“陈山河!” 陈山河:“……” 师母:“……” 大约怕骗子,师母只开了一小条门缝。 门前就四四方方一块平台,江拾月站在里侧,陈山河站外侧。 师母看见的确实是陈山河,这才拉开门,一脸惊讶,“山河,你怎么来了?” 江拾月注意到师母只有惊讶没有不满。 “快进来!”师母招呼两个人进门,“你们先坐,热吧?我给你们切西瓜。” 不等江拾月跟陈山河拒绝,师母已经进了厨房。 师母是个干净人,不大的房间里收拾的板板正正干干净净。 江拾月牵着浑身紧绷的陈山河坐在沙发上。 师母很快出来,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放在茶几上,瞄了江拾月一眼,笑着道:“你是拾月吧?长得真好看!山河眼光就是好!” 江拾月:“……” 师娘,您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更不错。 她不信师娘不知道她跟陈山河是怎么结婚的。 师母这年纪,怎么会看不懂江拾月写在脸上的疑问,目光往两个人牵着的手上落了落,笑:“怎么在一起的不重要。怎么一直在一起才重要!” 江拾月想给师娘点赞。 没想到师娘这么通透。 不过江拾月也不算太意外。 不光师娘,包括大院里的嫂子们也一样。 她们其实在某种程度上都很通透豁达。 比如时刻做好当寡妇的准备。 撇开原主这种极品不谈,就算是张素芬,在大义上也绝对不含糊。 只是那些嫂子们在男女感情的事上可没师娘这么开明。 江拾月不知道怎么回,干脆低下头做娇羞状。 师母夸完江拾月,目光又转向阳阳,“这是你们的孩子吧?像山河多些。看着也是个聪明的。” 江拾月侧头看阳阳,阳阳已经被路征证实是个小天才。但一般人看见阳阳会联想到聪明这个词吗? 师母注意到江拾月的目光,轻摇头,解释:“等你到我这个岁数就知道,看人不能看表。阳阳这孩子年纪不大,心里装事不少。是个很聪明很稳重的孩子,跟山河很像。只是……” 师母目光在陈山河脸上落了落,“有时候慧极必伤,心思细腻的人难免想的过多,容易累也容易伤。” 江拾月微怔。 没想到师母不只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她是真的通透。 这番话夸了阳阳,也在宽慰陈山河。 “师娘!”陈山河艰难地开口。 师母摆摆手,“别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一直在等着你。这三年你不登门,你结婚生子我知道但是从未出现。 不是因为我还怪你,而是因为我知道你需要时间走出困住自己的心魔。” 陈山河低下头。 江拾月注意到地面上很快有几处颜色变得深。 阳阳突然起身。 江拾月只好把目光转向阳阳。 阳阳笔直走向书柜。 客厅一面墙上立着一个书柜,书柜大约七层,整整齐齐码放着各类书籍还有笔记本。 阳阳目标明确,在低层抽出了其中一本开始看。 江拾月视力好,认出那本书就是《孙子兵法》。 忙起身想去制止阳阳。 阳阳不通世俗,但做父母的不能放任他在别人家翻东西。 师母拦住江拾月,“孩子喜欢看书是好事。书柜上的书没有不能看的。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小竟然看这么深的书。” 师母语气里多了几分惊讶。 江拾月第一次理解,为什么父母总爱鸡娃,得承认像这种时候很能满足一个母亲的虚荣心以及骄傲。 第130章 护我领空 陈山河啜泣出声。 师母目光从阳阳身上移到两手遮住脸的陈山河身上,“从老马走,你不来看我我就猜到你这孩子准是想多了把老马的死怪在自己身上。山河,那天的事你们大队的人跟我仔细说了。 我可以笃定地跟你说,你师父不会怪你。” 老马就是陈山河的师父马大力。 “师娘……”陈山河哽咽。 江拾月知道这种时候自己不应该开口,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塞进陈山河手里。 师娘轻叹一声,两手撑着膝盖慢慢起身。 江拾月看见师母眼角也是湿润的。 她走回卧室,过了一会儿又走了出来,手里捏着一封信,停在陈山河面前,空着的手先摸了摸陈山河的头,才把信封递给他,“这是你师父给你的……信,算是信吧?!” 陈山河松开手,用江拾月给的帕子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一把,再抬起脸,神色如常,只一双眼睛通红。 他从师母手里接过信,打开。 眼角慢慢又重新开始湿润。 没有人能未卜先知,师父也不能。 但是所有的飞行员,尤其是试飞员,都知道,自己哪天上去了就会下不来。 遗书是日常必备。 师母给陈山河的这封信也可以说是遗书。 男人之间不会婆婆妈妈说什么舍不得,只是一直嘱咐陈山河,如果他没了希望陈山河能继续飞继续设计。 设计世界上最牛的飞机,试出最顶尖的战机,护我领空,击退所有来犯者。 师母等陈山河看完,才轻声道:“山河,你师父的死我不怪你,老马也不会怪你。但是,三年了,你始终不能再回飞行大队,老马知道怕是会不高兴。” 师母语气很淡,甚至谈不上责怪。 可是,江拾月却觉得这句话对陈山河来说很重。 “师娘!”陈山河扑通一声跪在师母面前,“我错了!” “我说了,你不用道歉。你师父的死,跟你没有半点关系。如果每次事故都要追究责任,那还有谁肯试飞?还有谁肯再设计飞机?这三年我知道你自责,一直不知道你回不去飞行大队是因为老马。我还以为……” 师母说着看了江拾月一眼,没继续,换了话题,“知道前天,小路来找我,我才知道你的心病不是因为试飞出事故吓到而是因为老马。 本想着,等你从老家回来,我再找你谈谈,没想到你今天过来了。” 江拾月:“……” 她猜师母未说完的那话应该跟她有关。 比如,“我还以为你娶了个不省心的媳妇儿没法去飞行大队。”或者“比如我还以为你为了家庭不愿意再飞向天空。” …… 江拾月他们一家三口,一共在师母家待了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里,师母做了一顿饭,有老马爱吃的也有陈山河爱吃的。 吃饭时,师母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事。 都是以前师徒两个人怎样“臭味相投”的趣话。 一直到他们一家三口离开,师母没再提一句飞行的事。 江拾月从单元门里走出来,学着陈山河的样子,扬起头。 看着那扇窗。 心情很复杂。 ****** 78年银城的火车站,其实并不老破旧。 只是在江拾月眼里,火车站又小又落伍。 没有网络票,所有人只能规规矩矩的排队买票。 在78年打工潮还未兴起,没有那么多离乡和返乡的农民工,火车站里不算拥挤。 江拾月好奇地张望着、对比着。 同样好奇地还有吴秀娥和赵彩凤。 对吴秀娥来说,她日常出过最远的门也就是自己家的院门,她是小脚,行动不便。 赵彩凤要好一些,逢年过节置办东西,偶尔还去县城。 最淡定的两个人是陈山河和阳阳。 陈山河去找电话打给路征,阳阳坐在路边石上,看《孙子兵法》看得浑然忘我。 那本新华字典阳阳已经翻完,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加上江拾月教会他拼音,可以说他是这整个火车站里认字最多的人。 孙子兵法是阳阳在陈山河给他的。 江拾月摇头,一个三岁孩子的课外读物竟然是《孙子兵法》。 过了会儿陈山河回来,招呼大家进站。 江拾月:“???” “路征还没来。” 她的材料。 “外面热没地方坐。咱们进去等他。” “他没买票也能进站?”江拾月挑眉。 陈山河点头,“买月台票就行。” 江拾月这才想起,在78年,送亲朋好友坐车可以买站台票,一路能把人送到火车门口。 路征气喘吁吁赶来时,离火车开动只有不到十五分钟。 他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人扛一大麻袋。 “嫂子,不好意思,过检查费了点时间。还好没耽误。”路征抹着额上的汗。 江拾月摇头,“麻烦你了。” “为嫂子服务!”路征挺直了腰板。 惹得陈山河斜眼看他。 路征嘿嘿笑了两声,搓着手,有点扭捏地开口:“嫂子,你要是真能做出来你说的东西,能不能拿给我看看?” 江拾月摇头。 路征怔了下,摸摸后脑勺,有点尴尬。 “千里迢迢背过来背过去有点麻烦。”江拾月道,“如果我真做出来,还得麻烦你再准备一份材料,我可以回来再做!” “好!好!可以!”路征比着OK的手势,十分兴奋。 陈山河舌尖轻抵上牙床,疑惑地目光落在江拾月脸上。 这几天他已经非常确定江拾月还是如假包换的江拾月,没有易容,不是假扮。 性格南辕北辙可以说人格分裂。 但,凭空多出来的知识和阅历呢? 他很愿意跟现在的江拾月相处,也必须跟她相处。 尽管很不愿意,职业本能还是让他会提防江拾月。 感觉很矛盾。 江拾月没注意陈山河的表情,笑眯眯地跟路征挥手说再见。 三国国籍。 做起生意来多方便? 江拾月想,自己那批工装应该有下家了。 陈山河和路征把麻袋扛上火车。 路征刚跳下车,火车就开动了。 一家五口,几乎占满了一小间卧铺车厢。 第131章 换个老婆 吴秀娥跟阳阳一人一张下铺。 赵彩凤选了一张上铺。 江拾月选择跟阳阳挤在一起。 陈山河坐在了床边的坐位上。 吴秀娥摸摸床,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没想到火车上还能有床。” “你没想到的事多了!你还没想到你儿子结婚了呢!”赵彩凤一离开大院,又恢复了被江拾月收拾前的嚣张跋扈。 吴秀娥对赵彩凤的惧怕深入骨髓,闻言瑟缩了下,不敢再出声。 江拾月轻哼了一声,警告赵彩凤,“赵彩凤,你要知道一件事,从银城到你们家两千四百公里,中间要转两次车。据我所知你不识字,你猜你哪次去上厕所的时候我们会不会下车‘忘记’等你?” 赵彩凤从床上探出头瞪江拾月:“小蹄子,你敢!你要真敢丢了我,陈山林不会放过你!” 陈山林是陈山河的大哥。 “是吗?”江拾月侧着身轻拍阳阳的背,讥讽的看着赵彩凤,“你哪来的自信?就凭你像六十岁的脸?还是凭你在赵家作威作福?还是凭你虐待公婆?亦或是霸占陈山河的津贴来给儿子攒聘礼?” 赵彩凤倏地坐起身,脑袋撞在车顶上“哎呦”一声,捂着头又重新坐了回去,脸扭曲地恨不得撕了江拾月,“你再胡说一句,我跟你拼了。” 江拾月斜睨赵彩凤,笑着道:“赵彩凤你说我能拿出六百块钱请一个营的官兵吃饭,能不能再拿出六百块给陈山林娶个老婆?唔,六百块钱的话,应该能娶个年轻一点儿的吧?就算不年轻对公婆好点儿应该不难吧?” 赵彩凤瞬间石化。 半晌像被戳破的气球,泄了气,红着眼眶退回床铺上,再没出声。 六百块,在公社确实能选个好媳妇儿。 有六百块,一吵架就嚷嚷着要离婚的陈山林怕是真的会不要她。 有六百块的江拾月她惹不起,除非,六百块是她的。 想归想,出门在外,大字不识一个的赵彩凤只能咬牙忍下的同时在在心里盘算回老家后怎么收拾江拾月。 江拾月见赵彩凤不挑事就懒得再理她,她注意力都在阳阳身上。 坐在窗边的陈山河目光也是时不时落在阳阳身上。 陈山河跟江拾月出门前最担心的就是阳阳。 路征也不确定刚刚好转的阳阳贸然进入人群会发生什么。 也许会适应,也许会更排斥。 从早上出门到现在阳阳一直在陌生的地方见陌生的人。 在师娘家状态还好,来到火车上,似乎有些焦躁。 江拾月陪在阳阳身边,他就会平静很多。 第二天早晨,到了省城,他们倒了第一次车。 这一次能从银城所在的省城到陈山河老家所在的省城,路上大概还要三天两夜。 赵彩凤时不时还是会找事,但,都被江拾月怼回去。 赵彩凤每次都是被刺那个,回回被怼得哑口无言,下次接着找事。 某种程度来说,心理素质不错,俗称厚脸皮。 阳阳状态还算可以,白天看书时依旧浑然忘我,安静乖巧。 江拾月想,在对儿童包容心越来越低的未来,带阳阳出门倒是省心。决定不会发生吵闹引起别人不适。 但是每当把书从阳阳手中抽走,他就会有其他的反应。 略显焦躁而且极度黏江拾月。 江拾月走到哪他跟着去哪。 包括去厕所。 于是,每次江拾月去厕所,阳阳要跟着,陈山河不放心就陪着他们母子。 同一车厢的一个妇女,夸江拾月:“同志,你真有福气!上个厕所还有两个男人保护你。” 江拾月含笑道谢。 另外一个隔断间里,一个中年男人探出头,“咱们家三个男人呢!你不也很幸福?难道还非得陪着上厕所?” 妇女哼了一声同时朝男人翻白眼,“男人多跟幸福有什么关系?人家年轻人,小两口恩爱,寸步不离。小朋友懂事,保护妈妈,乖巧懂事。这才幸福得让人羡慕!你们爷们……呵呵!” 中年男人:“……” 重新缩回卧铺。 江拾月:“……” 被迫听了一耳朵八卦,只能装聋作哑。 妇女性格好,只说了那么两句话,似是把江拾月当了朋友,还跟她分享自己带的食物。 江拾月不好白吃白拿,也把自己带的吃食给妇女。 穿衣打扮其实看不太出什么,但是在物资极其珍贵的年月,能在火车上带一些水果饼干零食的最起码得中产以上。 坐卧铺出门本身就代表最起码是“铁饭碗”。 由此可见,这妇女和中年男人应该还得是自家单位的干部。 妇女虽然热情,但是特别有分寸感,不说自己的事也不问江拾月的来历,只是闲聊。 时间一晃又到了晚上。 江拾月跟阳阳睡在狭窄的床上,不太舒服,半睡半醒,睡不踏实。 迷迷糊糊中,突然听见一阵刺耳的声音。 随即整个车厢猛烈晃动…… 第132章 地震脱轨 江拾月瞬间清醒过来,抱着阳阳往下一滚进入床底。 陈山河似乎早江拾月一步醒来,只是车厢甩出去的巨大惯性让陈山河的动作慢了一秒。 飞行员出身的陈山河都会被这种程度的摇晃影响,可想而知有多严重。 陈山河胳膊张开,一手伸向江拾月一手伸向吴秀娥。 他的手刚碰到江拾月的衣服,她已经滚进床底,一手把阳阳护在怀里,另外一只手牢牢抓着床脚。 陈山河十分诧异江拾月的反应速度,但也没时间多想,把吴秀娥护在怀里同样滚进床底。 这一切发生在电石火花间。 尖锐的火车制动和摇晃,惊醒了整个车厢的人。 轰! 车厢脱轨,重重甩了出去。 所有的人都来不及反应就被从床上直接掀进走廊。 赵彩凤也是其中一个,连滚几圈才停下。 江拾月多少算有准备也被甩了出来,用力握着床脚的胳膊被重重拉扯,疼得江拾月龇牙咧嘴。 刚稳住身子恰好看见白天跟她聊天的那对夫妻。 中年妇女当时说话的态度,让江拾月以为夫妻感情不好。 事发时,虽然他们没反应过来。 但是甩出床铺的一瞬间,中年男人在空中时不是去护自己的头,而是张开胳膊接住了砸过来的中年妇女,抱着她甩了出去。 自始至终,中年男人都没松开手,哪怕他的自己背狠狠撞上不知道哪飞来的马扎。 在一片哀嚎声中,车厢终于翻到在地。 陈山河比所有人反应都要快,第一时间破窗,把吴秀娥递了出去,又把江拾月跟阳阳一起送了出去。同时嘱咐江拾月,“应该是地震,去找开阔地带待着。” 江拾月点头,二话不说就走。 “磨蹭什么呢?还有我!快拉我一把!”额角上鲜血淋漓的赵彩凤朝陈山河伸出手。 陈山河目光越过赵彩凤快速在硬卧车厢里扫了一圈,确定有伤无亡,原地一蹿从他弄破的洞里钻了出去。 赵彩凤:“……” 随即破口大骂。 “陈山河你个白眼狼!老娘管你吃管你喝,大难临头,你只管老婆孩子不管……” 车厢里其他乘客压根没反应过来。 伤得伤,晕的晕。 先爬起来的乘客纷纷呼喊自家亲人的名字。 车厢里乱成一团。 只有被中年男人护在怀里的中年妇女注意到陈山河丢下一车上带着老婆孩子离开,目光露出困惑和诧异。 但,随即就被中年男人背后的血吓住。 “老林!你受伤了?” ****** 江拾月从火车里出来后,背着吴秀娥,牵着阳阳头也不回地往前冲。 大约凌晨三四点,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更可怕的是,江拾月发现自己无路可逃。 这里是山区,四周都是山,每座山都受到了地震影响,山顶还在不停的掉落石块。 江拾月随身携带着一把小铝皮手电筒,打开照向四周,没发现有合适的逃生路线。 她扭头看火车。 火车头刚要进隧道,但隧道口被巨大的落石堵住。 看样子,隧道应该也有塌陷。 还好火车还没进隧道,否则她们这一列车人怕是得被活埋。 火车不比汽车,刹车没那么及时,车头以及前头的车厢撞到巨石后因为惯性砸到一边的山体上,严重变形。 餐车、软卧、硬卧以及部分硬座车厢全部脱轨,左倒右歪。 从车厢里逃出来的旅客越来越多,死伤暂时无法统计。 旅客的哭嚎声划破天际。 赵彩凤也跌跌撞撞跑了出来。 却始终不见陈山河。 陈山河从车厢出来后,只请求江拾月带着吴秀娥一起,自己却逆向跑向火车头。 江拾月知道陈山河的职业和性格注定他不会独自求生,能让他暂时舍弃救一车厢人,就意味着还有更大的危险。 江拾月犹豫再三,找了个视野范围内最安全的地方,把阳阳跟吴秀娥安顿好。 “阳阳,现在我们遇到了很大的麻烦,一不小心大家都会没有命。你这么聪明能理解我说的对不对?” 阳阳点头。 “现在,你要照顾好自己和奶奶,尽量不要走动,留在这里等我,我得回去看看。”江拾月拍拍阳阳的小肩膀。 “放心,这里有我。”吴秀娥表态。 在阳阳点头后,江拾月奔向火车头的方向。 她不是好奇,只是心头直跳,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相反,直觉告诉她真正的灾难还在后方。 天空中飘起了小雨。 江拾月刚走两步,地面传来震动,她两腿一软,跌倒在地。 同一时间,其他奔逃的旅客也都纷纷倒地。 江拾月终于知道那些落石怎么来的。 跟陈山河猜测的一样,是地震。 还是特大地震! 短短几十米,江拾月跌倒数次。 终于在靠近车头的位置,找到了陈山河。 陈山河一脸血污,刚刚把一个重伤的人从扭曲变形的车头里拖了出来。 江拾月见状连忙朝旅客大喊:“有医护人员吗?” 好在七八十年代,大多数人还很淳朴,没那么重的防备心,很热情,有几个人很快从人群里出来,围过来。 陈山河皱眉看了江拾月一眼,但最终什么都没说,重新返回去救人。 不多时后又背了个昏迷的人出来。 江拾月见大家都忙着,咬牙用自己学过的紧急医疗中的心肺复苏给这个人急救。 不知道江拾月的救治有效还是这人本就伤得不重,很快轻咳了几声醒过来。 醒来就要往列车的方向跑,但是刚走两步就跌倒。 江拾月拦他:“你受伤了,不能过去。” 伤者一脸焦急,“必须得去!要不然大家都得死!两台内燃机的油箱都被震碎了!撞击这么严重很容易起火。” 他话音刚落,机车方向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完了!”刚刚被江拾月救的男人跌坐在地上,“机箱里还有近十吨油啊!这起火万一爆……” 江拾月忙伸手捂着男人的嘴,制止他说下去。 第133章火不灭,谁都活不了 江拾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却无计可施。 附近没河没水,最近的河百米开外。 天空中下的这点雨对熊熊烈火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陈山河恰好又重新返回,这次他背上没有人,证明已经没有能救的人。 江拾月把油箱碎裂起火的事跟陈山河说了。 陈山河只沉默了三秒,从脖子上掏出一只哨子,有节奏的吹了起来。 江拾月皱眉,这时候吹哨? 难道他的哨声能传百公里召唤他们营的战士不成? 江拾月心头的疑问刚起,不同方向的旅客群里,有大约二十来名汉子向这个方向奔过来。 他们到跟前,陈山河立正敬礼,自我介绍:“西北军区,9378部队,空军现役陈山河。” “东北军区,3497部队,陆军现役隋昌林。” “西北军区,退役军人,游鸿。” “西北军区,现役,陆军李福景。” “……” 江拾月听得瞠目结舌。 这二十六个汉子,年龄最小约莫也就刚成年,年龄最大的都白了大半头发。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是军人。 现在或者曾经。 陈山河目光在白头发的老人身上落了落,“您……” 白发老人摆摆手,“我穿过这身绿衣裳,多大年纪也得站在百姓前头。” 陈山河点点头,没再多劝,直接道:“现在有个特别危急的情况。” 他抬手指了下燃火的方向,“机车油箱还有九吨多燃油,已经发生泄漏起火……” 二十六个现在或者曾经的战士都齐齐变了脸色。 有几个出于好奇围过来的人中,一个年轻男人主动站出来,“我虽然没当过兵,但是我也想出一份力。” “还有我!” “我也是!” 陆续又有几个人出列参与到救火队中。 陈山河召集起人手,却发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附近没有水源。 只几个小坑里多少存了点雨水。 雨不大,雾蒙蒙的,对火势没有半点威胁。 陈山河二话不说,弯腰用手从坑里捧着水往火上浇。 其他人有样学样。 人人都知道,这是近似傻气的动作。 火势越来越大,几十号人用手捧水浇算什么? 一捧水泼上去,连个滋啦声都听不见,如同泥牛入海。 江拾月拿着手电筒照了一圈,指着其中一节歪倒的车厢,“那好像是餐车!餐车里有锅碗瓢盆。” 陈山河几乎在江拾月开口的瞬间就冲了出去。 江拾月微怔,一时间不知道是两个人心有灵犀还是陈山河反应快。 很快,餐车上能用的锅碗瓢盆都大家被找了出来。有人挖泥水灭火有人从远处往这边提水。 后面硬座车厢里的旅客多数都没受伤,很多人自发跑过来帮忙。 大家把车厢里所有的公用水都拿了出来往火上浇。 数百人拼尽全力,火势却依旧越来越猛。 刚刚从重伤中苏醒的列车长急得挣扎着要坐起来,“这样不行!” 燃油的燃点非常高,大家这么做根本没任何用处。 最可怕的是,竟然起风了。 火舌眼看着迅速吞向旅客车厢。 还有很多人困在车厢里。 这样会被活活烧死,就算不被烧死也一样被炸死。 陈山河扔掉手中的盆,钻进车厢扯了几条棉被出来,扔进泥坑浸湿,用盆装满湿泥沙,披上棉被直接冲进火海。 路过江时月时,低声快速说了一句话。 “疏散乘客。” 江拾月收回试图去拦陈山河的手,当机立断,从地上拽起一个看起来像是列车上的干部,去组织还能动的列车员疏散旅客。 老弱妇幼伤能送多远算多远。 剩下的人接力,从百米外的河边一直排到火车跟前。 女人在近河边,男人近火车,接力运水。 除了行动不便的老人孩子,能动的大人孩子全都加入到了队伍里。 五六百人排四条百米长龙。 源源不断的水从河边传过来,空桶空盆空碗传回河边。 ** 第一个进到火场的陈山河,冒死靠近起火点,把一整盆泥沙扣进了机车油箱。 虽然危险,但是陈山河这样灭火无疑直接且有效。 那个白发老兵见状二话不说学着陈山河把棉被打湿冲进火场。 那些现役或者退役官兵,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端着泥盆,裹着湿棉被冲进火场。 一些没伤在要害的伤员们,自动分成两组。 一组去车厢找出棉被来泼水打湿。另外一组负责接应从火场里冲出来的官兵。 陈山河出来的一瞬间,江拾月就端起一盆水兜头浇了上去,给他降温的同时灭掉棉被上沾的燃烧的火油。 陈山河略一休息重新返回火海。 江拾月把自己上辈子学过的急救知识现场教学,教给了一部分年轻勇敢热心的姑娘们。 一旦有官兵从火海里冲出来,被高温灼伤或者体力不支,这些姑娘们就立刻把人搀扶到一边,进行简单的治疗或者帮助官兵降温。 不知道是这年代的人普遍淳朴,还是生死关头人们更容易齐心。 总之列车上大部分乘客都加入到灭火救人的队伍里,当然,也有极个别的明明是青壮年,却不肯出力。 比如赵彩凤。 赵彩凤其实不算年轻,但她一直在田地里劳作,身体健康,在这种时刻就算壮年。 可赵彩凤捂着额头上的一点破皮躲在吴秀娥身后“哎呦哎呦”的叫唤。 ** 即使身体素质过硬的陈山河,往返四趟,也终于扛不住晕了过去。 江拾月和几个姑娘把陈山河抬到一旁。 陈山河脸被烤的通红,浑身发烫。 本就没多长的头发,被燎的贴着头皮。 手上都是烫起来的泡。 江拾月要来一个黑色细U型发卡,掰直了在石头上磨尖,略微烧了下尖端权当消毒,就开始给陈山河挑水泡。 他醒来还有得忙。 结果江拾月刚挑破两个水泡,陈山河就醒了过来,挣扎着爬起来,就要往火场冲。 江拾月拉了陈山河一把,“现在火势已经小很多了,你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第134章 劫后余生 天色渐亮。 第一缕阳光升起时,大火终于被扑灭。 大家情不自禁地欢呼,鼓掌。 江拾月一屁股坐在地上,地上是湿的,衣服是湿的,很难受。可心里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突然就没力气。 这才是真正的劫后余生。 陈山河唇色发白,目光一直在人群里找,看见江拾月后松了口气,走过来朝她伸出手,“不能坐地上,去换件衣服再出来。” 地上湿凉,对女人不好。 江拾月看见陈山河伸向自己的指尖都是颤抖的,知道他是累到脱力。 她虚借陈山河的力起身,爬进之前的车厢,换了身行动方便的衣服,又找了半天,翻出放干粮点心的布包,取出一个面包和军用水壶递给陈山河。 她自己也拿了一个面包,刚咬了一口,抬起头,见周围所有的人都巴巴地看着自己。 江拾月感觉自己活像误入狼群的羊。 江拾月略一犹豫,留下两个面包,站起来把包裹里自带的干粮、点心、水果都分给了众人。 江拾月先分给重伤员,然后是刚才冲进火场灭火的官兵。 其余人,没了。 人太多,吃食根本不够分。 江拾月连自己手里的面包都分了一半给别人。 陈山河也一样,他只掰掉了自己咬过的地方,其余送了人。 江拾月手里剩余的两个面包给了阳阳和吴秀娥。 刚刚脱困的赵彩凤一看见江拾月拿着两个面包没有自己的份顿时又气炸,从地上蹦起来指着江拾月骂。 “江拾月你个丧良心的!你宁愿把吃食给不相干的陌生人都不给我?你可别忘了!那里面也有我的口粮。” 江拾月斜眼看着赵彩凤:“你还有力气骂人,证明不饿!” “你……” 江拾月累得不轻,脾气没平时好,一巴掌拍掉赵彩凤的手,“我什么我?数百人围着救火,你好意思坐在这儿看着?你有手有脚却什么忙都不肯帮,这会儿倒说干粮里有你的一份了?刚才怎么不说救人也有你一份儿? 你要知道,没有大家齐心协力救火,你现在已经是死人一个。既然不想出力你就饿着肚子吧!” 赵彩凤还想说什么,吴秀娥帮掰了一半面包给赵彩凤,“彩凤,你少说两句吧?火车都坏了,咱们还不知道怎么才能回家,你别跟拾月吵。” 赵彩凤还想说什么,江拾月作势去抢吴秀娥手里的面包,赵彩凤忙一把抢过面包塞进自己嘴里狼吞虎咽。 火车站卖的面包跟几十年后那种软软的面包不一样,也就比火烧松软一些,挺噎人。 江拾月皱眉,不太喜欢吴秀娥这种息事宁人的老好人态度。 吴秀娥垂下头,不安地绞着衣摆,小声解释:“你忙活半天,没力气打架,吃亏。” 江拾月顿住。 吴秀娥是怕她吃亏所以才迁就赵彩凤?! 眼前突然一只举着大半块面包的小手。 江拾月低头。 不言不语地阳阳,高高地举着小手。 他身上套着吴秀娥的褂子,衣袖因为举着胳膊堆叠在肩膀处。 吴秀娥注意到江拾月的视线,小声道:“出门刚穿的,不脏。” 江拾月领情,叫不出妈,笑了笑,道谢:“谢谢您!” 也只有吴秀娥这种上了年纪的才会在这种天气穿外套。 刚刚立秋,早中晚温差过大。 从火车里逃出来那会儿,天很凉。 吴秀娥就把自己的外套脱给阳阳穿上。 江拾月说话的同时,把阳阳的小手摁了回去,“我刚刚吃了半个面包,暂时不饿。一会儿我们脱困就可以吃了。” 阳阳依旧执拗地举着手。 江拾月只好拿过他另外一只手里的小半块面包,“阳阳,我刚刚吃过一块面包,现在不饿,所以我吃一半好不好?” 阳阳这才收回手,咬面包。 江拾月咬了一小口面包,目光搜寻陈山河。 最后在火车出事的山顶上看见了陈山河的背影。 陈山河两手撑在膝盖上背对众人,看着远方。 江拾月皱起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陈山河的背影透着一种无力的悲凉。 江拾月拔腿朝山上跑,阳阳跟在她身后。 也有其他人爬上不同的山头,但是久久没有人下来。 江拾月跑到半路,雨渐停,但是风越来越大。 上山的路坑坑洼洼本就不好走,下过雨还有些湿滑。 江拾月刚想背起阳阳,旁边伸过一只大手先她一步抱起阳阳。 江拾月抬头,看见陈山河。 “回去吧?”陈山河问,语气却偏肯定,明显听见动静特意过来拦江拾月的。 “我想看看。”江拾月仰望陈山河,杏眼里满是坚定。 陈山河没再说什么,他一手抱着阳阳,一手牵着江拾月,一步步,逆风爬上山顶。 俗话说,站得高,看得远。 生平头一次,江拾月不希望自己看这么远。 满目疮痍。 视线范围内看不见一栋超过两层楼的建筑。 似乎一整个城市都被夷为平地。 即使看不到真正的灾区现场,也能猜到大致是什么样的人间地狱。 隐约有哀嚎声随风传来。 江拾月长长叹息一声,闭了闭眼,“咱们回去吧!” 她现在也算受灾群众,连自救都难,更别提救人。 陈山河没说什么,跟着她转过身。 江拾月往前走了几步,没听见动静,回头见陈山河还立在原地看着前方,纳闷地问他:“怎么了?” 陈山河指了指山下,“有人过来了。” 江拾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她不近视眼,但依旧什么都没看见。 不由怀疑地看着陈山河。 陈山河眉心拧起,“应该是附近逃难的百姓。” 江拾月再转过头,仔细地看向山脚下偏远的方向。 又过了一会儿,视野里才出现一群人。 目测人数还不少。 江拾月:“……” 好奇,陈山河的视力是多少? 竟然能看这么远。 又过了一会儿,那些人到了山脚下。 江拾月肯定了陈山河的猜测。 第135章 食物危机 人群里出来两个人率先爬上山来。 这两个代表分别是两个村子的村长,他们原本住在附近的山脚下,现在房子都塌了,出来避难。 “我们逃出来的匆忙,能不能麻烦你们给我们点食物和水?”其中一个村长舔着干裂的唇开口。 江拾月跟陈山河对视一眼,都很为难。 他们的食物刚刚已经分掉。 陈山河和江拾月只好带着两位村长去找列车长。 长途列车上往往备有食物。 列车长听完也是一脸为难,“我们77次列车是一辆长途列车,全程一千多公里。车上确实存有一部分食物。但是真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多。按照正常计划,我们一个半小时后会到南城站,本打算在那边补食物的。但是现在……” 他摇摇头,没继续说。 在场的人都知道但是后面发生了什么。 两位村长,确切地说,是两位生产队的大队长互相对视一眼,神情有些急。 其中一个开口:“吃的给不了没关系,能不能给点水?” 人三天不吃饿不死,但是三天不喝水真的会死。 列车长更为难了,“车上的水大部分都用来救火了。” 当时全车人一心想着灭火,列车上的锅碗瓢盆,旅客自带的茶缸水壶全部都拿过来灭火了。 “旅客车厢应该还存着一些水。”江拾月开口,“餐车的水被取来灭火,但是那些翻倒的车厢里还有水。最后面的硬座车厢也还有水。” 列车长还是犹豫:“现在车上通讯设备全部被毁,我们根本联系不上站台。这么大地震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没人来救咱们。我得对列车上这一千来人负责。” 江拾月听懂列车长的意思,车上的水要优先保证列车乘客饮水。 两位生产队的队长都十分失望。 陈山河开口:“先救人要紧。山下两个生产大队三百多号人。咱们不能看着他们死在咱们面前。实在不行,附近河里的水烧开也能喝。” 最起码他的职业不允许他眼睁睁地看着发生这样的事。 经过一番短暂的交涉后。 列车长让没受伤的副列车长组织列车员挨个车厢去动员,号召大家把食物和水拿出来再分配。 两位生产队的队长去把自己队的队员们都带过来,跟乘客们待在一起。 江拾月带着阳阳去找吴秀娥她们。 陈山河去找出路。 ** 火车其实有两个车头,随时能改变前后方向。 77次列车的后半截还在列轨上,理论上换个方向就能开。 可也只是理论上。 轨道部分损坏,塔台失联,油箱破损,现在里面都是泥沙。 也就是说,谁都别想走。 不想死只能想办法自救。 风越来越大。 好在四面都是山,略微遮挡一些风。 后半段硬座车厢除了原本的乘客,还安排了一些老幼妇孺坐了上去。 吴秀娥带着阳阳上了车。 像江拾月她们这些车厢损毁的乘客只能在外面找避风处。 江拾月没去找避风处,她在列车长这边等着。 过了会儿几个列车员面带愁容地回来跟列车长报告。 “列车长,我们从歪倒的餐车里找到半袋大米,大概有四五十斤。” 别说列车长,江拾月听完脸色都不太好看。 四五十斤大米,近一千五百人分。 根本分不过来。 又过了一会儿去动员乘客拿自带干粮出来的列车员也回来报告。 “咱们77次列车上大部分乘客觉悟都很高,愿意把自己带的食物都拿出来。可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长途旅客。有一部分旅客只坐三五个小时就要下车的,他们没带什么干粮。有些坐一天的也就带一丁点吃食。 其余的人带的口粮都有限,全部拿出来,也解决不了咱们这么多人吃喝。” 江拾月皱起眉。 不太意外会是这个结果。 78年,虽然大多数人都摆脱了挨饿受冻的窘境,但衣食住行还是限量供应。 不管是农村的生产队队员还是城里的工人们,分到手的粮票勉强够吃,即使出门也不会富裕到买很多吃食带在路上吃。 江拾月略一沉思,问生产队的队长,“你们生产队离这里远吗?” 其中姓宋的大队长回道:“我们生产队离倒是不远。但是我们生产队的房子全部塌了,随时会有余震,也不能回去去找粮食。就算回去也不一定能找到。” 生产队的人都是匆匆忙忙逃出来的,有些人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不是光着背,就是裹个床单或者被子之类的。 很多人现在还光着脚,身上没有半点吃食。 走这么一段路,有人脚底全是血。 “不回生产队,去你们的田里看看有什么吃的。”江拾月道。 这个季节在这一个城市能吃的大约有玉米,还有自留地里一些时令蔬菜。 李大队长摇头,“你说的我们也想到了。但是田地里也受灾严重,作物毁得差不多。怕是找不到什么。” 江拾月叹息,“总归得去看看,能找多少找多少。” 宋队长点头,“那我组织人去找。不过,找到吃的我们也没办法点火。” 最起码他们附近这些居民都没带洋火柴出来。 “火柴我们有。”列车长道,“不过我们没有炊具。” 列车上的炊具都是固定的。 “先去找到吃的,我们再想办法解决怎么吃的问题。”江拾月提议。 宋李两位队长,从各自的生产队里挑了一部分穿着鞋的队员,翻过山去田地里找吃的。 列车长让人去车里找能做饭用的东西。 江拾月眉心一直锁着。 生火容易,做饭难。 下过雨,山上的树木都湿透了,就算不湿,他们没工具也掰不断那么粗的树。 她垂下头,目光恰好落在枕木上,眼睛亮了。 大部分枕木都在车厢下方,几乎没淋到。 铁轨损坏的部分,枕木很容易就能拆出来。 列车长听完江拾月的建议,无语了好一会儿才点头让人去拆枕木。 他半辈子都在火车上工作,日日夜夜行走在枕木上。 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自己要拆火车行走必要的枕木。 江拾月掐着腰多少松了一口气。 ** 过了会儿陈山河回来。 知道他去找出路的几个人都巴巴地看着他。 第136章 又逢绝境 陈山河摇头。 铁轨大部分都在郊外,就算进站停靠,往往火车站也都建在市区偏远地方。 他们出事的这一段恰好是荒山野岭。 附近村庄稀少不说,还全部遭难。 也就是说,等着别人救援或者徒步离开都不太容易,只能想办法自救。 办法暂时也没有,乘客里老弱妇孺不在少数,想要徒步到最近的城市救援最起码也得走一天。 今天大家都太累了,休息一下再说。 ** 陈山河组织了一部分水性好的旅客到稍远的河里去抓鱼。 还有一部分青年在当地难民的带领下去山上抓野味。 江拾月本来还很开心,以为中午有大餐可以吃。 谁知道所有外出搜寻食物的人回来时,虽然不说两手空空,但也绝对跟丰盛两个字不搭边。 江拾月仔细一想也不能算意外。 这么高级别的地震,怎么可能完整的保留耕地,如果是能保留那两个生产队也不至于会逃难过来。 陈山河他们一共抓了大约有五六斤鱼还品种繁杂,有得适合蒸有得适合炖。 去山上打猎的人,拎了两只野兔一只山鸡回来,还一只比一只瘦。 这山上的野味早被附近村民打了又打,能找到这些也是因为动物们被地震吓到,宁愿被抓也不愿回洞里。 好在怎么煮的问题能解决。 列车上一口煮沥青的备用大锅被找了出来,可以用来煮粥。 百米粥。 有大米、小米、玉米、小麦米、粟米、高粱米、玉米等等。 这些米混在一起倒进锅里煮。 鸡和兔子处理干净后,在餐车上找了些调料塞进腹腔,用泥巴裹起来埋在地下才生火煮粥的。 鱼清理干净,用餐车的小锅做成了鲜鱼汤,分给列车上的孕妇、婴幼儿。 粥熬好,每家派一个代表出来排队领粥。 这么多种类的米熬成的粥也不过每个人分了半碗。 烧好的鸡和兔子,主要紧着重伤病号还有孕妇和哺乳期的妇女。 赵彩凤不再吱吱歪歪。 她终于意识到,这不是一场单纯的车祸,她很有可能再也回不去老家。 江拾月和陈山河并肩坐在车厢过道上。 风越来越大,车厢外无法待人,大家只能到还完好的车厢里挤一挤。 陈山河突然开口:“列车伤亡人数统计出来了吗?” 江拾月点头又摇摇头,“我看见有人跟列车长汇报了,但是列车长没说。” 但她听见了。 死了三个,轻重伤加起来一百余人。 这已经算是一个很好的结果。 陈山河刚想开口,忽然支起耳朵。 江拾月知道陈山河耳力和视力都比常人好,问他:“怎么了?” “有飞机。”陈山河言简意赅道,匆匆扒完碗里的粥,出了车厢。 江拾月眼睛一亮也跟了出去。 有飞机就意味着能获救。 然而很快江拾月就意识到,有飞机也不一定能获救。 他们在车厢外站了一小会儿,江拾月才听见直升机特有的轰鸣声。 她扬起头,看见一架飞机高高低低的在上空盘旋。 陈山河忽然侧头问江拾月:“你是不是有件红裙子?” 江拾月点头。 “借我用用。” 江拾月:“……” 她都不知道自己行李被甩到哪里去了。 陈山河爬进他们原先所在的车厢,出来时递给江拾月一个包袱,还有一条红领巾。 江拾月:“???” 包袱是她的,但红领巾哪来的。 “地上捡的,借用下。”陈山河把包袱递给江拾月,自己爬上山顶。 江拾月看见站在山顶的陈山河左右开弓,一手红裙子一手红领巾同时有规律的挥动。 难道是旗语? 出于好奇,江拾月跟过去。 过了一会儿一架盘旋的运输机停在陈山河的头顶,很快上面放下一段绳梯。 上面下来一个人,吊在绳梯下方,看穿着是军人。 江拾月安静地听着来人跟陈山河谈话。 这架运输机确实是军方的。 他们驻地就在灾区。 他们今天有飞行训练,谁知道刚升空就发生地震。 大院也受到地震影响,除了直升机其他飞机都无法起飞参与救援。 就他们这一架运输机在空中还跟塔台无法建立联系。 下来的这个人是带新兵的教练飞行员杨奇。 杨奇长叹一声:“现在飞机上燃油见底,我们需要降落。” 他们四处寻找能停飞机的地方,可是这次地震实在太严重,四处受灾,他们不敢贸然下降这才飞到这边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野外空地充当临时停机坪。 然而,地图因为地震原因不再有参考意义,因为原来宽阔平整可以停飞机的地方,现在不一定还能停。 这里大大小小的山头太密,实在没有足够的地方让他们安全降落。 再这么下去,他们只能被迫降落。 杨奇叹息一声,“陈营长,这架运输机上除了我还有二十七名飞行员。他们还是新兵没学过高空跳伞。你能不能想办法帮忙找一个地方,让我把飞机开低一点儿让新兵们跳下去。 咱们国家培养一个飞行员不容易,不能都不明不白折在这里。 只要他们下去,实在不行,我就飞去海边。” 江拾月错愕地张开嘴,又闭上。 十分好奇,初次见面的杨奇是怎么这么快知道陈山河姓名职务的。 然而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 杨奇这是做好了的最坏的准备,跟飞机一起坠落。 风很大,杨奇吊在绳梯上被吹的东倒西歪,话都有些散。 江拾月却觉得挂在半空中的这道身影,像脚下的山一样巍峨。 陈山河张了张嘴又闭上。 江拾月扯了扯陈山河的衣袖,小声问他:“你是不是能把飞机开下来?” 陈山河点点头又摇摇头,“理论上来说,这块空地……”他指了指从河边到靠近火车的地方,“面积是能停开这架飞机的。但是对技术要求特别高。” 江拾月懂了,就跟那种犄角旮旯里的停车位一样,大小正好放一辆车,但是四周都是障碍物,明明有车位,却很少人能停进去。 但,陈山河既然这么说,证明他可以。 第137章 我相信你!你师父也相信你! 如果运输机在地面上,陈山河可以试试。 反正开不走,不会影响什么。 如今运输机在空中,他如果突破不了心理障碍就机得毁人亡。 他不怕死,但怕连累飞机上的战士们。 开飞机没有试错的机会。 跳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距离过高,新兵不敢跳,没有地图,落下来也不知道会在什么地方。 距离过低,降落伞根本打不开。 这也是为什么杨奇一直在盘旋却始终无法下降最大原因。 还有一个原因是风。 挂在绳梯上杨奇像空中一片树叶,随着绳梯大幅度摆动。 一般人挂在绳梯上怕是早就被晃下来,这对体力和耐力都是极大的考验。 好在杨奇是一名飞行员,他们在空中远比正常人厉害。 江拾月突然抓住陈山河的手,认真地看着他,“陈山河,我相信你!你师父也相信你!” 陈山河瞳孔倏地一缩,薄唇绷起,看着江拾月。 江拾月眼神坚定,面带鼓励。 陈山河缓缓点了点头,迟疑着开口:“就算我可以。他们下不来,我也难上去。” 江拾月先是一怔,接着抬头看向挂在半空中的杨奇。 杨奇大约已经坚持不住,放弃跟地面继续沟通,正在慢慢往机舱爬行。 是啊!飞机上的人下不来,地面上的人又怎么上去呢? 而且留给他们的时间越来越少,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陈山河跟江拾月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接绳梯。” 陈山河挥着红裙和红领巾示意飞机调转方向,让飞行技术最好的杨奇尽可能低飞。 江拾月冲到山脚下,号召妇女们,把卧铺车厢里的床单被套全部拆下来绑在一起。 人多力量大的优势在此刻发挥到极致。 一组人负责拆床单,另一组人负责把床单绑在一起打成牢固的死结。 江拾月站到高处,大声求援:“有没有哪位同志力气特别大?能把很重的东西扔很远。” 游客和附近难民中站出来几个人。 “我是抡大锤的。” “我就是普通农民,但力气天生比别人大。” “我天天砍柴,拿斧子习惯了,右胳膊力气比较大。” “……” 大家都纷纷自曝职业和特长。 江拾月注意到有个三十来岁的青年默默站了出来,他没说话。 但,江拾月记得刚才陈山河召集人手时,他也在。 那会儿他说他是个现役军人。 江拾月先指了指大家刚接好的床单绳,又指了指摇摇晃晃在空中盘旋的飞机上飘着的一段绳梯,告诉“大力士”们,“这架飞机燃油所剩无几,需要紧急降落。我爱人需要一段绳梯爬上飞机。他是一名特别优秀的飞行员,想尽量试试保住这架飞机……” 一听事关人命,这些“大力士”们,纷纷冲上山顶,借着顺风抡圆了胳膊,把刚接好的床单绳梯扔向半空。 由于长度问题,床单做的绳梯比想象中还重,一连几个大力士都失败,扔出的高度离飞机上的绳梯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江拾月当机立断又带着人把绳梯拆开,留下一条床单绳。 这样的做的效果立竿见影,大力士们扔得明显更高更远。 但,飞机上的绳梯非静止,又有风,根本瞄不准。 即使有人高度达到了,准头也有还是无法精准的挂到绳梯上。 几轮过后,越来越多的大力士体能消耗过度再也没有足够的力气去扔床单绳。 陈山河自己也试了几次,他力气也够大,但是每每床单拧的绳子总会擦着绳梯过去。 这时飞机上下来一个人,挂在绳梯尾端,冒着生命危险去抓大力士们扔上去的床单绳。 然而还是一次次失败。 眼看飞机燃油越来越少。 杨奇越来越急,再耗下去,剩余的燃油支持不到飞机飞到海边。 到时不光飞机上的官兵们要死,底下的乘客也要被牵连。 他朝陈山河发出放弃的信号。 陈山河沉默。 这时,一个青年突然站了出来,“让我试一试吧?” 江拾月侧目,是那个没有自我介绍的青年。 江拾月注意过他,他跟其他人不一样,别人都是失败了很多次,依旧接着扔。 这个青年第一次失败后,就皱着眉站到一边,只观察没再动手,时不时还会用脚尖点地划拉些什么。 正打算试最后一次的陈山河毫不犹豫地把手中的床单递给了青年。 青年右手握着大绳结下方,闭上眼。 其他人见他迟迟不动,纷纷催促。 “兄弟,你快一点儿吧!没时间了。” “就是!你行不行?不行换下一个。” “对啊!飞机上得人还等着救命呢!你……” 陈山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大家闭嘴。 江拾月没说话。 在小说或者电视剧里,青年这些的人,要么脑子有问题,要么是真有点本事在身。 她期待是后者。 时间一秒秒过去。 青年终于出手。 胳膊抡了两圈把手中的床单扔了出去。 “完了!”有人喊,“明显偏了!” 然而那人话音刚落,半空中摇摆的绳梯,神奇地出现在了床单附近。 绳梯上的士兵一把抓住绳头绑在绳梯上。 江拾月缓缓吐出一口气。 山顶的众人自发的鼓起了掌。 陈山河没鼓掌,他扯了一块床单布绑在手上,猛地一窜抓住床单绳。 大力士们像拔河一样,拽着拖在地上的绳子,尽量减轻绳子的摇晃。 江拾月忐忑地扬起头,看着艰难向上的陈山河,心里莫名涌上难以言说地恐惧。 只一条布绳、大风、摇晃的飞机、几十米的距离。 每一样都是致命的危险。 只要陈山河有一丝疏忽,就会没命。 这一刻,江拾月发现,她会害怕。 怕陈山河出事。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 明明两个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并不长。 但,江拾月没有时间去整理自己的情绪和这种情绪的由来。 她的心就像这条空中的绳子一样,在半空中摇摇晃晃。 越来越多的男同志从山下赶上来,大家把绳子接长,加入到“拔河”大军中,试图“牵动”空中的飞机。 第138章 他是我们的神 “小心!”江拾月情不自禁喊出声。 哪怕明知道陈山河根本听不见她的呼喊。 陈山河反应很快,双手迅速抓住了晃荡的绳子,身体吊在半空中。 上方挂在绳梯上的战士和下方的男人们都拼命试图稳住绳子,减少陈山河的压力。 陈山河在空中顿了下,借着荡起力度,双腿重新勾住绳子艰难地继续往上爬。 江拾月缓缓吐出一口气,但心依旧没落到实处。 陈山河只要不上飞机,每靠近绳梯一米,就远离地面一米,意味着多一分危险。 他现在的状态无异于没有任何保护装置,徒手爬高度几十米的高楼。 不,比爬高楼还危险。 高楼最起码不会随着风摇摆。 山顶和山下的人们,都自发站了起来,仰头看着越来越渺小的陈山河。 江拾月忍不住双手合十,暗暗祈祷。 所有的人心都跟陈山河一样悬在半空。 明明也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但大家都觉得度秒如年。 期间,陈山河又掉下绳子两次,最险的一次,只剩单手抓着绳子。 江拾月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她手心全是汗,却手脚冰凉。 好在,陈山河终于搭上了绳梯,被那一名一直等着他的战士拉着胳膊往上提。 很快,两个人消失在舱门后。 过了大约一分钟,飞机奇迹般稳在半空。 按理说这么大的风这么低的高度,飞机不可能稳成这样。 江拾月松了一口气。 是陈山河。 这就是王牌飞行员的实力。 他做到了! 又过了几秒钟,舱门口有人顺着未收回的绳梯往下爬,然后抓着床单绳往下滑。 刚刚放松的众人,又忙重新拉起绳子,好方便绳子的人安全且准确地滑落到山顶上。 滑下来比爬上去快太多。 不过两分钟的时间,十几名官兵全部平安落地。 飞机能飞行的时间仅剩五分钟。 飞机上只剩下陈山河自己。 江拾月心乱如麻,脑子里一片浆糊。 她只剩一个念头,祈祷陈山河平安着落。 一个年轻的飞行员焦急地开口:“燃油已经报警,没有时间没有空间,陈营真能平安下来吗?” 杨奇仰起头看着依旧盘旋的飞机,沉声道:“如果只有一个人能把这架飞机开下来,只能是他。你们当飞行员不久,没听过他的名字。但他是我们这些老兵心中的神。如果他都做不到就没人能做到。” 这也是杨奇看见陈山河的旗语后,决定下来求助的原因。 江拾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可她冷静没有用。 这种情况下让飞机降落和把汽车开进逼仄的停车位不一样。 车能秒停,飞机落地后还需要滑翔一段距离。 像那个年轻飞行员说的,山里这段位置远远不够。 杨奇没闲着,把陈山河扔在地上的红裙子撕成一条条,带着飞行员下山去布置“飞机跑道”。 一架运输机,硬生生被陈山河开的像直升机一样平稳。 但,运输机到底不是直升机。 有几次险些撞上山顶。 在万众瞩目中,运输机终于降落。 可是最危险的事就是降落后的滑翔。 运输机快速向前冲。 江拾月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紧张到都忘了呼吸。 眼看飞机失控般冲向那条刚被大家用来灭火的小河。 “小心!” 人群中很多人情不自禁喊出声。 江拾月甚至不受控制地往前跑了两步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做不了任何事。 飞机一头扎进河里,速度减缓很多。 驾驶舱里的陈山河眉心皱起。跟他预想的有点区别。 这条河他刚来抓过鱼,河面不算宽,大约四五米,河底泥土松软,有很厚的淤泥。 在山顶上,陈山河就盘算着要借这条河卸去一部分飞机的冲力。 最理想的状态当然是飞机像汽车一样陷在淤泥里。 陈山河没想到小河对体型庞大的运输机而言,无异于下过雨后的小水坑。 阻力比陈山河预计的还小一些,只能全力踩下刹车,笔直地朝着前面的山撞去。 运气好的话,可能捡一条命。 魂飞魄散的江拾月不由自主干了一件“傻”事。 她抓起那条一直没收起的床单绳子拼命往后拉,试图把飞机拉回来。 但凡江拾月还残存着一丝理智都不会做这种蚍蜉撼树的无脑举动。 可她已经没有理智。 眼睛酸涩,脸上一片凉意,视线模糊。 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飞机停下。 一个怕江拾月被飞机拖倒想上前拦住她的男同志,看见江拾月一脸悲怆的眼泪,半空中的手顿住,一咬牙,跟在江拾月身后,拉起了地上的床单绳。 巨大的拖力一下子拽倒两个人。 但是第三个人迅速拉住绳子。 第四个第五个…… 不一会儿几乎旅客和难民里所有的青壮年全部站在绳子旁,大家像拔河一样,想赢过向前冲的飞机。 床单接成的绳子绷成一条直线。 所有人都一脸为难。 不用力怕飞机撞山。 用力怕绳子断了。 就像两个人抢一张纸,纸断时,用力大的会因为反作用力向后倒。 几百个人的力气不容小觑,就算运输机也会受影响。万一床单绳子断了,运输机反而会加速撞向前方的山。 之前扔床单的青年突然扬声高喊:“大家松了力气,抓牢绳子。” 江拾月瞬间明白了青年的意思。用几百人的体重去减慢运输机的速度。 这样即使绳子绷断,也不会让运输机加速。 她第一个配合地趴在地上。 又有几个人反应过来迅速抱着绳子趴倒。 剩余的人有样学样。 趴在地上攥住绳子任由飞机拖着走。 就算平均体重一百斤,也几万斤,大约二十吨重。 飞机盲区太大,陈山河看不见江拾月他们做了什么。 只知道运输机的速度降得略有些快。 他看不见,但猜得到一定是江拾月在后面做了什么。 江拾月此刻浑身疼。 手心磨得生疼。 身体擦过地上的石子、枯枝等等。 被硌被扎被划,全身火辣辣得疼。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高高扬起脸。 对女人来说,脸比命重要,命可以没,但死的时候脸也不能毁容。 不光江拾月,托在绳子上的大家都一样。 都饱受拖拽的痛苦,却没有一个人松开手。 第139章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江拾月睁开眼望入一双温柔的眼睛。 “你醒了?”女人一脸喜悦。 江拾月眨眨眼,认出这个女人是地震前车厢里那个中年大姐。 她点点头,想喊人,嗓子发干轻咳两声。 大姐忙端着一个搪瓷缸递到江拾月嘴边。 江拾月想伸手接,刚一动,掌心刺痛,她嘶了一声。 “我喂你,你手受伤了。”大姐轻挡江拾月的手,再次把水送到江拾月嘴边。 江拾月没矫情,喝了两口水,道谢:“谢谢您!” 她说话的同时坐了起来,目光四扫。 大姐放下水杯,坐在江拾月身边,“别找了!你男人不在。他跟着救援队走了。” 江拾月点点头,心落到实处。 陈山河没事就好。 她站在队伍前头,被拖拽时受伤要严重些。 从上火车开始就没休息好,后来又跟着救火,不停地上山下山,体力透支,又受到惊吓。飞机停下来的瞬间,江拾月心里那根绷着的弦一松,就晕了过去。 大姐一脸钦佩,“你真得很勇敢。我刚刚跟着去看过,机头最前端差一拳头的距离就碰到山体上。如果不是你们这些人……” 大姐指了指附近东倒西歪的人。 都是刚才一起被飞机生生拖着走的人,大家都或多或少受了伤。 江拾月静静地听着,身上软绵绵地没力气,也不想说话。 “你男人从飞机上爬出来第一件事不是看飞机是找你。也是他把你抱到这里来的。本来是想抱你去车厢那边找你家里人。但是咱们列车着大火久久不灭不下风口临市的消防官兵惊动了过来查看。 然后他们嘀咕了一阵儿就走了。临走你男人拜托我先照顾你。” 江拾月再一次道谢:“谢谢。” “不客气。”大姐摇头,再次感慨:“你们小两口真恩爱!孩子都那么大了感情还这么好……” 江拾月:“……” 之前打过交道,江拾月知道这个大姐一把年纪心里还住着个浪漫的小姑娘,就喜欢那种轰轰烈烈的爱情,动辄就透过爱情的滤镜去看人。 江拾月便只轻扯了下唇,没当回事。 然而大姐并不接受江拾月这么敷衍的态度,“小江啊,你别不信。我到底比你多吃几碗米饭,看人比你准。你男人不爱说话,但人是一顶一的靠谱。他或许不会把喜欢你挂在嘴上,但是眼神骗不了人。 你男人看你那眼神跟做糖人似的会拉丝。我跟你说这种不喜欢说的男人,真把人放在心上时,比那些平时嘴上抹了蜜的男人强太多了。就像我家老林……” 江拾月听着大姐絮絮叨叨,心头莫名跳了一下。 陈山河喜不喜欢她,江拾月不知道。 但是江拾月意识到自己对陈山河的感情似乎有点不一样。 她皱眉陷入沉思。 为什么会对相处并不久的陈山河生出情愫? 是像小鸡仔一样,把第一眼看见的人当“母亲”了吗? 她穿越过来,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陈山河。 大约原主残留记忆的关系,在一开始陈山河就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也或许就因为翻过原主太多的记忆,才更欣赏陈山河的好。 他有责任心有担当能文能武。 在家属院,江拾月被千夫所指,陈山河站在她身边表示她的债,他会还。 在制衣厂,江拾月被人质疑,陈山河义无反顾地表示无条件相信她,保护她。 在医院,江拾月在路征那儿听了一部分陈山河的故事,心疼他佩服他。 …… 陈山河是一个越了解越容易让人沦陷的男人。 江拾月视线落在那架几乎占满了山间空地的飞机上。 她不知道什么是爱。 只知道陈山河在空中时,她几度忘了呼吸。 只知道那架飞机冲着山体冲过去时,她宁愿用命换飞机停下。 大姐见江拾月迟迟不吭声,凑到跟前问她:“你是不是还很疼啊?咱们列车上的绷带和药物都用光了。不过你男人在山上找了些草药给你抹在伤处。哦,他还说让你等他回来。” 江拾月错愕低头。 她掌心还残留着揉碎的草药叶子。 若有若无的凉意顺着掌心细碎的伤口萦绕。 “你家孩子看见你受伤,闹得厉害,也被你男人带走了。”大姐一脸艳羡,“你们一家真得很幸福。” 江拾月忍不住轻扬唇,不是因为大姐夸她,而是因为大姐总说她家庭和睦幸福恩爱。 也不知道从哪能看出来他们这貌合神离的一家幸福。 “我跟你说,小江,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是旁观者当然比你清楚呀! 话说回来,火车刚出事那会儿,你男人突然丢下大家往外蹿,我还奇怪,他怎么看都不是个自私的人,撇下大家自己跑。 等我们爬出车厢才知道,原来他忙更重要的事了。说起来,看人这事,还是我家老林更准。” 大姐面带惭愧,她当时很生气,以为自己又看走眼,江拾月跟陈山河只顾自己跑。 老林不认同,非说陈山河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当时大姐不服气问老林凭什么相信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大难临头,自己跑说到底没错。 老林说“那小子估摸是个当兵的。当兵的怎么可能把百姓丢下自己跑?他跑出去只能说咱们暂时没危险,但是外面就不一定了。” 大姐爬出车厢看见陈山河带着人灭火,才相信了老林的话。 想起老林,大姐一拍脑门,“既然你没事了,我去看看我家老林。你说他都这么大年纪了还非得跟你们一起拖飞机……” ** 江拾月休息了会儿,恢复了些力气,起身走到飞机前。 78年,连卧铺都不能随便坐更别说飞机了。 很多人出于好奇都围着飞机转。 杨奇命令人守在飞机附近不允许人靠近。 但,就是站在不远处看看,等回去了也有足够的吹嘘资本。 陈山河回来时太阳早就落山。 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跟杨奇在消防官兵的帮助下采买了燃油、食物、清水运过来。 说采买都有点不恰当,确切地说是赊账。 杨奇签字画押的。 还在临市借调了车辆来接旅客和难民们离开。 第140章 钱等于废纸 阳阳老远就朝江拾月举着小胳膊晃啊晃的。 等陈山河父子到了跟前,江拾月才看清,阳阳手里拿的是消炎和止疼药。 只有寥寥几颗。 陈山河放下阳阳,从腰上解下水壶递给江拾月,解释:“灾情当前,各种物资包括药品都很短缺。” 江拾月点头,从阳阳手里拿过药用水送进嘴里后,问陈山河,“你要去灾区?” 疑问句,肯定的语气。 陈山河点头,“我们沿途打听过,这次地震特别严重,高达八级。” 他抬手指了一个方向,“这座城市几乎夷为平地,两个地区同时地震。周边省市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咱们所在的这座城市目前断电断水断粮,急需支援。” 陈山河顿了下,“所以,得麻烦你帮忙把我娘和大嫂送回老家。” 救援抗灾,他义不容辞。 江拾月低头不语。 陈山河再道:“我知道我大嫂那人不讨喜,你不愿意。但,不管怎么说我得给我大哥一个交代。我也知道不该让你一个姑娘家自己走远路……这事我思前想后只能拜托你。” 别人带不了阳阳。 江拾月不答反问:“是不是所有的大院里都有招待所或者家属楼?” 陈山河不明所以,还是点头,“一般来说,是这样。” 也有极个别的没有。 “那能不能先把你娘和大嫂安排在招待所?我想跟你一起去救援。” 陈山河皱眉,“你一个姑娘家……很危险。” 江拾月短促地“呵”了声,“现在男女平等。我想为支援灾区尽一份力怎么了?再说救援危险,送赵彩凤就没危险?她可是口口声声喊着要把我卖了!” 陈山河:“……” 两个人进行了一场持续三分钟的辩论。 不善言辞的陈山河完败。 陈山河拜托人把母亲和赵彩凤送到临时搭建的避难帐篷暂时安顿。 陈山河和江拾月一同奔赴灾区,到震中后分开行动。 陈山河亮出证件,获得临时权限,把一般飞行员开不出来的直升机全部开到空旷地。 这样其他飞行员就能迅速载人载物抵达现场。 78年,所有的飞机都归军方管制。 刚刚发生地震的灾区需要时间清理供救援队伍进入的路线,最快能抵达的只有直升机。 陈山河每开出来一架直升机就意味着有一队解放军战士能在第一时间抵达救援现场。 黄金七十二小时,每一秒都重于千金。 ** 江拾月把阳阳安顿在临时帐篷,塞给他一本书之后,出了帐篷。 阳阳手中的书已经从《孙子兵法》变成了《神农百草经》。 之所以看中药书籍是因为半路上的书店里只买到了这个。 这是阳阳自己要求的。 他难得会主动提要求,再艰难陈山河和江拾月也想满足他。 对大人来说,只有三岁的阳阳,只要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待在帐篷就已经帮了很大的忙。 阳阳要求很低,只要江拾月时不时出现在他视线里就行。 江拾月来灾区不是冲动也不是添乱,她有两个计划。 江拾月随身携带的钱加起来有一千七百多块,这笔钱换成粮油米面或者应急药品能救活不少人。 可来灾区的一路上,江拾月才明白一件事。 在绝对的自然灾害面前,钞票约等于废纸。 整个城市粮油米面都极其短缺。 火车、汽车都不通的情况下,她手里的钱无法兑换任何物资。 另外一个计划是想充当临时护士。 上辈子江拾月身边有太多因为劳累过度猝死的年轻人。 她大手一挥给团队报了个急救班,只为万一同事有个三长两短,好歹能多争取点抢救时间。 江拾月自己学得尤其认真,跟专业的护士比不了,但是比一般的人强很多。 处理简单的伤口,包扎甚至是打点滴都没问题。 然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灾区所能调动的全部医疗资源都用在命悬一线的重伤患者身上。 轻伤患者的伤口不但得不到及时的处理,还得在一线救人。 江拾月傻眼,没想到自己竟然什么忙都帮不上。 另外一个念头是,药物这么稀缺,非重症不能用,自己吃的那几粒药陈山河是怎么拿到的? ** 改革开放才刚刚开始萌芽,我们的重工业还十分落后。 上辈子在电视里会看见灾区上空盘旋着飞机,一卡车一卡车的救援物资运进灾区,各种推车、叉车、铲车、吊车都在现场作业。 可江拾月眼前,主要的救援主力是人。 在自行车都稀罕的年代,一辆十万元起步的小轿车相当于四九城十套四合院。 造价更高的卡车也不可能满大街都是。 其实这座灾城还算是重工业城市,可,整个城市都几乎夷为平地,还能动的机械也十分珍贵。 于是,救援主力只能是人。 笨重的房梁,要人抬。砖块要人搬。伤员需要人救。 就连食物和水也是人去找。 一二三的号子声,有节奏的响彻整个灾区上空。 江拾月茫然地站在帐篷门口,比刚重生那一天还无力。 她能为灾区的人们做些什么呢? 重生时她最起码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现在只剩茫然无措和满心悲怆。 在灾区现场跟电视上看见的完全是两种概念。 只让人觉得无能为力以及生命的珍贵。 “一、二、三,起!” 近在咫尺的口号声把江拾月的思绪拉回现实。 离她不远的的塌方处,有一组人正试图拉起半堵坍塌的砖墙。 旁边站着几个抬担架的医护人员。 江拾月立马明白过来,塌房下面埋着人。 可砖墙太重,十来个男女老少组成的临时救援队根本抬不动。 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要不咱们砸开?” “墙下面压着人,万一砸伤人怎么办?” “那实在搬不动啊?要不,你再去喊几个人?” “大家都在忙着救人,实在没有闲着的人手……欸?同志,你过来搭把手吧?”那人抬头看见站在帐篷门口的江拾月朝她招手。 第141章 太阳能发电 到了跟前,江拾月发现断墙比自己预估的更大更重。 “这么重的墙,加上我也抬不起来。”江拾月开口,扔掉了自己拿来想充当撬棍的木头。 喊江拾月那人没反驳,只略有一些失望。 这女同志长得白白净净,一看就不是干活的料。 恐怕站在这里都碍事,刚想开口让江拾月离开,听见她开口。 “不过,我有个办法。” 大家齐刷刷地看向江拾月。 “很简单,首先我们需要一些足够结实的绳子或者铁锁链再找一个能承受这堵墙两倍重量的高处……”江拾月简单的介绍了下杠杆原理。 这些拼命救人的大多都是本地的普通老百姓,没什么文化,更没受过什么专业训练,对江拾月的话半信半疑。 “咱们这么多人都抬不起来,弄几根绳子绕个远就能起来?”有人不信。 “这位同志,谢谢你的建议,平时没事可以试试,但人命关天没时间浪费,还是回去再喊点人吧!” “哪还有闲人?要不咱们试试她的意见吧?” “……” 经过简单的讨论,大家最终决定死马当活马医,试试江拾月的提出的办法。 还好灾区不缺麻绳。 大家找了几根手腕粗的麻绳捆在塌墙上方的位置,从旁边没有坍塌的墙上扯过去,以这堵墙为支点。 救援的人分成了两组。 一组站在坚固的高墙后负责拉绳子。 另外一组留在原地,以防江拾月的主意不靠谱给伤员造成二次坍塌。 江拾月负责站在一旁协调两个组;喊口号。 “一……二……三……起!” 麻绳在众人的拉动下迅速绷紧。 终于,塌墙动了,像慢慢张开的蚌壳。 留在原地的人惊喜欢呼:“动了!动了!再往上拉!” 有几个人按捺不住跑到墙后去帮忙。 医护人员一看缝隙足够拖出伤员,立马上前。 其中一个医生模样的人检查了下患者,道:“快,送去清创,看看腿还能不能保住。” 医生临走看了江拾月一眼,目露赞赏,“同志,如果他的腿能保住,你是最大功臣,为他争取了时间。” 江拾月:“……” 刚才拉墙的几个人围过来,看江拾月的眼神,从嫌弃换成了崇拜。 “小同志,你真厉害!之前咱们这么多人都抬不动墙,多加了两根绳子竟然就可以。” “同志,你是读书人吧?还是有文化好。以后也送我娃去读书。” “……” 江拾月在一片夸奖声中走了神。 医生不应该也是有文化的人?为什么他也像第一次听见杠杆原理。 后来休息时,江拾月在陈山河这里找到了答案。 陈山河说不是所有的医生都是科班就业,很多是祖传,也有些是自学成材。 救灾期间,能用上的人力都用上了,是不是有医生执照不那么重要。 能救人就行。 不过这是后来的事,眼下的江拾月因为用杠杆原理帮了人,重试自己不是废人的信心,四处去帮忙。 江拾月帮了几次小忙,有些算雪中送炭的行为有些不说画蛇添足但多少有点鸡肋。 总结出经验的江拾月决定扬长避短,不在体力活上浪费时间转而去做自己擅长的事。 灾区断电,白天还好,晚上救援是最大的难题。 铝皮手电也是要有电池才能照明。 物资这么紧缺,电池暂时也还不能无限量供应。 事实上整个灾区,在黄金七十二小时内什么都缺。 往往等最佳救援时机到尾声或者过去,各种衣食住行用的物品才能送达。 江拾月借了辆自行车骑到火车坍塌的地方,从歪倒的车厢里翻出来路征给自己找的两麻袋材料绑在自行车后座上再骑回灾区。 她把材料倒在帐篷里,这是飞行员临时休息的帐篷,他们都外出救援,此刻只剩江拾月和阳阳母子显得帐篷里空间很大。 江拾月根据记忆尝试组装太阳能板和LED灯泡。 先做的是LED灯泡。 LED灯比钨丝灯亮很多,在户外更合适。 LED灯的核心原材料是发光二极管。基本结构就是一块通电发光的半导体材料芯片。 用磷、氮等化合物制成发光二极管,然后把做好的芯片用胶固定在灯盘上。然后连接芯片和电路板,再用环氧树脂密封后,把外壳安装上。 LED的抗震性比钨丝灯泡好太多,用在救援上挺合适。 只是做LED灯珠要求无尘环境,江拾月这里显然达不到要求。 连临时手术的帐篷都不敢保证无尘无菌。 能用一会儿算一会儿。 江拾月又开始组装太阳能板。 一直在翻中药书的阳阳在江拾月拖着麻袋进帐篷时难得分心看她。 后来见江拾月捣鼓的东西奇奇怪怪,便放下手中的书围了过来。 江拾月一向信奉实践教学,一边动手,一边给阳阳讲LED灯和太阳能发电的原理。 讲完还把工具递给阳阳,让他试,“来,你要不要做一个?” 阳阳没接,抬头看江拾月。 江拾月眼神鼓励,唇角带笑,“做错也没关系的。当然,我们家阳阳这么厉害,看一遍就会,肯定能做得很好!” 阳阳这才从江拾月手里接过材料动手尝试。 很快,江拾月一脸复杂。 她上辈子在专业人士的带领下,正儿八经练过几次才学会做这些。 现在,阳阳,一个三岁的孩子,只看过她组装了一遍听她讲了一遍,很快就做出了一个漂亮的LED灯珠。 比她做的还好。 江拾月骄傲的同时,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都说众生平等。 然而初始值就分配不均。 母子俩很快装好一个太阳能板一个风力发电用的小风机还有一个LED灯。 但,江拾月遇到了新的麻烦。 不管是太阳能电池板还是风车存在的意义是把收集到的太阳能和风能转化成电能。 这个过程中还要用到能储存电的蓄电池。 江拾月正抓耳挠腮,陈山河掀开门帘进来。 第142章 拥抱接吻 江拾月朝着阳阳比比划划嘴里叽里咕噜说些陈山河听不太懂的话。 阳阳还是面无表情,但,陈山河知道他在认真地听。 江拾月说到口干舌燥,舔了下唇,想站起来喝水,没承想蹲太久,整条腿发麻,站不稳身子一歪摔向一边。 旁边都是些造型各异的金属物件。有些还比较锋利,不止会疼还有被割伤的危险。 江拾月第一反应是伸出双手捂住脸。 陈山河:“……” 这时候不护头先护脸? 是觉得看不见就不会发生还是为了保护脸不受伤? 陈山河觉得是后者,他长腿一跨,同时胳膊伸直揽住江拾月的腰。 江拾月只觉得腰上被一股大力箍住,还没等反应过来,人朝反方向飞了过去。 脚离地的那种。 刚想惊呼,闻见了熟悉的烟草味,下一秒落入坚实的怀抱。 江拾月咽回尖叫,松开手,同时习惯性抬头。 陈山河比她高一大截,平时她都仰头看他。 陈山河恰好低头想看江拾月是否划伤。 四目相对且唇贴着唇。 江拾月还被陈山河搂在怀里。 两个人同时怔住。 时间停滞。 “陈……”杨奇掀开帐篷,张大嘴忘了说剩下的话,随即反应过来,退出帐篷。 半晌抬手轻轻给自己一巴掌,“人家小两口亲嘴,你脸红个什么劲儿?” 咕哝着离开。 帐篷里,阳阳抬起小手捂住脸。 只是小手张开的缝隙都能清晰地看见他的眼睛。 也能看见他嘴角似有若无的弧度。 江拾月红着脸推开陈山河,小声道谢:“谢谢!” 陈山河没动。 不敢动。 温香软玉在怀,他在血气方刚的年纪。 还好,裤子肥大,只要不动,看不出什么。 江拾月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忙转移话题,“陈山河,你懂不懂电?” 陈山河配合地点头,“懂一点儿。” 然后江拾月就发现这个“一点儿”大约是相对飞机而言。 他实在是太谦虚。 江拾月只简单地说了下想法和要求,陈山河就在一堆材料中扒拉出来平替零件组装了一块蓄电池给她。 江拾月望着成品有些无语。 可能由于技术原因,也或许是平替零件的原因。 做好的蓄电池像一个木箱那么大。 她搬不动。 陈山河看懂江拾月的为难,开口:“你想按在哪?我帮你。” “你不忙吗?”江拾月不太好意思麻烦他。 “不差这会儿。” 事实上,陈山河是回来休息的。 从火车出事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天。 他们从凌晨忙到晚上,只稍微休息了两个小时就过来救援。 这一忙又大半天过去。 飞行员是高危职业,不允许体力透支的情况下继续驾驶飞机。 陈山河已经是超负荷运转,被强行赶回来休息。 陈山河没说原因江拾月也能猜到大概,连司机都不允许疲劳驾驶何况是飞行员。 为了节约时间,她也不矫情,指挥着陈山河把太阳能板挂在一根歪倒且停止正常工作的电线杆上。 即使歪倒,这根电线杆也是附近最高的“建筑”。 太阳能板下面是风力发电用的小风车。 蓄电池被放在了电线杆下方,一个不影响行人的位置。 江拾月看着挂在正空的太阳,祈祷晚上能有电用。 否则她折腾这许久无异于浪费救援的黄金时间。 江拾月轰着陈山河去睡觉,自己收拾好剩余材料,拿着空出来的麻袋出门。 没走几步一回头,见阳阳小跑跟在她身后。 江拾月蹲下身子问阳阳,“你要跟着我?我想去山上……”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山,“去摘些草药。你还要跟着?” 阳阳点头。 “爬山很辛苦的。” 阳阳不言语,就坚定地看着江拾月。 江拾月摸摸阳阳的小脑袋,牵着他往山上走。 也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惩罚她上辈子话太多话太密,这辈子给她配了两个家人,一个比一个话少。 陈山河好歹还能正常交流,阳阳真正秉行沉默是金,要不也不能一度被人当成是小哑巴。 江拾月认识的中药材有限,就知道蒲公英和蒲黄。 一个消炎一个止血,恰好是灾区伤员最需要的两种药。 灾区西药的储备量严重不足,现在轻伤员根本得不到救治。 伤口得不到处理还要频繁接触泥污和铁锈,很容易感染。 所以江拾月才想着看看能不能找一些新鲜的中草药来试试。 蒲黄一般生在水边,这个季节恰好是出蒲棒槌的季节。 不过江拾月到水边时发现蒲黄已经被人采走。 看采摘痕迹还很新鲜,大约有人先她一步想到。 江拾月又带着阳阳去爬山,找了许久也没找到蒲公英,有些泄气。 阳阳突然松开江拾月的手。 江拾月低头看他。 阳阳弯腰拔了一棵植物递给江拾月。 江拾月茫然地看着植物大大的根纳闷道:“这是什么?” “菘蓝。”阳阳回答。 江拾月:“???” 有点不太好意思追问一个三岁的孩子菘蓝是什么。 阳阳明显也没有主动回答的习惯,拔下一株菘蓝递给江拾月后,又继续往前走,看见想要的植物就拔下来递给江拾月。 他拔不动的还会让江拾月帮忙。 江拾月:“……” 她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问阳阳,“这些都是中药材?” 阳阳点头。 “你刚看那本书上的?” 阳阳再点头。 江拾月:“……” 上天还是公平的吧?! ** 母子俩装满半麻袋药草打道回府。 都是新鲜的中药材,比较重,再多,江拾月的小身板扛不动。 江拾月回到临时落脚点,就拖着麻袋找到医护人员的帐篷,请他们帮忙辨认。 但现场大部分医护都是西医对中药材了解的不多。 好在其中一个本地的医生能摇人,很快叫来了一个伤了腿拄着拐杖的老先生。 老先生是个中医,看见这么多中药材愣了下。 不是中药材的数量多而是种类多。 他让人把麻袋搬到桌子上,一边分类一边报名。 第143章 道德绑架不好使 板蓝根和大青叶江拾月熟,都是消炎药。 “这个是金银花,也是消炎的。” “这个是白及。止血用。” “这是侧柏叶,止血用。” “……” 老大夫越报越兴奋,两眼发光。 这些药材都是消炎、止血、镇痛、退烧的药材。 平日里大家用不到很少有人注意。 就算是老中医自己,平时医馆里也都是可以直接入药的干药材,不会像电视剧里一样自己种药晒药捣药。 如今医馆成了废墟,药材掉落的四处是,很难凑一副完整的药方。 老大夫心急如焚想为受伤的父老乡亲做点什么,可是没有药材,单论护理他都没人家小护士专业。 一时间竟然忘了可以上山采中药这回事。 野生的中药材数量有限,同一种药也就两三人份的用量。 还好,江拾月跟阳阳带回来的药材种类很多,大约够几十人份。 老中医以为是江拾月采的,和蔼地问:“小同志,你怎么认识这么多中药?” 江拾月摇摇头,一脸骄傲地把阳阳推到前面,“不是我,是我们家小孩。” 老中医:“……” 错愕地瞪大了眼,看看江拾月再看看阳阳,笑了,“小同志你真幽默。” 一个一米高的孩子能认识这么多中药? 其他几个医护人员也都一脸古怪,跟老中医一样不相信江拾月的话。 阳阳明显就是个两三岁的孩子,还会尿炕的年纪怎么可能认识这么多种中药? 半麻袋中药材足足二三十种。 自己名字都不一定认识的小孩子能这么精准的在一堆杂草中挑出目前最需要的药材? 而且很多药材根本不会长在一起,有些在山下有些在山顶有些在半山腰。 在场的人都对阳阳投以怀疑的目光。 阳阳依旧面无表情,三岁稚嫩小脸淡定地仿佛看遍世间冷暖后通透的长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阳阳不在乎别人的质疑,身为孩子的母亲,江拾月却不愿意阳阳受这种委屈,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轻哼一声,“我不是幽默,我说的是实话。你们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有些人活一辈子依旧平庸,有些人小小年纪就成就非凡。人跟人终究不一样。” 老中医年纪大,见过的世面多,被江拾月挤兑也不生气,何况他知道江拾月回答的是他,但话不止是说给他听,平和道:“你说的对!是我们眼皮子浅。这样,既然小朋友认识这么多中药,能不能麻烦他带着大家再去附近多找点药草?这些……”他指着地上的药材,“还远远不够。” 在天灾面前,人命与蝼蚁无异。 一座城市盱眙之间就成了一座坟墓,活埋了大部分人。 除了少数人逃过一劫,大多数人都没躲过地震。幸存者只有部分幸运儿才完好无伤,多数幸存者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很多人在睡梦中就没了性命。 活着已经是幸运。 还有很多人如今依旧被埋在废墟下生死未卜。 但,江拾月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行。” 有一个年轻的女护士脸上顿时不好,“为什么不行?还是你在撒谎?你儿子根本不认识这么多中药,你才不敢让他去?” 江拾月轻嗤:“有些人,长得干干净净心却是脏的所以看什么都脏。这是救灾不是表演,我撒谎有实际意义?人命关天,那么多人等着救呢!撒谎又不能救人。 说是我儿子找的就是我儿子找的。何况就算我说是我找的你就信吗? 儿子是我的,当然我心疼。他这么小,已经跟着我在山上跑了几个小时他不喊累不代表不累。就算是干活的牲口是不是也得给点草料歇歇脚? 还是说,你们做人双标准。认药草的时候觉得我儿子小不靠谱,领着人找草药我儿子就突然长大不知道累?” 被江拾月抢白的护士脸通红一片,“你……” 她身边的医生眼神制止她再说,对江拾月和颜悦色道:“不好意思!同志,小慧没有恶意,只是眼前这情况你也知道,耽误一分钟就有可能少救一条命!是我们考虑少了。你看这样行不行,还是得麻烦小朋友一起上山,但是我全程背着他行吗?” “不行。”江拾月还是拒绝,“别道德绑架,也不是什么时候一句没有恶意就能平息口出恶言。孩子小,需要休息。再说,磨刀不误砍柴工,让他休息好了,才能集中精力找更多的药草。” 江拾月说罢不管众人脸色,牵着阳阳回了自己落脚的帐篷。 她把阳阳抱到床上,脱下他的鞋袜。 白皙稚嫩的小脚心磨起好几个水泡。 江拾月轻轻吹了吹,怜惜地问他:“疼不疼?” 阳阳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 江拾月:“……” 正常人应该是先点头后摇头吧? 她明白阳阳是怕自己离开,失笑摇头,柔声道:“放心,我不走,一直陪着你。” 江拾月在火车站借来的针还别在衣服上没还回去,主要没机会还。 正好拿过来在火上烧了烧,一手握着阳阳的小脚一手给他把水泡挑破。 挑水泡的时候,明知道没实际意义,江拾月还是不自觉地给阳阳轻吹。 “呼……” 阳阳全程一动不动,只在江拾月凑到他脚边轻吹的时候,会把眼神落在江拾月的头顶,干净清澈的眼神浮起一层温暖的涟漪。 江拾月处理好阳阳脚底的水泡,把身上留的几株药草上的叶子摘下来揉碎轻轻给阳阳敷在脚底,让他躺下,“好好睡一觉。醒了,还得辛苦你带着大家去找草药。人命关天,能救咱们还是得救!” 阳阳执拗的目光望着她。 江拾月承诺:“我不走,陪着你。” 阳阳这才闭上眼睛。 江拾月找了块薄木板当扇子给阳阳扇风。 目光复杂。 江拾月何尝不知道,在黄金七十二小时中,每耽搁一秒就可能会有一条命陨落。 可她也是一个母亲,总归有私心。 第144章 他掌心的宝 一连在坑洼不平的山上跑了几个小时,江拾月一个大人都吃不消,何况是只有三岁的阳阳? 就算所有的人骂她自私,她也得让孩子休息一会儿。 等阳阳睡着,江拾月才脱下自己的鞋袜。 江拾月这具身体一直也是个养尊处优的主,没受过什么苦,这两天折腾惨了。 她把鞋袜放在一边,搬起右脚放在左边膝盖上往脚心里看。 这两天走了太多路,她脚上不光有水泡还有血泡。 四下无人,江拾月也不用立独立女姓的人设望着惨不忍睹的脚心无声地龇牙咧嘴。 火柴和蜡烛刚刚用完被江拾月随手放在了床边,这会儿坐在板凳上伸手还有点够不到。 江拾月刚想起身去拿,一只大手横伸过来,先她一步拿走火柴,同时头顶响起一道清冽的男声:“我来吧?!” 救援休息用的帐篷有点像临时的宿舍,摆着几张简易的上下铺床,不分男女,谁累了谁回来眯一会儿,醒了接着走。 所有的人都在拼命争分夺秒救人,但人毕竟不是机器,需要休息。 陈山河就睡在阳阳对面的床上,睁开眼恰好看见江拾月疼得龇牙咧嘴。心莫名像被人捏了一把,软中带疼,瞬间清醒过来,翻身下床。 江拾月转头。 陈山河拿着火柴蹲在她面前,盯着她的脚心,眉心蹙起,“知道让孩子休息,自己还逞能!” 江拾月莫名有点委屈,嘟着嘴胡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前半生错事做太多,我想为自己积善行德。” 陈山河失笑,“你才多大还前半生?” 说话间他动作麻利的点上蜡烛,仔细烤了烤针尖,又细心地擦拭试温。 “年纪小不代表阅历浅,没准我比你多活一辈子呢!”江拾月半真半假道。 陈山河明显不信她,但也没再说什么,像刚才江拾月对阳阳那样,小心地一一挑破江拾月脚心的泡,把里面的液体挤出来。 江拾月本来闭着眼,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过了会儿没感觉到疼,只觉得脚心被陈山河掌心的厚茧磨过有些痒,想往回缩脚。 “别动!”陈山河轻声制止,手稍用力,握着她的脚裸。 江拾月忍不住睁开眼。 恰好望进陈山河怜惜的目光中。 江拾月一怔,眨眼,以为自己看错。 陈山河没给她第二次机会,重新低下头,轻声道:“让你受委屈了。” 江拾月心里刚才因为他没怜香惜玉的轻斥生出的那丝不满迅速散去。 这才是陈山河,世界万般喜怒哀乐,都喜欢藏在心底的男人。 一句“委屈”已经是他能表达出来最大的关切。 而真正的怜惜藏在他温柔的动作中。 他挑泡的动作很快,握着她脚的手很稳,挤出液体的手很轻,上药的时候更是怕弄疼她一样,会忍不住在她脚心轻轻吹气。 动作轻柔地像她是他掌心的宝。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偌大的帐篷里,一种说不明道不白的感觉在两个人之间萦绕。 明明很日常的一幕,江拾月知道,陈山河清楚,有什么在这一刻变得不一样。 ** 小孩子大约恢复地比大人快。 就像上辈子有个家喻户晓的广告说的那样,充电五分钟,活力两个小时。 阳阳也就睡了一个来小时,就爬了起来。 江拾月重新给他穿好鞋袜,皱眉问他:“还疼吗?” 阳阳摇头,目光落在隔着过道的空床上。 江拾月解释,“你爸爸去救人了。” 阳阳收回目光。 两个小时,是救援的人在帐篷里停留的最长时长。 没有规定,是大家自觉。 江拾月背着阳阳找到老中医,让他组织人去附近的山上采药。 他们这里不盛产草药,野生的草药数量有限,且都是些寻常药材,只能靠种类取胜。 老中医叫了几个熟悉附近山路的人跟着江拾月和阳阳一起。 其中就有说背阳阳那个男医生。 江拾月没让他去,“你的职责是留在这里救死扶伤。你背孩子上山是浪费资源。再说,我家孩子认生,不喜欢让陌生人背。” 青年医生:“……” 谢谢两个字在嘴边绕了两圈才说出口。 望着江拾月的背影,半晌摇头。 这姑娘可真记仇。 好好的话非得刺着说。 无非就因为他之前帮了同事一句“没有恶意”。 ** 真上山了,阳阳反而不肯让江拾月背。 江拾月皱眉。 阳阳低头说了三个字。 “麻麻累。” 江拾月顿时心里一暖,说不出话。 好在找药草本来就不需要速度。 一群人翻了一座又一座山。 阳阳始终一声没吭,也没掉队,牵着江拾月的手,走在队伍前方。 等太阳下山,视线受阻,大家下山时,几乎每个人都背了不少药草。 江拾月自己留了一小把消炎止痛的药草,剩下的都交给了老中医去分配救人。 这么热的天,伤口一旦处理不及时,特别容易感染。 所以哪怕心疼到不行,也没多劝阳阳回来休息。 能救一个是一个。 她把阳阳抱到床上,心疼地在他脸上摸了摸,“今天我们阳阳真棒!你辛苦了,现在好好休息吧。” 附近的山都被他们搜罗了一遍,阳阳是最大的功臣。 明天,外面的救援队应该就能进来,物资药品也许就没现在这么紧缺。 江拾月和之前一样,给阳阳挑破了脚底的血泡,给他敷上止痛的药,把书给他,出去给他找吃的。 救援处支了一口大锅,锅里有粥,旁边放着几个大大的簸箕。簸箕里有杂粮窝头。 江拾月排队打了一碗粥领了一个窝头回帐篷跟阳阳分食。 坦白说,吃惯白面馒头以后,再吃这种窝头实在觉得难以下咽,但人饿到极致后也不会挑食。 娘俩刚开始吃饭,陈山河掀开门帘进来。 他手里拿着一个白面馒头,另外一只手里是油纸包。 江拾月闻见了肉香。 陈山河把白面馒头递给江拾月,又把油纸打开放在凳子上推到床前。 上面是半只烧鸡。 “哪来的?”江拾月纳闷。 “战友给的。”陈山河一语带过。 江拾月挑眉。 陈山河拿过江拾月手中的碗和剩余的大半个窝头。 “欸!”江拾月下意识伸手出拦。 第145章 线接反了 陈山河停住动作,眼神疑问。 江拾月:“……” 他咬都咬了,现在说也来不及,说了两个人都尴尬,摇摇头表示,“没事。” 只是脸颊不受控的有些发烫。 江拾月想起来一个词。 间接接吻。 ** 吃过晚饭,累坏的小阳阳在帐篷睡觉,江拾月拖着陈山河来看她白天的劳动成果。 不用到跟前,就知道实验失败。 LED灯压根没如江拾月想象的那样照亮周围一片。 依旧漆黑一片。 江拾月围着倾斜的电线杆转了两圈,皱眉咕哝:“为什么灯不亮呢?” 晒了半天的太阳,再加上小风车,存的电就算再打折扣,也能照明几个小时才对。 陈山河把灯笼递给江拾月,自原地一跳,手脚并用往电线杆上爬。 他们救援的这片地区受灾程度很严重,自从地震开始一直持续救援,手电筒能用的电池昨天已经消耗干净。 好在在一个倒塌的供销社里又翻出来一批蜡烛,可以用来照明。 外面有风,大家拿玻璃纸和木板把点燃的蜡烛罩起来,就成了简易灯笼。 亮度不如手电筒,但总比没有光好。 江拾月努力举高灯笼给陈山河照明。 “请问谁还有能亮的手电筒?或者电池也行。” 一道焦急的声音透过老式扩音器传到这边。 江拾月扭头。 其实看不见什么。 断垣残壁中烛光点点如萤火虫,能看见亮,光照范围却有限。 “大家谁还有能用的手电筒麻烦送到手术帐篷。急用!” “重复一遍,谁手里有手电筒或者手电桶用电池的请送到手术帐篷。” 江拾月下意识抬头。 陈山河恰好低头,两个人在微弱的烛光中四目相对。 陈山河开口:“如果你这个……”他指了指从来没有见过的LED灯问江拾月,“灯亮起来的话,能有手术的灯亮吗?” 江拾月摇头,“不一样。手术用的灯不只要亮度还得要无影。这个LED灯会有影子,不知道能不能用。而且……” 江拾月轻叹,“我到底是外行,没研究明白,这不实验失败了,灯没亮嘛。” 扩声器还在持续地喊,证明情况确实很急。 但,78年各方面条件都有限,又是史诗级灾难。 从江拾月到这的第一秒开始,每一秒都会有遗憾。 往往晚一秒,就会失去一条鲜活的人命。 江拾月弄这些材料是为了跟陈山河回老家打发时间的同时解决用电问题,谁承想半路被地震截和。 她记得上辈子她做的是两千瓦的太阳能电池板,太阳好的情况下一天能收集十度电。 但,那要归功于蓄电池技术足够先进。 蓄电池就是能把化学能转化为电能,也能把电能转化成化学能的装置。 在江拾月上辈子,储能用的蓄电池已经有很多种,常见的是磷酸锂铁蓄电池、聚合物锂电池、三元离子电池以及蓄电池的鼻祖铅酸蓄电池等。 现在是78年,受科技发展的限制,路征给江拾月准备的蓄电池材料是做铅酸蓄电池用的。 一个单格铅酸蓄电池标准电压是两伏,能充二点四伏的电,放一点五伏电。 十二伏的电就是六个单格铅酸蓄电池串联在一起,依次类推还有二十四伏三十六伏等。 铅酸蓄电池造价不高,加上路征大约怕江拾月失败,给了足足六十个单格蓄电池的材料。 江拾月今天用了十八个单格蓄电池的材料,也就三十六伏电。 太阳能电池板用了一平方米的单晶硅,大约一百二十瓦,今天也就六个小时正常发电,总共也就收集了零点七二度电。 不到一度电。 除了太阳能板还有个小型风力发电机,说小型都有点牵强可以算微型。 江拾月做的这个风力发电机容量比较小,也就一百瓦。 跟太阳能发电不一样,风力发电机还要受风力大小的影响。 按照今天的风力,最起码一个小时也零点二度电。 加起来足够能照明一晚上。 前提是,江拾月DIY的太阳能、风力发电机、以及LED灯能正常运行。 现在,显然不能。 江拾月仰着头看着在电线杆顶端忙活的陈山河。 今晚能不能照明就看陈山河能不能修好。 陈山河捣鼓了一会儿,顺着电线杆溜下来,在蓄电池上又捣鼓了一会儿,起身,拍了拍手,“好了。” 话音刚落,顶端的LED灯亮起。 78年还是钨丝灯泡主打,突然这么亮的白光照下来,江拾月眼睛有些不适应,抬手遮在眼睛上方,一脸惊喜:“你怎么修好的?你也懂发电?” 陈山河摇头,脸色多少有点复杂,“我不懂发电,但是我懂点电路。你有一根从灯泡到这个……” 他指着蓄电池,“大箱子的线接反了。” 江拾月:“……” 突如其来的灯光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陈山河指着电线杆上挂着的LED灯,“这个能拆下来拿着走吗?还是必须得挂在这里?” 要只能挂在这里,难道还得把手术帐篷搬过来? “能拿走,不用全部拆,你只拆蓄电池和LED灯就行。” 陈山河点点头关了电源,重新爬上树。 “欸?怎么灭了?”气喘吁吁地疑惑声在不远处响起。 江拾月提着灯笼照向声源。 一个满脸血污的汉子两手撑着膝盖,仰头看着电线杆顶端,迷茫的脸上透着绝望。 只是被朦胧的烛光一照,视觉很受冲击。 江拾月明知对方是人,还是受到了惊吓,不由自主后退一步,手中的灯笼差点掉在地上。 汉子忙背过身,“不好意思,吓着你了。我着急没顾上洗脸。” 江拾月摇头,摇到一半意识到对方看不见,忙道:“没事。同志,你这么匆匆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汉子闻言又转过身来,满脸焦急地抬头看着陈山河在电线杆上忙活,“我刚才看见这边亮跑过来的。我老婆现在等着手术,可是手术帐篷那里的发电机突然坏了不能发电了。” 一米八的北方汉子说着哽咽起来。 第146章 月月,危险! 大汉说着扑通跪在江拾月面前,“刚才看见这里有灯光。求求你们帮帮忙把灯借给我救孩子。我老婆用命护下的孩子,我不能……” 他泣不成声。 江拾月很清楚他未说完的话是什么。 那是他妻子用命保护下来的孩子,他说什么也不能让孩子这么没了。 孩子是他的孩子也是她妻子留给他的陪伴。 江拾月忙上前搀扶他,“你先起来。如果能用的话我们一定会帮你。” 大汉力气大,江拾月没扶不动,硬生生被他弯腰给磕了一个头。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你们真是大好人。” 江拾月:“……” 虽然能理解大汉的心情,但是也不能只听自己想听到的吧? 她愿意帮和她能帮是两回事。 犹豫再三,江拾月还是没忍心把事实说出来。 她这套太阳能发电灯是试验品,就算现在能成功,也不能保证白天收集的电能够撑一整场手术。 陈山河还是一如既往地话少,动作麻利地把拆卸下需要东西,把拿不过来的箱子往汉子手里一塞,“走!” 江拾月:“……” 江拾月犹豫了下没跟着过去。 随时会有余震,她不放心阳阳一个人在帐篷。 陈山河和那个大汉都是人高马大,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江拾月先回帐篷去看了看已经睡熟的阳阳,重新换了下床边的冰盆。 条件艰苦,江拾月不能像在大院那样奢侈地摆满冰盆,但也不愿太委屈阳阳,多少带了些硝石过来制冰,让阳阳睡觉时可以不那么热。 江拾月再出来时,手术帐篷方向亮起了灯。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暗暗祈祷,她做的灯能坚持到手术结束。。 不要辜负一个母亲的牺牲。 江拾月回到帐篷,见还没有其他人回来休息,便合衣躺在阳阳身边。 奔波一天,她也累到不行。 迷迷糊糊中,又感觉到剧烈的晃动。 这两天经历过大大小小余震的江拾月秒清醒,搂着阳阳往地上一滚。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铁架床散开,上铺的床板和床的架子都以极快的速度和不友好的角度砸向他们母子。 同时整个帐篷坍塌。 江拾月条件反射般把阳阳死死搂进怀里,躬起身子,任由床板和铁架砸在背上。 床板上横着的木方砸在脊骨上,火辣辣的疼。最重要的是背上似乎被尖锐的东西扎到,疼得江拾月倒吸一口气。 江拾月要紧牙关,硬生生挨着不肯躲,生怕压到怀里的阳阳。 一瞬间,江拾月想到的是手术室那个脊骨碎掉已经没了生命的母亲。 母爱的伟大,从古至今,从人到动物,都一次次地被认证被赞叹。 即使是个半路母亲,江拾月也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阳阳的命。 不知道手术顺不顺利?那个被妈妈用生命护着的小生命能不能平安来到这个世界?! “麻麻。”阳阳突然开口。 他声音一向清冷淡,此刻突然多了一丝惊慌。 江拾月以为阳阳害怕,伸手在黑暗中摸索到他的头,摸了摸,安抚道:“别怕!我在呢!” 阳阳没吭声,小手环上她的背用力去推她身上的床板。 江拾月这才明白过来,阳阳那一声是担心她。 “我没事。你别乱动……”江拾月说到一半吸了吸鼻子,“怎么有股焦味?” 确切地说是烟熏火燎的焦味。 江拾月顾不上疼,一手把阳阳拨到一边,一手扶着床板往后推。 母子俩身上除了床板和床架还有掉落的帐篷布。 江拾月艰难地推开床板,反手拔下插在后背上的尖锐物品,拨开帐篷布。 这个过程里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像是坐在火炉边。 浓烟呛得江拾月和阳阳直咳嗖。 坏了!失火了。江拾月心道,手里的动作加快。 果不其然,帐篷布才刚刚推开,江拾月就看见了火光。 应该是桌上的蜡烛在地震时掉落在地,但是因为速度太快,蜡烛还没来得及熄灭就碰到塌下来的帐篷布。 帐篷布防水不防火。 江拾月被呛得泪眼婆娑,先拖着阳阳到了空旷地,再扭头想找东西灭火。 好在这些帐篷都在开阔地带,大家都爬了出来,有人看见这边着火忙过来救火。 江拾月往前跑了两步,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似乎又没完全失去意识。 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却又能隐约听见周遭的声音。 她听见有人喊救命。 也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鼻尖闻见熟悉的烟草味。 江拾月这才放心地晕了过去。 陈山河回来,就有人照顾阳阳了。 ** 江拾月做梦了。 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 梦里的世界是黑白的。 江拾月和妈妈在一家照相馆门口。 江拾月十分口渴闹着要吃公路对面的西瓜。 妈妈被她哭得没办法,只得横穿马路,去给她买西瓜。 这时,突然来了一辆蓝色卡车。 刺耳的刹车声中,妈妈被撞飞了。 妈妈白色上衣染上了一抹红。 江拾月心急如焚却动不了分毫。 她哭着喊“妈妈”用尽全力挣扎。 一道白光闪过。 江拾月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 妈妈不见了。 入目是简陋的病房帐篷。 她睡在一张明显临时搭建的木板床上。 陈山河和阳阳一人一边守在床前。 陈山河应该一直没睡,倏地站了起来。 阳阳本来趴在床边,听见动静揉着眼坐了起来,看向江拾月。 江拾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有点分不清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怔怔地坐在床边。 “做噩梦了?”陈山河扶着江拾月的肩膀让她侧躺下,端了杯水喂到她嘴边。 江拾月机械地就着陈山河的手喝了两口水。 脑子里还在回忆刚才梦见的画面。 梦里大约是八十年代,可那个妈妈是她上辈子的妈妈。 她被撞飞后,在地上滚了几圈,嘴里吐着血还对江拾月说:“月月,危险!别过来!” 江拾月心口疼得发闷。 过了会儿,江拾月发现不是因为梦,而是她真得疼。 她低头看向自己心口。 厚厚的纱布从左肩绕到右边腰下又绕了回去。 第147章 我看见爸爸偷亲你 江拾月话音刚落,阳阳突然扑过来要抱她。 江拾月下意识张开胳膊。 陈山河单手撑在床上,另外一只手像拎小鸡仔一样拎着阳阳的衣领。 他姿势别扭,单手,确切地说单指勾着阳阳的衣领,轻轻松松,阳阳却半点动弹不得。 阳阳挂在陈山河的手里略挣扎了两下放弃,抬头看陈山河。 小脸上难得带了些鲜明的情绪。 生气以及疑惑。 陈山河这才开口:“妈妈身上有伤,你跟小坦克似的这么冲,她会疼。” 阳阳第一反应是去看江拾月身前的纱布。 江拾月则疑惑地看向陈山河。 陈山河低头垂眸,“阳阳说地震时,你护着他被床板砸到了?” 江拾月点头,但床板拍的是后背,不至于前头裹成这样吧?! 阳阳犹豫了下,还是张开胳膊小心翼翼抱了抱江拾月。 “床板应该是把一根铁丝或者其他锋利坚硬的东西从你的背上拍了进去,本来扎的地方就很危险,几乎贴着心脏穿透,你自己还硬生生拔了出来……” 大约察觉到自己的语气生硬像是责怪,陈山河顿了下,语气软和了几分,“才晕倒的。伤处暂时处理好了,但是因为不知道你被什么东西扎的加上这边医疗条件实在有限。等天亮得转到隔壁市医院去看看。” 江拾月点头,轻叹,“那我点儿够背的。在开阔地带睡帐篷还能被重伤。” 陈山河有些疑惑,“咱们歇脚的帐篷,是我帮着搭起来的,里面我也检查过,没留什么尖锐锋利的东西。” 职业素养会让他尽可能排除潜在危险。 在余震随时会发生的地段,除了帐篷要搭在空旷处,帐篷里面也尽可能的少放东西,以免地震来的时候,影响逃生或者发生意外。 江拾月:“……” 她不确定扎自己的是什么,当时确实是没机会查看,拔的时候感觉那东西大约两厘米宽,很薄,把手位置很细,另一端很尖,平面上有凸起的点。 但江拾月知道扎自己的东西哪里来的。 她折腾做太阳能电池板、发电的小风车还有LED,用了很多工具和材料,有时候会随手把剩余或者用不着的工具、材料随手放在一边。 比如上铺的床板上。 也就是说,自作孽不可活。 她怕陈山河说教,心虚地沉默。 阳阳无声地流泪。 江拾月忙抬手去给他擦,自己疼得龇牙咧嘴,嘴上却温柔地安抚阳阳,“别哭,我没事!” 陈山河目光闪动,满是怜惜。 江拾月觉得陈山河这样的目光有些烫人,让她浑身发热,有些口干舌燥,忍不住舔了下唇。 陈山河伸手过来在她额头上摸了摸,眉心紧蹙,语气有些担忧:“你在发烧。” 他扭头往帐篷外看了眼,太阳还没出来,但是已经能清晰视物,当机立断道:“我们现在走,去临市!” 江拾月掌心忍不住盖在陈山河刚摸过的额头上。 他手掌有些凉,最起码对现在的江拾月来说凉丝丝的,很舒服,她有点意犹未尽地低头看向陈山河收回去的手。 心想,要是强行拽过来放在自己脸上,会不会让陈山河觉得自己是女流.氓? 正走神,听见陈山河的话,抬起脸,“去哪儿?” “隔壁医院,医生说你发烧可能是因为发炎也可能是因为感染。”陈山河眉心皱成川字,给江拾月喂了几口水以后,放下杯子,转身去收拾一家三口还能找到的东西。 江拾月则怔怔地望着那个白色搪瓷缸摸上唇。 失去意识那段时间,江拾月不停地做梦。 就像喝醉酒断片的人,有些记得有些不记得。 那是另外一个梦里的场景。 江拾月一个人走在荒芜的沙漠中。 太阳很毒,晒得她浑身难受。 在沙漠里最缺的是水。 江拾月很渴,但是水壶里却一滴水都没有。 濒死时,唇上多了一抹冰凉温润的触感和淡淡的湿意。 细细的水流进了自己嘴里,但很快就没了。 凉意也同时消失。 江拾月还是渴而且很热,着急地寻找水和凉。 很快又一股水流在唇上感觉到温凉后流进了嘴里。 对江拾月来说,这还远远不够。 她急到伸出手去抓,同时仰起头主动伸出舌尖,想索取更多的水和凉意。 一次。 两次。 三次。 江拾月喝够水后,再次陷入黑暗。 现在想来,除了沙漠是假的,其他可能都是真的。 江拾月不自觉地代入电视剧里经典的桥段。 女主昏迷时,男主以唇渡药或者水。 想到这里,江拾月手落在唇上,食指轻轻擦过。 梦里那抹带着凉意的温润触感会不会是陈山河的唇? “你……你有没有看见爸爸在我昏迷的的时候喂我喝水?”江拾月斟酌着说辞问阳阳。 阳阳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看见爸爸偷亲你,他说是喂你喝水。” 江拾月:“……” 一时间不知道该惊讶阳阳能一口气说这么多字还是该羞于陈山河竟然真的以吻渡水。 刚一脚踏进帐篷的陈山河顿住。 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江拾月注意到门口多出一只绿色胶鞋,忙闭上眼,假装休息。 往日里话几近无声的阳阳突然变得爱说话起来,歪头喊停在帐篷门口的陈山河,“爸爸,麻麻睡着的时候,你是不是亲过她?” 陈山河:“……” 江拾月:“……” 什么叫社死? 这应该就是。 江拾月死死地闭着眼装死。 阳阳是个固执的孩子,得不到答案就一直望着陈山河。 眼看着阳阳又要张口询问,陈山河只得点头。 他走到床边停住脚步,低头。 江拾月长长的睫毛乱颤,薄薄的眼皮根本遮不住眼睛的慌乱,能清晰地看见眼珠飞速转动。 半晌,陈山河开口:“我会对你负责的。” 话显然是对着江拾月说的。 江拾月:“……” 就不能配合下当她真睡? 她睁开眼,有点迁怒地反问陈山河:“那你打算怎么对我负责?” 第148章 江拾月,我们结婚吧? 陈山河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他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于是,沉默。 小阳阳今天却异常活跃而且爱说话。 举起小手,“我知道。” 江拾月和陈山河双双望向阳阳。 阳阳依旧冷着一张小脸,极为认真道:“书上说,得以身相许。” 江拾月:“……” 哪本书这么误人子弟? 陈山河默了三秒,大掌在阳阳头上揉了一把,“以后少去营部找他们要书看。” 阳阳自打跟江拾月学会拼音又看完一整本《新华字典》以后,就喜欢上了看书。 他认识字也懂每个字的意思。 但,阳阳毕竟是一个三岁的孩子,纸上谈兵也谈不明白。 营部官兵们,文盲多,偶尔有几个认字的,看书肯定也是看些乡村寡妇之类的。 阳阳看得一知半解。 江拾月捂脸,岔开话题,仰头问陈山河,“你要跟我一起走?你不留在这里救援?” 陈山河摇头,“刚才收到消息,路障已经清除,铁路也修复,救援大部队马上就抵达。我在这帮不了什么。” 江拾月也知道等救援大部队到达,就会展开有组织有秩序的营救工作,普通百姓夹在其中,有时候反而会碍手碍脚。 但,陈山河不是普通群众。 他离开,有很大一部分是自己。 最终江拾月点点头,道谢:“谢谢。” “两口子,说这些见外。”陈山河说着弯腰,一手穿过江拾月腋下,一手穿过她膝窝,轻轻松松抱起她。 标准的公主抱。 江拾月红了脸,犹豫了下,还是抬胳膊圈住陈山河脖子。 阳阳自动迈开小腿跟在陈山河身后。 帐篷外停着一辆拖拉机。 江拾月看见一家三口的包袱、太阳能装置以及剩余材料都在拖拉机斗里。 坐在驾驶座的男人见他们一家三口出来,忙跳下拖拉机头,小跑过来给他们打开拖拉机斗。 拖拉机上铺了厚厚的软草,上面还有一床棉被。 陈山河把江拾月举到拖拉机斗里,又把阳阳抱上去,接着自己也跳上拖拉机,坐在江拾月身后扶着她,避免她磕碰到伤处。 江拾月坐起来,那男人正好把拖拉机斗后面的挡板合上。 江拾月隐约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陈山河注意到江拾月的视线,贴着她的耳朵小声道:“这是昨晚那个孕妇的丈夫。” 江拾月这才恍然。 昨晚那会儿天很黑,这汉子又满脸血污,不怪江拾月没认出来。 她开口:“你……” 想问你的孩子怎么样了? 又怕不好的结果再次戳痛男人,只说了一个字就闭上了嘴。 男人猜到江拾月要问什么,挠了下头,感激地朝江拾月鞠躬,“正想跟你道谢。托你的福,我闺女成功被救了。我岳母说跟我媳妇儿小时候一模一样。大夫说幸亏有你们那个很亮的灯,否则……” 他摇摇头,抬手抹了把眼泪。 否则什么不言而喻 江拾月松了一口气。 陈山河补了一句,“这拖拉机是李大哥给咱们借的,他非要开拖拉机把咱们送出这片地方。” 江拾月仰头,这个角度只能看见陈山河刚毅的下巴,“他走了那孩子怎么办?” 刚出生的孩子离不开人。 “我问过,他说他在这里也没用。孩子姥姥抱着孩子不肯撒手,谁也不让抱。” 江拾月点头。 很理解。 外孙是女儿用命换来的。 一半喜,一半伤。 江拾月又想起那个莫名其妙的梦。 自从穿越以来,她还是第一次梦见妈妈。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大概在灾区这两天,见了太多生离死别才做这样光怪陆离的梦。 话说回来,这具身体的妈妈呢? 江拾月刚穿过来时,经常想家。 她想着自己跟原主长得一模一样,那是不是原主的妈妈跟自己的妈妈也一模一样? 结果翻遍原主的物品,也没找到一张江家人的相片。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见的关系,原主回忆里,妈妈的脸已经很模糊。 她轻叹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受伤的关系,突然有些脆弱,很想家,想妈妈。 灾区的道路是加急清理出来的,坑洼不平。 拖拉机颠簸的厉害。 陈山河坐在江拾月身后,稳稳地扶着她。 见她脸色不好,开口:“很疼?” 江拾月摇头,“没事。” 怎么可能不疼? 但,江拾月没向人示弱的习惯。 “对不起。” 江拾月头往后仰,试图看清陈山河的表情,“好端端的你道歉做什么?” “我没保护好你。” 江拾月:“……” 很想调侃一句“哥们儿,负责任是好事。但过于负责任就有点傻了。” 但,她跟陈山河还没熟到可以随便玩笑的地步,况且这话也有些不识好歹,江拾月到底没说出口,只摇头道:“跟你没关系。每个人都是自己的第一责任人。照顾好我自己是我的责任。” 陈山河正色道:“你嫁给我,我就得对你负责。” 江拾月:“……” 算了,跟犟种讲道理没用。 但凡陈山河没这么负责,早跟原主离婚了。 “江拾月。” 江拾月“嗯”了一声,尽量端正坐姿看向突然严肃脸的陈山河。 阳阳也收回打量野外的目光看向陈山河。 陈山河微微低头,长长的睫毛半垂,黑眸里满是认真,语气也很严肃,“我们结婚吧?” 江拾月:“???” “咱俩不已经是夫妻?” 陈山河小麦肤色的脸上浮现一抹浅浅的红,“我的意思是,我们办一次结婚的仪式和酒席。” 江拾月更纳闷了,“结婚的时候不是办过了?” 陈山河摇头。 “咱们结婚的时候,我刚调到修理营,认识的人不多。就摆了一桌酒,请了一两个领导和许如山。” 没说的是,那会儿他的领导包括他在内都对江拾月意见挺大,没人祝福他们。 第149章 我喜欢你 江拾月知道陈山河说的是实话。 像陈山河这种职业,比较特殊,结婚需要打报告,必须领结婚证。 但,很多老百姓根本不会去领结婚证。 不要说78年,就算是三十年后也差不多。 结婚证的意思是法律认可婚姻。 办酒席是民间认可也是通知亲朋好友他们结婚的喜讯。 沉默了会儿,江拾月垂下眼,轻声问:“为什么?” 陈山河这一问,不单单是补一个仪式,而是求婚。 像无数情侣之间那样真正的求婚。 轮到陈山河沉默,或者说词穷。 夏天衣服薄,江拾月能清晰的感受到陈山河掌心的温度。 这会儿隐约有些潮湿感。 江拾月后知后觉意识到,陈山河是在紧张吗? 她重新侧过脸半仰头看陈山河。 陈山河避开江拾月的视线,朗声开口:“我喜欢你。” 江拾月和阳阳同时睁圆了眼。 大约职业的关系,陈山河说话声音掷地有声,声音洪亮且有力量。 拖拉机的声音很大,依旧能听清楚他的话。 开拖拉机的李大哥不知道惊得还是吓得,拖拉机都开成S型,嘴上却喊:“是爷们!” 最难的话说出口,剩下的话就容易出口。 陈山河真诚地看着江拾月,扶着她肩膀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不是因为阳阳。不是因为责任。单纯想跟你成为真正的夫妻。” 原本他还有顾虑,一天不弄清楚江拾月为什么性格大变,他就一天不能安心。 但,昨晚看见江拾月在自己眼前倒下的一瞬间,陈山河忽然想通了。 不管江拾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跟他喜欢她没有关系,最多跟他的职业有关系。 那他就把职业跟生活分开。 他暂时找不到她行为性格大变的原因,却能分清现在的江拾月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聪明、理智、负责、爱国、有担当。 可能偶尔有点睚眦必报,有点得理不饶人,偶尔还是有点娇气,但大是大非上从来不含糊。 拿这次救灾来说,换以前的江拾月,大概会跟赵彩凤一样,缩在一边等着被救,指不定还嫌弃自己的衣物被弄脏。 江拾月不一样。 她努力想去救所有的人,也包括他。 他从飞机上下来,很多人都夸他娶了个好媳妇儿,夸他们感情好,说江拾月为了他如何如何。 说不感动是假的,只是他不善言辞,不会表达。 阳阳视线移向江拾月。 江拾月眼神有些远,过了会儿开口:“让我考虑下。” 陈山河以为她还在犹豫,点点头。 江拾月确实还在犹豫,但不是犹豫要不要嫁给陈山河,而是在想两辈子头一次结婚,婚礼要不要将就? 她没在这个年代生活过,但是看过年代文和年代电视剧。 知道这个年代结婚仪式很简单,确切地说是简陋。 可哪个女孩心里不期待一场完美的婚礼? *** 李大哥把江拾月一家三口一路送到火车站。 江拾月掏出十块钱给他。 李大哥不肯要,连连推辞。 “这钱是给孩子买奶粉的。”江拾月硬塞给李大哥。 李大哥犹豫了下,这才接下。 家都没了,身上确实也没几个钱,孩子出生就没有妈妈得喝奶粉。 跟李大哥挥手告别后,江拾月有点后悔:“我是不是给少了?” 陈山河摇头,“你要给一百他也不会要。” 江拾月怕这样才特意少给。 以李大哥的人品他接受这十块也是怕孩子受委屈。 但再多,怕真得不会要。 ** 江拾月他们之前坐得火车,在铁轨修好后,拖到这边火车站修理。 他们还有部分行李在这边。 陈山河取了行李,又去吴秀娥和赵彩凤落脚的招待所接上她们。 恰好碰见杨奇,杨奇跟单位借了车,直接把他们送到最近的能正常运营的军区医院。 仔细检查过后,医生给江拾月清理了伤口。 不是外面,是里面。 相当于做了个小手术。 江拾月被推出来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陈山河按照大夫开的单子去拿药。 赵彩凤撇嘴,“指甲盖大小的伤口至于住院?娇气包!” 江拾月脸色蜡黄,嘴唇也发白,声音虚弱,“你不娇气,那我捅你一刀你试试?” 赵彩凤没想到江拾月都这样了还战斗力不减,噎了下,随即单手掐腰往床边挪了两步,“江拾月,这种时候你还敢跟我犟嘴?你信不信我大嘴巴抽你?” 说着手就伸出去,想掐江拾月。 吴秀娥急了,顾不上害怕,扑过来拦在床前。 阳阳吃力地举起床边的板凳,大有赵彩凤敢动手,就砸她的架势。 江拾月目光在阳阳和吴秀娥身上扫了下,示意阳阳,“放下凳子。你还小,举那么重的凳子晃着胳膊怎么办?”又转脸对着吴秀娥道,“您腿脚不好,在一边看着就行。万一她推倒您,再摔个好歹更麻烦” 最后才看着赵彩凤道:“你动我一下试试?赵彩凤,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废话,这是医院。” “所以啊!你猜你当众殴打军嫂,会怎么样?” 赵彩凤:“……” 下意识左右看了看。 “被轰出去都是轻的。这里虽然是医院,可出了医院你又知道这是哪里吗?你要敢乘人之危,我一定会给阳阳换个大伯娘。哦,还会让你儿子身败名裂。至于你,一个人被丢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会不会被挖眼割肾或者骗进山沟沟?” “毒妇,你敢?!”赵彩凤手又扬起来。 “要不,你试试?”江拾月面上气定神闲,心里多少有些慌。 她现在龙游浅滩,动弹都费劲。 阳阳才三岁,再凶也是奶凶,一只手就能拎到一边。 吴秀娥年龄大,还裹着小脚,平时自己走路都摇摇晃晃,被推一下能摔骨折。 赵彩凤犹豫。 跟江拾月打交道这几天,深知江拾月不是个善茬,说得出做得到。 还有上次江拾月吓唬她要卖了她的话也在心里扎着根。 但,赵彩凤也不傻,只打江拾月一两巴掌,陈山河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何况这是军区医院,被丢下也不用怕。 第150章 鲜花插到牛粪上 赵彩凤仗着年龄优势,快速绕到床另外一侧,一巴掌狠狠朝江拾月抽下来,嘴里骂着:“小蹄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阳阳咬牙扔出手里的凳子。 吴秀娥着急忙慌扶着床尾要去拦。 然而阳阳错估了自己的力气。 医院里的木凳是那种立体长方形的,对三岁的孩子来说着实有些重。 阳阳是个天才却不是个大力士,凳子飞到一半就向下降落,眼看要砸在江拾月身上。 赵彩凤的巴掌也落了下来。 吴秀娥颤颤巍巍,才到床尾根本够不着江拾月。 江拾月疼得几近虚脱也没什么力气,咬着牙抬起胳膊挡在自己脸前。 疼痛迟迟未来。 江拾月把胳膊挪开。 以为又是陈山河在最关键的一秒赶到,却意外看见一个女医生。 女医生留着利落的短发,绿军装外套着白大褂,一手抓着阳阳砸下的板凳随手递给身后的实习医生。夫,另外一只手捏着赵彩凤的手腕。 大约被捏到了某个穴位,赵彩凤疼得一张黑脸有些扭曲,却挣脱不了,“疼疼疼,松手!松手!” 女医生没松手,直接没搭理赵彩凤,转脸对身后跟着的实习医生吩咐:“这哪里来的疯婆娘?把她轰出去!这里是医院,怎么什么人都往里放?患者伤得这么严重,被她打到谁负责?” “你才是疯婆娘!我教训弟妹关你什么事?松手!赶紧给我松手。”赵彩凤嗷嗷叫唤。 实习医生没动,小声提醒,“李医生,这样不好吧?咱们白大褂下面可还有一身绿。” 不能对普通百姓动手动脚。 赵彩凤下意识往李医生裤腿上看了一眼,顿时有了底气,,声音又大了几分,“我警告你赶紧给我松手!要不然……要不然我就去你们领导那儿告你欺压无辜百姓。看你到时候会不会被开除!” 李医生先是瞪了“猪队友”一眼,另外一只手指着病房门口,“去告吧!需要我告诉你领导办公室怎么走吗?” “你!”赵彩凤没想到李医生完全不害怕,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闹。 李医生松开赵彩凤的手重重一甩。 一百多斤的赵彩凤被甩了个趔趄撞到床腿上,疼得抱着脚单腿转圈。 江拾月看得想吹口哨。 真爽! 可惜她不会。 李医生双手环胸,看着赵彩凤一脸嫌弃:“你这样的人是怎么嫁进陈家的?” 江拾月错愕。 这个李医生认识他们? 李医生一只手捏着身上的白大褂,“看清楚,我最外面这一层是白大褂。穿上这身大褂,治病救人才是我的主责。对于妄想迫害病患的的人,在我眼里都是坏人,我为什么要客气?” 赵彩凤明显被李医生这套说辞唬住,信以为真。 她素来欺软怕硬,见李医生这么强硬,目光游移。 陈山河恰好在此时进门。 他个子高,看见众人围在江拾月床前,再看看心虚躲闪的赵彩凤,便知道赵彩凤肯定又犯了众怒。 陈山河从后方绕到江拾月床边,见江拾月兴致盎然地看热闹便知道她应当没吃亏,悬着的心落到实处,问了句“怎么回事?” 江拾月抬了抬下巴示意赵彩凤,“你大嫂要打死我。” 陈山河目光扫向赵彩凤。 赵彩凤第一次见陈山河用这种目光看自己,有些发憷,“我……我……” 我不出个所以然。 “大嫂。你不用跟我们一起回家了。” “陈山河你什么意思?别忘了我可是你大嫂!你敢把我丢在这里,家栋不会放过你!你大哥也不会放过你。”赵彩凤的表情和声音远没有她说出来的话这么硬气。 她常常把养大陈山河挂在嘴边虽然不算真话,但总归能算看着陈山河长大。 赵彩凤知道陈山河向来话少,但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是铁板钉钉。 何况,陈山河的语气是通知她不是跟她商量。 顿时有些慌。 “陈山河,你个白眼狼,娶了媳妇忘了娘,不是大嫂。你真要为了这个坏女人丢下我?”赵彩凤说着吓哭了。 陈山河没再搭理赵彩凤,转头问李医生,“大夫,我爱人什么时候能出院?” 江拾月:“……” 江拾月:“???” 竟然不认识吗? “呀?你就是陈山河啊?”李医生不答反问,抱着胳膊围着陈山河转了一圈,又看看江拾月,啧道:“我终于知道什么叫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江拾月:“……” 陈山河:“……” 李医生半点没有惹到人的自觉,继续道:“好奇,你是怎么喜欢上一个这么木头的男人的?” 江拾月:“……” 陈山河:“……” 李医生虽然在问话,却没等着她回答,直接换了话题,“话说,你跟传闻中特别不一样。” 她指了指赵彩凤,“倒是她更像传闻中的你。” 江拾月:“……” 陈山河皱眉警告:“大夫!” “你也可以喊我李春天。”李医生示意自己戴着的工牌。 陈山河:“……” 江拾月笑了,“李医生你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我也这么认为。咱俩名字真有缘分,你是年月我是四季都是时间。”李春天往床前走了两步,细细观察江拾月,“你皮肤好白!” “谢谢。李医生,闲扯够了的话,说下你来的目的?” “咦?我没说吗?”李春天一拍脑门,“看我这记性。不对,都怪她!” 李春天瞪了赵彩凤一眼,“是路征让我来的。” 江拾月:“……” 江拾月看陈山河。 她想知道,为什么路征会知道她住院。 陈山河表情有点不自然,小声解释,“我去火车站拿行李的时候,给他打了个电话。” 顺带问了一句路征这个医院有没有认识的熟人,最好医术好点儿的。 但是…… 陈山河看着年轻的李春天,咽回所有的话。 李春天撇撇嘴,“我是年轻,但我能站在这里就证明我有这能力。” 她指了指身后看着比她还大一些的实习医生,“我都能带徒弟了。” 两个实习生:“……” 第151章 原来陈山河会说情话 李春天一脸纳闷:“你怎么知道?会相面?” “路征说他未婚妻从小就跟着爷爷学中医,后来出师了跑去学西医。还说你很有天赋。”陈山河干巴巴地夸奖。 事实上路征在陈山河面前就没说过李春天的好话。 是陈山河自己从路征每次跟李春天见面后的怒骂中总结出来的。 李春天翻个白眼,“你一看就不是个会说谎的人,说这些很为难吧?路征能说我的好话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他肯定会骂我不男不女,说我假小子,从小舞针弄刀什么的。” 陈山河沉默。 猜的一字不差。 江拾月:“……” 轻叹一声,转移话题,要不然就冷场了。 “李医生是特意来看我的?” 李春天点头,“对!路征是我的死对头,从小跟我不对付。今天竟然主动打电话到医院拜托我来看看。哇!我去看过了天上没下红雨,所以我立马就赶过来了。了不得!路征跟我低头呢!” 江拾月:“…… 有点说不清什么感觉。 好听点儿是有种当红娘牵线小情侣的感觉。 难听点儿就是炮灰为男女主走感情线起推动作用。 好在李春天的医术是真没得说。 在被李春天重新检查上药后,江拾月发现自己疼痛缓解了很多。 “听说你们要回老家,路上少不了颠簸和出汗。我给你开点儿止痛消炎的药,回家洗澡的时候避开伤口……” 李春天嘱咐了一堆注意事项后,抬手指着赵彩凤,“鉴于这位精神状况不太好,你们还是不要一起走为好。” “放你的大臭屁!”赵彩凤一听立马跳脚,“你说不一起就不一起走?我不跟他们走你送我回家啊?” “行啊!咱们明天走,我一会儿去找主任批假。”李春天痛快应下。 赵彩凤:“……” 陈山河:“……” 江拾月:“……” 姑娘你都这么随性的吗?说走就走? 赵彩凤更不干,“我才不要跟你一起走!你把我卖了怎么办?” 李春天白眼翻得比赵彩凤更大,一脸嫌弃:“卖了你?卖给谁?又老又丑还是个泼妇。倒贴都不见得有人要。” “你!”赵彩凤气得又想打人,习惯性得扬起手。 李春天随手扯过江拾月刚输完液拔掉的针管,举起针朝赵彩凤的眼睛比划了下。 赵彩凤立马后退三步。 江拾月:“……” 虽然但是,还是很想提醒李春天一句,你身上穿得是白大褂里头套的是军装。 陈山河开口:“也是路征求你的?” “那倒不是,我临时起意的。”李春天笑眯眯道:“我还没去过农村,一直想去看看。” 陈山河点头:“那麻烦了。” 李春天摆摆手,“我会把人情记在路征的账上。” 等李春天离开,江拾月才问出心中疑惑,“你不放心我自己带着阿姨回去,怎么就放心李春天自己带着赵彩凤回去?” 陈山河回了一句不相干的话,“路征说,他打不过李春天。” 江拾月:“……” 漂亮! 春天同学简直是新时代女性的楷模呢! 江拾月当出院的,她伤口其实不大,就是深,需要时间养。 出院还是偷偷摸摸的。 江拾月迷迷糊糊刚睡着就被陈山河叫醒。 陈山河背上背着个大包袱,阳阳挎着个小包袱站在她床边。 “我们走。” 江拾月刚睁开眼,还不太清醒,下意识问:“去哪?” “火车站,回家。” 一听火车站江拾月顿时清醒过来,左右看了看,纳闷道:“赵彩凤和你娘呢?” “李医生找人先把我娘送到火车站等咱们,她自己把大嫂骗走了。” 江拾月:“……” 敢情还是偷溜出院? 更让江拾月意外的是:“你真放心让李春天带着你大嫂?” 不是担心赵彩凤,是不放心李春天,另外江拾月也觉得这事做得不符合陈山河的性格。 陈山河弯腰抄起江拾月抱在怀里往外走,同时解释:“我刚才给路征打过电话,他说会过来和李春天一起。” 江拾月“嚯!”了声,“那你这人情欠大发了。 这一送得两千公里呢! 况且两个人都要请假。 “能换你平安顺遂,就不亏。” 江拾月倏地红了脸。 这是情话吧? 陈山河竟然对她说情话? 原来陈山河会说情话?! ** 出院后,一家三口直奔火车站跟吴秀娥会合。 这回一路平安。 两天一.夜后,终于到了渤海公社所在的省城。 从省城到公社还有差不多四百公里。 先是坐大巴到市里,又坐公交到县城,最后一站是县城到公社。 吴秀娥年纪大了,到公社时明显累得不轻,有点奄奄一息的感觉。 江拾月稍稍好一点儿。 她的伤口是被锉捅的,扁平伤口但是很深,而且锉这东西,前段尖如针后面越来越宽像三角形,表面很多凸起。 李春天说,江拾月外伤不严重,严重的是里面。 幸运的是没戳到什么内脏神经大血管。 没到需要手术的地步,就是需要静养。 一路颠簸,吃不好休息不好,脸色白如纸,下车时几乎站不住。 好在到了公社后,家里人提前在生产队借了牛车来接。 陈山林来的。 两兄弟都不善言辞,许久不见也只是互相点点头算打招呼。 他们公社一共十二个生产大队,一百零八个生产队。 陈山河家属于南天公社后安生产大队第九队。 家里住的是土坯房,有五间正房,陈山林一家三口住着东边三间,吴秀娥夫妻俩住着西边两间。 其实在老百姓家,东为上西为下。多数是老人住在正房的东边,儿女住西边。 是赵彩凤鸠占鹊巢,把吴秀娥两口子轰到西边住的。 陈山林把走路都晃悠的吴秀娥抱上牛车,陈山河则把江拾月和阳阳抱上车。 “这是弟妹和侄子?”陈山林开口。 陈山河点头,“江拾月,阳阳。”又指着陈山林对江拾月道:“我大哥,陈山林。” 江拾月乖巧地喊了一声“大哥”。 “阳阳,叫大伯。” 阳阳看看陈山河又看看陈山林,不言语。 江拾月摸摸阳阳的头,眼神鼓励。 阳阳慢吞吞开口:“大伯好。” 第152章 我只是想教你大嫂重新做人 “她晚两天到家。我朋友送她。”陈山河语气平静道。 陈山林跟赵彩凤多年夫妻,一下子就明白了陈山河的意思,长叹一声,在陈山河的肩膀上拍了两下,“你嫂子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疑问句确是肯定的语气。 陈山河摇摇头,“还好。” 陈山林就没再提赵彩凤,他了解自家婆娘什么性格也知道弟弟什么性格。 他抬手指着两间东厢房,“房间,我给你收拾好了。你……” 本想说“你先去休息会儿。”话说到一半看见江拾月和阳阳皱起眉。 陈山河的电话打到大队,传话的人只说陈山河会回来,哪天到,但是没告诉陈山林几个人。 陈山林以为和之前一样是陈山河一个人。 阳阳和江拾月一个赛一个的白,脸都跟能掐出水来一样,这娇滴滴的长相绝对是没受过苦的。 东厢房说到底就是偏房,房间里只放了一张床,还是单人床。 其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各种绳子工具,角落里甚至还有灶台。 恐怕江拾月和阳阳住不惯。 吴秀娥忙道:“把你爹挪到东厢房,我们老俩住。你们一家三口住我们的房间。” 不等陈山河开口,吴秀娥就摆手制止,“我跟你爹,脖子埋土的人了,住哪儿都行。你们一家三口睡小床不习惯。” 陈山河跟江拾月都不同意。 尤其是江拾月,她不愿意吃苦是真同样也不喜欢鸠占鹊巢。 最后躺在炕上的老爷子陈定国拍板,换了房间。 江拾月有些感慨,不愧是孔孟之乡。 一个瘫痪在床的老爷子,一句话,两个一米八高的儿子言听计从。 两间堂屋一内一外。 外屋很大,有灶台,桌椅,一些工具。 里屋其实不算小,但是一张炕就占据了大半间房。 火炕直接从东墙到西墙,陈定国和吴秀娥只睡了半张炕,余下半张放干净的被褥和两个木箱。 江拾月坐在新换了褥子和洗干净的炕单上,感慨:“看来你娘把你爹照顾的挺好。” “怎么说?”陈山河蹲在地上,把提纯的硝石放进桶里给江拾月制冰。 “一个瘫痪在床这么多年的人睡过的炕没有半点异味。四处干干净净。你爹面色红润,声如洪钟……足以说明你爹被照顾的挺好。” “嗯。”陈山河点头,“我娘是个比较传统的女人。一向把我爹当成天,后来我爹出事以后,我娘是最慌的一个,但也是最坚定的一个。她一直坚信我爹早晚还能站起来。也是这个念头支撑着她到现在。你别看她不认字,现在按摩可是一把好手。都是为了我爹学的。” 陈山河把准备好的冰盆,推到炕边上,甩着手上的水起身。 江拾月不意外,像吴秀娥这个年纪还裹小脚的,以前一般家世还不错,受一些封建思想荼毒也比较严重。 出嫁从夫的思想更是根深蒂固。 她轻叹,“赵彩凤可真不做人!逼着你娘离开你爹这么久!不光身累心也累。” 陈山河嘴唇动了动,但是没说话。 性格原因他不能像江拾月说话这么肆意。 最起码不能在背后说大嫂的是非。 娘的遭遇他也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江拾月一眼就明白陈山河的纠结,往前爬了两下,趴在炕沿边上,“陈山河,重孝道讲义气本身没毛病。但,这不该是纵容坏人作恶的原因。赵彩凤在陈家这么嚣张跋扈就是你们惯的。” 陈山河警惕地看着江拾月,“你又要做什么?这是生产队,你别乱来。” “怎么会乱来呢?”江拾月两手扒着炕沿,仰起头看着陈山河一脸无辜,“我只是想教你大嫂重新做人。我是个生意人,不喜欢做赔本的买卖。你大嫂想拿我每月的二十块钱,肯定得先达到我的要求。” 不刁难人的甲方还是甲方吗? 陈山河:“……” “一直没机会说,很谢谢你帮我。给我大嫂的二十块我来出。” 江拾月眨眼,“原来你想娶我是假的?你的我的分这么清楚?” 陈山河:“……” 笨拙的反驳:“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 他是个大老爷们,赚钱养家是他该做的事。 他的津贴其实不低,放到江拾月面前却不够看。 最后五指张开罩在自己后脑勺上,一脸为难。 江拾月乐不可支。 可真是个木头! 陈山河刚想开口,目光移向窗外。 江拾月也听见动静,伸长脖子,往外看,“外面怎么鸡飞狗跳的?” 她这角度看不见,着急地坐起身,扯动伤口,疼得哀号。 “别动!”陈山河按住江拾月的肩。 江拾月嘟嘴,“我想看热闹。” “不是热闹,就是我大哥和我娘在争杀谁的鸡。” “啊?你们不是一家人?”江拾月有点没听懂。 “以前生产队是“大锅饭”,所有的一切资源都属于集体,大家平均分配。现在变了不少,地还是集体的,大家凭工分按劳分配。每家还能分一小块自留地,家里也能养点鸡鸭猪之类的家禽。 不过都是限量的,而且也不能随意买卖。 像我们普通人家,一般也就养个鸡鸭留着下蛋。我大嫂那人你见过,有些霸道,不让我娘拿鸡蛋给我爹吃。后来干脆就分家了。 虽然同住在一个院子里,但不在一起吃饭,家里的东西也是分开的。” 说是分家,不过是赵彩凤嫌弃陈定国,不想在一个锅里摸勺子。 吴秀娥两口子明显没有劳动能力,也挣不到工分,都是陈山林和陈山河供养。 赵彩凤从中克扣,但也不敢真得太过分。 78年的老百姓普遍淳朴且乐善好施,如果赵彩凤做得太过,生产队里的干部们就会出面干涉。 江拾月听懂了,“你的意思是你大哥和你娘在争用谁家的鸡炖了给我接风洗尘?” 陈山河笑,“你怎么就知道是给你炖的?” “我这么漂亮,人见人爱。而且,我还是个病号呢!” 一番争执后,吴秀娥养的母鸡进了锅。 第153章 他们两兄弟到底做了什么孽 陈山河点头,“我娘确实很喜欢你。” 江拾月闻着锅里传来的肉香,直咽口水。无意识点头。 陈山河失笑,目光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 阳阳盘腿坐在一边看书,小大人似的轻叹摇头。 他手里的书又从中药材换成了《孙子兵法》。 陈山河拿了把蒲扇递给阳阳,“给你.妈扇风去。” 阳阳第一反应先去看江拾月,江拾月额心一层薄汗。 医生说过,出汗容易引起伤口感染。 阳阳接过陈山河的蒲扇,到江拾月身边,双手握着扇柄卖力地给江拾月扇风。 陈山河自己也没闲着,翻出之前在灾区做的太阳能灯重新组装好,爬上房顶架了一根杆子,放置好风力发电机和太阳能电池板,再把电线顺下来,接好蓄电池。 陈山河拿着LED灯板进屋,问江拾月:“你想把灯按在哪?” 江拾月摆摆手,“别按灯了。全村……生产队都没有灯,就咱们这亮着光的话,怕是会引起围观。再说,那么亮的灯不光吸引人还吸引蚊子呢!” 陈山河“嗯”了声表示认同,把LED灯收在角落。 江拾月注意到陈山河身上的汗衫都湿透了,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过来。 陈山河犹豫了下,立在原地,“我身上脏。” 他爬上爬下沾了不少灰。 炕单跟床单不一样,太大,洗起来特别麻烦。 江拾月目光同样在大到离谱的炕单上落了落,没勉强,托着腮问陈山河:“你会不会做电风扇?” 陈山河:“……” “你想要?我去公社给你买一台。” “你有钱吗?”江拾月笑眯眯地问,“或者有票吗?” 陈山河:“……” 有钱没票。 他抬手,食指在鼻尖上蹭了蹭。 江拾月笑眯眯道:“所以,还是得做一个。风扇里最好做的就是吊扇,一个电机三片叶子。” 陈山河目光往角落的麻袋上落了落,“难怪你找路征要电机。不过吊扇用的电机要比你要的那个大不少。” 东西都是陈山河收拾的,里面的东西他都见过。 电机这种东西他一个修理营的营长总不能不认识。 路征找来的小电机不知道在哪拆卸来的,跟核桃差不多大,怎么可能带动那么重的铁扇翅。 “对,我特意让他在国外寻来的。我不知道太阳能电池板能发多少电,弄个大电机扇不了一晚上多尴尬?用小电机,扇翅也用小的,材质也不局限于铁片,可以换成薄塑料或者纸板啊之类的。” “那能凉快?” “咱们一家三口在炕上用的话,应该能。而且小电机很省电,能做两个,给你爸妈也按一个。你爸腿脚不便,夏天容易生褥疮。” 陈山河没再说话,思索了一会儿,起身出了门。 江拾月知道他定是去找材料,自己闲着教阳阳英语。 78年的高考英语分值按比例折算,有点像附加题。 但是之后比例会越来越高,直到成为三门主科之一。 ** 在生产队,大家晚饭都吃的比较早。 往往赶在上蚊子之前,这样在院子里吃晚饭,能凉快些。 陈山林搬了张膝盖高的小方桌摆在院子当中。 陈山河把江拾月抱到桌前想把她放在板凳上。 他刚弯腰准备松手,板凳突然被人抽走。 要不是陈山河臂力腰力了得,两个人都得摔在地上。 两个人目光同时移向罪魁祸首。 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长相跟陈山河林有三分像,大约刚出工回来,脖子上挂着毛巾,手上还沾着泥土,坐在江拾月原本要坐的板凳上望着放在一边的锅,吸鼻子,“好香!爹,今天什么日子,你怎么舍得炖鸡?也不怕我娘回来挠你!还是我小叔面子大。” “陈家栋!”陈山林怒不可遏,“你做什么?” “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叔。”陈山河同时开口,声音有些冷。 陈家栋第一眼看得是陈山河。 江拾月挑眉,陈家栋不怕亲爹倒怕这个不常见的小叔? 陈家栋瑟缩了下,随即挺起脖子左瞧右看,“我娘呢?” 江拾月乐了,难怪有恃无恐。 她笑眯眯地开口,“别看了,你娘被我卖了。” 陈家栋:“……” 陈山林:“……” 看陈山河。 陈山河:“……” 目光不认同。 陈家栋皱眉,质问江拾月:“你就是那个迷得我小叔不往家交钱的狐狸精?” “陈家栋!你礼貌喂狗了吗?”陈山林怒斥。 陈山河没说话,把江拾月放在板凳上,直接走到陈家栋跟前,拎着他的后衣领往上提。 “小叔,你干什么?我娘呢!娘,我小叔打我!” 陈山林叹息一声,歉意地对江拾月点头,“弟妹,不好意思。是我没管好儿子,让你见笑了。” “没事。”江拾月很理解。 赵彩凤在陈家嚣张跋扈横着走,整天对自己的男人呼来喝去。 一个没家庭地位的爹管儿子同样没话语权。 “但是……”江拾月话锋一转,“大哥,在这个家里,也许大家都看在血缘关系的情分上,对陈家栋容忍再三。可路不平有人踩,出了这个门谁还会惯着他?你们管不好,早晚就有人替你们管。也许是你们惹不起的流.氓混混,也许是执法部门,也许……” 江拾月拇指倒转指了下自己,“是我。” 陈山林一怔。 陈家栋听见江拾月这话,顿时恼了,“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想管我?你……” 江拾月抬手就是一巴掌,随即捂着心口脸一白,埋怨,“你们母子脸皮都这么厚,扯到我伤口了!” “你敢打我?”陈家栋捂着脸就要掀桌。 陈山河当机立断把陈家栋拎着离开了桌子,眼睛看着江拾月,语气不赞同:“你还有伤,别乱动手。有我呢!” 江拾月很满意陈山河的态度,被陈家栋挑起来的火气散了几分。 陈山林多少有点不快,他不是不知道陈家栋被赵彩凤溺爱的很混,确实欠揍。 只是江拾月第一次进陈家门,就敢打二十岁的侄子,态度比当年的赵彩凤还蛮横。 这样下去可还了得? 好歹他还有底线有原则,这个弟弟被迷得江拾月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们两兄弟到底做了什么孽? 第154章 惯子如杀子 陈山林皱眉,“弟妹,家栋虽说是你侄子,但并不比你小,你动手打人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子不教父之过。”江拾月摇头,“你也不无辜。怕老婆不是毛病,但纵容老婆横行霸道,惯的儿子无法无天,自己不教育还不让别人教育那就不对了。 他叫我一声婶娘,我就有义务管教他。当然,他不叫我,那我更有理由揍他。 你要不想他被人揍,那就自己管好他。这世界上除了你,别人都不是他爹,没理由惯着他。” 陈山林脸色红一阵儿白一阵儿,想反驳又觉得江拾月句句在理。想附和,又怕家里多一个赵彩凤。 当初赵彩凤刚入门的时候还贤惠了一段时间,对自己言听计从。 可山河…… 陈山林侧头望着强行把陈家栋拎出大门外的陈山河。 对新娶儿的这媳妇儿是不是太过听话了点儿? 这么下去还了得。 陈山林想到这儿,想端起大伯哥的架子好好说教一下江拾月。 刚张开嘴。 “说得好!” 陈山林和江拾月同时看向东厢房。 说话的是陈定国。 因为陈定国行动不便,吴秀娥往往会把饭端进房间里喂他。 院子不大,也不隔音。 几个人说话的声音都清清楚楚地传进东厢房。 “山河眼光不错,娶了个明白人儿。”陈定国夸。 “老爷子您也不错!生了个好儿子。”江拾月回头朝着东厢房喊。 “哈哈哈……”陈定国笑得差点呛到,“你这个姑娘,是半点儿亏都不吃。” “老爷子,在房间里闷不?能坐不?” “怎么?” “要不要出来喝个酒?”江拾月盛情邀请。 “江拾月!你过分了。”陈山林气得不轻,压低声音警告江拾月。 他爹都躺床上多少年了?怎么能喝酒。 “我怎么了?”江拾月一脸无辜,“医生说瘫痪的病人不能喝酒吗?” 陈山林:“……” 没有。 “老爷子自己要忌酒?” 陈山林:“……” 也没有。 “可……”陈山林反驳,“我爹从瘫痪后再没提过喝酒。” “所以说,脑子是好东西。只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江拾月没好气道。 一个要脸面的汉子,有朝一日瘫痪在床,吃喝拉撒都靠人照顾。 说服自己接受现状都很困难,更别说主动开口要吃要喝。 “什么意思?”陈山林瞟了眼东厢房,强压自己的火气,“你怎么还骂人呢?” “我没有骂人。”江拾月摇头,“我只是说实话而已。而实话往往刺耳。我猜,老爷子瘫痪至今,不止没再喝过酒,应该也没抽过烟。事实上,只要你们不主动给,他应该没主动开口要过衣食住行中任何东西。” 陈山林怔住。 好像是这样。 “所以说,脑子是好东西。你平日里觉得自己够孝顺,甚至觉得为了瘫痪在床的爹和行动不便的娘委屈自己忍受赵彩凤这样的泼妇都是在尽孝道。实际上呢?爹娘真需要什么你根本不知道。你天天惯着赵彩凤,你猜老爷子看见你们两口子的相处,听着你在赵彩凤面前跟孙子一样他心里能好受? 最重要的是,好不容易就一个孙子。还被你们养得快废了。惯子如杀子!” 陈山林手中的筷子一下掉在地上。 却一脸呆滞不知道捡。 “唉!”陈定国叹息,“你这小姑娘看着温婉,说话倒真不客气。山林,来,搭把手,扶我下。” 陈山河跟陈家栋一前一后走回院里。 陈山河听见陈定国的话,脚下一转直接掀门帘进了东厢房。 江拾月饶有兴趣得打量垂头丧气的陈家栋。 陈家栋被看恼了,抬头冲着江拾月呲牙瞪眼。 江拾月喊:“陈山河!” 陈家栋倏地低下头。 江拾月乐不可支。 陈山河背着陈定国,陈山林搬着轮椅,吴秀娥拿着碗筷。 “怎么了?”陈山河问。 江拾月摇头,“没事。想问问你,家里有酒吗?” 陈山林忙点头,“有的。我去拿。” 他干活累了会喝点酒。家里多少备着一些。 因为陈定国要坐轮椅,小方桌换成了一米高的大方桌。 自从瘫痪在床,他还是第一次跟大家一起吃饭,心里多少有些感触。 他瘫痪在床第一年,还换好新衣服,想着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谁知道赵彩凤跟陈山林半夜就打了起来。 赵彩凤嫌陈定国长时间卧床,身上偶有褥疮,有腥味,很脏,不愿意跟他一桌。 陈山林觉得一年就这么一回,对赵彩凤好言相劝,让她忍一忍。 陈定国听不下去,让吴秀娥传话说自己身体不适,就不一起过年了。 从那以后陈定国再没一起吃过饭。 陈定国目光从大儿子悲愤交加的脸上掠过,再看看陈山河一家三口,面上露出欣慰的笑,最后目光停在大孙子的脸上,长长叹息一声。 陈山河先拿起酒壶倒了三杯酒。 陈家栋习惯性地伸手去拿。 陈山河屈指在他手背上弹了下,“不长教训?长辈都还没喝酒有你的份?” 陈家栋摸着手背委屈的撇撇嘴,却不敢多说什么。 小声嘀咕:“看我娘回来怎么收拾你们!” “你还没断奶?”江拾月一脸“好奇”,“这么大的人来开口你娘闭口你娘。” “你!”陈家栋伸手指江拾月,手刚抬起看见陈山河警告的眼神,倏地又把手收了回来。 “老爷子,初次见面,容许我先以水代酒敬你一杯!”江拾月端起面前的茶碗。 陈山河也端起自己的酒杯,“我们一起。” “好!好!”陈定国很开心,端起酒杯,跟江拾月和陈山河碰了碰,一饮而尽,笑中带泪,“我今天也喝上小儿子和小儿媳敬的酒了。” 他指了指阳阳对吴秀娥道:“还有小孙子了。子女都成家,我能闭上眼了。” 一向很怯懦的吴秀娥,大声反驳:“呸呸呸!儿女成家立业,该我们享福的时候,说什么胡话?!” 第155章 小树不修不直溜,小孩不打不成器 陈定国顿时转悲为喜,哈哈大笑,“那老汉我可就等着沾你的光了!” 江拾月半点不把这当客气话,“您擎等着儿!” 陈山河手顿了下,侧目看江拾月。 三年,不,四年前,他可以接受江拾月栽赃他,却不能不做背调就跟江拾月结婚。 调查结果显示,江拾月是南方人。 怎么会京腔儿? 不过,江拾月身上的反常不差这一桩,陈山河多少有点习以为常,只暗暗记在心里,什么都没说。 陈家栋气鼓鼓地伸手去夹盆里的鸡腿。 以前他就是这个家的中心,人人都围着他转。 今天小叔带回来个狐狸精,还揍他。 以前无条件站在他这边的奶奶一声不吭,向来懦弱的爹更是一言不发。 但为什么总对他很严厉的瘫爷爷也喜欢这个狐狸精? 气死他了! 得吃两根大鸡腿补补。 啪! 陈家栋“哎呦!”一声,收回被筷子抽疼的手背,怒视江拾月:“狐狸精,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等江拾月开口,又转脸对着陈山河告状,“小叔,你可看清楚了,这回可不是我惹她!是她莫名其妙就打我。” “莫名其妙打你?”江拾月筷子在盛鸡汤的碗边轻敲了下,“不知道为什么挨打,证明打的还少。一只母鸡这么瘦弱不过两斤,你想夹的鸡腿比你脸还大。这么多长辈看着你吃的下去?这么自私自利,目无尊长,不打你打谁?小树不修不直溜,小孩不打不成器。” 北方煮汤跟南方不一样。 说是炖鸡,鸡要先加调料炒过,再加水,像炒鸡和卤鸡的合体版,肉咸香,汤也能喝。 一般炒鸡时要先把鸡剁成小块。 陈家栋刚才要夹的鸡腿是鸡小腿加鸡大.腿连同鸡脯那块最好的肉。 这年头物资紧缺,养鸡都是散养,全凭野菜和虫子,和这时代的人一样,都偏瘦弱。 两根鸡腿剁下来,一只鸡相当于没了大半,其余的最多算鸡架。 “我从小就是这么吃的!这个大鸡腿本来就是我的!”陈家栋理直气壮地反驳,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单纯觉得江拾月找茬。 陈山河垂头。 陈山林张了张口又闭上。 陈家这些年一直不富裕,一年到头也吃不了一回鸡。 每次都是这样把鸡腿剁下来,陈家栋姐弟俩一人一只。 后来陈家燕长大嫁了人,两根鸡腿就都成了陈家栋自己的,他一顿吃不完就给他留到下顿吃。 如他所说,从小到大一直这样。 陈家所有的人都习以为常。 连陈定国都蒙了下,看着江拾月,有些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吴秀娥忙夹起另外一只鸡腿往阳阳碗里放,“这个给阳阳,我特意留出来的。” 江拾月见陈家人都这样,摇摇头,只能说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 还好,陈山河入伍早,受得是根正苗红的教育。 她抬手指着碗里的巨型鸡腿,看着陈山河道:“你给我把这两根鸡腿切成一块块儿的。” 见大家都望着她,特别矫情的笑了笑,捏着嗓子撒娇,“我不好咬。” 陈家人全体石化。 陈山河沉默了三秒钟,起身端起阳阳的碗,顺便把另外一只大鸡腿也夹进阳阳的碗中,走向菜板。 吴秀娥最近跟江拾月混熟了,不那么怕她,小声道:“月月,我知道你伤口疼。炖鸡就是给你补的。但,阳阳还小正长身体。” 言下之意,“你吃一根鸡腿,给阳阳留一根。” 江拾月笑眯眯道:“阿姨,大哥和陈山河你们怎么养的我不知道。但是陈家栋想必是你们一起惯起来的。我就问你们,你们吃的穿的用的都委屈自己迁就他,他现在品行如何?孝顺吗?勤快吗?在外面人缘好吗?这么大年纪了还说不上亲仅仅因为家里穷吗?” 吴秀娥被问住看向陈定国。 陈定国闭上眼叹息一声。 陈山林身为陈家栋的亲爹,当然很了解儿子。 只是今天之前一直把陈家栋的混不吝都怪在赵彩凤身上。 他常挂在嘴边儿的一句话是“慈母多败儿。” 陈山河动作很快,再回来时,两根大鸡腿成了满满一碗小块的鸡腿肉。 他把碗放在江拾月面前。 江拾月:“……” 幽怨地瞪了陈山河一眼,可真是没默契! 她巴巴一顿教育陈家人,自己吃独食?! 刚那么说是为了故意气陈家栋。 木头! 江拾月把碗推到阳阳面前,“阳阳,我教过你的还记得吧?” 阳阳歪头想了想,从板凳上跳下来。 他先把碗抱到陈定国跟前。踮起脚,他个子矮要不然够不到。 阳阳人小,不会拿筷子,用勺子也不利索。舀了一块鸡腿肉颤颤悠悠送进陈定国碗里。 接着是第二块。 他不喜说话,冲着陈定国点了点头,接着挪到吴秀娥身边,重复同样的动作。 陈定国望着碗里的两块鸡腿肉,连喊了两声好,哽咽住。 忙别过脸用手背抹了把脸。 吴秀娥知道阳阳很懂事,不算太意外,倒是陈定国的举动让她更吃惊。 陈定国除了刚瘫痪那段时间,这么多年没掉过一滴泪,日日受病痛折磨,却从来没喊过一声,实打实的硬汉。 今天竟然为了一小块鸡肉落了泪。 阳阳又端着碗把肉分给了陈山河、江拾月,路过陈山林时,犹豫了下还是给了陈山林一块肉。 他是大伯应该给。他说麻麻,不想给。 所以,给一块扣一块。 分完,阳阳碗里也就还三四块肉。 陈山林怔怔地低头看着眼里的鸡腿也是半晌说不出话。 他养的儿子二十出头了,还没给他夹过一块肉。 不,其实家栋小时候也会说“爹,你干活累你先吃。” 他总回答“爹爹不累,小家栋吃爹就高兴。” 一次两次三次…… 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家里好吃好喝的,都理所当然是陈家栋的。 而陈家栋再没问过他们想不想吃。 江拾月说的对,陈家栋会变成今天这样,他们都有责任。 陈山林的眼眶也渐渐湿润。 唯独陈家栋,恼怒地看着阳阳分了一圈,愣是一块肉都不给自己。把碗伸到阳阳面前,“小鬼,我的呢?” 阳阳淡淡地瞥了陈家栋一眼,“麻麻说,要尊老爱幼。爷爷奶奶、大伯、爸爸麻麻是长辈,要孝敬他们。你是哥哥,比我大,你要照顾我。你应该把自己碗里的鸡肉让给我吃。” 陈家栋:“……” 自从他从有记忆起,就没受过这种委屈,偏这一桌人都向着江拾月这个狐狸精。 第156章 自制风扇 以往每当陈家栋发脾气使性子时,赵彩凤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好言相劝。 “好儿子,别生气!” “孩儿啊,你不吃饭,娘心疼” “人是铁饭是钢,先吃饭好不好?” “行,娘都答应你,你过来吃饭好不好?” “……” 这一次,他推门进屋都没有一个人喊他。 陈家栋更生气,重重把堂屋大门关上。 饭桌上,众人表情各异。 就连陈山河盯着碗里的鸡肉都目光闪动。 这也是他第一次收到阳阳的分享。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以前的阳阳不会这样。 鸡肉的数量必须是单数。 可这次他连数都没数。 以前阳阳也不会跟任何人分享。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江拾月。 陈山河侧目,夕阳的余晖给江拾月镀上了一层暖光,她摸着阳阳的小脑袋,低声夸奖他。 是了,以前的江拾月是个比赵彩凤还让人头疼的女人。 如果真是人格分裂,陈山河希望江拾月能永远是现在的人格。 陈山河目光渐暖,唇角弯起。 吴秀娥感动地直抹眼泪。 这个家已经多少年不曾这样热热闹闹吃一顿饭。 陈定国也多年不曾这么笑过。 一家人一顿饭吃得欢声笑语。 赌气进了房间的陈家栋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听着门外的热闹声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在队里干了一天活,回来饥肠辘辘,这会儿闻着肉香很失落也很懊恼。 早知道不赌气。 没想到除了他娘都没人管他死活。 但,心底又隐约有点惭愧。 如果江拾月和陈山河硬抢他的鸡腿,他说不定真敢掀桌子。 可阳阳,一个三岁的小孩都知道先把碗里的鸡腿给长辈。 而他,独食一吃这么多年。 闹吧?没脸。 不闹吧?憋屈。 *** 吃过饭,陈山林帮着吴秀娥收拾干净桌子。 吴秀娥端着一碗特意留出来的鸡肉递给洗碗的陈山林,“你端去给家栋吧?这孩子干一天活还没吃饭呢!” 换以前陈山林必定点头,可这次只略一犹豫就摇头,“让他饿着吧!弟妹说得对!他跟咱们没大没小,吃独食都是咱们惯的。 在生产队上干活时,他偷奸耍滑混日子。还有点欺软怕硬。 他还这么年轻,这些坏习惯不改的话,结婚了怎么办?咱们不能跟他一辈子。” 吴秀娥轻叹,“拾月是个好姑娘!但依我这几天跟她相处发现她并不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也不会轻易开口得罪人。这是山河媳妇儿把咱们当成家人才会说这些。有些话有点刺耳,你别往心里去。” 陈山林点头,“娘,我知道好歹。” *** 没帮着洗碗刷锅的陈山河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他找了个废弃的蓝色塑料桶,用刀割开,在上面取了六片大小相等的扇翅,加热掰直,固定在小电机上通电测试。 风扇很小,风力也不大。 不过,如江拾月所说,用竹竿挂在炕正上方不高的位置,足够凉快。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新奇的点子?”陈山河感慨。 江拾月的想法总能让人耳目一新。 众所周知一台风扇就一百多块钱,如果没有票就要三百多块。 结果一个收破烂收来的电机,几块废塑料就解决了三百块钱的难题。 “穷人的智慧,你想象不到。”江拾月翘着二郎腿,靠在被褥上,一脸嘚瑟。 现在的风扇用料实在,几十年不坏,难免会贵。可几十年后,十几二十块适合穷学生、民工、出租屋用的风扇比比皆是。 陈山河:“……” 似乎他才是穷的那个?! 陈山河做第二个风扇的速度快了不少,很快做好风扇,把线扯进东厢房,给陈定国按在上方。 还搬了两盆冰进东厢房。 吴秀娥很开心,仰头看着风扇,“他爹,你看跟着儿子沾光了吧?这回可不用怕热了。” 每到夏天吴秀娥最是头疼,陈定国容易长褥疮。 他受罪还有味,惹得苍蝇乱飞,人难受。 陈定国点头,脸上也高兴,“是跟儿媳妇儿沾光!这个儿媳妇可不一般。” 吴秀娥乐呵呵附和:“你说的对!是儿媳妇儿厉害。” 陈山河弯唇收拾好工具。 “山河。”陈定国喊住要出门的陈山河。 “嗯。” “拾月同志是个好姑娘。” 陈山河点头,“嗯。” “你们俩还不是夫妻吧?” 陈山河:“……” 沉默。 倒是吴秀娥纳闷道:“老头子,你咋这么问?他们同吃同住孩子都有了,怎么会不是夫妻?” 陈定国摇头,“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结婚。但,绝对不是咱们这样的夫妻。你没发现他们之间过于客气?” 吴秀娥点头,在大院她就察觉了。 “江拾月是什么样的姑娘我不清楚,但,陈山河是咱儿子,结婚这么大的事他不告诉咱们,要么这婚事不是他愿意的。要么就是媳妇儿拿不出手。再说,你没看拾月姑娘管咱们叫阿姨叫老爷子吗?” 陈山河:“……” 他只道:“是我的错。” 陈定国摆手,“你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你们的事我也管不着。不过你能把人带回来,最起码你是认头的。人家姑娘不愿意?” 陈山河犹豫了下,开口:“我们回来办婚礼的……我” “真的?”吴秀娥很开心,“好事!好事!” “对!好好置办,别委屈人家姑娘。” 陈山河只得把江拾月还没答应的话咽了回去,不想扫父母的兴。 回到北屋,见江拾月皱眉躺在炕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脸呆滞。 陈山河伸手在江拾月脸前挥了挥,“想什么呢?” “想改造房子的事。” “嗯?改造房子?什么意思?” 江拾月侧过身,用胳膊撑着炕坐起来,手在空中虚拢了下,“就是把这房子重新拾掇一下,比如墙壁刷成白色,吊个顶遮住房梁,弄个大阳台什么的。” 陈山河摇头,“这是土墙,不平整,刷不了涂料。” 没听过给土墙刷漆的。 第157章 你是我哥,亲的 陈山河抿唇不语。 “阿姨腿脚不好,冬天倒尿壶,上厕所也容易摔倒。在房间里加个卫生间,两个人多方便……”江拾月一一细数改造房子的好处。 当然,她也有私心。 上辈子工作生活节奏都特别快,每次刷某音某手看见回农村买个小院一点点改造成理想状态的博主,江拾月就觉得特别羡慕。 江拾月还想着等自己再多攒点钱,也去城郊农村买个院子。 结果现在弯道超车,不用财富自由就有个小院,怎么可能不手痒。 陈山河眉心蹙起,似在思考什么 江拾月伸手在陈山河脸前晃了晃,“哈喽?你在听我说话吗?” 陈山河握住江拾月的手,顺势在炕沿上坐下来。 江拾月一脸纳闷地看着陈山河,不过说改造下老屋这么严肃做什么? 说严肃好像也不太确定,似乎还夹着深情。 “月月,谢谢你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后还愿意嫁给我。” 江拾月:“?!” 茫然地看着陈山河,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不是在说改造老屋的事? 怎么就同意嫁给他了? 不是,嫁倒是已经嫁过了。 最多只能算补个婚礼或者说娶她的“第二人格”。 “不是。”江拾月抽回手,“我什么时候答应嫁给你了?” 陈山河垂头,看着空了的手心,“你不是想布置咱们得婚房?” 江拾月:“……” 敢情当她说这么多大实话是变着法的让他装修婚房? 江拾月无力吐槽,默默朝陈山河竖起拇指,“你是我哥!亲的!” 陈山河皱眉,“别胡说!我可没妹妹。” 重点,近亲不能结婚。 江拾月翻个白眼,一点幽默感都没有的木头! 真心不知道自己看上他什么。 江拾月躺回炕上,有冰块和风扇,躺在这里多舒服?!为什么要跟钢铁直男讨论浪漫? 她换了话题,“你联系路征的时候没问他们什么时候到?” 也得给路征他们准备房间,要么在公社找个小旅馆,要么还得把西偏房也收拾出来。 陈山河起身,在五斗橱抽屉里翻找什么,随口道:“问了。说得晚我们一周左右到。” “啊?怎么这么晚?” “他们得跟单位请假,走流程需要时间。另外……”陈山河找出支铅笔随手指了下风扇,“我看你这个太阳能发电挺好的,让他再找些材料给我。” 时间短任务重,路征没少骂娘。 江拾月点点头,“也行。我看老爷子天天自己在家怪无聊的,可以考虑弄个电视机或者收音机给他。” 陈山河摇头,“整个生产大队都没有电,买来电视机也没天线用,收不到台。” 他当飞行员津贴高,早在结婚前就想过给自家爹买个解闷的。 一来生产大队没通电,二来,真要买回来,依着赵彩凤那跋扈性子也会抢走。 自己又不能时时刻刻在家,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那整个电动轮椅让老爷子自己驱着轮椅出入也行。我看他现在那个轮椅特别笨重,自己驱动困难。村里又是土路,全是沟沟坎坎,自己出行困难。”江拾月又想出一个主意。 “电动轮椅?”陈山河还是第一次听说。 “对啊!就是在老爷子的轮椅上按个电动装置,一按按钮或者拧动把手就能自己走。电池就用蓄电池,当然不用做这么大。没电了就回来充电。” 陈山河想了想还是摇头,“这要出门没电了怎么办?再说,我爹平时很少出门还有一个原因是上厕所不方便。” 陈定国是个要面子的人,怎么会允许自己在人前大小便失.禁?! “对哦!还有这个问题。”江拾月轻咬红.唇,轻叹,“要是有尿不湿就好了?” “什么是尿不湿?”陈山河一边掏出烟盒,把外包装剥下来,一边奇怪地看了江拾月一眼。 江拾月虽然跟以前比性格大变,但在大院的时候好歹举止算正常,跟着自己回老家后一路上竟奇思怪想。 又是电动轮椅又是尿不湿的。 小孩都没她这么异想天开。 江拾月大致比划了下,“反正就是吸水性特别好的一种东西,穿在身上完全不影响行动,方便之后也不会觉得难受。当然,量太大了也不行。” 陈山河失笑摇头,“哪有这么好的东西?别说大人,小孩子都还用尿布。一次一洗很麻烦不说。在农村冬天特别冷,尿湿衣服或者被褥简直是遭罪。要真有这个尿不湿,我爹得少受多少罪?” “真的有。现在国内还没有,但是国外一定有。”江拾月认真道,“就是有点小贵。” 身为一个合格的投资人,不说懂三百六十行,最起码也得略懂三百行。 每天上门找投资的创业者或者公司负责人干哪行的都有。 其中也不乏尿不湿品牌。 江拾月最后没投但也做过尽调,知道尿不湿早就被发明出来了。其中最主要的吸水材料还是一位我们国家的航天科学家发明的。 在国外,尿不湿早就投入生产,用于普通家庭。 但是进口的话,肯定要贵而且不太好买,得要外汇券,那个比电视机票还难弄呢! “真有的话,再贵也得买。”陈山河捏着展开的烟盒外包装纸坐在炕边儿上,把包装纸铺在大.腿上,大致画了个轮廓,“你再说一遍,这房子你想怎么改?” 江拾月:“……” 她正色道:“嫁给你的事我还没考虑好呢!” “嗯。你慢慢考虑着。刚听你说的那些,这房子没十天半月也改不完。” 江拾月:“……” 也是。 她探头,用手在纸上轻点,“首先要把这两间屋的布局重新改下。我看这屋子蛮大的,后面隔出一个卫生间和一个厨房绰绰有余。” 陈山河喉结动了动,目光落在江拾月葱白的指尖上。 耳尖又开始发烫。 江拾月指尖上的温度和力道透过薄薄的纸张清晰地落在他的腿上。 有点痒,有点酥。 全身血液不受控制的涌向某一处。 第158章 不懂浪漫又如何 江拾月对陈山河的煎熬一无所觉,还在继续描绘她心里农村小院的模样。 “从门口往院子里搭个一米半左右的阳台,铺上干净的红砖,摆几盆绿植,再放把躺椅配个小茶几。冬天晒晒太阳,别提多美?!” “还有这个土炕。平时就两个老人睡没必要弄这么大个炕,拆掉一半都够。要担心被褥没地方放,可以打两组衣柜。” “……” “客厅里的家具要能换一下就好了。欸,陈山河,你会不会打家具?我们做一套沙发茶几好不好?” 江拾月说到兴奋处,抬头去看陈山河想征求他的认同。 不知道是不是烛光映的,陈山河脸似乎有点过于红。 最重要的是,陈山河走神走的十分明显,明显没在听自己说话。 江拾月:“……” 敢情白说了! 江拾月有些生气,把笔一丢,重重“哼”了一声,躺回去。 陈山河这才反应过来,不自在地握拳抵在唇上轻咳一声,张开嘴,发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拿着纸和笔站了起来,顺带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过了会儿,轻声开口:“你说的我都记下了。” 江拾月倏地坐起身,又扯到伤口,疼出一头汗,还不忘指着陈山河控诉,“你撒谎!你明明就没听我说话。” “你别激动!”陈山河掏出帕子给江拾月擦额头上的汗,同时复述了江拾月刚才那段话的意思。 江拾月:“……” 竟然能一心二用?! 出于好奇,还是问陈山河,“你刚才在想什么?” 陈山河脸更烫,当然不能告诉江拾月实话,轻描淡写一句“没什么!”带过去。 转身往外走,“我去打水给你洗脚。” 落荒而逃。 ** 江拾月要自己洗。 “你还有伤。”陈山河坚持帮江拾月洗脚。 但,很快他就后悔了。 刚刚平息的燥热,在握着江拾月洁白如藕的脚时,又有升温的趋势。 江拾月也不好受。 陈山河掌心粗糙,磨的她脚心有些痒还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一时间两个人各自忍耐都不说话,反而平添几分暧.昧。 都才二十来岁的年纪,谁都清楚这样的暧昧意味着什么。 陈山河仰头,看了眼一无所觉专心看书的阳阳。 头一次觉得这小子有点碍事。 ** 早晨江拾月起床,陈山林和陈家栋已经走了。 队员们每天要先去大队部开会,分配当天的工作。 陈定国和吴秀娥等着江拾月一起开饭。 早晨和晚上一样,都是在院里吃饭。 陈山河把陈定国背出来放在轮椅上。 江拾月和阳阳洗完脸坐在桌前。 早餐是煮玉米和玉米糊。 在这边用方言叫棒子和粘粥。 配的是腌白萝卜条。 陈山河拿起一个玉米剥掉外面的叶子递给江拾月,“这是糯玉米,自家种的,尝尝?” “谢谢。”江拾月接过玉米,咬了一口,一嘴软糯清香,连连点头,“好吃!” 陈山河笑着又剥了一个递给阳阳。 吴秀娥悄悄松了一口气。 在大院的几天,天天大鱼大肉,她还害怕江拾月吃不惯农村这粗茶淡饭。 没想到江拾月半点没嫌弃的意思,看着还吃的挺香。 吃过饭,陈山河洗完碗,让江拾月在炕上躺着养伤,表示自己要出门一趟。 “你去哪儿啊?”江拾月好奇道。 “去打问买木材、沙子、水泥的事。” 江拾月:“这就要改造房子?” 陈山河点头。 江拾月:“……” 可真是个行动派。 陈山河解释:“我只有一个月的假期,碰上地震耽误了几天。要改造房子还要办婚礼,时间紧任务重。” 江拾月:“??” 她什么时候答应办婚礼了?! 然而陈山河没给她说话的时间,话音一落,拿着绳子和斧头就出了门。 江拾月默了半晌,轻笑着摇头,算了,矫情什么? 按照穿越定律,她这辈子大概率得跟这个男人过。 有时间纠结这些小事,不如想想怎么把日子过好。 婚礼寒酸还是隆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嫁的人是否会把她放在心尖儿上。 ** 晌午,陈山河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跟陈山林一起用不知道哪里借来的板车拉着两棵大树。 很新鲜的大树,枝丫还是绿的。 据说这树是看防护林的老大爷送的,要给他当贺礼。 午饭在东偏房吃的。 吃过饭,江拾月母子在炕上午睡。陈山河把西厢房收拾了下。 等江拾月母子醒了,陈山河卸下正房的两扇门板临时在西厢房搭出一张床供一家三口临时落脚。 江拾月看看西厢房的陈设叹息一声。 这西厢房就是杂物间,跟电视剧里演的柴房长得差不多,还有股子霉味。 本来房间就不大,再硬搭上这张“双人床”,房间里满满当当几乎是进门就是床。 阳阳似也不喜新房间,难得又露出些焦躁。 江拾月想了想跟阳阳商量,“要不咱们去露营?” 阳阳疑惑地望着江拾月,显然不明白什么叫露营。 “露营就是以地为床以天为被……” 陈山河正好推门进来,大掌在江拾月头上揉了一把对阳阳道:“麻麻说的是住帐篷。” 江拾月:“……” 果然,钢铁直男这种生物一辈子跟浪漫绝缘。 阳阳显然也不喜欢帐篷,小脸上难得有了明显的情绪,不开心。 江拾月想了想哄他,“睡帐篷挺好的,我们可以把帐篷顶换成透明塑料布,这样睡觉就能看星星了啊!还没有蚊子。睡觉前,咱们可以先吃个烧烤……” 说起烧烤,江拾月还真有些馋肉。 从大院出门至今都一周过去了,只在昨晚吃过一顿肉。 这么多人分食一只鸡,一个人也分不了几块肉。 想到这儿,江拾月朝弯腰忙活的陈山河喊:“陈山河,附近哪有卖肉的地方?” “公社有。一会儿我去买。”陈山河自然也听见了江拾月的话。 放弃在这房间按蚊帐的想法,转头往外走,去搭江拾月说的“露天”帐篷。 江拾月通过窗户看见陈山河在烈日下忙碌。 看着树荫下渐渐成形的帐篷,突然弯唇笑了。 不懂浪漫又如何? 这男人从头到尾没说过爱她,没说过情话,没承诺过对她多好。 可她的话,他听进耳里放在心上付诸行动。 第159章 争房子 院子里还有两棵树,陈山河顺手在两棵树中间绑了个吊床。 阳阳很喜欢,抱着本书在上面呆着。 陈山河很快买回来些肉。 多数是猪肉,一点羊肉,没有牛肉。 他们这边不允许卖牛肉,怕老百姓打耕牛的主意。 吴秀娥帮着把肉切成小块,江拾月用陈山河采回来的红柳枝把腌制好的肉块串成串。 陈山河搭好简易的烧烤架。 没多久,陈山林和陈家栋收工回来。 还没等进门,陈家栋就吸鼻子,“什么味道,好香?” 正好邻居王大海一家也走到门口,打趣道:“你们家山河回来就是不一样,这肉香在院外就能闻见。” 陈山林摇头,“山河年年都回来,什么时候铺张浪费过?咱老百姓家里不过年不过节的怎么可能买肉?” 尤其是昨晚刚杀了一只鸡。 家里啥条件接连两天吃肉?! 王大海一想也是这个理,点头,“大花家小孙子满十二日,许是她家飘过来的味道。” 陈山林笑笑,等王大海回自家院子后,警告地瞪了陈家栋一眼,“你今晚吃饭再惹你小婶婶生气,看我不拿鞭子抽你!” 陈家栋气呼呼地哼了声,“明明是她欺负我!” “她哪句话说错了吗?我跟你说你不要跟你娘学眼皮子浅。跟你小叔小婶打好关系,没坏处。”陈山林说着推开院门。 陈家栋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但,他很清楚他娘没在家,大家都会帮着这个新冒出来的小婶婶,他横竖都会吃亏。 陈山林进了院子发现肉的焦香味越发浓郁,再仔细一瞧,陈山河坐在院子下风口,拿着把蒲扇坐在两块摞起的砖上,守着一张烤网,另外一只手握着一把穿好的肉串时不时翻动一下。 还真是他们家做肉。 这是什么吃法? 陈山林皱眉,吃肉吃的就是油水,这么烤岂不是把肉烤干了? “好香!”随后进来的陈家栋两眼冒光蹿到烤架跟前,“小叔,这就是烧烤吗?” 他没吃过,但是听王倩提过。 王倩是赵彩凤娘家生产队里的,也是他娘想给他说的对象。 江拾月坐在院子中央,隔着桌子跟陈定国聊天,看见他们父子进来,笑眯眯地扬手跟陈山林打招呼,“大哥,回来了?辛苦啦!洗洗手吃肉。” 陈山林犹豫了下,笑着点头,“好,借你们的光了。” 这回陈家栋学精了,不再主动挑衅,乖乖洗干净手坐在桌边等着吃肉。 陈山河手艺不错,烤的肉串外焦里嫩,油而不腻。 陈家栋一边吃一边听着江拾月跟陈定国聊天,听着听着急眼,“你要改造爷爷奶奶的房间?不行!我不答应。” 江拾月纳闷地看了一眼,“又不是你的房间,你管得着吗?” 陈定国都没反对。 “我娘说,这两间屋要留给我结婚用。你不许乱动!”陈家栋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祸从口出。 江拾月反应倒不大,毕竟她对这里没有归属感。 陈山林跟陈山河齐齐变了脸。 陈定国重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声道:“我还没咽气呢!这个家还姓陈轮不到姓赵的指手画脚。” 陈家栋低下头。 陈山林回头就给了陈家栋一巴掌,“混账东西!” 江拾月眼睛转了转,安慰陈定国,“老爷子,别生气!气出好歹来岂不是更遂了……他人愿。” 他人是谁不言而喻。 陈家栋捂着脸又羞又恼,不敢冲陈山林和陈定国发作,就迁怒江拾月,“都怪你!我娘说的没错你就是个狐狸精。搅的我们家不得安宁!” “嗤!”江拾月不客气地嘲笑陈家栋,“我搅的你们家不得安宁?你没发现你娘不在除了你都挺安宁的?不安宁是因为太贪。听说你们这地方的人最重孝道。你们家这孝道挺特别。爹还活着,儿子就得占房间。儿子占不完的孙子接着占。” 一句话不只打了陈家栋的脸,连陈山林脸上都挂不住。 陈山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忽然站起来就给了陈家栋一脚。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恰好踢在陈家栋膝盖窝上,踢得陈家栋跪倒在地。 陈家栋何时受过这种委屈,越发羞恼,开始口不择言,“占个房间怎么了?要不是爷爷瘫痪,我们家会这么穷吗?我说亲会这么难吗?人家一听咱们家的条件就不愿意跟。要再没两间正房,我岂不是得一直打光棍?” 陈定国顿时没了胃口,扔下手里的肉串,冷笑,“这也是你娘说的?陈家栋,你可真是我的好孙子!我自从瘫痪后,生怕拖累你们。不打针不吃药,怕花钱。都是你奶奶出去跟中医学点按摩的手法过来帮我……扯这些挺没意思。就说你娶媳妇儿的事。 陈家栋,你摸着良心说,你娶不上媳妇儿是因为我拖累你还是因为你娘想攀高枝?” 陈家栋闭口不语。 “你不说,我替你说。”陈定国失望地摇摇头,“赵彩凤相中她娘家生产队一户王姓人家的姑娘是吧?” 陈山林一怔,“爹,你怎么知道?” “呵!我怎么知道?我不出门不代表我聋了哑了。你们一心巴结这姓王的人家,不就因为王磊在公社是干部,还把妹妹王倩弄到供销社上班吗?” 陈山林点头,“爹,这桩婚事,属实是咱们高攀。但要真成了咱们家能沾不少光。说不定王磊也能给家栋安排个体面工作。” 他就是这一点,才不阻拦赵彩凤折腾的。 陈定国气得拿起一根红柳条抽陈山林,“你还没老怎么也这么糊涂?咱们这里高嫁的不少,你看谁家高娶?要脸不要?再说你们巴巴上赶着舔人家姓王的人家。却不知姓王的人家拿你们当个笑话。整天说咱们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有老街坊笑话到我脸上,我都替你们臊的慌! 第160章 俩儿媳没一个省油的灯 “那可不行!” 陈家人齐刷刷看向出声反对的江拾月。 江拾月慢条斯理地从红柳枝上咬下一块肉,还嫌热用另外一只手在嘴边扇风,一派悠闲,好像刚才那话不是出自她口一样。 陈家栋看见江拾月就气不打一处来,怒声质问,“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反对?” “当然是因为,这两间屋是我的呀!” 陈家人齐齐沉默,似是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陈山河皱眉,提醒江拾月,“我们只是暂住。” 他们要这屋何用?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就算他退伍了回老家来也不会委屈江拾月跟大嫂住一个院里,会重新盖一个院子。 陈定国侧头,明显也很意外,“你想要这两间屋当婚房?” 江拾月点头,“老爷子,你可肯割爱?” 陈定国爽朗地大笑,“给!为什么不给!五间屋,给山林三间,给你们两间,说起来还让你们吃亏了呢!” “吃亏是福!”江拾月特别“大度”道,“看在大侄子都这么大的份上,我就不争那多出的一间了!” 吴秀娥见陈定国跟江拾月两个人三言两语就把他们的老屋的归属易主,顿时有些急,“孩他爹,你是酒喝多了犯糊涂不成?你把正房都给儿子们咱老俩咋办?” 陈定国昂起下巴虚指东厢房,“这偏房住着不也挺好的?” 吴秀娥气得拍陈定国的肩膀,“哪好了?冬冷夏热不说,就这么一间屋子,咱老俩日常吃喝拉撒转不开。我腿脚不利索你知道的,这屋子台阶高,我上下不方便。还有那老鼠,昨晚都是在咱们身上爬过去的。咱们将就几晚没事。你动弹不了,这天长日久,要是被老鼠咬了怎么办?” 说着泣不成声。 都说养儿防老,这大半辈子罪受完,先看见的竟然是两个儿媳轮流想霸占他们的老屋。 陈山林也不同意,“娘说的对!这万万不行!咱俩兄弟俩都占了主屋。以后还不让生产队的人戳断脊梁骨,骂咱们不孝?” “大哥说的是。”江拾月深以为然,“既然这样,不若大哥先搬到偏房,让老爷子他们先住在正屋?” 陈山林噎住。 他真不在乎自己住哪儿。 可赵彩凤肯定不会答应。 陈家栋气得哆嗦,骂江拾月:“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为什么你不让房间要让我们让?” “当初老爷子把房间让给你家是因为什么?”江拾月不答反问。 “当然是因为我爸妈结婚需要新……”房。陈家栋反应过来闭上嘴。 如今陈山河跟江拾月也是要房子来做新房。 “是的呢!”江拾月笑容灿烂,很满意陈家栋的答案,“现在我跟陈山河要结婚,需要两间房做婚房不过分吧?” “那我结婚住哪儿?”陈家栋不甘心地反问。 “关我什么事?你有爹有娘,婚房应该轮不到我一个做婶婶的置办吧?再说,我听老爷子刚才的话,你眼光这么高看上的人家大概也不愿意嫁到这里跟你吃亏,要不然,你去当上门女婿?说不定还能混个楼房住一住,最不济应该也能有个砖瓦房住吧?” “你……”陈家栋伸手指着江拾月就要骂。 “我什么我?我还没说完呢!乱打断别人的话很没礼貌,懂吗?你刚才说陈家很穷,老爷子又瘫痪在床不但没有收入还需要人伺候供养。你一个孙子都会因此娶不到媳妇儿,那陈山河作为亲生儿子岂不是更讨不到老婆?” 江拾月说着笑吟吟地看向陈山河,明显寻求认同。 陈山河:“……” 不能反驳但也无法认同。 只是不明白江拾月的用意也不好贸然开口。 “难道我这么聪明这么漂亮的媳妇儿不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得?”江拾月看着陈山河追问,不许他装聋作哑。 陈山河只得点头,“你说的对!” 陈家栋很想骂江拾月脸皮厚,但是江拾月的漂亮实在毋庸置疑。 陈定国拍板,“行了!都别吵了。这两间正屋就给山河和拾月当婚房。这点主我还能做。” “爷爷!”陈家栋不甘心地跺脚。 “谢谢老爷子。”江拾月笑着道谢,“不过,老爷子,你也看见了,你这不孝孙子老惦记你这两间屋,为了避免日后麻烦,不若这样,明天咱们请生产队里有头有脸的人过来做个见证,顺道立个字据。” “弟妹,你过了!”陈山林忍不住开口。 他们一家三口占了三间主屋,街坊邻居都有说闲话的。 倘若真让江拾月喊村里干部过来立字据,他们陈家还有脸在生产队混吗?” 陈山河皱眉,一时间有点看不透江拾月到底想做什么。 江拾月明显还没回到第一人格。 第一人格的江拾月压根看不上他们家这几间破土屋。 事实上第二人格的江拾月应该也看不上。 可她这么咄咄逼人的抢两间屋子要做什么? 果真,女人心海底针。 江拾月转脸问陈定国,“老爷子,我过分吗?” 陈定国摇头叹息,“还是你想的周到。” 一顿明明有酒有肉的晚饭,吃到不欢而散。 唯一一个开心的江拾月特别大气的把剩余的肉串热了热,连同酒壶一起送到老爷子房间。 吴秀娥强笑着接过,等江拾月一走,就重重关上门,气呼呼道:“我还寻思碰上个好媳妇儿。没想到跟赵彩凤一样,就惦记咱那两间老屋。” 老爷子示意吴秀娥扶自己起来,“把肉串和酒给我拿过来。你没吃饱吧?来,咱俩边吃边说。” “我没你心这么大,我可吃不下。”吴秀娥抱怨着给陈定国在背后塞了一个枕头,又把陈定国平日里吃饭用的小炕桌搬过来放在他身前,再把肉串和酒壶拿过来,还给他倒了一杯酒。 “吃一顿少一顿,你想那么多做什么?”陈定国抿了一口白酒,辣得龇牙咧嘴。 第161章 当不孝子,被人数落什么滋味 “哪就饿死了?”陈定国硬往吴秀娥手里塞了一串肉,“这不是有肉吃?” 吴秀娥没躲开,被喂了一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老婆子,咱们自己养大的儿子还信不过?山河不能坑咱。” 吴秀娥哼唧,“那可不一定。山林也是咱们养大的。他不坑咱不是还有儿媳妇儿坑?” “你不信儿子,总该信我。相信我,不会让你露宿街头的。”陈定国又美滋滋地咬了一口肉。 ** 一家三口躺在帐篷里临时搭起的矮床上,看着头顶,皎皎白月和漫天繁星。 江拾月轻叹:“还是这种夜空最美。” 在78年,也许经济落后有些不便,但空气还没被污染,很新鲜。 农村平房低矮不会像高楼大厦那样把天空切成支离破碎的小块。 上辈子,江拾月偶尔加班到半夜从办公楼里出来,一抬头就会感觉自己坐井的青蛙,只能看见巴掌大的天空。 很压抑。 帐篷系严实,不会有蚊子。 帐篷里有冰盆和风扇,十分凉爽惬意。 阳阳明显也很喜欢这片星空,睁着溜圆的眼望来看去。 只陈山河忍了又忍还是开口:“你真打算要这两间老屋?” “当然。”江拾月想也不想就点头。 陈山河:“……” “为什么?你不是不喜欢农村?” 江拾月“咦?”了声,一脸纳闷地看着陈山河,“跟我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难道我住一天就不能据为己有?我不是一向就这么嚣张跋扈?” 陈山河:“……” 很想提醒江拾月嚣张跋扈是贬义词。 怎么能用夸自己的语气说出来? 就这文化水平也能考上大学?! 想起这事,陈山河顿时顾不上追问江拾月抢老屋的事,告诉她,“我今天去公社买肉的时候又给路征打了个电话。他说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江拾月打了个呵欠,点头:“哦!” 陈山河:“!!!” 坐起身,低头看着江拾月重申,“我说你考上大学了,你的录取通知书寄到大院,我让路征给你带过来了。” “我听见了啊!你这么急做什么?难道路征还要快递费?不然,他来了我请他吃顿饭?” 陈山河:“……” 朦胧的月光下,其实看不太真切江拾月的表情,但陈山河完全可以想象江拾月说这些话时有多理所当然。 事实上,以前的江拾月也是这样,总把高考挂在嘴上,好像她去考就能考上一样。 现在也确实考上了。 但陈山河很清楚,这个“江拾月”能考上,不代表以前的江拾月能考上。 陈山河也不知道自己听见江拾月考上大学的时候为什么高兴的像个二傻子,特意多买了一斤肉,想着给她庆祝一下。 结果晚饭的时候为两间老屋吵起来,一时间把江拾月考上大学的喜事给忘了。 更没想到江拾月对于自己能考上这件事平静地跟卖衣服赚了三百块一样。 说不定还没赚三百块钱那么开心。 陈山河怔怔地看了江拾月一会儿,突然就笑了。 笑得江拾月莫名其妙,“你笑什么啊?” “你知道考上大学意味着什么吗?”陈山河反问。 “傻子都知道。考上大学国家分配工作,以后就是铁饭碗啊?!不管到什么单位基本都是干部起步。有点类似你们里面的军官大多数都是从排长做起。大学四年免学费住宿费,还发生活补助……”江拾月掰着手指头细数这年头考上大学的好处。 再想想几十年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好不容易考上大学,等毕业了一找工作发现什么都不是。 想考公上岸那是难上加难,动辄成百上千的人争夺一个岗位。 凡事有利也有弊,这时代也有这时代的好。 江拾月说完突然反应过来,纳闷地问陈山河,“这些你都知道啊?!还问这个做什么。” “主要没想通你为什么坚持要我们家这两间老屋。你以前就不喜欢农村,现在也没看出来多喜欢。要说你贪财吧?你手里的钱在我们这儿能盖好几套砖瓦房。你前途光明又不会留在这里。” “所以呢?” “你夺屋是想帮我爹娘?” 江拾月“呵!”了声,没承认也没否认,翻身侧对陈山河,“别把我想的这么好,说不定我单纯就想吞你家这两间屋呢?!” 陈山河笑。 落在江拾月身上的目光缠绵温柔。 *** 陈定国是个说话算话的人,第二天果真叫了生产大队正副队长以及九队的正副队长还有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人过来当见证,把两间老屋过给了陈山河和江拾月。 公社相当于镇,生产大队相当于村。生产大队下面往往还会分一些小队,每个小队大约十几户人家。 周围邻居们听见消息也都围过来看热闹。 “老陈头年轻的时候多厉害?还是咱们村最年轻的村长呢!后来也是第一届生产大队的队长。谁承想躺下就起不来了!现在倒好,先被大儿子撵到西屋,又被小儿子撵到偏房。人啊!真是有啥别有病。” “是啊!大儿子好歹等到有儿有女了借口住不开再轰人。这小儿子可真不是东西,才刚回来就把爹娘轰到偏房里去。” “山河不是不孝顺的孩子。听说他领媳妇儿回来了。说不定是这媳妇儿的主意。” “唉!老陈家也不知道做的什么孽?娶的儿媳妇儿一个比一个厉害。临老临老,竟受起这罪!”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老陈两口子太可怜了。” “……” 不管街坊邻居们怎么议论,陈定国和江拾月还是在众人的见证下按下了手印。 江拾月笑眯眯地给来见证的干部们一人送了一盒喜饼,并且附上手工请柬,请人家十日后来参加婚礼。 生产大队的干部们也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姑娘,忍不住都愣了下。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管他们心里怎么为陈定国打抱不平,面上只能笑着表示一定会来喝喜酒。 第162章 天生一对 陈山河淡淡地睨江拾月,“夫妻有难同当,我是不孝子你是恶媳妇儿,咱俩天生一对,谁也别笑话谁。” “谁跟你一对?”江拾月红着脸摇头,拒绝“同流合污”,“你都说了我只是过客,在这里呆一两个月就离开,他们骂我我又听不见。你可不一样,你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说你的可全都是你认识的人。” “无所谓。”陈山河关上院门往回走,“过去三年,我天天被人说。” 江拾月:“……” 她听过姚腾飞他们是怎样嘲笑陈山河的。 那些言辞比这些莫须有的罪名伤人的多。 江拾月望着陈山河的背影,缓缓笑了。 还好,他的心病已经痊愈,等回去又能重新开飞机。 他不应该困在家宅之斗也不该留在修理营。 不是说修理营不好,只是浪费他的才能。 ** 众目睽睽之下签字画押,连陈家栋都认可房子归陈山河,不再闹腾。 改造土屋的事正式提上日程。 其实改造土屋的麻烦程度不亚于重新盖一栋房子。 江拾月其实也动过重新盖两间砖瓦房的念头。 她跟陈山河也商量过,盖两间砖瓦房也不过几百块钱,她可以出这个钱。 陈山河不同意,说他娶妻哪有让媳妇儿掏钱盖房的道理?重点也不是谁掏钱的问题,而是他们在家的时间有限,来不及盖房子。 “还有个原因,再盖新房需要新的宅基地,我父母年纪大了不愿意换地方。” 江拾月知道很多老人守旧,点头,“还是你考虑的周到。” 陈山河拉起江拾月的手,一脸诚恳,“月月,谢谢你!我很开心你能这么真心待我父母。” 愿得一人心,除了白首不相离,也希望能同父共母。 有大哥的前车之鉴,陈山河其实对娶妻这事很抵触。 一个陈彩凤就搅得整个陈家多少年不得安生。 只是当初因为责任,迫不得已娶了陷害自己的江拾月。 过去这三四年,每到休假,江拾月从不跟他回村,他也从不提。 生怕比赵彩凤还蛮横的江拾月再把身体本就不大好的父母给气死。 还好,他绝望之际,江拾月像换了个人。 不仅是个好母亲好妻子还是个好儿媳妇儿。 江拾月不知道陈山河心里想什么,不以为然的摆摆手,“两口子嘛!不用这么客气。再说,改造房子的话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干苦力活的都是你。” 陈山河点头,轻笑,“行,我负责干活,你负责监工。” ** 陈山河带着阳阳先把老屋里的东西一样样搬了出来。 江拾月坐在树荫下的吊床上,啃着西瓜看着进进出出的父子,感慨:”别说,阳阳小朋友干起活来像个正常小孩多了。“ 平日里总是过于少年老成。 吴秀娥坐在吊床一旁纳鞋底,闻言抬头看了眼。 阳阳正抱着一个小竹筐摇摇晃晃迈过门槛。 吴秀娥下意识起身,惊喊:“阳阳,小心!” 好在阳阳有惊无险地出了门。 吴秀娥松了口气,转头不满地教育江拾月,“你这当娘的心真大。阳阳才三岁,你就让他干活?” 江拾月摊手,‘阿姨,你看,我是伤员,您呢,腿脚不利索,老爷子动弹不得。大伯哥和大侄子都去出工了。家里只剩这俩爷们,他们不干能怎么办?“ 吴秀娥一噎,知道说不过江拾月转脸去训自家儿子,“山河,你快让阳阳歇歇!” 陈山河把木箱搬出来,闻言扫了眼阳阳,摇头,“娘,小孩子多干点活儿长个儿!你以前不总这么说我?还说谁谁谁家的孩子三岁就挑粪。” 吴秀娥:“……” 连碰两个钉子以后,气得转头朝陈定国告状,“孩他爹,你倒是管管。“ 陈定国举着蒲扇朝吴秀娥扇了两下,“你看你,就容易急。知道的你是隔辈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恶婆婆呢!” 吴秀娥:“……” 朝陈定国翻了个白眼,再看看闭上眼昏昏欲睡的江拾月,长叹一声,对陈定国道,“自打小儿子回来,你倒是笑的多了。可小儿子迟早要回部队,赵彩凤也会回来。到时候她要知道你把房子给了陈山河小两口,还不知道怎么闹呢!” “今天还没过完,想明天的事做什么?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咱们老了,什么都管不了,老老实实在一旁看着就行。你说是吧?拾月姑娘?” 江拾月短促地“呵”了声,“老爷子,您这算盘打的,我离这么远都听得一清二楚。您看热闹就看热闹,还非要当事人认同,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陈定国乐不可支,哈哈大笑。 吴秀娥疑惑地左瞧右看,不明白这俩人打什么哑谜。 只知道陈定国这几天实打实的开心,送了房子画了押还乐呵呵的好吃好睡。 吴秀娥摇摇头,罢了罢了,他们老两口都这年纪了,还能活几天?怎么将就不到死。 ** 老屋收拾出来以后,陈山河先把原来的粗糙的土墙打磨的尽量平整些,又重新用和好的细泥刷了一层,让墙面尽可能的光滑平整。 等细泥层晾干期间,陈山河用家里盖偏房剩下的土坯砖按照江拾月的设想,隔出了一间卫生间和一间厨房。 不过厨房里没按江拾月说的用煤气灶,而是重新垒灶台。 这里冬天很冷,老百姓都是烧火炕取暖。 灶台的灶眼连着土炕,烧一锅热水,既能洗脚又能热炕,睡在上面便不再寒冷。 其实卫生间也只是多个放夜壶的空间跟正常的卫生间区别很大。 他们生产队没有自来水,也用不了抽水马桶。何况屋后就是后邻居的院子,也不适合挖粪坑。 即使这样,有个卫生间也方便些,最起码不用因为有味道大半夜摸黑去厕所倒夜壶。 而且客厅和卧室都干净不少。 土炕被陈山河砸掉一半,再重新砌好边缘。 接下来就是买涂料。 江拾月不太懂现在的涂料跟未来的瓷、乳胶漆、等有什么区别。 第163章 女人打架,男人闪一边儿! 从地面到一米高的墙裙,刷成时下流行的浅蓝色,其余部分刷成白色。 等涂料干的空档,陈山河忙活着吊顶。 吊顶在78年还不流行,陈家这边就没人听过什么叫吊顶。 唯一一个见过的江拾月,连比划带解释。 陈家栋一拍手,“我懂了!我在公社见过,人家吊顶用的是金色和银色的塑料纸编织成的。” 江拾月:“……” 塑料纸编织的是什么鬼? 最后陈山河找了一块格子布钉在房顶充当吊顶。 江拾月无法苟同却没更好的办法,这已经是生产队最先进最奢侈的“装修”了。 最后是阳台部分。 有砖瓦房的人家会有这么一块阳台,不过在这边不叫阳台叫前突厦。 有前突厦的人家,也不会奢侈的用玻璃把阳台封起来。 玻璃相对来说,还比较贵,尤其是用这么大块儿的玻璃。 最后还是陈山河托战友给弄到的。 钱是江拾月出的。 ** 搬回新房那天恰逢阴天,天气十分闷热。 陈家小院里,依旧是两个人干活,三个人监工。 江拾月坐在吴秀娥搬出来的小桌旁,给陈定国做冰粥。 她把加满小料的冰碗推到陈定国面前,“老爷子,能吃凉不?尝尝?” 陈定国点头,他只是身体瘫痪没什么忌口。 可家里人好像觉得他身体不好以后什么都不能吃一样,这不让吃那不让吃。 敲碎的冰块没那么凉,再配上各种酸甜的小料,凉在嘴里甜在心里。 陈定国笑着点头,“很好吃!还是你们年轻人会享受。” 吴秀娥接过碗先喊阳阳,“阳阳,过来吃冰了!” 阳阳第一反应是看江拾月,江拾月举手示意刚做好的新冰粥,阳阳松手把抱着的小木片扔在地上,小跑过来。 只剩下陈山河自己还在用刨子刨木头。 江拾月负责提供思路和效果图,陈山河懂木工也会画设计图,两口子合在一起打算自己动手做一套沙发茶几。 陈山河抬头看了江拾月一眼,又低头干活。 江拾月莫名有几分心虚和心疼,一家人都在这里吃冰,只陈山河自己干活。 其实这在生产队是正常现象。 干活往往是壮劳力的事,同样的,家里的家务活他们也是不干的。 谈不上欺负,用各司其职来形容更恰当些。 所以陈定国和吴秀娥才没开口。 江拾月于心不忍,招呼陈山河,“吃完再干呗?” 陈山河“嗯”了声,刨完手里的木头才走过来。 刚端起碗,院门就从外面推开。 赵彩凤风风火火冲进来,一边撸袖子一边骂:“陈山河,江拾月,你们给我滚出来!” 江拾月充耳不闻,陈山河只掀了掀眼皮也没动。 倒是吴秀娥多年生活在赵彩凤的欺压下,听见她的声音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勺子掉在地上。 陈定国轻叹一声,没了胃口放下碗。 说话间赵彩凤就到了跟前,伸手去推江拾月,“小贱人,你竟然真把我丢下……” “大嫂!”陈山河把赵彩凤的手挡在半空,沉声警告道,“我们要真想丢下你,现在你就回不来了。” “好你个陈山河!我还没跟你算账呢!”赵彩凤抬起另外一条胳膊扇向陈山河,“你个杂碎,我供你吃供你喝,把你养大了,你就这么恩将仇报的?” “唉!”江拾月叹息一声,一脸无奈,脚却非常快地抬起在赵彩凤膝盖上踹了一脚,“赵彩凤你怎么总是记吃不记打呢?真以为回了家就是你的主场了?这户人家姓陈不姓赵。” 陈山河另外一只手在江拾月脚动的瞬间收回。 赵彩凤吃痛噗通跪在地上。 江拾月指着陈定国的方向,“跪错了,长辈在那边儿。” 陈定国:“……” 落后几步的路征和李春天也跟了进来。 李春天拍手,“我说赵大姐一路上这么迫不及待呢!原来是想公婆着急回来伺候?!” 江拾月:“……” 难怪几天没见赵彩凤瘦了一圈。 跟着李春天怕是日子也不好过。 赵彩凤回了自己的地盘哪肯还忍气吞声。从地上爬起来,抄起墙边的扫帚朝江拾月扑过来,嘴里骂骂咧咧,“我今天非收拾你个小贱人不可!让你知道马王爷为什么有三只眼!” 回了生产队,还让江拾月骑在自己脖子上,那她赵彩凤这么多年也算白活了。 陈山河上前一步,挡在江拾月面前,单手夺了赵彩凤手里的扫把,顺势轻推了她一把。 赵彩凤倒退两步恰好踩在石头上,本就没站稳,一下摔倒在地。 李春天夸张地往旁边跳了一步,生怕赵彩凤连累自己。 赵彩凤终于意识到,这个院子里没有一个人会帮她。 她男人和儿子去队里上工还没回来。 赵彩凤眼珠子转了转,坐在地上也不起来,两手往大腿上一拍就准备开始哭嚎。 “你哭也没用。”江拾月抢先一步开口,“左邻右舍一样要去上工,剩下的也不会有人帮你,你信吗?” 赵彩凤当然不信,扯开嗓子哭喊:“老天爷啊!你怎么就不开眼啊!打雷劈死陈山河这个白眼狼和江拾月这个毒妇!” “大家都来看啊!陈家人丧尽天良啊!我嫁进陈家三十年当牛做马,上养老下养小。现在小叔养大了,带了个媳妇儿回来欺负我!” “老天爷,你开开眼,赶紧带走白眼狼!” “……” 陈定国气得胸膛上下起伏,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吴秀娥战战兢兢地低着头,生怕赵彩凤迁怒她。 江拾月递了一碗冰粥给李春天,拍了拍身边的座位招呼她,“坐下看!你在城里长大应该没看过这种泼妇骂街现场版吧?” 李春天从善如流,坐在江拾月身边,吃着冰粥看着赵彩凤干哭不掉眼泪,点点头,“确实开眼了。” 这趟没白来肯定很热闹。 陈山河给路征递了一根烟,挪到墙边阴凉处。 路征第一次见这种阵势,有点担忧,“这下怎么收场?” 陈山河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敢在这里看热闹!”路征一脸不可思议。 第164章 鸟屎落她嘴里了 路征:“……” 嘴角抽了抽,讥讽道:“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听媳妇儿话的人!” 陈山河像是没听出路征的阴阳怪气,点头,“那是!我们北方的爷们都听媳妇儿话。我跟你说男人有本事在外面使,对女人厉害不叫厉害。” 路征:“……” 几天不见陈山河怎么像换了个人。 怂得他都没眼看。 怕媳妇儿就说怕媳妇儿还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路征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烟,默默别到耳后。 怕抽了陈山河给的烟会变得跟陈山河一样傻。 陈山河瞄到路征的小动作,直接从他耳后把烟取走。 他最近要改造老屋还要办酒席,开销大,不抽给他省点儿。 路征:“……” ** 后安生产大队不算富裕,多数住的都是土坯屋。邻居间十之八.九没有院墙。 赵彩凤的哭声很快吸引了左邻右舍不用去上工的老弱妇孺过来围观。 赵彩凤看见来了人,哭得更起劲,拍自己的腿拍的啪啪响,哭声嘹亮只是不见半滴眼泪。 “老天爷啊!让我死了吧!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要嫁来赵家?” “我在赵家当牛做马,为赵家生儿育女。伺候瘫痪公公,天天到生产队上干活,竟养不熟一窝白眼狼!” “我怎么命这么苦啊!” “……” 离江拾月最近的围观群众里大约有看赵彩凤不顺眼的,小声嘀咕。 “她还好意思说命苦?!那咱们这些人呢?住在地狱里不得往生?” 旁边一个人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都街坊邻居这么多年了,赵彩凤说的话你还往心里去?她一向十分甜说一分,一分苦说十分。” “这哪是夸张?简直就是说话没良心。陈山林那人咱们都知道,干活勤快麻利。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俊俏小伙,要不是因为陈叔,陈山林怎么会娶陈彩凤这种女人?她倒好,身在福中不知福。” “是啊!陈家人对她多好咱们也看得见。就差把她供起来了。我有次来她家找吴嫂子借纺车正好看见山林给赵彩凤打洗脚水。结果赵彩凤还发脾气嫌水热了凉了。山林脾气也是真好,一遍遍的给她换。要是我,早把洗脚水倒她脸上。” “不光山林哥,陈家男人出了名的对媳妇儿好。就是命不太好。陈叔年轻的时候不也是又帅又能干?还有山河。山河更出息,听说还是个飞行员呢!” “说到山河,听说他领媳妇儿回来了?哪个是?” “长头发坐在桌前那个。” “哇!这姑娘真俊!还是山河眼光好。” “眼光好有什么用?别看这姑娘长得文文静静,比赵彩凤厉害多了。这还没进门就逼着陈老爷子签字画押把两间老屋给她了。” “真得假的?真看不出来。” “赵彩凤你也不是头一天认识。她会在这里哭天抹地定是打架没占到便宜。你看看那姑娘,你再看看陈彩凤干哭不上手,就知道这姑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跟陈彩凤交好的人趁机帮着陈彩凤说好话。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家跟陈家挨着,出来进去见过陈山河这新媳妇儿几回。人美嘴也甜,见人先带三分笑。老两口很喜欢这个小儿媳妇儿。给房子的时候可不像被逼,乐呵呵的。” “你还年轻不懂。这姑娘心计手段可比赵彩凤高!赵彩凤也就是脾气坏点儿,这些年都是她一个人操持着陈家的里里外外,真没少吃苦。陈家这一娶新媳妇儿就欺负她也不厚道。” “那又怎样?反正这个赵彩凤在陈家横行霸道,正好有个人收拾她。” “这么说倒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咱们街坊邻居这么多年谁没领教过赵彩凤的厉害?她有今天也算大快人心。” “……” 江拾月和李春天把街坊邻居们的议论声都收进耳中。 李春天小声对江拾月道:“你怎么才来几天就在人家村民眼里成了美女蛇般的存在?” 江拾月一脸无辜:“天地良心,我可没毒。” 赵彩凤也能听见人群里越来越大的议论声,气炸了肺。 就连平日里交好的那几个,也只略微说几句江拾月不好。 气得赵彩凤直接破口大骂。 “你们姓陈的一个个都不是东西!老得坏小的奸!” “陈山河,曹你个虾比养滴!我日舍恁娘,早知道你是这么个玩意,当初我就掐舍你!” “我……呸!呸!” 仰头哭嚎的赵彩凤连呸三声。 江拾月正忙着跟李春天对赵彩凤评头论足,见她突然停了哭嚎从地上爬起来吐个不停,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俱一脸迷惑。 “哈哈哈哈!” 围观的小孩子笑得肆意。 “鸟屎落她嘴里了!好好笑!” “哈哈哈哈哈,我也看见了。” 江拾月:“……” 错亿! 她没看见。 围观的大人们也是忍俊不禁,纷纷笑出声。 江拾月扬声对赵彩凤道:“赵彩凤你说对!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确实会开眼!” 周围的人听懂江拾月的讥讽,哄堂大笑。 赵彩凤顾不上跟江拾月打嘴官司,冲进屋里找水漱口。 大家见没热闹看,也就各自散开。还得回家给劳力做饭呢! 李春天有点意犹未尽,“就这?” 江拾月望天,“大约这不懂事的鸟影响她发挥了?” 李春天也抬头看天,摇头表示不认同,“不能这么说。鸟都听不下去了怎么能说是鸟不懂事?只能说赵彩凤太不是东西。” 赵彩凤跟着她这些天,算是寄人篱下,时不时还露出泼妇样。 憋屈了这么多天,不好好闹腾那就太不赵彩凤了。 江拾月耸肩,“管她呢!她要不折腾,没热闹看,我们在这里该多无聊?” 李春天哈哈大笑,伸手想去捏江拾月的脸,“我可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你这么合我胃口的人。” 第165章 忠孝两难全 “看什么?”李春天不明所以,瘫痪这事她可治不了。 “据我所知,瘫痪也不是完全没有知觉。其实患者本人十分难受,会经常神经疼。你看看有没有办法缓解一下?” 江拾月刚说完,四道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她。 陈山河、陈定国、吴秀娥还有李春天同时看向江拾月。 “你怎么知道的?”陈定国纳闷道。 他从没跟任何人提过自己会疼,连吴秀娥也没说过。 江拾月也是上辈子刷短视频了解的。 自媒体给一些像陈定国这样的人开辟了一条新的从业路。 她关注过几个比较励志的博主。 其中一个比较年轻每天打扮的很潮的轮椅博主就说过,打扮的漂漂亮亮是她为数不多觉得自己无异于常人的时刻。 瘫痪让她的身体不能动弹却依旧得受神经疼折磨,全天不间歇的会受类似轻度电击的神经疼,痛不欲生,彻夜难眠。 睡觉对她来说都是一件特别奢侈的事。 所以江拾月才极力想让陈定国好过一点儿,当然更多是爱屋及乌的原因。 李春天点头,“对,瘫痪确实不代表不会有痛楚。不过目前来说没有很好的办法解决,我也爱莫能助。” 话虽这么说,李春天还是给陈定国搭了脉。 她摸着陈定国的脉搏久久无声。 过了会儿,又让路征把她的药箱从包裹里翻出来,找出简单的检查工具仔细给陈定国检查了半天。 陈山河也默默站了过来。 江拾月端正了坐姿,多少有些紧张。 众所周知,当中医把脉时间过长,就意味着麻烦不小。 何况李春天中医西医一起上。 但,陈定国这情况比较特殊,他都瘫痪十多年了,李春天会看这么久,说不定代表有转机。 李春天出身中医世家,小小年纪医术就很厉害,后来学西医同样是学霸级别的。 属于老天爷追着喂饭那挂。 在众人的期盼中,李春天缓缓摇头,“可惜了!” “可惜什么?”路征追问,“你个庸医靠不靠谱?” 李春天气得拿听诊器打路征,“你才是庸医!你们全家都是庸医!” 路征哎呦着跳开。 江拾月忙拦住还要追上去的李春天,“你先给我们解完惑,一会儿我给你找棍子打他!” 路征:“……” 幽怨地瞪陈山河,“管管你媳妇儿。” 陈山河懒得搭理他。 李春天一脸惋惜,“你们当时是不是在小医院看的?” 吴秀娥迷茫道:“不是小医院啊!在我们县医院看的呢!” 对后安生产大队的老百姓来说,县医院就是他们所能去的最大医院。 但在李春天眼里,县医院太小,设备也太落后。 江拾月反应最快,追问:“老爷子的腿是不是还有救?” 李春天摇摇头又点点头,“当时如果遇上我,或者去大医院……我的意思是省级以上的医院去检查治疗,好好复建,还有很大可能恢复如常。但是现在耽误的时间太长了!错过了最佳治疗期。” 陈家人齐齐沉默。 吴秀娥嘴巴开开合合发不出声音。 陈山河垂下头。 陈定国出事那年他太小,什么都左右不了。 陈定国表情十分复杂,半晌才恢复往日的淡然,“差不多的。就算十多年前知道能治我也会放弃。咱都是穷苦老百姓,一年到头赚不到几个钱。去大医院要路费住宿费还要检查费治疗费,你说的那个复建更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结果都一样。” 初听到李春天的话,陈定国第一反应也是遗憾后悔。 可随即意识到他们家以前就不算富裕,根本没那么多钱去省城治病。 当时陈山河还小,赵彩凤又闹着分家。 就算知道自己的腿有可能治好,没有钱还是会选择放弃。 横竖都是现在的结果。 穷,才是老百姓最致命的病。 大家都明白陈定国的意思,空气似有一瞬间的凝固。 江拾月摇头,开口:“春天同志,现在呢?还能治吗?” 她没忽略刚才李春天除了摇头还点头了。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李春天不会说这些让人悔恨的话。 “能治,但效果不保证。我刚检查过,陈叔腿部的神经其实还没全部坏死。虽然躺了十几年,但是护理的人非常用心。肌肉肯定萎缩了但比我预想的情况好太多。给陈叔按摩腿的是中医吗?穴道都按摩的很准很透,很专业。” 众人齐刷刷看向吴秀娥。 吴秀娥一脸茫然,“我不是中医。就是最开始我感觉他睡不踏实就想去找公社上的老中医给他开点安神的药。中医说是药三分毒,教了我些按摩的手法,说经常按对他有好处。” 她学来的手法不只按摩腿,整个身体都有按摩。 “李同志,如果……我说如果,恢复效果比较理想的话能恢复成什么样?”陈山河开口。 “最好的结果就是老爷子能自理。我的意思是可以自己穿衣,如厕有知觉,在拐杖类的的辅助工具下能站立或者短距离走动。我说的走动不是咱们常人这种走动,最好也是像腿脚不好灵便的人那样。”李春天这回说话严谨了许多,生怕让大家真得失望。 “还有,想要达到我说的治疗效果在县医院肯定是不行的。市医院怕也够呛,最好能去全国性的大医院。比如京城的知名医院。治疗和康复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也许几个月甚至几年。” “不去。”陈定国第一个反对,“我都瘫了十多年,现在都七十岁的人了还浪费这钱这力气做什么?我现在挺好的。” 陈山河低声喊:“爹!” “你叫爹也没用。我知道你孝顺想我治腿。咱先不说钱的事,我就问你,假如我同意了去京城,你能陪着吗?你还在服役,你有你的事业。我和你娘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娘这腿脚也不利索,你们能放心我们?就算你们放心我也不放心。你大哥更不能去,家栋跟你差不多大,也是找媳妇儿的年纪,山林要跟着伺候我,家里哪里的收入?” 陈山河握紧双拳,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卫国还是保家? 第166章 考上重点大学 江拾月开口:“你说的大医院必须是京城的大医院?花城最好的医院行不行?或者你们所在的军区医院行不行?” 陈山河点头,这也是他想问的。 如果在部队医院,他还能照顾。 李春天神色凝重的思索了会儿才开口:“根据我多次出差得观察来说,医术呢,京城康复医院是最强的。花城的话,也是可以的。因为花城偏南,经济上的政策比咱们北边宽松不少,所以有些康复医院不知道是不是合法途径弄来了不少康复医疗器械。那些设备都是国外进口来的,对老爷子应该有些用。至于咱们军区医院……” 说到这李春天顿了下,摊手,“坦白说,咱们地处偏僻,各方面条件相对落后。对老爷子来说不是个好的选择,不过……” “哎呀!你平时你挺利索一个人,怎么这会儿说话这么吞吞吐吐?”路征听着李春天又是“如果”又是“但是”着急到不行。 李春天抬腿给了路征一脚,瞪他:“你有本事你说啊!” 路征咕哝了句“好男不跟女斗!” 陈山河追问,“不过什么?” “不过咱们军区也有一家医院,各种设备都是最先进的。只是那家医院不对外。只为本驻地的官兵以及家属提供医疗服务。” 部队医院遍布全国各地,多数医院不只对官兵开放,也对当地的老百姓开放。只有极少数的医院只对涉密单位官兵和家属开放。 这种单位往往连驻地地址都保密。 陈山河的老单位恰好就是这种单位。试飞单位的飞行员都是最顶尖的飞行员,代表着国内飞行员的最高水平,死伤一个都是国家的损失,偏偏他们这个职业是高危职业。 一出事故,非死即残。 所以单位里配备着最好的医院,尽可能地保住幸存者,让他们可以重新回到天空,最起码也希望能让他们回归正常生活。 那所医院里,医生和设备都是国内顶尖儿水平。 陈山河顿时就明白了李春天的意思。 很快,江拾月和路征也反应过来齐齐看向陈山河。 江拾月轻声开口:“不用为难,我第一志愿大学填的是花城。我可以带着老爷子和阿姨去上学。” 陈山河听懂了她的意思,让他不要焦虑,如果没准备好就先不要回飞行大队,她会去承担他的责任。 嗓子有些堵,陈山河喉结滚了滚,带了点儿鼻音喊:“月月。” “什么?你考上大学了?”陈定国惊问。 瘫痪对他来说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但考大学这事在十里八乡都是祖坟冒青烟的大喜事。 去年冬天整个公社才考上了一个本科生,三个大专生和六个中专生。 江拾月“嗯”了一声,表情淡的好像考上大学这事跟她没什么关系。 路征一拍脑门,“看我这记性!” 他忙把挎在身上的包袱解下来打开,从里面找出层层包裹的录取通知书递给江拾月,神色有些复杂,“确实是花城的大学,华大。” “华大是什么大学?”吴秀娥问,“本科?大专?还是中专?” 他们这边的人都只听过北大。 “本科。”路征回,“这华大厉害着呢!今年2月,咱们国家选出了88所重点大学,华大就是这88所院校之一。” 李春天好奇问了一嘴,“我去过花城,据我所知,中大似乎比华大更出名一点儿?你为什么选华大?我问过你的成绩,你是咱们省探花,考中大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重点本科? 陈定国跟吴秀娥张着嘴瞪大眼看着江拾月反应不过来。 陈山河也向江拾月投以诧异的目光。 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从江拾月臭水沟一摔到参加高考不过两个来月。 短短两个月,考上全国88所重点大学之一,实在是厉害。 至于摔进臭水沟之前的江拾月,让她开卷考试她怕也考不上这个大学。 陈定国高兴地连连拍轮椅扶手,吩咐吴秀娥,“老婆子!快快快!拿钱去买两挂土鞭回来。这么大的喜事没鞭炮怎么行?” 江拾月多少有点哭笑不得地拦住吴秀娥,眼睛看着陈定国,“老爷子,您先别着急!现在不是在讨论你腿的事吗?放鞭炮的事过会儿再说。反正大学我已经考上了,横竖又飞不了。倒是你的腿如果还有治好的希望,就尽早治。” 早一天多一天的希望。 陈定国摆摆手,“不说了吗?不治。就算像这小大夫……”他指着李春天,“说的那样,去部队医院治。据我所知,部队医院也是对服役的官兵看病免费,不包括普通老百姓。还要用先进的设备。 我是个农民,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见识,但是我知道设备不会给免费用,很贵很贵的。治不起,我不去!” 没本事帮儿女,但是能尽可能的不拖累儿女是他的底线。 陈山河单膝跪在陈定国面前,“爹,你放心!我会再想办法回到老单位。接你去治腿。在我们医院,家属看病应该也会报销一部分,花不了多少钱。” 陈定国摇头,并不领情,“别想忽悠你老子!我这腿在县医院住了一星期还花了一千多块。借遍了亲戚朋友,才凑够。后来一家人省吃俭用花了三年多时间才还清。就为这你嫂子才这么恨我。听李医生这意思,我瘫痪这么多年,就算复健也要比别人用更多的时间。一年半载恐怕都不够。得花多少钱?” 想都不敢想。 江拾月没说话,看了眼垂头不语的陈山河,转身走回房间。 路征跟李春天互相对视一眼,再看看陈山河又往江拾月消失的门口看了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山河垂着头,双手握成拳。 第167章 你拿我一块钱我就剁你一根手指头 江拾月再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沓大团结,总共一千五百块。 厚度大约等于百元大钞的一万五千块。 漱完口的赵彩凤正好推门出来,看见江拾月手里的钱,瞪圆了眼。 江拾月笑眯眯地把钱往陈定国面前一放,“老爷子,别怕!你儿子眼光好,娶了个小富婆!我有钱,这回保管不用你出去借。” 陈定国:“……” 吴秀娥:“……” 陈山河:“……” 路征:“……” 李春天:“……” 赵彩凤:“……” 路征“嘶”了一声,用胳膊肘撞了陈山河一下,小声道:“你媳妇儿还有姐妹吗?能不能给我也介绍一个?” 长得漂亮也就罢了!人家还有才华,一出手就是国家88所重点大学之一。有才华还不算,人家还会赚钱。 目测这叠钱在一千块以上。 正常人谁随身携带四位数? 当然,他身上也有四位数。但他手里的一千块跟江拾月的一千块不是一回事。 一家公司赚一千跟一个人赚一千能一样? 这么好的姑娘他也想娶。 陈山河眼尾扫路征,回了一个字:“滚!” 李春天直接上手拧路征的耳朵,“你是不是想死?当着我的面你就敢想三想四?路征,我可是你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你要敢对不起我,我定捅你一百八十刀,刀刀不致命。” “松手!”路征哎呦着,“谁要娶你这个悍妇?!你松手……松手!” 赵彩凤眼珠子转了转,冲过来就要抓走江拾月放在陈定国腿上的钱。 陈定国反应慢半拍,没护住。 赵彩凤心下一喜,收回手,这钱在她手里就是她的,谁都别想再拿走。 下一秒,陈彩凤僵住。 陈山河后发先至,在地上随手摸了颗石子打向赵彩凤手腕内侧。 赵彩凤手腕先是一疼随即一麻,攥紧的手不自觉地松开,手里的钞票掉落一地。 陈山河就着半蹲的姿势去捡钱。 路征和李春天停止打闹,弯腰帮忙。 江拾月没动,她弯腰会疼,只眯起眼看赵彩凤。 她生气了,真的。 赵彩凤也想抢钱,但是手上没力气,顿时又气又恼,用另外一只手挨着点在场的人,最后落在陈定国身上,“好你个老不死的!当年家栋那么小,咱们一年到头连只鸡都舍不得吃,省的钱全都给你个糟老头子看病!你倒好,心里只有你小儿子! 这么多年问你们要钱,总推三阻四说没钱。现在怎么就有钱了?想背着我跟陈山林把钱都给你小儿子是不是?” 赵彩凤蛮横不讲理不是一天两天,陈定国听她扒瞎,压根懒得搭理她。 江拾月听得怒火中烧,顾不上扯疼伤口,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到赵彩凤脸上,“不会说人话就别要这张嘴!” 赵彩凤习惯性想还手,右手却还没恢复知觉,抬不动。再抬左手想去打江拾月已经错过最佳还手时机,被江拾月攥着她不灵活的手腕,又是一巴掌扇到另外一侧的脸上。 “江拾月,我杀了你!”赵彩凤一脸狰狞地用左手捂着脸,恶狠狠地瞪着江拾月。 “你敢吗?就你这样欺软怕硬的小人,我把刀递到你手里,你也不敢动我!”江拾月冷哼一声,“赵彩凤,我一直看在陈家人的份上没真跟你计较过。但是你今天竟然敢抢我的钱还倒打一耙?!你拿我一块钱,我就剁你一根手指头,不信你就再拿下试试!” 比起赵彩凤满脸凶相,江拾月说话时的表情近乎温柔,甚至还微微笑了笑。 但赵彩凤忍不住抖了下,后退一步,下意识低头避开江拾月的视线。 一低头恰好看见陈山河三个人把钱全部捡了起来,顿时又恶向胆边生,再次抬头看着江拾月:“怎么?你想独吞这俩老不死的棺材本?我告诉你门都没有!这钱必须有我们一半!” 陈山河皱眉警告赵彩凤:“你说话干净点儿!” 赵彩凤并不怕陈山河,陈家男人都不打女人。 她跳脚,“长嫂如母,轮得到你们管我?现在让我说话干净点儿?想当孝子是不是晚了点儿?你当兵这五六年都是谁照顾他们?是我!等着你一年到头当这一个月的孝子,他们骨头都烂没了!” 缺席照顾父母,是陈山河无法辩解的遗憾。 赵彩凤一直知道,每次都拿这个说事,一说陈山河就闭嘴,百试百灵。 这次也不例外。 陈山河握紧拳头,却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 不管赵彩凤是什么态度,他一年到头不在家,说到底还是陈山林和赵彩凤在尽赡养义务。 毕竟陈定国这情况跟寻常父母不一样,只给钱他们也买不到想要的东西。 赵彩凤说完又转头指着陈定国和吴秀娥骂:“你们两个老的良心也让狗吃了?这么多年是谁跟你们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照顾你们? 死老头子,你日日药不离口,是谁去给你买药?是我! 你们两个老不死的,说话做事丧良心。我跟陈山林照顾你们,拖累的家栋现在都没钱说媳妇儿。你们倒好,藏着钱现在一把给陈山河?今天我把话撂这里,你们要是不把钱给我要回来!我就……我就跟陈山林离婚!” 吴秀娥委屈巴巴地开口:“钱真不是我们的。那是人家拾月的。” “我呸!”赵彩凤撇过头重重啐了一口,“江拾月有这么多钱?他们信也就罢了连你也信?你又不是没去过大院,那些家属们都是怎么说江拾月的?说江拾月又懒又馋。每个月都要花光陈山河的津贴,月月买衣裳并且只吃细粮,你说她能攒下这么多钱?” “那都是以前的事。”吴秀娥小声辩解,“大院里的同志们还说后来拾月改了很多。自己赚了很多钱,还请大院的战士们吃肉。拾月很厉害的,现在还考上大学了,是重点本科呢!” “所以你们俩就上赶着巴结她,把攒的棺材本都给她?”赵彩凤选择性失聪。 第168章 把人扔进猪圈里 “他的腿都瘫十多年了,有什么好看的。撒谎也不找个好点儿的理由。”赵彩凤撇嘴,“你们别想骗我!这钱最少也得一人一半。陈山河是你们儿子,陈山林也是,你们俩腚别长的太偏!” 吴秀娥还想开口,被陈定国制止:“行了!别跟她说那么多。她要是讲理就不打这些钱的主意了。” 陈定国指了指陈山河握在手里的钱,“老大媳妇儿。人在做天在看!我承认这些年肯定拖累你跟山林了。但是你也别把山河往泥里踩,我吃药的钱都是他寄的我知道。我们两口子住的两间屋,从里到外你翻过多少遍了?我们老俩能攒下一分钱吗?你别光让别人摸良心,你先摸摸自己的良心。我们陈家是没让你过上好日子,但也没欠你什么。我好好的大儿子,为了我们老俩,这些年没少被你欺辱。你要真想离婚就离吧!” 江拾月拍手,问李春天,“你常年在医院,应该看尽人生百态,这样的……”她昂下巴示意赵彩凤,“见过吗?” 李春天摇头,“久病床前无孝子,态度恶劣的子女我倒是见过一些。但是……光天化日之下,睁眼说瞎话,想把别人的钱据为己有还这么理直气壮的我没见过。大概因为,在部队医院,没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抢劫吧?!” 路征一脸同情地看陈山河,“能在这样的家庭平安长大,你不是命大是命硬!” 陈山河给了路征一个“滚”的眼神。 江拾月抬头看了看西斜的太阳,朝赵彩凤挥手,“你不是要离婚吗?那你得去找陈山林说。你跟我们说,我们也做不了主。你站在这里实在影响空气,快走!快走!” 赵彩凤右手腕恢复了知觉,两手往前,想要掀桌子,被江拾月一把推在肩膀上,侧移两步。 “赵彩凤,我警告你,我耐心用尽,你再多废话一句,我就让陈山河把你扔进猪圈里!”江拾月指着旱厕后面的猪圈威胁。 在后安生产大队,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养两头猪。 一般猪圈分为两部分,一部分跟地面持平,带着棚子,里面铺着稻草,放着猪食槽。 是猪日常睡觉和吃饭的地方。 还有一部分跟旱厕连在一起,旱厕的粪坑也是猪的日常食物来源之一。 人想让猪干净,但是猪喜欢在粪坑里祸祸。 每到夏天,降水多,猪圈里的粪水能有一米深,腐烂的粪便臭不可闻,苍蝇和蛆四处是。 江拾月说的猪圈自然是指粪坑的部分。 赵彩凤往猪圈的方向瞄了眼,再看看朝她逼近的陈山河,二话不说转身就往自己房间跑,一边跑一边放狠话,“江拾月你个贱人!晚点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江拾月权当她在放屁,挥挥手,“不用搭理她,咱们继续。” 吴秀娥起身,“时间不早了,你们坐着,我去做饭。” 陈定国摇头,“有啥好商量的。我都快七十的人了,浪费这钱做什么?” 他指着陈山河手里的钱对江拾月道,“把钱收好。闺女,你心意我领了。你跟山河好好的,我比长命百岁都开心。” 江拾月又劝了几句,见陈定国态度坚决,便把钱收了回来。 治腿也不一定必须给现金,只是想让陈定国安心。 陈山河把陈定国送回床上休息,老爷子久坐会累。 江拾月带着李春天参观他们刚改造好的新房。 路征则对太阳能和风力发电更感兴趣,自己拿了梯子爬上屋顶。 没一会儿,生产队的队员们都收工回家。 陈山林跟陈家栋也都回了家。 陈家栋知道赵彩凤回来第一时间回屋,陈山林则先去东偏房看过陈定国后才回屋换衣裳。 江拾月的客厅和赵彩凤的房间只有一堵土墙之隔,能清楚的听见赵彩凤跟陈定国吵架的声音。 赵彩凤依旧是那副凶样,“陈山林,你要不把老头子那一千块钱要回来,咱们就离婚!” “你怎么一回来就不消停?我爹娘哪来的一千块?别说一千,他们拿出十块都困难。这些年山河寄回来的钱也都是你在管。我爹有多少钱你没数吗?” “我今天就看见江拾月拿出一千块。绝对是老头给的。总归不能一个儿媳妇儿去给公公一千块吧?” “刚我爹说了那就是弟妹拿出来要给他治腿的。我爹没要还给弟妹了。这钱跟咱们没关系,你不用惦记。” “我是为我自己要的这一千块吗?你想想有这一千块当彩礼,咱们家栋是不是就能风风光光把王倩娶过门儿?到时候作为大舅哥,王磊肯定会给咱们家栋在公社找个好工作。旱涝保收,比咱苦哈哈的种地强吧?” “唉!我当然希望家栋能娶个好媳妇儿找个好工作。但是,那钱真是弟妹的。再说,这些年山河寄回来的钱你不也一直攒着?没有一千块也差不多了吧?咱自己有钱你惦记人家的钱做什么?” “哪来的一千块?”提到钱,赵彩凤跳脚,“你那个瘫爹月月吃药不要钱?一大家子吃喝拉撒不要钱?家栋这才能干活几年?以前不就你跟我咱俩去挣工分,年底分的钱都不够你爹吃一年药的。咱们人口粮都是跟队里佘的。陈山林我警告你,你要不把那一千块要回来,我就跟你离婚!” “赵彩凤这么多年,你天天把离婚挂在嘴上有劲没劲?你就是离婚我也不可能去要弟妹的钱给你。人家小两口还要办喜事,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好几个陈山林!现在觉得陈山河回来有给你撑腰的了是吧?离就离!到时候你就是跪下求我我也不会回来!” “……” 江拾月跟李春天对视一眼。 李春天“啧”了一声,问江拾月,“你说他们真会离婚吗?” 江拾月耸肩摇头,“不知道。据说农村没离婚的。” 隔壁的争吵声持续了大约十分钟,只听门被摔得咣当一声。然后江拾月和李春天看见赵彩凤背着个包袱,气冲冲的从门前走过。 李春天好奇:“她这是离家出走?” 第169章 置办婚服 晚饭照例在院子里吃。 主食是自留地里刚摘下来的玉米,配菜是路征跟李春天和路征带来的风干羊肉和陈家自己腌制的萝卜条,一人一碗麦子米粥。 八个人围在方桌前,边吃边聊很热闹。只是桌上的气氛一分为二,泾渭分明。 江拾月、李春天、路征三个人度假一般,很享受。 陈家人多少都有些心事,尤其是陈山林一直低头喝闷酒几乎不说话。 就连陈家栋看起来心情也不是很好。 吴秀娥的笑容多少有些勉强,就连陈定国笑也敛了不少。 突然,陈山林,重重把酒杯往桌上一墩,抬头看着陈定国,“爹,我想跟赵彩凤离婚。” 他眼神因为酒意不太清明,却异常坚定。 陈定国顿了下,放下筷子,问他:“你可想好了?” 陈山林重重点了点头。 陈定国默了会儿,“你也快五十的人了,自己想好了就成。” 吴秀娥有些急,“不行!你现在离婚,山河结婚怎么办?” “我们办婚礼关赵彩凤什么事?”江拾月不明所以。 陈山河小声解释:“哥嫂是婚礼上很重要的人。” 在他们公社,结婚的时候,迎亲要八个亲友,送亲也是八个亲友。 分别是,伯伯伯娘或者叔叔婶婶两对共四个人,然后哥哥嫂嫂两对也是四个人。 送亲和接亲一主宾一主陪,是婚礼中最重要的宾客。 陈山林和赵彩凤是陈山河的亲哥亲嫂,算是婚礼上不可或缺的陪客,这时候缺席实在难堪。 所以吴秀娥才急眼。 江拾月听得直翻白眼,“第一,我认为婚礼上最重要的是新郎新娘。你不缺席我不缺席就足够。第二,就算你这边能出八个迎宾,那我也得有送客不是?你能把我大爷大娘叔叔婶婶哥哥嫂嫂也接过来参加婚礼吗?” 陈山河:“……” 他不能。 李春天笑:“就是!女方哥嫂都不来,男方有没有也一样。不过,月月你好惨。这样,我跟路征算你的亲友。送你出嫁” 路征:“……” 虽然他没意见,但是不是也该问他愿不愿意? 何况,他好像是伴郎。 陈定国安慰吴秀娥,“山河跟拾月的情况跟别的年轻人不一样,特事特办,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吴秀娥皱眉还是忧心忡忡:“话是这么说。当弟弟的结婚,当哥哥的离婚,这算怎么回事?” 陈家栋打了个饱嗝,“奶奶,你放心,我娘不会离婚的。我从小到大她闹这么多回,什么时候真离婚了?不就是等着我爹去我姥姥家接她?爹,你明天酒醒了去我姥家赔个不是把我娘接回来就是了。” 江拾月本还纳闷为什么赵彩凤要离婚,陈家栋这个“妈宝”怎么这么淡定,原来是习以为常。 陈山林重重哼了一声,“这回,我死也不会去接她。有本事她别回来!” 大家都以为陈山林是酒醉赌气。 没想到陈山林一连三天都没去赵彩凤娘家接人。 吴秀娥着急地劝了几回,怎奈陈山林当真铁了心就是不去。 陈家栋倒是去过他姥姥家一回,回来后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没再提赵彩凤。 这对父子都不管赵彩凤,其他人更不会管。 陈山河跟路征两个人花了一天时间把沙发和茶几的框架搭好。 转过天,四个人一起,到县城去采买海绵,沙发表布,以及其他婚礼上的用品。 比如喜糖、烟酒。 拿着生产大队开的办婚礼证明,在供销社是可以无票买一些烟酒糖茶类的待客商品。 当然,也是限量购买。 江拾月带伤到县城,是为了置办婚服。 78年,城里结婚也不过是件红衣裳,农村更没什么讲究,头上戴一朵儿红花,穿件新衣裳就算新娘待遇。 江拾月想了想跟陈山河商量,“我们结婚穿的衣服,我想自己做。” 陈山河二话不说点头答应。 江拾月选了两块很喜庆的红色布料。其实她想过买蚊帐布做婚纱。 但是在农村只有白事才穿白。 她可以不在乎别人眼光,但也不想太逆时代而行。 没人愿意在婚礼上听见一些触霉头的话。 江拾月早就把婚服样式画好,直等着拿到裁缝店,让人照着做就行。 “你画的这个真好看!”李春天看见效果图两眼放光。 没有女人不爱美。 江拾月画的不是婚纱,是改良的旗袍,上身保留着旗袍经典的盘扣,下身是长款大摆褶皱裙。 相对保守,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 给陈山河做的是改良版的西装。 时下也有西装,都十分肥大,能装两个人。 江拾月要的自然是两个扣子的修身款西服。 更确切的说是根据07式军装改的。 裁缝师傅听见他们结婚用,表示会加急给他们做,但最快也要一周左右。 中午他们四个人找了家馆子点了几个菜,下午又陪李春天去买了一些给陈定国治疗用的药品和注射器类的医疗用品。 江拾月和李春天两个女人都不缺钱也不缺票,逛起街来忘了时间。 陈山河和路征充其量就是两个行走的货架,负责拎东西。 路征还时不时抱怨两句,陈山河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全程含笑看着江拾月。 直到快赶不上回家的末班公交车了才提醒她们该离开商场。 但陈山河错估了逛街的女人对时间的认知,导致他们四个人差点没赶上公交车。 陈山河提醒是掐着点儿提醒的。 他在部队里呆习惯了,以为说走,大家就麻利地转身走人。 可江拾月和李春天不是他手下的兵,做不到令行禁止。 一路走一路买。 要不是陈山河跑得快,追上公交车让人家等等,他们估计得走回家。 小县城没有出租车可打。 回到生产队,远远就看见陈家院子门口围着满满当当的街坊邻居。 还听见赵彩凤嚣张的叫嚷声以及其他几道陌生的不友善的谩骂声。 四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同时加快脚步。 “让一让,让一让!” 李春天和路征在前面开路往院子里挤。 陈山河用提着东西还不让伸直胳膊护着江拾月,以免碰到伤处。 第170章 你猜我能不能弄死你? 陈山河护着江拾月挤到围观群众最前方。 江拾月看清眼前的景象,抿紧红.唇,杏眼浮上一层薄怒。 早晨出门时还干干净净的院子,现在一片狼藉。 昨晚李春天跟江拾月睡在房间里,路征跟陈山河睡在之前搭的星空帐篷里。 此刻星空帐篷凌乱地堆在地上,有两个半大小子还在不停的在上面连蹦带踩。 放在院子里用来吃饭的木方桌被砍断一条腿。 一个男人拿着斧头正挥向另外一条桌腿。 吴秀娥站在东厢房门口,捂着阳阳的眼睛,哭着喊:“别打了!你们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 阳阳挡在吴秀娥身前,小脸依旧没什么表情,整个人像头被惹怒的小狮子随时准备暴起伤人。 陈山林抱着头卷缩在东偏房台阶下方的空地上。 有两个青年正背对江拾月他们对陈山林拳打脚踢,嘴里还骂骂咧咧。 “陈山林,看着你平日里窝窝囊囊,半天放不出个屁,竟然敢对我妹妹始乱终弃?看我不打死你!” “我姐为你们陈家当牛做马,现在用不着我姐了就想卸磨杀驴?想得美!狗日的!” “去你麻痹的!踹死你个陈世美!” “一会儿不给我妹妹磕三个响头,你们陈家谁也别想好过。” “……” 赵彩凤坐在阴凉处的椅子上,看着娘家三个兄弟两个侄子在院子里逞威风。 ** “住手!”陈山河出声的同时,人也冲着打陈山林的两个男人冲了过去。 路征和李春天对视一眼同时上前。 路征去拦拿斧头的人,李春天去揪踩帐篷那两个熊孩子的耳朵。 剩下伤员江拾月,左瞧瞧右看看,最后相中一位看热闹的街坊手里铁锹。 上前两步,伸手拍拍专心看热闹的街坊,指指他手里的铁锹,“同志,这个能借我用下吗?” 老乡不认识江拾月,见这漂亮姑娘朝自己微笑,声音也好听,无意识地把铁锨给了她。 江拾月握着铁锹木把试了下重量,满意地朝赵彩凤走去。 陈山河一手一个,硬生生把两个五尺大汉拽开。 这两个大汉是赵彩凤的大哥赵建华和二哥赵振华,他们显然也认识陈山河。 赵建华挣开陈山河的手,指着陈山河的鼻子,开口,“你来的正好!正想找你呢!” 赵振华直接一拳朝陈山河打过来。 陈山河微微侧头避开打过来的拳头,反手一拳掏在赵建华下巴上,同时屈膝,另外一只手勾着赵振华的脖子拉近自己,膝盖抬起重重顶在他小腹上。 只一招,就放倒两个人。 李春天虽然是个姑娘,但是身手不差,尤其知道打哪里疼还不伤人。 两个半大小子本想欺负她,结果被李春天揪着耳朵一顿收拾,疼得嗷嗷哭。 路征身手跟陈山河没法比,但对付一个普通的庄稼汉绰绰有余,空手夺了赵彩凤弟弟赵兴华的斧头,一脚把人蹬在桌子上。 本就只剩三条腿不稳当的桌子瞬间被压倒。 剩余的三条桌腿又断了一条。 路征心虚地摸摸鼻尖,指着被他踹倒的赵兴华,“这是你弄坏的,你得赔!” “我赔你麻鼻!”赵兴华骂骂咧咧就要起身。 “草你大爷!不赔我弄死你!”路征回骂的同时又是一脚,把起身起到一半的赵兴华又踹躺回去。 赵彩凤看见娘家兄弟和侄子都落了下风,登时坐不住,两手撑着椅子扶手就要起身。 “别动!” 赵彩凤听见江拾月笑吟吟的声音就来气,刚想扭头破口大骂,见铁锹锋利的尖正对自己的咽喉,顿时把话咽了回去,身子往后靠,紧贴着椅背不敢动,再开口,气势弱了三分。 “江拾月,你想干什么?” “你刚才不是看戏看得挺开心的?继续看。我们一起。”江拾月腾出一只手,抓过另外一把椅子坐在赵彩凤身边,手中铁锹的尖端稳稳地抵着赵彩凤的脖子,语气却像邀请相熟的好友看电影一般。 “你敢动我,我兄弟一定弄死你!”赵彩凤恶狠狠地瞪江拾月。 这娘们怎么跟打不死的小强似的。 江拾月依旧笑眯眯的,“他们能不能弄死我,我不知道。但是,你猜我能不能弄死你?” “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李春天的医术你应该见识过。就算我在你这里……”江拾月用铁锹尖抵着赵彩凤的喉咙用力点了下,“开个口子,我相信以李春天的医术也一定能给你重新缝上。死肯定死不了,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说话。要不,咱俩打个赌?要是她能给你缝上,你就给我一块钱。要是她不能给你缝上的话,你给我一块钱。” 江拾月歪头看着赵彩凤,一脸好奇,似乎只等赵彩凤点头,就真捅开她的喉咙试试。 赵彩凤想破口大骂,缝不上她就死了还然后个屁! 然而看着江拾月的笑脸她汗毛倒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突然意识到,江拾月用笑话的语气说的是真想做的事。 头一次,赵彩凤感觉到了害怕。 “有话好说。”赵彩凤抖着手试图去推铁锹上方的木把手。 “我说了别动!你再动我怕我控制不住力道。”江拾月笑眯眯地又把手往前送了一分,“万一捅穿了,李春天也救不了你的。” 赵彩凤立马高举双手,再也不敢动,抖着声音问:“你想怎么样?” 江拾月见陈山河他们反手制住赵家人,想了下,先朝陈山河招手,“陈山河,你把亲家都请过来,谈谈赔偿的事。” 又转头对着门口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喊:“乡亲们,不能白看热闹,得麻烦一起做个见证。是他们姓赵的冲到我们家里来打砸抢,我们只是正当防卫。” 从陈山河他们进门到反败为胜不过眨眼间。 围观的街坊邻居刚刚反应过来就听见江拾月这么一句,又齐齐石化。 凑热闹是人的本性。 谁都没想到看个热闹还搭上自己。 虽然不明白正当防卫什么意思,但放在这里,估计不是好词。 这见证人当了岂不是得得罪赵家人? 十里八乡都知道赵家一家仗着家里男丁多,蛮横不讲理。 可不要是不当见证人就得得罪陈家。 都街坊邻居的,装聋作哑也不好。 之前还嫌站在后面看不清的老弱妇孺们,撒腿就跑,裹着的小脚像踩了风火轮一样。 最后只剩最前头一排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尤其是借给江拾月铁锹的大叔,脸皱成苦瓜。 第171章 你看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赔偿?”赵兴华往地上“呸”了一声,“我赔你个急吧你要不要?” 不等江拾月开口,陈山河一脚踹在赵兴华后膝窝,“不会说人话就闭嘴!” 赵兴华双膝一软,不由自主地跪在江拾月面前,爬都爬不起来。 “磕头我也不会原谅你。”江拾月弹了下衣服上沾到的灰,朝赵兴华嫣然一笑,眼睛往他裤裆瞄了瞄,“你想好了真要赔给我?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你们赵家这么多男丁也不怕你当太监断子绝孙。正好,我这有把现成的菜刀,你看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陈山河:“……” 莫名小腹一紧。 李春天看看赵兴华再看看路征若有所思。 路征嘴角抽了抽,下意识后退一步。 赵兴华第一次跟江拾月打交道,反应不若陈山河他们快,一时间不明白,他是要侮辱江拾月,怎么就是太监了? 何况一般女人听见他这么说话,早哭天抹地了,这娘们怎么不按牌理出牌? “我刀借你。”李春天松开拧赵长富的手,从腰间解下牛皮小包一抖,一排锃光瓦亮、大同小异的手术刀挂在上面。 终于明白江拾月意思的赵兴华脸色一变,下意识捂着裤裆。 围观群众:“……”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骂赵兴华还是该同情赵兴华。 借出铁锹那个大叔,小声嘀咕:“城里的姑娘都这么没羞没臊的吗?” 阳阳拿着菜刀过来递给江拾月,“麻麻,给。” 江拾月:“???” 疑惑地低头。 阳阳瞥了赵彩凤一眼,“铁锹重,你有伤。” 陈山河:“……” 怕你.妈累着,所以铁锹换菜刀? “谢谢阳阳!” 儿子知道心疼自己了!江拾月开心地在阳阳额角轻轻落了一吻,接过菜刀,把铁锹递给陈山河。 赵彩凤肤色本偏黑,这会儿竟能看出来白了两个度,尖声大喊:“江拾月,你想干什么?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是呢!”江拾月点头附和,重新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手里的菜刀在赵彩凤眼前晃来晃去,“你知道杀人偿命,应该也知道弄坏别人的东西要照价赔偿吧?” 赵彩凤抿唇不语。 赵建国冷哼一声,“凭什么赔给你们?我妹妹嫁到你们陈家当牛做马,给陈家生儿育女养大成人,看她年纪大没利用价值了你们就想跟她离婚?门儿都没有!只砸个破帐篷砍个破桌子是便宜你们!让陈山林来给我妹妹磕三个头,要不然这事没完。” “你说的对!”江拾月十分认同,“确实不能完。不过也不能急,咱们一样样来。你刚说什么?你妹妹嫁到陈家当牛做马是吧?” 赵建国点头后,江拾月转脸扬声问吴秀娥,“阿姨,这些年,赵彩凤真在咱们家当牛做马了吗?” 吴秀娥头摇成拨浪鼓,喊冤:“我们陈家从不苛待媳妇儿,哪能让她当牛做马?” “那就是您的不对了!”江拾月叹息一声,“人家是来当牛做马的,您拦着人家,难怪人家对你们这么多怨言!” 吴秀娥:“……” 有点糊涂了,江拾月到底站哪头的? 不管哪头的都一头雾水。 事不关己的,好奇江拾月到底想做什么。 事关几的跟不上江拾月跳跃的思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能让她牵着鼻子走。 江拾月让陈山河去隔壁借了一辆牛拉的板车过来。 等陈山河回来,江拾月菜刀抵在陈彩凤的脖子上,命令:“过去。” 等赵彩凤到了板车跟前,江拾月伸手把牛套套在了赵彩凤身上。 现场所有人:“……” 赵彩凤气得不行,又怕江拾月手里的刀落在身上,只能压着怒火问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拾月一脸“你怎么这么笨?”的表情,“你和你家里人不是总说来陈家当牛做马吗?你不能总嘴上喊,得落实行动!大家伙儿都看着呢!” 所有人:“……” 当牛做马是这样当的吗? 赵彩凤十三岁的侄子赵长富大声道:“当牛做马表示甘心伺候别人,听从别人使唤,又不是真的当牛做马!” 他学过这个成语。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不好意思我读书少,没文化不懂。”江拾月虚心受教且态度诚恳地道歉。 路征:“……” 那他揣了两千公里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是谁的? 堂堂准大学生读书少,其他人算什么? “不过……”江拾月一脸困惑,“赵彩凤你也不是心甘情愿伺候公婆啊!那这样,我再退一步让你自己选。你看你是选择拉着这牛车在生产队绕一圈让大家知道你当牛做马呢?还是你收回为陈家当牛做马的话,来谈谈离婚和赔偿呢?” “我……”赵彩凤一脸憋屈,她哪个也不想选,但是江拾月手中的菜刀就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彩凤,别怕她!我就不信她敢当众杀人。”赵建国喊。 “就是。”赵振国附和,“彩凤选离婚!他们陈家嫁娶没有你个亲大嫂还不让人笑死?陈家敢这么对你,不用八抬大轿抬你咱都不回来!到时候看看丢人的是谁!” 赵彩凤咬牙,“离婚就离婚!” 这些年她一不高兴就把离婚挂在嘴上,陈山林恼的时候也不是没发过狠要跟她离婚,可是过不了几天还是得去娘家求她回来。 这一次陈山河结婚在即,总需要她这个大嫂。 想到这,赵彩凤的背脊又挺直了几分。 江拾月转头,征询陈山林的意见。 陈山林抹了下唇角的血,只说了一个字:“离!” “那行!”江拾月再次转头看向赵彩凤,“离婚的事双方就此达成一致。接下来谈谈赔偿的事。赵彩凤既然不是真的在陈家当牛做马,你们打砸抢就毫无道理。” 江拾月另外一只手指着被毁掉的帐篷,“这帐篷布是部队刚研发出来的新品,防水防晒防蚊虫,在里面冬暖夏凉,而且是纯手工制作。看在咱们曾经是亲家的份上,收你们二百块,不贵吧?” 第172章 腹黑娘亲黑芝麻馅儿子 路征二话不说给了赵兴国一嘴巴子,“跟女同志说话注意点儿!还有随地吐痰是没礼貌的行为。” 江拾月赞许地点头,还是路征上道。 她接着道:“这方桌呢!是陈家祖传的沉香木方桌……” “放屁!”赵彩凤再也忍不住,“老娘嫁到陈家快三十年了,从来不知道陈家有什么祖传方桌!” 赵振国气得咬牙,“你长得挺好看一姑娘怎么就满嘴跑火车呢?这方桌明明是柳木的!” 围观群众:“……” 江拾月这位女同志,是真睁眼说瞎话啊! 那方桌要没断腿还能忽悠两句,断腿的截面一看就是柳木。 这是赤果果的敲诈。 “没听过一句话叫返璞归真吗?就跟真正的武林高手用树枝也能打败一流剑客一样,万年沉木乍一看就跟柳木一样,但实际上就是沉木。”江拾月一脸“你们见识少,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的表情。 赵振国跟陈家不怎么走动不知道真假,一时间竟然真被江拾月唬住。 但是围观群众里真有木工,木工嘀咕,“拿放大镜看这也是柳木。” “这沉木方桌,同样给你们亲情价,一百块!” “鉴于我公婆被你们吓到旧疾复发,治疗费给二百块。总共五百块,拿了钱,就放你们走。” 赵建国“嗤”笑一声,“我们要不给呢?” 江拾月收回刀,先指着大门让阳阳去关门,又转脸朝陈山河、路征、李春天欠身,“辛苦几位。” 赵建国都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挨了陈山河重重一拳。 江拾月捂脸,看来陈山河是气急了,这力道大的她都听见骨头响了。 陈山河刚想再补一拳,阳阳默默递到他手边一根拳头粗的木棍。 陈山河:“……” 心情有点复杂。 这算是腹黑娘亲黑芝麻馅儿子吗? 陈山河接过木棍,反手一棍抽在赵兴国背上。 赵兴国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赵家两兄弟齐齐朝陈山河扑过来。 陈山河略一犹豫还是扔了棍子,他手重,怕打死人。 赤手空拳就打的两兄弟毫无还手之力。 路征有样学样反手给了赵振国一耳巴子。 赵振国一身蛮劲,不退反进,伸手抱起路征就要摔他,被路征一脚踹在裤裆,哀嚎一声弯腰原地蹦跶再没反抗之力。 相对来说,还是李春天更文雅,随手抽了把手术刀就在赵长富身上划了几道。 只破衣裳不破皮。 赵长富其实也没感觉到痛,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压力,偏生躲不开,生生吓哭。 哭得比挨打最狠的赵振国还惨。 赵彩凤另外一个侄子赵有福眼睛转了转想往赵彩凤这边躲,被江拾月举着菜刀吓了回去。 “江拾月,你到底想干什么?”赵彩凤见自家兄弟侄子都有挨打的份,又气又急,偏生江拾月手中的菜刀刀刃紧贴着她的脸。 “咦?你这年纪已经开始健忘了吗?我说了弄坏东西要赔偿。” “赔……”赵彩凤下意识想破口大骂,刚说了一个字就感觉到脸上有些疼,顿时改了口,“赔不起。我们家哪有五百块?” “赔不起想办法。总归不能杀了人说声不想死就不用偿命!” 赵彩凤:“……” 赵家人仗着家里男丁多,素来在公社横行霸道,但欺负人他们在行,挨打他们骨头却不够硬。 不多时,赵家几个大男人就哭天抹地纷纷求饶表示愿意赔偿。 五百块对普通人家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事实上很多人家连一百块都拿不出来。 赵家男丁多,挣的工分多,分的钱自然也多,但,让他们出五百块是真没有。 不过赵家人脸皮都够厚,眼看打不过,这钱又必须得拿,竟然开始跟江拾月讨价还价。 江拾月本就是为了为难他们当然不会松口,不过很大度的给他们指了条明路,“我家爷们每个月可是都往家里寄二十块钱的。据我所知这些钱都是进了你们的好妹妹好姑姑赵彩凤的腰包。你们手里的钱不够可以问赵彩凤借啊?我相信以你们的关系,赵彩凤不会吝啬到不借给你们吧?” 所有人齐齐看向赵彩凤,只有陈山河看向江拾月。 赵建国朝赵彩凤伸手:“彩凤,你还不去拿钱过来?” “大哥,你别听她胡咧咧。陈山河寄回来的钱都给我公爹买药了,我真没钱。” 陈山河突然插话,“大嫂,给我爹买药都是我发小买的。” 他发现赵彩凤连陈定国的药都开始克扣以后,除了每个月按时往家里邮钱以外,还单独给发小一份钱让他帮忙。 赵建国一听更是怒不可遏,“赵彩凤,你良心被狗吃了吗?我们来这里是为了谁?你别把你哥当傻子。陈定国瘫痪在床多年,每个月吃的药都是固定的,两块钱都花不了。你快点儿把钱拿出来,否则你被陈家扫地出门别回家哭着找我们。” 赵彩凤喊冤,“哥呀!你别听他们胡说,我哪来那么多钱?我们这一大家子就指着陈山林一个人出工。陈山河给的钱我不是经常回家给你们买吃买喝?” “放屁!你一个月回一趟家,连斤肉都不买!不就是想攒着钱让陈家栋娶老王家闺女?” 赵兴国也拉下脸,“姐,我们可是来替你出头才被这傻……”骂到一半看见陈山河的眼神立马改口,“被亲家教育的。这钱你不出谁出?” “……” 李春天挪到江拾月身边,朝她竖起拇指,小声道:“你这招挑拨离间,高啊!” 江拾月一脸无辜,“不关我事,可不是我让他们打起来的。” 李春天同情地看了陈山河一眼,抱着胳膊立在一边看赵家兄妹狗咬狗。 事实证明,事关钱财亲兄妹都不行。 赵彩凤不肯出钱,赵家兄弟最后恼了直接上手开始撕赵彩凤。 赵彩凤一个人当然打不过,中间哭着喊陈山林,“陈山林你是死人啊?你老婆被打了你杵着做什么?” 第173章 后悔 陈山林打定主意不管赵彩凤,江拾月他们乐得在一旁看戏。 赵建国他们几个兄弟不知道是被打怕了还是被赵彩凤气狠了,打起赵彩凤来下死手。 可惜赵彩凤并不抗揍,没多久就哭喊着表示自己有钱。 鼻青脸肿一瘸一拐回房拿了五百块出来给江拾月。 “你个毒妇!我跟你没完!”赵彩凤身上疼心更疼。 这些年一共攒了六百块,一下子被江拾月要走五百块。 江拾月加大力道赵彩凤捏紧的手指里把钱抽了出来,看着她狼狈又狰狞的脸笑得特别开心,“确实还没完。赔偿的事谈完了,但是离婚分家的事还没谈呢!” “你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吧!”赵建国瞪了赵彩凤一眼,二话不说领着兄弟子侄离开陈家。 赵兴国从小是赵彩凤带大的,有些犹豫,“咱们走了,陈家人欺负我姐怎么办?” 赵振国重重“哼”道:“你放心!你这个姐姐厉害着呢!一出手就是五百块钱。上次我盖房子找她借钱,一直跟我哭穷说没钱,最后巴巴送来二十块钱,我们生产队一算账,她就来要走了。也就是咱们念着亲情来帮她出头!她自己早不把咱们当亲人了。” 赵建国脚步不停,“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她是死是活都跟赵家没关系!走了!” 江拾月把这些话收进耳朵里,笑得像只刚捕到猎物的狐狸。 事实证明,谈钱确实伤感情! 赵彩凤在陈家耀武扬威的底气之一就是赵家,现在跟娘家兄弟翻脸,顿时气弱了三分,“我想离婚就离婚,不想离婚就不离婚,关你什么事?我跟你谈不着。” “那我跟你谈。”陈山林站出来,朝江拾月路征几个人感激地点了点头,“谢谢你们,剩下的事我自己解决。” 江拾月“嗯”了声,把菜刀递给陈山河,牵着阳阳招呼李春天回屋。 李春天摇头,指了指狼藉的院子,“天都黑了,我先跟他们一起把院子收拾下。” 阳阳也主动跟出去帮忙。 只剩江拾月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病号坐在房间里“听墙脚”。 确切地说是听赵彩凤单方面唱独角戏。 陈山林态度十分坚决,就是要离婚。 赵彩凤先是破口大骂。几乎不重样的骂了半小时,陈山林都像以往一样沉默。 等到赵彩凤骂累了,陈山林才开口:“你要骂够了,咱们就谈谈分家的事。彩凤,咱们结婚快三十年了,不管谁对谁错,你对陈家的付出我都记着。所以,家里的钱也好物也罢!你看中的都拿走。至于家栋……他已经快要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想跟着谁都行。” 赵彩凤终于慌了。 她突然想起多年前,她耍脾气回娘家,陈山林去娘家接她。 赵家人对陈山林又打又骂百般刁难。 她还嫌陈山林是个软骨头没脾气。 最后是奶奶解救了陈山林。 奶奶对赵彩凤说:“丫头啊!山林是个老实人。但你不能看人家厚道就总这么欺负人家。别看山林现在对你百依百顺没脾气,这种好脾气的男人如果有一天真恼了你,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当时赵彩凤不以为然,这一刻却突然明白了奶奶的意思,同样也清楚地意识到陈山林的决绝。 她一直把离婚挂在嘴上,无非是觉得陈山林离不开自己,陈家人也离不开自己。 事实是没有一个人离不开她。 赵彩凤突然发现是自己不想离开陈家。 结婚三十年,她是生产队里很多妇女羡慕的对象。虽然说家里瘫痪的公爹要伺候,可多数都是婆婆伺候,她只是偶尔搭把手。 陈山河当兵前,家里日子实打实苦了几年。但也只是人苦心不苦,陈山林不让她干重活,对她百依百顺,冬天给她打洗脚水洗脚,夏天给她扇蒲扇驱蚊等她睡着了才睡。 陈山河当兵后经常往家里汇钱,家里条件宽松不少,她年纪轻轻就掌家,在陈家说一不二,而生产队里其他同龄人还在被婆婆磋磨的年纪。 赵彩凤终于意识到原来她能在陈家耀武扬威,不是因为陈家人离不开她而是因为陈山林把她放在心尖儿上,陈家人才重视她。 当陈山林不在乎她的时候,她什么都不是。 赵彩凤踉跄后退一步。 真要离婚吗? 她一把年纪离婚了能去哪? 刚得罪了娘家人,以后她怎么办? 不,不能离婚! 慌了的赵彩凤不再趾高气扬,放低姿态拉着陈山林的胳膊哭求,“山林,我错了,咱们别离婚好不好?我保证不再找江拾月的麻烦,也不再克扣老爷子的药。我也不贪陈山河的钱了好不好?就看在儿子的份上,我们别离婚了吧?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提离婚了。” “快三十年了,我太累了。咱们年纪也不小了,好聚好散吧!”陈山林缓慢但是坚定地把胳膊从赵彩凤手里抽出来,“我跟你说实话,我之所以下定决心坚持离婚,就是因为家栋支持我离婚。” 赵彩凤眼前一黑,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肯相信,“不可能!儿子怎么会撺掇父母离婚?” 家栋一向最听她的话也只听她的话。 “你回娘家这段时间,家栋变了很多。你没发现今天他没在家吗?” 听墙角的江拾月轻“咦”了声。 对哦!这么热闹竟然没看见陈家栋。 “他知道我跟你谈离婚,你一定会拿他说事,所以他躲去他干兄弟家里,今晚不回来。” 赵彩凤嚎啕大哭。 这回是真哭,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江拾月“啧”,低声自语“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 *** 晚饭是在帐篷里吃的,天已经黑透,蚊子很多在院子里根本坐不住。 帐篷本来就是陈山河用木头支起来的,重新换几根木头,稍微拾掇一下就好。 幸好太阳能板和小风车都在房顶没有损坏,蓄电池有些重,赵家人也没砸。 就是冰盆被弄坏了,重新冻起来需要时间。 赵彩凤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出来吃饭。 哭声还时不时传进帐篷。 陈山河抬眸看陈山林,“真离婚?” 陈山林没好气地白陈山河,“不是你撺掇家栋来暗示我的?” “你想好了就成。”陈山河没辩解,只是往江拾月的方向看了眼。 江拾月视线游移,明显心虚。 “嗯。我会尽快处理好,不影响你婚礼。” 第174章 六十六块钱彩礼 赵彩凤又哭又闹折腾了两天之后,突然一声不吭地消失。 陈家人找遍公社里能找的地方都没找到她。 “她连娘家都没回,能去哪呢?”吴秀娥一脸担忧,“可别再出点什么事!” 陈定国“呸”了两声,埋怨吴秀娥,“山河跟拾月这就要结婚了,你说点儿吉利的。” 吴秀娥皱眉叹息,一脸忧心忡忡,但没再开口。 李春天再次朝江拾月竖起拇指,“你三言两语挑拨的赵彩凤跟娘家人反目成仇,算是断了她的后路。” “你可别冤枉好人。”江拾月不承认,一脸小白兔的无辜,“我只是照价索赔而已。不过,以赵彩凤的个性可不是个会想不开寻短见的人。” 陈山林点头,“她不会的。你们放心。不过她突然消失也不是好事,指不定憋什么坏呢!咱们尽量再找找,以免你们办婚礼的时候她突然跳出来闹。” 这话江拾月认同。 赵彩凤在陈家作威作福二十多年,如今被扫地出门她肯善罢甘休才怪!更别提她本就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性子。 陈定国轻叹,“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山河跟拾月马上就要办婚礼了,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山林跟家栋你们再四处找找,不管怎么样也给咱们陈家当媳妇儿这么多年,总得看着人平安。” 陈山河跟陈山林齐齐应下。 吴秀娥长叹一声,一脸苦相,“你说咱们家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没个顺风顺水的时候?好不容易现在山河要结婚了我想着咱俩也算看着儿女都成家能闭上眼,现在倒好,小儿子结婚大儿子离婚!” 在七十年代末,离婚是件特别丢人的事。 江拾月突然觉得有点讽刺,七十年代的老百姓多数都没有结婚证只一场简单的婚礼就能过一辈子,除非作到赵彩凤这种地步,否则真是只有丧偶没有离婚。 十里八乡十年八年听不见有谁离婚,但凡有一对,也足够整个公社十二个生产大队一百多个生产队的社员们说道两三年。 离婚的当事人更是像出.轨被抓了现行,丢脸到在公社里抬不起头。 这也是为什么赵彩凤总把离婚挂在嘴边上却从没想过真的离婚。 几十年后,年轻人卡着时间踩着点儿,挑“520”“10·10”这种日子去领证。 领证的时候有多隆重离婚的时候就有多草率,离婚不光不再是一件丢人的事,还有些人家大张旗鼓办离婚宴。 日渐升高的离婚率逼的国家出手弄出个离婚冷静期。 结果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怕离婚麻烦干脆不结婚。 俗话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陈山河伸手在江拾月眼前晃了晃,“娘问你话呢?走什么神?” “啊?”江拾月一脸茫然地望着吴秀娥。 吴秀娥垂着头像个犯错的小孩,“我说,在我们这边娶媳妇儿需要给彩礼,还要准备六床被褥。”说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布包,放在桌子上,推到江拾月面前,“我们家一直是你大嫂掌家,家里的钱都在她手里。我跟你爹也没法干活赚钱,一共就攒了这些。很少,你别嫌弃!” 江拾月有些诧异,这么鼓的布包怎么也得大几百块,他们老俩哪来的钱? 出于好奇,江拾月拿起布包打开,一枚一分的硬币先掉了出来。 厚厚一沓纸币,最大面值是一张两元纸钞,还寥寥无几,多数都是毛票和成分的钱。 金黄色的一分钱,江拾月上辈子只在一个朋友家里见过。那是一艘一分钱叠成的帆船。 十张一分的才是一毛,十张一毛的才是一块。 而这个布包里一分、两分、五分、一毛、两毛居多。 整整六十六块。 是两位没有劳动能力的花甲老人,省吃俭用从牙缝省出来攒了许多年的才攒出来的。 江拾月猜这些年最起码攒了十年以上,就为了给陈山河娶媳妇儿当彩礼。 陈山河红了眼眶,“爹!娘!” 江拾月烫手似的把钱推了回去,“这钱我不能要。” 陈定国抬头看着江拾月,“嫌少?我知道你们城里人彩礼高。你又是个顶顶好的姑娘,考上大学以后前途无量,是我们陈山河高攀你。这六十六块,是我们老俩的心意。” “我不是嫌少。”江拾月摇头,心里酸软一片。 六十六块钱即使在78年的农村也绝对不够娶一个媳妇儿的。 可是,这六十六块,比有钱人家的六千六百块,六万六千块还要值钱。 就是江拾月自己,也差不多能拿出六千块。 因为有钱人家的六千也好六万也罢,可能只是万千家产中的一小半,而这六十六块是两个老人十余年的全部。 “只是彩礼钱我已经收过了,没有再收一次的道理。”江拾月从自己口袋里把昨天从赵彩凤手里抢来的五百块放在桌上。 一屋子人神色顿时很复杂。 尤其是陈山河多看了江拾月两眼。 李春天“啧”了两声,摸着下巴狐疑地问江拾月,“我发现你这位同志,年纪不大是真能算计。你从昨天进院子看着嚣张跋扈说话没一句能听的,实则每一步都有用处,你打了人出了气,挑拨离间不说,还趁机把彩礼钱要到手!可真是个小狐狸。” 路征拍了拍陈山河的肩膀,“兄弟,娶这么个厉害媳妇儿,你这辈子完了!为表同情,我决定随份大礼给你。” 李春天则抱着江拾月的胳膊朝路征哼了一声,“姐妹,你放心,咱嫁人不是卖人,咱们嫁妆不会少的,虽然咱们人少,但不会让他们看低的。” 江拾月:“……” 陈山河拂开路征的手,脸上的嫌弃明明白白,“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我的幸福没结婚的光棍是不会懂的。你的大礼留着娶媳妇儿吧!” 他也从口袋里摸了摸,掏出身上所有的钱数了数,又从路征这里借了二十多凑个一百块,放进江拾月手里,“彩礼凑个六百块,吉利数!” 第175章 婚前的苦恼 江拾月:“……” 江拾月朝陈定国跟吴秀娥挥了挥手中的钱,“老爷子,阿姨,你们看六百块彩礼娶媳妇儿,在十里八乡是不是拔头份?” 陈定国点了点头,犹豫了下到底没开口。 江拾月猜他没出口的话是,这五百块是赵彩凤这些年攒的。而陈家栋跟陈山河差不多大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七十年代,在农村举行婚礼整个流程还是比较繁琐。 多数年轻人的婚姻还是媒婆之言父母之命。 从相亲到成婚也许只见一两面,但是整个流程可能要跨越两年。 连轴转了两天忙到头昏脑涨却不知道自己忙了什么的江拾月,趁外面下雨不能干活跟李春天在炕上躺尸。 阳阳有些嫌弃地离她们两个远远的坐在炕边,手里抱着几个本子。 他带的书都已经看完,开始看陈山河随手丢给他的笔记本。 下雨天,风扇不能用,但是满屋冰块也很凉爽。 吴秀娥敲门进来,表示想跟江拾月谈谈。 “月月,虽说你跟山河连孩子都有了,但是婚礼咱该咋办就咋办,绝对不会委屈你。” 江拾月苦着脸投降,“别!咱从简就行!” 原本还觉得一辈子就办一次婚礼,要隆重完美尽量不让自己留遗憾的江拾月,只写了一晚上请柬就改了主意。 手写上百份,比上学抄课本还累。 现在只觉得,其实裸婚挺好。 陈家亲朋好友遍布整个公社,其他公社也还有一部分。 农村交通又不发达,最好的交通工具就是自行车。 陈家只有一辆自行车还被赵彩凤骑走。 陈山林让陈家栋去找赵彩凤,他跟陈山河、路征三个人步行往亲朋好友家送请帖。 连今天下雨都得外出送喜帖。 男人在外面奔波,江拾月跟李春天也没闲着。 江拾月伤还没好利索,负责文活,就是写对联、写请柬、写囍字。 李春天也被抓了壮丁,跟在吴秀娥身后做囍馍、剪拉花、纺棉线、弹棉花等等。 累一天来,倒头就睡,对婚礼这件人生大事再无期待。 “那怎么行?”吴秀娥想也不想就拒绝,“你千里里迢迢跟山河回来,娘家人离得远不能来送你。我们万万不能再让你委屈。别人有的咱们也该有。不过……” 吴秀娥有些为难地轻叹,“你跟山河这个情况有点特殊。你俩常年不在家住,也不在家过日子,有些习俗放在你们身上有些不适用。比如,在我们这边,娶媳妇儿要给新人准备被褥,连铺带盖最起码要六床。你娘家远,我寻思给你们做十床。但是,你们过几天就走,带这么多铺盖不方便。放在家里的话,容易被老鼠咬坏也会发霉。重点是咱们现在一共还四天时间实在来不及做完。我想跟你商量商量,棉花和被套被表我都给你买好,但是一部分咱先不做,等以后你跟山河到了地方,我再做好给你们寄过去行吗?” 李春天举手,一脸好奇,“什么叫连铺带盖?” 吴秀娥掀起炕单从底到上一样样给李春天普及,“这是草席,铺在炕上是防尘防潮的,再上面这层叫铺被子,这一床是为了咱们躺在上面舒服,比普通的棉被要厚实。一般铺两床铺被子才不硌人。最上面是炕单跟你们城里说的床单差不多用途就是大点儿。一铺一盖指的是一床铺被子和一床被子。连铺带盖六床,一般是三铺三盖或者是两铺四盖,反正这两样东西凑六床。” 李春天“嚯!”了声,“这可是不少。” 江拾月头摇成拨浪鼓,“阿姨,省点钱,没必要。你看你也说了,我跟陈山河长年不在家,在部队大院里面,用的都是他们单位发放的物品。 陈山河回去大概率会换单位,到时候你弄这么多被子搬家麻烦不说,我们也没地方存放。另外,我都考上大学了要去南方上大学,南方暖和盖不了厚被子,学校里应该也会发放日用品。你做这么多纯属是浪费。听我的,做一铺两盖就行!” “不能单数。”吴秀娥不同意。 “那一铺一盖。”江拾月摆摆手,制止要开口的吴秀娥,“阿姨,听我的。实话告诉你们,这房子我要折腾着收拾,不只是因为我跟陈山河要办婚礼。我们一家三口已经在家半个月,再有半个月就得返城。这房子是留给你跟老爷子住的。收拾利索了你俩住着舒服。” “啊?”吴秀娥连连摆手,看着焕然一新的屋子,“这么好的屋子给我俩住多浪费。” “阿姨,陈山河说这是土坯房,长时间空着会返碱,容易造成屋子倒塌。再说只有一直住着才有人气。” “这……”吴秀娥还是犹豫。 “阿姨,说好了你跟叔叔住哦!不能送给陈家栋当婚房,我会生气的。”江拾月当初要签字画押就是明确归属权,以防赵彩凤来抢占刚收拾好的屋子。 “……” 吴秀娥回到东厢房,陈定国问她,“江拾月怎么说?同意吗?” 吴秀娥“啊?”了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是去劝说江拾月的到最后被江拾月劝了。 一脸复杂的对陈定国道:“同意是同意,就是有点太同意了。” 陈定国:“什么意思?” “她说,只有一铺一盖。还说把流程全部简化,只要个婚礼仪式置办酒席就行。” ** 说得口干舌燥的江拾月送走吴秀娥刚端起瓷缸就听见大门口有人喊。 “有人在家吗?山河?山河在家吗?” 江拾月和李春天连忙穿鞋下炕,听见吴秀娥在外面回:“是刚子啊?找我们山河有事吗?他去报喜了一会儿回来!” “婶儿,咱们生产队的学校塌了,有几个孩子压在下面。我听说你们家来了个女大夫,想请人家先给看看。” 刚跑到门口的李春天连忙转回来拎上她的急救箱,冲出门拎着报信的人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带路!我就是你要找的大夫。” 第176章 打肿脸充胖子 生产大队只有一所小学校,在大队部旁边,五间土坯房。 年久失修的土坯房被大雨一冲,轰然倒塌,砸到了不少的孩子。 这么会儿功夫,生产队的村大夫比江拾月他们到的早,已经诊治了一部分孩子。 多数孩子都只是轻伤,只有七八个比较严重。 其中一个被埋在下面的孩子刚被挖出来,脸上头上身上都是红色的泥泞。 李春天不管不顾蹲在孩子身前,翻开他的眼皮粗略检查了一下,一边问周边的人问题一边给孩子做心肺复苏。 好半晌,才听见孩子哭出声。 李春天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他肋骨断了,还得去医院做详细检查。除此之外,我看其他几个孩子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咱们这有快一点儿的交通工具吗?这些孩子需要去大医院就诊” “有!有!有!”大队长连连点头,“我们生产队有一辆拖拉机。” “队长,昨天刚跟你说过了,拖拉机坏了还没修呢!” 江拾月:“……” “队长,队长!你看见宋校长了吗?”学校一个老师一脸急色地跑过来问。 他已经问了一圈人,都说没看见宋校长。 “坏了!宋校长是不是刚刚救完孩子没出来?” 众人一听,又着急忙慌去塌掉的房屋里去找宋校长。 江拾月皱眉,农村的土坯房主要原料就是土,被雨水泡过的土胚砖会变成泥,相当于被活埋。 在土下的时间越长,就越危险。 在生产大队有一辆价值几千块的手扶拖拉机已经是最快的交通工具加最好的耕地工具。 江拾月拍拍李春天的肩膀,“这里交给你了,我去看看能不能帮忙修好拖拉机。” 站在一边的生产大队的队长一听,连忙让库管员拿钥匙去开门。 库管员不愿意去,嘟嘟囔囔,“一个这么年轻的姑娘能会修拖拉机?拖拉机虽然说是稀罕玩意,谁都想摸一把,但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忙着救人呢?别添乱行不行?” 大队长一巴掌拍到库管员的脑门上,“睁大你狗眼看看,这是山河的新媳妇儿!人家考上了重点大学。你个潮吧!狗眼看人低!人家大学生随随便便不比你懂的多?她不会修难道你会修?” “啊?大学生啊?!”被打的库管员摸摸脑袋看了江拾月一眼,二话不说转身带路,“大学生那确实得会修拖拉机。” 江拾月:“……” 大学生真不是万能的。 压力顿时又大了几分,感觉不会修拖拉机就得给所有的大学生抹黑。 可天地良心,上辈子江拾月只在电视上和网上见过手扶拖拉机这种历史产物。 心里很是打鼓。 她参与的投资项目和调查过的投资项目里都没有这一项。 唯一跟修拖拉机有关联的经验大概就是参与过修车。 修自己的小轿车。 拖拉机作为生产大队的重要资产被单独放在一个房间里,每次从地里回来都有专人擦拭上油。 比江拾月上辈子那辆七位数的车保养的都好。 手扶拖拉机车头部分是红色,扶手部分是蓝色。车斗也是蓝色,但是房间小,车头和车斗是分开存放的,江时月眼前只有一个车头。 她围着拖拉机皱眉转了两圈。 在库管员眼里,江拾月是一脸深沉。 实际上,江拾月是不知道如何下手。 隔行如隔山,现代汽车零部件还没研究明白,这种古老的玩意她更弄不懂。 可为了不给当代大学生丢脸,她只能咬牙打肿脸充胖子。 陈山河要在就好了。 江拾月头一次发现自己会这么依赖一个男人,眼睛往门外看去。无比希望陈山河像以往她有难一样凭空出现来解救她于水火之中。 然而,眼睛里只看见绵绵雨幕。 江拾月深吸一口气,正打算坦承自己不会修拖拉机,毕竟人命关天。她不能为了面子装大尾巴狼。 “我……” 江拾月刚说了一个字,阳阳拉了拉她的手。 江拾月低头。 “麻麻,你检配气机构。” 江拾月:“???” 什么是配气机构? 库管员也听见了阳阳的话,表情惊讶中带着仰慕,“不愧是大学生。连孩子都懂这么多,还知道配气机构?!” 江拾月:“……” 其实她上辈子不只是大学生。但是,她依旧不懂什么叫配气机构,她只知道证券机构。 阳阳见江拾月一脸近乎痛苦的表情,指指其中一处,说道:“拆它。” 阳阳指的玩意江拾月还是认识的,就是一台小型的柴油发动机。 江拾月立马对库管员道:“同志,我力气小,能帮忙把发动机拆下来吗?” 库管员显然比江拾月还外行,忙道:“我去叫个人来。” 江拾月趁机问阳阳,“什么是配气机构?你懂拖拉机?你知道这拖拉机出什么问题了?” 阳阳一向不喜欢说话,言简意赅道:“猜的。” 江拾月:“……” 心情就一言难尽。 原来有个天才儿子是这样的感觉。 阳阳凑近柴油发动机看了看,又道:“应该是气门传动组出了问题。” 江拾月:“???” 这个气门传动组又是什么玩意? 阳阳显然不会给她解惑。确切地说在阳阳眼里这是简单到不能成为问题的问题。 阳阳皱眉想了会儿,回头对江拾月道:“凸轮轴?” 江拾月指着自己,面无表情道:“你是在问我吗?抱歉,亲爱的宝贝,我给不了你答案。” 连凸轮轴是什么我都不知道好嘛?! 不过阳阳现在相当于行走的百科全书,智商又过于高。他既然说了那就是八.九不离十。 江拾月打定主意,一会儿等人来了,她就要求检查阳阳说的东西。 没两分钟,库管员领着一个人小跑进来。 江拾月看见来人顿时松了口气,是陈山河。 陈山河打开拖拉机头上自带的工具箱,拿出需要的工具,把外壳取下来。 动手的同时抽空看了江拾月一眼,“你还懂拖拉机?” 江拾月怎么每次都能给他惊喜? 第177章 你不开心 “那你还知道配气机构?”陈山河纳闷地问。 江拾月立马卖了阳阳,“儿子说的,他还说什么气门传动组、凸轮轴的。” 陈山河停住动作抽空看了看阳阳,“笔记你都看完了?” 阳阳摇头,“看了一半。” “你过来。”陈山河招手把阳阳叫到跟前,一边拆柴油发动机一边现场教学。 陈山河边说话边讲解,语速不算慢,手上的动作更不慢。 不过,江拾月觉得与其说陈山河在教阳阳不如说是在教自己。他说的东西阳阳应该都知道只是缺乏实践经验。 “配气机构是按柴油机各缸工作的顺序,定时开关进排气门。” “气门组和气门传动组是配气机构的两部分。” “气门传动组包括曲轴正时齿轮、凸轮轴、挺柱……” “气门组顾名思义包括气门、气门导管、气门弹簧……” “……” 江拾月听得一头雾水。 期间阳阳还回头看了江拾月一眼,脸上的意思很明显:“是不是很简单?” 江拾月:“……” 嘴角抽了抽,秉承这对父子往日的作风:沉默是金。 陈山河迅速拆开发动机,检查了一番,赞许地对阳阳道:“你说的对,确实是凸轮轴有问题。” 他没夸奖阳阳,但脸上的骄傲溢于言表。 陈山河把弯曲的凸轮轴拆下来,重新修复后安装回去,试着摇了下拖拉机,正常打火。 库管只说了句:“还是读书有用!”就跑出去报喜。 陈山河倒车出库,把车斗安上。 生产大队队长过来,领着人用竹片在车斗上方现扎了一个防雨的棚子,在里面铺好被褥,把受伤的孩子一一挪上车斗。 李春天跟着最后一个担架上了车,“快!先去最近的卫生室,简单急救后再走,要不然院长撑不到县医院。” 陈山河二话不说跳上拖拉机。 陈山河的驾驶技术比村里其他人都好。 一个连飞机都在风中开稳的人,在路上开拖拉机也一样平稳。 当然,这个平稳只是相对的。 泥泞的土路就是坑洼不平,任陈山河有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 陈山河和李春天这一去,天都黑了才回来。 李春天一回来就喊着要洗澡,江拾月把早烧好的热水给她提进卫生间。 陈山河回帐篷简单擦洗了下,一出帐篷看见江拾月等在门外,微怔,“有事?” 江拾月摇摇头,指着天上的彩虹,“你看,雨过天晴了。” 陈山河抬头,看着半截藏在云层中的彩虹,“嗯。” 江拾月仰头,接着昏暗的光线端量下陈山河的表情,“心情不好?!” 疑问句却是笃定的语气。 陈山河在脸上揉搓了把,“很明显?” 江拾月摇头,陈山河是个情绪管理很到位的人,不会轻易让人看出他的想法。 作为半个枕边人,江拾月看不透他。 “刚才春天跟我说,宋校长情况不太乐观。阿姨说,宋校长也是你上学时候的老师。” 陈山河“嗯”了声,仰头看着越来越淡的彩虹,“不止是老师,我能有今天,很大一部分原因归功于宋校长。” 宋校长是他们生产大队考出去又走回来的第一个大学生。 他说他见过了外面的世界,所以想让更多的学生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当时老百姓根本就不认读书,只骂宋校长傻,明明可以拿铁饭碗却非得回来当生产队的驴。 宋校长的父母曾经数次以自残、上吊、断绝关系等手段威胁他,可宋校长都没有妥协。 那时候还是村长的陈定国是唯一一个支持宋校长的。 可是陈定国有心无力,那时候老百姓个顶个的穷,村里根本没有钱盖学校。 后来陈定国以各种理由跟镇上申请款项。 最后镇上批了一笔款给村里盖大队部。陈定国当然不敢挪用这笔公款,但是盖完大队部,原来的大队部就闲置了下来给宋校长当学校。 陈山河是后山村小学的第一位小学生。 即使后来赶上特殊时期,宋校长也从未停止过办学校。 老百姓穷没钱交学费他就不收学费。外面泥墙破损了他自己去修。 学校里的板凳桌椅是村里防护林里的枯树做的。 是陈定国和宋校长两个人一点点儿做出来的。 镇上之所以能批款修大队部就因为那个大队部年久失修。 陈定国当村长和队长的时候,集体账上的钱越来越多,眼看就能盖一所新小学,陈定国出了事,从此再没能站起来。 新队长又攒了些钱连同盖学校的钱拿去买了拖拉机。 于是本就是摇摇欲坠的小学校,坚持了一年又一年。 这场雨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知道的,普通老百姓想当兵都不容易,更别说专业性那么强的飞行员。都是宋校长栽培我,我才有今天。” 陈山河会当飞行员,源于一年级的时候做的小游戏。 游戏是小朋友们一起捏着鼻子转十圈然后根据宋校长的口令指方向。 指错的淘汰,指对的加十圈再比。 大部分小朋友转十圈就晕晕乎乎分不出东南西北,唯独陈山河,转十圈没事人一样。 二十圈以后,又淘汰了一部分人。 三十圈以后,整个小学只剩陈山河自己站着。 宋校长在诧异中,让陈山河转到晕为止。 结果,陈山河足足转了六十三圈。 从那以后陈山河每当放学后就会有个“转圈”特训。 不是捏着鼻子转圈,就是一个简易滚轮。 陈山河当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陈定国让他听宋校长的他也就听了。 每次被赵彩凤体罚不给饭吃,他就去投奔宋校长,蹭吃蹭喝的代价是连转圈。 陈山河小学毕业后,赵彩凤就不再让他上学。 陈山河白天跟着大人去队里挣工分,晚上回来去宋校长家里读书。 宋校长依旧坚持让陈山河学习高中的课程,他自己教。 除了读书还有转圈。 第178章 拥抱 宋校长给的是一封改变陈山河命运的介绍信。 十五岁的陈山河穿着打补丁的衣裳,背着薄薄的包袱,拿着宋校长千辛万苦给他攒出来的路费,生平头一次出了远门。 事实上,宋校长本想让他在空军服役的同学看看陈山河的资质,再给些训练建议等到年龄陈山河再参军。 结果陈山河条件过于优秀给了特招,当然,十八岁前陈山河以学习和训练为主不用上战场。 从此陈山河的命运被改变。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规则都是针对普通人的,而不普通的人往往是来打破或者改变规则的。 陈山河也是其中之一,从入伍到事故发生前,陈山河不停地改变着一些非原则性的规则,也不停地创造着一些飞行相关的纪录。 陈山河说得很慢,听起来很淡,但他再低下头时,江拾月看见他眼睛发红。 “宋校长改变了我的命运,让我走出了这片贫瘠的土地。只可惜后来大环境原因,他没能让更多的孩子通过学习改变命运。但他从来没放弃过,最难的十年熬过去,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再次靠学习能改变命运的机会,他却……”陈山河抿唇,说不出剩下的话。 江拾月心里一疼,下意识张开胳膊抱住陈山河,其中一只手无意识地抬起在他背上轻拍了两下,柔声道:“你还有我!” 陈山河身体僵住。 江拾月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冲动下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脸倏地烧了起来,忙放下胳膊。 陈山河反应过来,拉住因为羞窘要转身逃跑的江拾月,变被动为主动勾住江拾月的腰往自己怀里带。 陈山河的动作生疏中带着克制。 江拾月也很拘谨。 雨过天晴,月亮和星星渐渐醒来,布满天空。 “拾月。” “嗯。” “我想好了。等回到部队,我一定会回飞行大队。我不该像懦夫一样浪费这三年光阴。”陈山河语气坚定。 过去三年他困在自己的牢笼中自怨自艾。 是江拾月给了他一丝亮光,路征、师娘一个个都努力叫醒他。 直到今天看见奄奄一息的宋校长,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初心。 他跟宋校长不一样,宋校长想的是通过灌输知识改变生产队这些孩子的命运,而他要做的是改变我国在空中的话语权。 江拾月点头,“好。” 陈山河垂眸,望着江拾月殷红的唇,缓缓低头。 “我说……”李春天的声音在前突厦里响起,“不是我煞风景非要打断你们两个你侬我侬。主要是人有三急,而你们非站在去厕所的必经之路上。我已经等你们半个小时,实在忍不住了。” 刚下过雨,院子里一片泥泞,只有一条一人宽的石板路被陈山河和江拾月占着。 江拾月倏地红了脸,站直身子,跟陈山河拉开距离。 “就说你这男人婆最会煞风景。”路征的声音则在江拾月跟陈山河身后响起,“你再忍忍说不定就能看见他们打啵。” 陈山河给了路征一记眼刀。 “滚!”李春天笑骂,冲向院子一角的旱厕,路过江拾月跟陈山河时,脚步不停扔下一句“难道蚊子不咬你们吗?” 江拾月:“……” 陈山河短袖长裤胶鞋,倒还没怎么样,江拾月短袖半裙人又白还招蚊子。 从胳膊到脚密密麻麻被咬起一片大疙瘩,在烛光下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陈山河一脸歉意地去找了些驱蚊草和野生薄荷叶捏碎了给江拾月敷在被蚊子咬的地方。 路征跟李春天一边坐在茶几旁吃自留地长的甜瓜一边嘲笑陈山河和江拾月。 江拾月忍无可忍,阴森森地朝路征笑了笑,“听说你很喜欢我的太阳能?” 路征立马在嘴上比了个叉,并且立马倒戈对付李春天,“李春天你有什么可乐的?事实证明连蚊子都知道美丑。像你,丑得连蚊子都不咬你。” 李春天当然不能忍,追着路征打,“路征你要早出生四十年一定是当汉女干的料!” 路征被打的抱头鼠窜,经过江拾月时还不忘讨价还价,“说好的,你得教我做这个太阳能发电。” “也不是不可以,但不能白教。” 路征一听有戏,顾不上跑,生生挨了李春天两拳,被打得龇牙咧嘴还不忘追问江拾月,“你开价,我付钱。” 江拾月无疑是缺钱的,她看了陈山河一眼,摇头,“不要钱!你在这里建所学校吧?” 路征转脸问陈山河:“盖一栋学校多少钱?” “五间砖瓦房、两间办公室带一整个院子和操场,两千块足够。”陈山河话是对着江拾月说的,“你要的太少。” 在78年,两千块钱本身不少,但是也要看买什么东西。 两千块够陈家这一家好几口好几年的生活费但连一辆拖拉机都买不起。 陈山河不经商,但他知道这套太阳能发电设备的技术价值不止两千。 “也是。”江拾月特别听劝,坐地起价,“那你盖一所学校,再盖五间瓦房吧?” 路征:“……” 路征苦着脸拿出资本家出钱时的吝啬劲儿,跟江拾月讨价还价,“姑奶奶,你又不住这里我盖五间瓦房做什么?要不这样,你俩婚礼我随个大红包行不行?” 江拾月奇怪地看路征,“瓦房和大红包有什么冲突吗?我不能都要?成年人不做选择。” 路征:“……” 石化。 李春天笑得东倒西歪,差点撞到坐在一边看书的阳阳,她随手摸了把阳阳的头,“我太喜欢你麻麻了!” 她从小就喜欢看路征吃瘪。 “可我不想你当姐姐。” 原本随口一说的李春天压根没想到阳阳会回话,先是一愣,随即掐腰质问阳阳:“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老的只能当你阿姨?” 江拾月犹豫了下还是没开口,略带同情地看着李春天。 江拾月都不开口,陈山河更不是多嘴的人。 第179章 分家 李春天:“……” 李春天在阳阳脸上掐了一把,“不可爱的小孩!我只是夸你麻麻好而已没跟你抢麻麻。” “那就好。”阳阳点头。 李春天:“……” 路征笑到直不起腰,被李春天追着打。 东厢房的陈定国和吴秀娥听着他们吵闹,脸上也带笑。 “以前总觉得陈山河是个闷性子,没想到找的媳妇儿交的朋友都这么活泼!”吴秀娥感慨。 “嗯。”陈定国点头,“今天过完还有三天就要办喜事了,也不知道赵彩凤到底去哪了。” 提起赵彩凤吴秀娥就愁,“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三十年都过去了,干嘛让山林在这时候提离婚?她那性子你是知道的,不管不顾闹起来。到时候让街坊看热闹事小,让山河和拾月的婚礼不顺遂多晦气?!” 陈定国长叹,“哪是我让山林离婚的?现在孩子都大了我哪管得了他们。不过,我觉得你也不用太担心。咱们山河心实人正,素来是正人君子行为。可拾月不一样,这丫头蔫坏,是个小狐狸。笑眯眯的就把人往坑里带。能君子也小人。” “你一个当公爹的这么编排儿媳妇儿,也不怕儿子儿媳跟你急!” “我这是夸她!” “我不识字都知道‘小人’是骂人。” “不好听,但不代表是骂人。君子倒是好听,可容易吃亏。江拾月这姑娘活得明白!” “……” ****** 陈家人都做好了赵彩凤大闹婚礼的准备。出乎意料的是,离婚礼还有两天的时候赵彩凤就回来了。 赵彩凤带着一个年轻姑娘回来的,一进院子到陈家直奔江拾月所在的两间正房。 江拾月在试做好的喜服。 老师傅怕耽误他们婚礼,硬是加班加点儿给江拾月和陈山河把婚服提前两天给赶出来,说不行的话,赶紧送回去修。 李春天围着换好红裙的江拾月转了两圈,夸:“难怪都说高手在民间!这裁缝师傅手艺可真不错!走线、针脚、做工都无可挑剔!” 江拾月自己照不到镜子,但浑身上下哪都很服帖,没有要改的地方。 刚拿着衣服到里屋去换就听见赵彩凤的声音。 “倩倩,你看这房间!我没骗你吧?是不是咱们公社头一份?这沙发就是公社里住楼房的人家都没有。你试试,可软和了!”赵彩凤说着自己重重坐在沙发上又被弹起。 进屋就四处打量的王倩看见赵彩凤被弹起眼睛一亮跟着想坐上去,却被李春天拦住。 李春天一条胳膊伸直拦住王倩,另外一只手去拽赵彩凤的衣领,“赵彩凤你别脏了拾月的沙发!” 赵彩凤哼了一声,用力挣脱李春天的手,“你一个外人敢对主人指手画脚?我没轰你出去就不错了,你还敢拦我?!”她从李春天身子一侧探出头,招呼王倩,“不用搭理她!她就是陈山河朋友的朋友,过几天他们都要走的。” 王倩犹豫了下没坐。 李春天一看王倩矫揉造作的做派忍不住翻白眼。明明很想坐还非得端着等人请。她懒得搭理端着的王倩,转脸轰赵彩凤,“我们走不走跟你有什么关系?这是陈山河和江拾月的房间,轮不到你来当家做主!赶紧出去!再说了,我是外人难道你就是内人吗?别忘了你已经被扫地出门!” “放你娘的大臭屁!”被戳到痛处的赵彩凤从沙发上蹦了起来,“你才被扫地出门!老娘只是跟陈山林打架!我警告你,倩倩可是我们家栋的对象,你要再胡说八道我就撕了你的嘴!” “那你试试?”李春天冷笑,“你能不能撕了我的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一定能把你的嘴缝上!” “李春天你怎么那么厚脸皮?这又不是你家你凭什么轰人?”赵彩凤大约学精了,也不跟李春天犟,就死咬着李春天是外人不放。 江拾月匆匆脱下喜服,换上自己的衣服,拉开门走出来,“就凭你已经不是陈家人!你一个外人都敢带着陌生人来我们家指手画脚,轰你都是轻的!再不走,就打出去!” 赵彩凤看见江拾月脸色一变,咬着牙就想过来撕她,但看了王倩一眼,强行压下怒火,“江拾月,咱俩谁是外人?我跟陈山林结婚近三十年,全公社的人都知道我们是两口子。别忘了你跟陈山河可还没办婚礼,按我们这里的习俗你还不是陈家媳妇儿,你才是外人!” “我是不是外人你说了真不算。我跟陈山河有国家发的结婚证书,在法律上合法夫妻。你呢?在陈家白吃白喝这么多年脸皮够厚的!” “在我们农村只认婚礼不认证。你那破证还真不好使。” “你认不认不重要。派出所认就行。”江拾月转脸对李春天道,“春天,帮忙去报警,就说有人私闯民宅。另外就说有人蔑视国家法律法规,连国家颁发的结婚证都不承认。” 赵彩凤听见报警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随即又挺直背脊,“去!赶紧去!正好公安来了给我评评理。我嫁进陈家小三十年,就算离婚我也要分我应该分的。我今天就是回来分家的!” 反正她说结婚证没用的话公安没听见她就不承认自己说过。 被吴秀娥听见动静从外面叫回来的陈山林刚到门口恰好就听见这一句。 他直接冲进房间,拉着赵彩凤的胳膊往外拽,“离婚是咱俩的事。你要谈分家的事跟我谈。” “跟谁谈也一样!”赵彩凤身子后撤,抓着沙发扶手,不肯跟陈山林走,“你说过,咱俩离婚除了那三间屋我要什么都行!我想好了,我就要这两间屋。” “胡闹!”陈山林松开手转身训赵彩凤,“这是山河的房子,关你我什么事?我说的是咱俩那三间房子里,除了屋子你都可以带走。” 第180章 进退两难 从小家教良好的李春天再次被雷到:“世上怎么有这么厚脸皮的人?!” 江拾月眯起眼打量赵彩凤又扫了远远躲在一边,抱着胳膊一脸冷漠看热闹的王倩,心道,赵彩凤今天回来闹怕是经过高人指点的。 婚礼当天赵彩凤带人来闹,固然会给陈家难堪,但是同样,也会被人叉出去。 在后安生产大队,人们对红白事看得比较重。 就算平日里闹矛盾不往来的亲朋好友在红事或者白事上也得暂时握手言和。 如果赵彩凤不管不顾闹过来,会引起所有人的反感,有理也会变成无理。 何况她本就是无理取闹。 婚礼前一天,生产队很多人就会来陈家帮忙,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还会有些家远的亲戚提前过来住着。 都是陈家亲朋好友,赵彩凤领着人来闹依旧是被轰出去的下场。 当然,陈家也少不了会被人拿来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也是两败俱伤。 唯独今天,是来闹的最好的时机。 陈家人为了保证婚礼进行,也会适当让步,以免被人笑话。 鱼死网破往往是万不得已。 更别说,赵彩凤来的理由很充分,离婚分家。 偏生她提的这个要求,对现在的陈家来说接受和不接受都难受。 不得不承认,赵彩凤这回找的军师确实有点水平,出的主意让陈家进退两难。 可惜,她江拾月不信陈。 赵彩凤就是块记吃不记打的滚刀肉,江拾月懒得搭理她,倒是对她带来的姑娘更感兴趣。 王倩应该是陈家栋嘴里的王倩,难道是王家人? 王倩长相只能说一般,中等个头,不胖,一脸雀斑有些黑,大额头,塌鼻梁,厚嘴唇,眼皮内双,眼睛不大,但是看人鼻孔朝上。 这么普信是因为她在公社吃公粮的哥哥? 江拾月多少有点遗憾,不考虑自身利益的话,她还是很希望赵彩凤有王倩这么个儿媳妇儿。 可以想象这对婆媳将来相处一定是狗咬狗。 恶人自有恶人磨,也是一种报应。 江拾月凑到阳阳耳边低语了几句。 阳阳看看江拾月又看看赵彩凤和王倩,不太情愿地放下手里的书出门。 赵彩凤环抱着胳膊翘着腿坐在沙发上,也不看江拾月跟李春天,殷切地拍着身边的空地,近乎巴结地笑着招呼王倩,“倩倩,走这么远累了吧?快来坐。反正这屋子早晚是你的,你不用害羞。” 李春天瞪圆了眼,赵彩凤是怎么从王倩脸上看出害羞的? 王倩年纪不大,小人得志的做派很足。 这种人李春天见多了,一般都是狗仗人势。 江拾月随手在墙边柜子上拿过鸡毛掸子,一根根的扯上面的鸡毛,“赵彩凤,谁给你出主意让你来要我房子的?” “你的房子?这是陈家的房子。”赵彩凤往江拾月手里的鸡毛掸子瞄了瞄,语气有些虚,江拾月这娘们特别不是东西!不会又想动手吧?! 江拾月眉梢微挑,礼貌地询问:“需要我给你看看,盖着大队部公章的证明吗?” 赵彩凤见江拾月迟迟不动手,说话还这么客气,以为她怕了,底气又足了三分,“我才不看。谁证明也没用。你还没进陈家门儿凭什么要分陈家的房?再说,陈老头早些年就不管事了,这个家大小事都是我说的算,我可没说把这两间房给你。” 王倩听见这句话,慢慢走到赵彩凤身边坐下。 江拾月注意到王倩手在沙发上摸了摸,脸上是藏不住的满意。 江拾月低头,鸡毛掸子上还剩一半毛,轻笑,“赵彩凤,你这些年一共就在陈山河这里勒索出来一千块吗?我怎么觉得你没说实话呢?” 王倩一听,倏地扭头看赵彩凤,目光不善。 听见钱,赵彩凤一脸肉疼的跳脚,站起来指着江拾月,“你个贱人!我没找你,你还敢提?你抢走我的五百块,赶紧还给我!” “你可别冤枉我,当时街坊邻居都看着呢!你自己送给我的五百块,说是这些年替陈山河攒的彩礼钱。你还说剩下的六百还得留着给家栋娶媳妇儿。我寻思着家栋是山河的侄子,也没跟你讨要。你今天怎么还倒打一耙呢?”江拾月一脸委屈。 李春天:“……” 李春天默默退后一步,把随身携带的小笔记本拿出来。 王倩突然站起来冷声质问赵彩凤,“好你个赵彩凤还想骗我们家。你不是说你的钱都被她……”王倩伸手指着江拾月,“抢走了?只能给我一百块当彩礼吗?亏我娘还同情你帮你出主意争家产。没想到你不光想让我们王家给你当枪使,还想娶个便宜媳妇儿?!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江拾月恍然,原来军师是王家的人。 王倩怒哼一声,抬脚就走。 赵彩凤这才明白过来,江拾月好好的为什么主动提钱的事,原来在这等着诬陷她。转脸恶狠狠地瞪江拾月,顾不上骂人,伸手拉住王倩,好声好气地赔礼道歉。 “倩倩,我的好儿媳妇儿,我怎么可能骗你们?都是江拾月这个小贱人搞的鬼!她胡说八道呢!不信的话你回头到我们生产队去打听一下,都是这小娘们连同陈家人欺辱我娘家兄弟和侄子,逼我把给你准备的彩礼拿出来的。要不这样……”赵彩凤咬牙,“只要你哥派人来把钱要回来,我都给你当彩礼!” 王倩半信半疑地停住脚步,扭头看看专心摘鸡毛的江拾月,再看看这间比楼房还豪华的房间,不信赵彩凤只有六百块,“我要一千块彩礼!少一毛我也不嫁。” 赵彩凤一怔,随即苦了脸,“倩倩,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你说咱老百姓谁家能拿出一千块钱?你别听江拾月这个小贱……哎呦!” 江拾月满意地收回抽赵彩凤的鸡毛掸子,拔光毛的鸡毛掸子打人挺好使。 “江拾月!”赵彩凤捂着肩膀朝江拾月怒目而视。 江拾月却已经懒得再跟赵彩凤打嘴官司,手中的鸡毛掸子不客气地朝赵彩凤身上抽,专朝肉多或者隐私的部分抽。 第181章 姑奶奶,求你收手吧! 江拾月鸡毛掸子甩的飞快,一下接一下,根本不给赵彩凤还手的机会。 赵彩凤又羞又恼,捂着前头就挡不了后头,偏生江拾打的这些地方都是不能见人的。 赵彩凤一边跳脚喊疼躲闪一边咒骂江拾月。 “江拾月,你个贱人浪货!” “我槽你个虾笔!” “……” 王倩没想到江拾月一句话不说就动手,目瞪口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怔怔地立在原地看。 李春天看见江拾月撕鸡毛就知道她会动手,抢先一步把桌上值钱的东西都抄起来放在安全的地方。 “哪个没把拦门的把你个小贱人漏了出来!”赵彩凤咬牙放开遮挡的手,去抓江拾月手里的鸡毛掸子。 江拾月把鸡毛掸子从右手换到左手,避开赵彩凤手的同时,从下往上抽了过去,同时笑眯眯道:“我是左撇子呢!” “啊!”赵彩凤捂着大月退内侧,叫声凄厉。 江拾月换只手继续抽。 她好歹也是个练家子,收拾一个赵彩凤还不跟玩一样? “江拾月你给我住手!” “停!停!停!别打了!” “……” “我不敢了!” “我错了!” “江拾月,姑奶奶,求你收手吧!” 赵彩凤哭得满脸鼻涕眼泪。 江拾月嫌恶地皱眉,指着门口,“滚出去!别脏了我的屋子。再有下次就不是抽你一顿完事。” 王倩下意识皱眉,明显不满江拾月的态度,想开口,看见江拾月手里的鸡毛掸子,嘴角抽搐,转脸把憋火撒到赵彩凤身上,“都怪你!我才不要嫁到你家!哼!” 王倩毫不犹豫推门离开。 赵彩凤忙追上去拉王倩的手,被王倩一把甩开,“别碰我!你太恶心了。” 王倩忙背过手在自己身上擦了擦。 鼻涕口水眼泪,太恶心人了! “干什么呢?谁在这里闹事?”公社派出所的刘建平在路征的带领下进院正好看见赵彩凤跟王倩拉扯。 江拾月和李春天站在阳台上看热闹。 李春天这回反应最快,指着赵彩凤告状,“公安同志,就是她!她莫名其妙闯进我们的房间打砸抢!” “放你娘的狗臭屁!这是我家。”记吃不记打的赵彩凤顿时又气得跳脚。 “这位同志你嘴上干净点儿。”刘建平警告。 “公安同志,你不知道她们多过分,她们抢我的钱抢我的房子还打我。”赵彩凤说着哭了出来,“你可得给我撑腰。” “同志,她是诬告。这房子是我公婆给我们准备的婚房。抢钱的事更是无稽之谈。至于打她……”江拾月笑眯眯得对赵彩凤道,“你说我打你,你倒是让公安同志看看你的伤啊?总不能空口白牙一张嘴你说打就打了吧?” “看就看!”赵彩凤怒哼一声。 江拾月笑着比了个请的手势。 刘建平看着赵彩凤,明显也在等她出示证据。 “我……”赵彩凤这才发现她要想展示被打的地方就得脱掉衣服。她当然做不到大庭广众之下露月匈露屁.股,憋屈道:“我要求让女公安单独检查。” 李春天默默朝江拾月竖起拇指。还以为她抽打江拾月羞于见人的地方是为了羞辱她,没想到在这儿等着。 在这一刻,李春天默默发誓这辈子她都不要跟江拾月为敌。 “行!那你一会儿跟我回派出所验伤。在这之前,咱们先处理其他的事情。比如你说你抢人家房子,有没有这回事?” “真没有。这房子本就是我们陈家的。”赵彩凤愤愤道,“她才是强占房子的人。” “什么你们陈家?”李春天翻白眼,“你不是姓赵?” 江拾月没解释什么,转身回屋。 陈定国在东偏房喊路征帮忙。 江拾月再出来时拿着那张盖了生产大队诸多见证人手印的房屋转让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陈定国这两间土屋给江拾月。 宅基地的部分也盖着生产大队的公章。 刘建平仔细看过之后,指着赵彩凤训,“你一把年纪了怎么整天不消停?你说一年因为跟人打架闹到我那儿去几回?人家山河是军人,好不容易娶个媳妇儿你还跟人家闹,合适吗?要拥军知道不?” “我……” “别你了。我那里还有一堆事得处理呢!这房子的事你跟人家闹不着。再说了,你都把你公婆轰到偏房去了,占三间正屋还不够?山河他当兵常年不在家,人家就是回来结个婚,借住两天,你都容不下人?我跟你说,你要这态度我得去找你们后安大队的队长说道说道,让你先停工学习。” 赵彩凤一听要停工学习立马老实了。 王倩小声提醒她,“你不是说你给儿子攒的彩礼钱被抢了吗?” “对!公安同志,她还打我娘家兄弟,抢走我五百块钱!”赵彩凤指着江拾月告状,“不信,你可以去问街坊邻居,那天很多人都看见了。” 她说完还扭头瞪江拾月,“我看你这回还怎么抵赖!” 刘建平扭头上下打量江拾月。 赵家也在他管辖的范围,那几个人他也认识。 赵彩凤说她兄弟被赵彩凤打刘建平是不信的,但是身为执法人员还是秉公问江拾月:“同志,你怎么说?” “我确实从她拿了五百块钱,但是只是她暂时保管的。钱是她帮陈山河攒的彩礼钱。这一点儿全公社的人都知道。”江拾月慢声细语道。 吵架最常见的现象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刘建平是个行动派,敲开左邻右舍的门,挨着询问。 邻居们口径都像统一过。 赵彩凤帮陈山河存彩礼钱? 是不是不清楚,反正赵彩凤总挂在嘴上。 赵家兄弟被江拾月打? 那不可能!倒是赵家人前两天到陈家打砸抢,不过被陈山河制止了。 过程中拉拉扯扯可能会有磕碰,这也正常吧? 赵彩凤是给了江拾月五百块钱。应该是彩礼钱吧?毕竟山河马上要办婚礼。陈叔两口子赚不到钱,都说张嫂为母,她不出谁出? 确实看见赵彩凤给钱了,是不是抢的不清楚。不过山河带回来的这三个人都是城里人,人家说话都很有礼貌,每次出去买吃的回来还分给我们,实在不像是会抢五百块钱的人。 刘建平每敲一家门,再离开时身后就多几个“尾巴”。 第182章 偷了我的东西得留下 江拾月请刘建平进屋坐,还表示已经沏好茶等着他回来。 刘建平说他现在进新房不合适,坚持站在院子里的树荫下谈。 江拾月听完刘建平的调查结果半点不意外。七十年代多数百姓都朴实,但朴实不是傻。 赵彩凤平日里爱占小便宜,又蛮横,没少得罪左邻右舍。 江拾月恰好相反,买回来吃食就会左邻右舍地分点儿。 她本意是打点好邻里关系,希望他们多多照拂陈定国和吴秀娥,没想到先回报到自己身上。 赵彩凤当然不肯认,哭着闹着说陈山河给的钱都花在陈定国身上,被江拾月抢走的五百块是自己跟陈山林攒来给陈家栋娶媳妇儿的。 “你胡说!”坐着轮椅出来的陈定国怒斥,“你一个月就给我们老两口两块钱,这两块钱要买药还得买菜,平日里都是你娘省吃俭用,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中间几次没钱买药,她背着你们去街上讨过饭。如果你们不信去问公社报刊亭的老张。” 老张小时候跟他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看见吴秀娥乞讨再三询问,最后追来家里给他留了十块钱。 他才知道始末。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 陈定国素来要面子,从来没跟人说过受过的委屈,也不许吴秀娥说。 江拾月感激地朝陈定国点点头,虽然她不需要陈定国自揭伤疤,但,对他的心意领情。 “你才胡说!”赵彩凤怒哼,“老……”在刘建平的注视下,把“老不死的”咽回去,“你一个月药钱都不止两块。我不给你钱你怎么活到现在的?” “那是因为陈山河额外给一份药钱。”陈山河的发小王斌突然出现在院门口,手里捏着一沓信封递给刘建平,“刘公安,这是平时陈山河写给我的信。每次来信他都会在信里夹些钱给我,多数时候是五块。偶尔是三块,逢年过节是十块。信里都有写。就是因为知道赵彩凤克扣他给老人的钱,所以才拜托我买药给陈叔,逢年过年让我给老人打点酒买点肉吃。我每次都去公社的诊所抓药,那里的大夫认识我,他也可以作证。” 刘建平接过信封随机看了几封信。 江拾月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我手里还有一份跟赵彩凤签的协议。协议上说的是如果赵彩凤好生尽孝侍奉乱飞,我们在之前二十块赡养费的基础上再加十块给她。这上面有赵彩凤自己摁的手印。 也就是说她承认之前陈山河每个月给她二十块。她说老人花钱多,非让我们再给十块。” 围过来的左邻右舍一听都炸了锅。 “一个月二十块?那十个月就是二百块,一年岂不是就二百多块?” “二百四十块。这么多钱一个月才给陈大爷两口子两块一个月!还整天出来跟咱们哭穷说没钱。心也太黑了!” “是啊!今年生产大队评比五好家庭,就有他们。我还投了一票呢!想着他们家山河是军人,思想政治没问题吧?定国叔瘫痪在床上十余年,婶子照顾他那么好,一家子和和睦睦,赵彩凤和陈山林两个人勤俭养家赡养老人,是孝顺吧?除了邻里团结差了点儿意思。其他都符合。没想到竟然都是假的!还好他们没选上。” “真是人心隔肚皮!平时咱们一块儿在地里干活的时候,赵彩凤总哭穷,说辛辛苦苦干活攒个钱都花在老爷子身上。没承想都是山河寄回来的钱。” “就是,山河还得寄两份钱。既然人家山河单独付过老人的药钱和赡养费,那赵彩凤手里的钱给山河当聘礼娶媳妇儿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怎么没毛病?一年二百四十块,两年就是四百八十块。别忘了山河可是当了八年兵,两个五百块都有,给五百多吗?” “帐也不能这么算吧?我弟弟当兵的我知道。他们津贴跟着服役年限增长的。山河刚当兵那会儿也拿不出来这么多钱的。” “再少也不可能就五百块吧?你都说了八年呢!两年就够五百。山河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勤俭节约又孝顺。部队管吃管住,大部分钱肯定寄回家里来。只要不是大手大脚的人家说什么也能攒个千八百块!” “……” 刘建平拿过协议仔细看着,耳朵也把街坊邻居们的议论声收进耳中。 “赵彩凤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赵彩凤做梦都想不到跟江拾月签了协议一分钱还没拿到,现在反而成了收受陈山河汇款的证据,一时间百口莫辩。“我”了半天我不出个所以然。 王倩见势不好悄悄抬脚想混在人群中溜走。 江拾月余光一直注意她,见状开口留人:“王倩,想离开可以,偷了我的东西得留下。” 王倩错愕扭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江拾月,“你说谁偷你东西?” “就只有你和赵彩凤进过我房间,你说是谁?” 围观群众的目光齐刷刷望向王倩,目光很微妙。 王倩他们或许不认识,但是赵彩凤一心想跟王家结亲的事整个生产大队无人不知。 生产队多数老百姓都是文盲,没什么文化,指着卖力气挣口吃食。 尤其是年轻人都特别羡慕那些坐办公室吃皇粮的。 自从取消高考以来,大学只招工农兵,而且限制颇多,先不说政审很难通过,就算政审过了还有考试。 农村教育资源有限,考个中专都难。 王家有关系,也得王磊自身成绩不差才能上个中专,然后进入公社当差。 而且七十年代,到公社工作户口也可以转成非农业户口,还可以按需领粮领肉票。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整个王家在公社地位都高了不少。除了王倩到供销社上班这种明面上的好处之外还有些暗处的好处。 谁让去公社办点什么事,都会去王家送点礼,想着好说话点儿。 还有些人家打着和王彩凤一般的算盘,想着娶了王倩让大舅哥扶持一把。 王家人这几年在公社实打实扬眉吐气,一家子鼻孔朝天。 王倩现在走到哪不是小公主待遇?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第183章 互相攀咬 “是不是偷了我的东西,你把口袋翻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我丢的可是一只银镯子。” “翻就翻!”王倩气冲冲地把自己衣服外侧的口袋翻出来。 铛! 银手镯掉罗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围观群众看看王倩再看看手镯。 “咦?”吴秀娥惊道,“拾月,这不是我给你的镯子吗?” 陈家这么穷,吴秀娥年轻时候的首饰大部分都在最缺衣少食那几年的时候变卖掉。 之所以留下这么个手镯,是因为这是她娘留给她的遗物。 吴秀娥再难都没舍得卖。 再后来赵彩凤克扣他们食物和药,吴秀娥就摘下来打算卖了还钱,是陈定国再三阻拦,不肯让她去。 这回陈山河跟江拾月结婚,她把镯子拿出来送给江拾月。 银镯子其实值不了几个钱,只是好歹也是家里传下来的,算个纪念。 王倩脸胀得通红,“不是我偷的。我真不知道这个镯子是怎么进我口袋的!” “总归不能是它自己跑进你口袋里的吧?”江拾月弯腰捡起手镯,摩挲了下磕碰到的痕迹,手指微顿,拿起镯子对着太阳眯起眼。 李春天:“……” 她硬是没从江拾月脸上看见半丝心虚。 别人没看见,她可是亲眼看见江拾月从里屋出来的时候顺手把镯子从手腕上撸下来扔了进去。 时下衣服普遍宽大,悄悄放一样东西很轻松,恰好当时王倩坐着也没感觉到手镯的重量。 “一定是你放的!”王倩指着江拾月控诉,“我为什么要偷一个银镯子?我们家又不是买不起。” “你的意思是我拿自己的手镯塞进你的口袋里?”江拾月反问,“咱们今天是头一次见吧?我跟你第一次见面就把我婆婆给我的传家宝塞进你口袋里,这话你自己信吗?” “我……”王倩觉得江拾月说得有道理,可她真没偷。 她吞吞吐吐的样子,看在围观群众眼里就是她作贼心虚。 刘建平干脆招手,“行了!你们俩还是跟我回去做个笔录吧!” “真不是我!”王倩急的跺脚,目光扫到垂头丧气的赵彩凤,指着赵彩凤怒声道:“是你!一定是你偷了江拾月的手镯塞进我口袋里的。” 江拾月:“……” 这展开我也是没想到。 “倩倩你是急糊涂了吗?我偷镯子给你做什么?”赵彩凤对着王倩还是温声细语。 “讨好我呗!你又不是没偷过东西给我。你这次去找陈山河回来还偷了一件裙子给我呢!”王倩卖赵彩凤卖得十分痛快。 前几天赵彩凤从部队回来,跑到她家去说给她买了一条裙子。 尺码其实不合身,但王倩见裙子漂亮很喜欢就收下了,今天来的时候还想穿来着。 可赵彩凤死活不让,最后没办法才说实话是偷了江拾月的,让她看见不好。 江拾月在地震那会儿丢过一条裙子,还以为是匆忙中掉落的也没多想。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赵彩凤偷走的。 赵彩凤虽然平时混起来不要脸,但偷东西这种不光彩的事她也不愿意认,“你别冤枉人!什么裙子我可不知道。倩倩,偷东西可不是好习惯!你这样会找不到婆家的。” 最后一句话是赵彩凤刻意补的。 她也是灵机一动,想着败坏了王倩的名声,这样王倩嫁不出去,家栋就能捡便宜。 至于镯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才不在乎。 “赵彩凤!”王倩没想到赵彩凤竟然不承认,又惊又慌又恨,“那条裙子现在就在我家。要不是你偷来的我怎么会有?江拾月就在这里,她还能不认识自己的裙子?” “那谁知道,指不定是你自己在供销社上班偷的。” “放屁!赵彩凤,要不是你央着我干娘求到我家,我们才懒得管你们家这档子破事!别忘了你在我娘面前怎么承诺的。等我回家看我不告诉我娘。” “我上你家求娶的时候我也没想到你是个惯偷啊!又偷衣裳又偷手镯的。” 围观群众看热闹的同时少不了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 纵使他们声音不大,也隐约能听见几个字。 “没想到……” “王家……这样……” “幸好……娶……” 自从亲哥鱼跃龙门后,在公社王倩向来听见的都是夸奖。隐隐约约的议论声如芒在背,让王倩觉得自己像没穿衣服站在人群里,她从来没见过赵彩凤这么不要脸的一面,又无法解释手镯哪里来的,“哇!”一声哭了出来,“不是我!真不是我!” 干巴巴的解释无法说服任何人,偏生还有一个落井下石的赵彩凤。 “你说不是你就不是你?不是你那镯子长腿跑到你口袋里去的吗?”赵彩凤知道自己翻身无望,死咬着王倩,想坏了她的名声嫁不出去。 “娘!”陈家栋风风火火跑回来。 江拾月往他身后看,见阳阳小跑跟进来,忙迎过去,蹲在停住的阳阳身前,仔细检查了一遍,见他安然无恙松了口气,笑:“谢谢我们阳阳。” 阳阳摇头。 “家栋?你个小王八羔子这时候回来做什么?”赵彩凤可以对着任何人没脸没皮,可是当着陈家栋她还是背过身,不想让他看见自己不好的一面。 “娘,我都听说了。我知道你抢小叔的房子是为了我。巴结王家人也是为了我。可是娘,我不会娶王倩的。”陈家栋双手握拳,言语铿锵。 “为什么?” “你说不娶就不娶?” 王倩和赵彩凤同时开口。 王倩倒不是喜欢陈家栋,只是被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拒绝,自尊心受挫。 而她今天,已经受了太多委屈。 第184章 赵彩凤背后的高人是陈山河 “我要像爹在你面前一样,在王倩面前卑躬屈膝哄着她。每次她去娘家我都得去她家被她奚落,被她家里人收拾。你愿意看着我这么委屈吗?他们王家说不定还会让我去当上门女婿,你愿意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成为笑话被人骂吃软饭吗?” “就算你愿意,我也不愿意。你说他们家能帮我找份工作。是,我承认我也不愿意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过辛苦日子,我也想看着报纸喝着茶水吃皇粮。但是,娘,别人喂到嘴里食物哪有自己的勺子盛饭得劲儿?不是汤就是凉说不定还是馊饭。” “现在高考都恢复了,我想凭自己的本事考大学。到时候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 “说得好!”陈定国鼓掌,一脸欣慰,“这才是我陈家子孙该有的样子。” “好个屁!”赵彩凤一巴掌扇到陈家栋脸上,“陈家栋你是不是疯了?谁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骨气能当饭吃吗?这些年我跟你爹过的什么日子你看不见是不是?我才离开家几天,你怎么变成这样子?” 赵彩凤痛心疾首,“我就不该放你跟陈家人在一起!他们没一个好东西。” “我觉得家栋这样子挺好。”陈山林跟陈山河同时跨进院子,穿过围观群众走过来,“赵彩凤,是我们一家人都不好,还是你自己有问题?!” 陈山林停在赵彩凤面前,陈山河走到江拾月身边,目光状似无意在她身上掠了一圈,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江拾月小声问:“你通知你发小过来的?” 要不然怎么会来的那么及时还带着信?! 谁随身出门会携带别人给的信。 说不定连街坊邻居都是陈山河打好了招呼。 陈山河点头,“既然我哥想离婚,早点处理干净挺好的。” 他不想乱七八糟的事影响他的婚礼。 江拾月灵光一闪,眯起眼,质问陈山河:“赵彩凤背后的高人是你?你给她出的主意?” 陈山河摇头否认,“她哪能听我的话?” 江拾月狐疑地打量陈山河,觉得就是他从中作梗。 赵彩凤确实不会听陈山河的话,但是陈山河可以借别人的嘴让赵彩凤听话来闹。 他不光算到赵彩凤听话,还算到她会怎么对付赵彩凤,所以他发小才会来的那么及时。 越想越觉得自己猜的对就越生气的江拾月,朝陈山河“哼”了声,别过头不再搭理他,看向陈山林一家三口。 陈山河:“……” “赵彩凤,正好,今天街坊邻居都在,给咱们做个见证,咱们俩离婚!分家的事还是按之前说好的,除了这三间屋其他你看中什么都带走,家里有存款的话也都归你。”陈山林语速很慢,却异常坚定。 “陈山林!”赵彩凤哭了出来,“你是不是要逼死我?女人的名声有多重要?你当众提离婚?你怎么不直接用刀捅死我?” “你现在知道女人名声重要了?你往人家王倩姑娘身上泼脏水的时候怎么不说女人名声重要?女人名声重要男人名声就不重要?这些年你骂我窝囊废说我不是男人,我忍了。你动辄说我爹娘是老不死的我为了家庭和睦也忍了。可是家庭和睦了吗?换来的是你变本加厉。你收到一封信就拖着我腿脚不便的老娘奔波千里找我弟要钱。 山河现在回来了想结婚,你又惦记上他的婚房,你还想让家栋去当上门女婿!我就问你,如果陈家栋真跟王倩姑娘结婚了。就你这个性格,你让他夹在王倩和你之间怎么活?你是要逼死他吗? 我已经跪着活了半辈子,我不想我的儿子再跪着!” 赵彩凤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倒是王倩哭着跺脚,“我死也不会嫁到你们陈家!你们太欺负人了。” 江拾月适时开口:“王倩,你那条裙子什么样?是不是一条浅蓝色的连衣裙。” 王倩抽噎着点头:“对。” “衣服确实是我的。之前在火车上出了点事故之后就找不到了。我以为是丢了没想到……” 江拾月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不是丢了是被人偷了。 江拾月跟王倩互相不认识。 只有赵彩凤跟江拾月同坐过一辆火车。 是她偷的。 见真相大白,刘建平嘱咐王倩回家拿上裙子到派出所找他,然后让赵彩凤跟他去派出所验伤,做笔录,以及处理她这些问题。 赵彩凤不肯,过了这半天,她身上早就不疼了,根本验不出什么伤。 一哭二闹三上吊。 只是平日里玩多的把戏,这种时候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赵彩凤最后是被刘建平强行铐走的。 临走时,赵彩凤茫然地望着陈家栋,“家栋,到底为什么?以前你不这样的。是不是江拾月教坏你的?” “娘。这个世界上你对我最好,但也不是其他人教我的就是不好的东西。”陈家栋道,“我已经二十岁出头,能分得清对错。” “江拾月!你教唆我儿子跟我过不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江拾月什么都没说,只朝她挥了挥手。 赵彩凤的行为不至于构成什么大罪,更多的是道德层面的问题。 陈山林和陈家栋跟着刘建平一起去招待所,他们作为家属得去签字保人。 围观群众吃够瓜心满意足地离开。 李春天拉着江拾月往新房里走,“陈家栋真是你教的?你怎么做到的?” 她没忘记第一次到陈家时,陈家栋还是个一口一句“我娘……”的巨婴。 “我又不是他爹娘,哪轮的到我教他?我只是给他普及了下什么叫上门女婿。让他想象一下以他娘的性格和同样骄纵的王倩当婆媳生活在一起的画面,问他到时候站在哪边?”江拾月云淡风轻道。 事实上就是一个妈和媳妇儿掉进水里救谁的无解问题。 还有已婚男士最常经历的难题:妈妈和媳妇儿打架他帮谁? 第185章 乖,闭眼 “顺便告诉他,如果他想去公社工作可以自己考大学试试。我给他两年时间用来学习考试,这期间我会给他一个月二十块钱的生活费。”江拾月坐在沙发上,低头研究手中的银镯子。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考上不也不丢什么。更何况,在他们公社,男人可以怕老婆,但是绝对不愿意当上门女婿。 李春天朝江拾月竖起拇指,“厉害!” 江拾月往陈山河的方向瞄了眼,阴阳怪气道:“我这才哪到哪?自以为运筹帷幄之中,还不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让落哪就落哪儿!” 落后一步的陈山河:“……” 食指摸了摸鼻尖,心虚低头。 陈山河身后的路征幸灾乐祸:“活该!让你连媳妇儿都算计。赶紧哄吧!小心到手的鸭……媳妇儿飞走了。” “滚!” ** 当晚江拾月就“飞”走了。 公社习俗,新郎新娘从婚前最后一天开始到接亲前不能再见面,否则不吉利。 虽然江拾月不理解为什么不吉利,但是她娘家过于遥远,总不能从陈家嫁到陈家。只能先在公社找一家旅社落脚,再等着陈山河“八抬大轿”接回家。 李春天陪着江拾月住旅社。 在78年,小地方是没有宾馆、酒店式的“客栈”,只有旅社和招待所。 招待所往往是单位内部建的用来招待客户或者自家像陈山河他们单位的招待所一样,供战士们的家属或者其他单位过来学习交流的官兵落脚。 旅社一般是供出差的人士落脚,需要介绍信才能办理登记入住,往往条件特别差。 后安生产队所在的公社不过是个偏远小镇,只有一家国营红日旅馆。 红日旅社是一排长长的红砖平房,分为单间和大间。 单间也不是几十年后那种一人一居的单间,而是根据房间大小摆四五张床。 大间就是大厅里摆着一二十张床,男女老少都能住,毫无隐私可言。 其实在这边公社,大部分老百姓不太注重隐私,往往一家七八口人会挤在一张炕上。 确切地说,是因为穷顾不上讲究隐私,老百姓第一追求是便宜。 住旅社也确实很便宜,单间五毛大间三毛。 当然公社不大,也没什么差旅人士,生意不是很好,没什么人住宿。 江拾月和李春天住在一个单间里。 路征不放心两个姑娘的安全,也跟着在旅社开了间房。 李春天对此嗤之以鼻,“我倒觉得有你在才不安全!” 路征狞笑,“那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不安全!”说着把李春天往自己房间里拖。 “你干什么?”李春天不从,抬脚就踹。 “嘘!”路征拼着挨了一脚,龇牙咧嘴地指着隔壁房间道:“人家马上要结婚了,你给人家小两口点儿独处时间行不行?” 李春天:“……” 李春天又强行把阳阳也从房间里抱走,美名其曰跟阳阳讨论中医药学。 *** 江拾月上辈子也是个“飞”人,日常靠“飞的”出行。 按理说没有认床的毛病,可住在这破旧且复古的旅社中还真有些不习惯。 陈山河似乎有先见之明,把江拾月在家睡的床单枕头拿了过来。 江拾月坐在隔壁床上看着陈山河忙活着给她换床单枕头。 “陈山河。” “嗯。” “我好像发财了。” 陈山河手上动作不停抽空扭头瞥江拾月,眼神疑问。 江拾月把手腕上的镯子朝他晃了晃。 陈山河:“……” 一个银镯子算发财? 江拾月自己兜里的钱买银镯子得按堆买。 江拾月见陈山河不信,把镯子撸下来递给他,“你能不能打开它?” 陈山河:“??” 闭口镯打开?那不是得弄断? 江拾月起身走到陈山河身边指着镯子今天被磕到的地方,“你看这块地方颜色有点不对。” 陈山河对着昏暗的灯光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哪里不对。 江拾月意识到,灯光都是黄的,当然看不出来,于是连说带比划,让陈山河把镯子的“衣服”脱掉。 陈山河犹豫了下还是听从江拾月的话,找前台借了个小螺丝刀,艰难地沿着缝隙轻轻把镯子表层撬起。 只敲开尾指指甲盖大小的位置,就能清楚的看见里面金灿灿的。 “这是?”陈山河诧异。 “银包金手镯。外面是朴实无华的银层,里面是实心的金手镯。”江拾月解释。 78年物价极低,就算是金子一克也不过块儿八毛钱。 这金手镯大约三四十克,也就是三四十块钱。 对江拾月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关键时刻够吴秀娥和陈定国救命。 江拾月的意思是想把手镯还给吴秀娥。 陈山河摇头,“我娘不会收的。” 金也好银也罢都没有当传家宝的价值。但,确实吴秀娥的娘传下来的也是对江拾月的认可。 最起码赵彩凤就没这待遇。 在江拾月的坚持下,陈山河退了一步,说等办完婚礼回部队的时候再还给吴秀娥。 说起婚礼,陈山河犹豫着开口:“江拾月,这回你想好了吗?” “什么?”江拾月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她坐在床边,他站在她身前。 “想好嫁给我了吗?” 只这么一句话,江拾月突然觉得房间里的空气有些凝固,温度也升高了不少。 她莫名生出一丝紧张,垂下头不看陈山河。 轻轻“嗯”了一声。 陈山河近乎单膝跪地的姿势,蹲在江拾月面前,仰起头看着她的脸,郑重承诺:“我不会让你后悔嫁给我的!” “我相信。”江拾月开口,唇角忍不住扬起。 柔和的灯光下,江拾月美的不可方物,美眸皓齿,嫣然一笑。 陈山河心跳失速,喉结滚动,不受控地半仰着头凑近江拾月。 吻上了江拾月的唇。 浅浅的烟草气息由外及内把江拾月包裹起来。 江拾月两手紧紧地抓着床单,怔怔地看着陈山河,忘了反应。 他的脸就在自己面前放大到长长的睫毛要戳到她的眼睛。 “乖,闭眼。”陈山河哑着嗓音提醒。 江拾月闭上眼,松开抓着床单的手,主动勾住陈山河的脖子。 第186章 你会选择留下还是回到未来? 婚礼前一天,对新郎来说,婚礼流程就已经开始。 这一天,陈家的亲朋好友就会来陈家随礼。 生产队来帮忙的街坊邻居们,纷纷帮着贴囍字、扯拉花、包被褥。 陈家人更是一个个喜上眉梢,站在院子门口忙着迎来送往。 赵彩凤从派出所出来直接被送去学习,没有十天半月回不来。 陈山林松了口气,哪怕知道赵彩凤学习的事应该有陈山河的手笔。 陈山河身为新郎反倒是最轻松的,跟着管事走就行。 整个婚礼会有一个类似“大总管”的人,统筹整个婚礼,安排大家你该做什么他该做什么,几点几分流程该是什么样的,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这个管事往往是生产大队很有威望的年长者。一般有红事大家都会请他。 陈山河婚礼的大总管,他要叫七舅爷。 七舅爷忙得脚不沾地,给所有的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谁是会计谁是出纳,谁负责采买谁负责烧水,谁家待哪桌客等等,都是七舅爷说的算。 吃过午饭才轮到陈山河忙,首先要去给陈家的列祖列宗们上坟。 我国很大,各地风俗不一样。 很多地方会有家族宗祠,供奉祖宗牌位,祭祀容易些。 在后安生产大队这边,都是直接去坟边上坟磕头。 陈家祖坟在生产大队东边一片荒地,从陈家徒步走过去都要二十分钟。 陈家不算大户,几代人大大小小十余座坟,且都没有墓碑。 到坟前,七舅爷就会拉长声调,类似吟唱似的喊一句话。 大概意思就是谁谁谁你家孙子陈山河要娶媳妇儿来给你报喜。 不过需要陈山河磕头的坟不多,只是需要他给每座坟坟头添上新的黄纸。 然后点火烧纸钱和贡品。 最后放一串土鞭便算结束。 祭祖回来之后就是响门。 响门跟祭祖的意思差不多,只不过一个是告诉死人一个通知活人。 七舅爷手里拿着一张红纸,红纸上按照血缘关系由近及远排名。 响门就是陈山河需要跟着七舅爷一一去给红纸上有名字的同村长辈磕头。 唢呐队在前面开路,七舅爷和陈山河紧随其后,陈山河后面则是一群看热闹的老弱妇孺。 第一站是陈山河亲大伯家。 唢呐队等着陈山河和七舅爷到院门口,便停了奏乐。 七舅爷照旧拉长声音唱词。 意思跟在坟前差不多。 陈建国你侄子结婚来给你报喜来了。 这个流程大家都懂,陈建国老两口早早就在家候着,听见喊,就从屋里出来。 七舅爷手一抖把一直拎着的红色四方棉垫放在陈山河面前。 陈山河端端正正跪下给陈建国磕头。 陈建国忙上前阻拦,大伯娘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塞进陈山河口袋里。 然后唢呐队奏着乐,去下一家。 关系由近及远,磕头与否也是根据关系定,一般会喊着让陈山河磕,但是一些关系略远的,或者比较年轻的都会提前制止不让陈山河膝盖落地。 当然,红包大小也是由关系决定。 一圈下来,陈山河磕遍了大半个生产队。 身后看热闹的人汇成一条长长的队伍。 从最后一户人家出来时,天已经黑透,家家户户亮起烛光或者油灯。 陈山河拍打着膝盖上的土,抬头看着漫天繁星。 不知道江拾月今天过得怎么样? ** 江拾月过得比陈山河舒服。 四个人睡到醒之后,在江拾月的提议下,一行四人坐公交到县城逛街。 东西其实没什么需要买的,主要是吃地方小吃。 后安生产大队所在的县叫南亭县。 南亭县是一座很古老的城市,一部分城区是真正的古香古色,据说以前出了不少名人。 南亭县的特色美食是烧鸡和驴肉。 江拾月他们为了打发时间先到当地景点逛了一圈。 这年头还没有旅行一说,就算有人想去景点儿玩也不能光明正大说旅游,一般就说是散心。 在南亭最出名的是一座四合院。 据说这座四合院有上千年历史,攻防一体。大院套小院。 是古代一个贵族的住处。 外城墙用来攻防,内墙里面分为下人房、私塾、工具房、还有戏台等等。 让江拾月意外的是,阳阳似乎对这座古城比较感兴趣,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就在江拾月怀疑阳阳是不是一个古代穿越者的时候,阳阳突然抬头看着江拾月,“四十年后是什么样子?” 江拾月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说你从四十年后来,四十年后是什么样?” 江拾月:“……” 江拾月受到了惊吓,杏眼瞪得溜圆。左顾右盼见李春天和路征还在远处因为墙上方孔的用处在进行激烈的辩论才松了口气,下意识想反问阳阳一句“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从四十年以后来的?” 话未出口,想起刚穿越过来时,特别迷茫那会儿把不会说话的阳阳当树洞吐槽来着。 江拾月摸摸鼻尖,打哈哈,“我就是随口一说,逗你的。” 阳阳看着江拾月,不言语。 半晌,江拾月轻叹,“太聪明的小孩有时候也不可爱!”不好糊弄。 她坐在城墙上跟阳阳面对面,伸出右手尾指,“咱们拉钩,我跟你的说事你要保密哦!” 阳阳点头,小手伸出跟江拾月拉钩。 “四十年后我们国家各方面都进步很快变得很强大。飞机随便坐,火车时速好几百,大街小巷都是汽车。人们住的是高楼大厦,还有现在没有的手机、网络……”江拾月说着抬起头看着远方,眼神有些怀念。 魂穿到这里已经小半年,上辈子的经历已经开始模糊。 阳阳全程静静地听着,目光时不时落在江拾月脸上,若有所思。 江拾月注意到阳阳的表情,问他:“阳阳,为什么你这么少年老成?难道你是从几千年前来的。” 阳阳摇头,“我就是你生的儿子。” 他看着江拾月的眼睛,犹豫了下开口:“你……还会回去吗?” 江拾月摇头摊手,“不知道,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第187章 迎亲 从古城下来,江拾月一行四人先去吃了驴肉宴,又打包了烧鸡、果酒还有水果回公社。 路征跟李春天就是一对欢喜冤家,一路上吵吵闹闹。 阳阳在县城书店选了几本书,回来后坐在自己的床上照例开启与世隔绝的模式。 江拾月闲着无聊喊路征和李春天打纸牌斗地主。 输的贴纸条或者弹脑瓜崩。 输最多的是李春天。 路征看似是个温润君子,待人谦逊。但到底身份背景在那儿,城府很深,算牌特别厉害。 江拾月更是个人精,路征都在她手里讨不到便宜。 唯独李春天除了满心医术之外就是个单纯的姑娘,干净、纯粹、简单。 “你赢得很大。”江拾月意有所指。 路征微怔,下意识顺着江拾月的目光看向李春天,撇嘴嫌弃,“输大发了!” 江拾月作为旁观者很清楚路征看李春天的眼神意味着什么,淡笑不语。 语言可以骗人,但是眼神往往不会。 江拾月本以为明天就要结婚,自己会睡不着。 结果洗完澡往床上一躺,没多久就失去意识。 最后的念头是陈山河在干嘛?? ** 陈山河没有江拾月这么好命,他是真彻夜难眠,想睡也没机会。 先不说家里亲戚来来往往,帮忙的人半夜还进进出出。单是那些来“恭喜”他的发小就让他头疼不已。 要不是看在他明天要娶媳妇儿的份上,几个儿时玩伴怕是会往死折腾他。 一桌人吃吃喝喝聊聊打个牌,等散场时已经凌晨三点多。 陈山河擦了把脸,回新房换好喜服,等着接亲。 大约四点多,家里开始重新热闹起来。 不等鸡鸣狗吠,唢呐声先起。 吴秀娥他们每个人身前都别上一朵表明身份的红色小绸花,脸上挂着喜悦的笑。 近处的亲戚也陆续开始登门。 五点多,陈山河跟着管事到公社迎亲。 马和车都是生产队的。头车旁边还额外多了一匹头戴大红绸花的白马。 原本大队长的意思是,陈山河的朋友救了村里那么多孩子,为表感谢,生产队出油钱让他用拖拉机接新娘。 拖拉机一整个公社都没几台,用来接亲风光有面。 陈山河拒绝了大队长的好意,江拾月绝对不会喜欢一台拖拉机带来的排面,他觉得返璞归真江拾月应该会更喜欢。 于是表示按照生产队之前的习俗用牛马车就行。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借用一下生产队那匹白马。 大队长当然不会反对。 接亲的车辆也有讲究,六辆或者八辆这样的双数还得要数字比较好的双数。 一般人家是六辆车,大队长特意多给了陈山河两辆车。 领头两辆车,一辆骡车一辆马车。 车上用竹席搭起一道拱形的棚子,两端用红色门帘遮起来。 按照规矩陈山河要坐第一辆骡子拉的车,接上江拾月回来她坐第二辆马车。 其余六辆全是牛车,牛头上同样系个大红绸花。 车就是普通的板车,平时拉庄稼用的,这会儿上面铺了层被褥坐人。 正常情况下是空车到女方家,把女方的叔叔伯伯大娘婶子、哥哥嫂嫂接过来。 正好四对人,四辆牛车。 江拾月家远,六辆空牛车跟在后面走过场而已。 陈山河看看高大的白马,再看看自己过于修身的新衣裤,犹豫了下,回房间换回了军装,把这些年获得的各类奖章勋章挂满军装前襟,胸带红花跳上白马。 七舅爷抓住马缰绳不肯让陈山河走,训他:“结婚这么大的事你耍什么帅?让你坐马车是为了安全。结婚当天最重要的事就是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骑马多危险?! 围观亲友街坊也都纷纷附和。 “山河,结婚一辈子就这一回,别胡闹!” “咱们这马平时不是给人骑的,没那么温顺!山河你快下来。” “你骑马带着八辆车那不就是九了?九是单数不吉利的。” 陈山河精准地锁定说这句话的人,笑道:“三叔,九还不吉利?长长久久,证明我婚姻顺遂永久!” 七舅公就是不松手,“你别跟我贫!怎么出行走哪条路几点接亲几点开席都是根据你们合过的八字算出来的良辰吉时,哪能你说改就改?” “那这样,七舅公咱俩各退一步。你再给我一匹马,咱凑个十全十美可好?”陈山河建议。 七舅公想说不好。 陈定国在一旁劝:“七舅爷你答应他吧?这小子倔着呢!别让他回头自己溜了更麻烦。” 七舅公只好差人去牲口棚又牵回一头棕色的马,配上马鞍,拴在第二辆马车旁跟着一起走。 迎亲队伍这才浩浩荡荡往公社走。 从后安生产队到旅社大约三公里,平时约莫半个小时的路程,这次怕得一个小时。 一路上走走停停,每到十字路口都会敲锣打鼓,放鞭炮,扔点钱讨吉利。 寓意着收买拦路鬼,让新郎新娘顺顺遂遂。 陈山河趁七舅公转身,跳上白马背,小腿一夹,抢先一步跑走。 ** 江拾月李春天他们玩到半夜睡过去,谁都没能起来。 大约他们这里没有结婚前的氛围,实在紧张不起来。 前台的服务员一大早过来把江拾月他们叫起来。 服务员还是头一次看结婚的新娘子能睡得这么死。 旅社服务很好,把江拾月他们叫醒,还在她屋子里贴了大红的囍字应景。 江拾月打着哈欠洗脸刷牙,给自己盘发化妆。 现在整个县城都还没有新娘化妆跟妆的服务,只能自己动手。 江拾月不会复杂的盘发。 李春天表示自己也不会,她只会剃光头。某些病患需要动头上的手术,急得时候她会上手剃。 想了想,江拾月盘了一个松散的丸子头,高高地盘在头顶上。 “没想到头发还能这样盘!”李春天被惊艳到,同时吩咐路征把刚从外面摘回来的鲜花摘洗干净。 江拾月自己要求的,不想在头发上插塑料花想弄点鲜花。 路征找了半天也就采到一朵红月季,还是在老乡家门口看见求来的。 “我们家有鲜花,我去给你摘些。”旅社的服务员家里人喜欢花,在阳台上种满了各种鲜花,看见李春天他们摘的都是雏菊类的小野花,表示愿意给送她们一些漂亮花。 服务员离家很近,几分钟就跑回来,手里抱着刚剪下来的百合花和红玫瑰。 江拾月道谢后,把花一一别在头发上。 “真漂亮!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新娘!”服务员由衷地夸奖。 李春天点头,“对!我也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新娘。” “谢谢你们的夸奖!”江拾月拿出喜糖送给服务员,“谢谢你的花,请你沾沾喜气。” 路征突然小声开口,“要不你也留长发吧?” 李春天:“……” 她红着脸怼:“我留不留长发关你什么事!” 路征:“……” “算了,你留长发也没用。” 李春天:“……” 她追着路征开始打。 江拾月一边给自己化妆一边从镜子里看着他们打闹。 她照着舞台风给自己化了个略浓的妆。 第188章 何其有幸遇见你 江拾月疑惑地挑了下眉梢。 按理说,接亲会是锣鼓队打头。 为什么服务员都看见接亲的队伍了她还没听见鼓声和唢呐声?! 正纳闷,听见门口有动静,下意识扭过头。 陈山河一身绿色戎装,胸.前一朵大大的红绸花。 他逆光站在门口,身姿挺拔,眉眼英俊,唇角含笑望着她。 江拾月忍不住也弯了眼睛扬起唇,“你怎么来了?” “接你。”陈山河声音有些颤。 他跟江拾月成为夫妻现在已有四年,甚至连婚礼都不是头一次,却从来不知道江拾月可以这么美。 以前美的是皮囊,如今的美是由内而外,美丽的外表只是加分项。 江拾月这款造型陈山河以前从未见过,也没见过她如此盛装打扮。 一袭明艳红裙,红色细带凉鞋,头上别着玫瑰花配着百合做装饰。 精致的妆容显得江拾月美艳不可方物,形容美的笔墨辞藻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陈山河往前走了两步停在江拾月身前,“月月,你今天真美!” 一旁的李春天立马开口挑刺:“只今天吗?” 陈山河:“……” “一直都很美。” 江拾月往陈山河身后张望,“就你自己来的?” “他们在后面。” 陈山河话音刚落,锣鼓、唢呐声才隐约能听见。 从声音推断,迎亲队伍最起码在一里地开外。 连路征都忍不住吐槽陈山河,“陈山河你丫至于这么迫不及待?锣鼓队都还在后面你就巴巴地跑过来。” 陈山河不为所动,回他三个字:“我愿意。” 路征还想回嘴,被李春天踢了一脚,“接亲的队伍都来了,你还不赶紧收拾收拾自己的衣物?!” 这是旅社,江拾月被接走不得退房?! 路征看了陈山河一眼,把李春天拖出房间,“收拾什么?咱们晚上还得再住一晚。” “为什么?” “你是不是眼里除了手术刀就没别的?你之前跟江拾月住在新房里,我跟陈山河住在帐篷里。但是人家两个人今天结婚,总不能晚上还是你跟江拾月睡新房吧?” 李春天:“……” “他俩不都结婚四年了,又不是今天才洞房!” 只是补个仪式而已,至于吗? 路征忍无可忍给了李春天一记爆栗子,“你除了学医的时候还像个人,其他时候简直就是白痴。” “你才白痴!”李春天暴走追着路征打,但没再提收拾东西的事。 陈山河反手关上门,从怀里掏出两个鸡蛋塞进江拾月手里。 江拾月一脸黑线。 低头看看手里还温热的鸡蛋,再看看并不打算解释的陈山河,只能主动开口:“这几个意思?也是婚礼流程之一?” 陈山河摇头,“婚礼繁琐,你可能没时间吃东西,趁他们还没来,先垫垫肚子。” 江拾月听着越来越近的锣鼓声,对他这句话持怀疑态度。 犹豫了下还是摇摇头,把鸡蛋还给陈山河。 形象比肚子重要!! 陈山河:“……” “你怎么没穿做的新衣服?” “骑马不方便。” “骑马?”江拾月惊了。 不是说坐马车? “你想骑吗?” “可以吗?”江拾月眼睛亮起来,结婚骑马,多拉风?! 陈山河笑笑,牵着江拾月往外走。 “去哪儿?不是说你还得在这边吃饭?”江拾月记得说流程的时候,提过,陈山河来接亲的时候,得先吃完女婿席。 “我老泰山和丈母娘又不在这里,那女婿席也就是个过场。”陈山河边走边解释,说完问江拾月,“你会骑马吗?”。 江拾月还没等回答就看见迎亲大部队到了旅社门口。 七舅公瞪了陈山河一眼,随即笑眯眯地招呼江拾月回到房间去。 “老祖宗留下来的礼仪,总归不会害人,耽误不了你小子洞房,急什么?”七舅公没忍住还是训了陈山河一句。 陈山河一脸虚心地听着。 江拾月一眼就知道他听着但没打算改。 江拾月重新坐回床上,阳阳换上了一身很喜气的短袖短裤,亦步亦趋地跟着江拾月。 江拾月眼看着很多陌生人跟进来看她,不光看还评头论足。 当然他们都在小声夸她好看漂亮俊。 不知道为什么,江拾月总有种在动物园的感觉。 而且自己还是关在笼子里那个。 大约半个小时,有人搬进来一块裹着红布的石头,又拿出两毛钱放在石头上压着,才招呼江拾月:“新娘,你踩着石头下床。” 江拾月不明所以,但还是配合地踩着石头下来。 那人等江拾月下来又把石头抱走。 又一个中年妇女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碗,碗里装着青菜、肉丸子、鸡腿之类的。 她用筷子夹着鸡腿举到江拾月嘴边。 江拾月犹豫要不要吃。 她现在能买到的口红质量有限,会掉色粘牙。 又怕不张嘴不礼貌。 刚想张口,听见中年妇女咕哝了一句什么就把鸡腿放回去。 江拾月没太听清她说的什么,大概意思就是越吃越有。 江拾月:“……” 敢情不是真让她吃! 中年妇女每夹一样东西,就念一句话。 大意就是江拾月嫁进陈家,会带来各种好吃好喝的,一家生活富裕不会饿肚子。 江拾月:“……” 人呐!真是狠起来连自己都骗。 新娘自己都还饿着肚子呢! 又过了一会儿,才见七舅公领着陈山河过来。 按理陈山河跟江拾月应该跪拜父母,叩谢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但是江拾月父母没在这边,七舅公只能省去这一步,让陈山河牵着江拾月上车。 陈山河弯腰打横抱起江拾月,不忘嘱咐阳阳,“你跟着路叔叔。” 七舅公:“……” 臊地转过脸。 他们这边民风淳朴,思想还很保守,夫妻日常出行,彼此间都会隔着偌大的距离。 即使结婚当天,也就是肩并肩一起走,最多牵着手。 当然,晚上说盘子年轻人会玩的开一点儿。 陈山河抱起江拾月出门放在马上。 七舅公年迈腿脚慢,只能扬声制止陈山河,偏偏陈山河今天是新郎又不能斥责。 最后眼睁睁看见陈山河跟江拾月一人一匹马并肩骑马走人。 等把大部队甩开,陈山河才开口夸江拾月:“你竟然会骑马?” “我会的多着呢!”江拾月骄傲地仰头,“你捡到宝了!” 生意场上,最开始是酒桌文化人脉关系,后来反贪反腐严打之后,大家沟通交流的方式越发高雅健康。 比如打高尔夫、骑马、射击等。 其实换汤不换药。 内容还是谈生意。 第189章 拜堂 旅社的服务员多少年后都还记得那个画面。 新郎一身戎装胸戴红花和勋章,骑着白马。像极了童话里的白马王子,不,白马战士。 新娘一袭红裙,美.艳大方,骑在另外一匹马上。 两个人朝着旭日并肩策马。 服务员读书少,除了男才女貌、天作之合,一时间想不起其他的词。 看着两个人打马离开,眼里满是艳羡。 ** 江拾月轻扯裙摆,“幸好裙子做的是大摆。”否则怎么能骑坐在马背上。 陈山河轻笑,“我更希望能怀抱美人骑一匹马同行!” 江拾月摇头,“那不行!做我的男人你得有我能跟你并驾齐驱的心理准备。说不定有一天还得背道而驰。” 陈山河皱眉,“背道而驰?” 他不喜欢这个词。 “暂时分开是为了更好的重逢。比如,回大院后,你要回原单位去当飞行员,我要南下上大学。”江拾月侧脸看着陈山河,“我不会是个你走哪我跟到哪的女人。我也不愿意在你身后默默守候。” 陈山河点头,“嗯,我努力跟在你身后。” 江拾月摇头,“那倒不用,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她指了指并行的马,“我们这样就挺好的。” 两个人骑马比其他人快一步先到生产队。 离村口还有一段距离,陈山河跳下马背,再把江拾月从马上抱下来。 两个人牵着马等在路上闲聊。 陈山河拍了拍白马,“我去当兵前它刚出生,那时候我就想什么时候我也能骑着它溜一圈?”他转脸看江拾月,“今天沾你的光我终于圆梦了。” 那时候不只陈山河,村里的小孩都有骑马的梦。 江拾月:“……” 自从认识陈山河以来,甚至加上原主的记忆,都不曾见过这样的陈山河,笑得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神采飞扬,眼里有光。 她想起了一句诗词:少年鲜衣怒马时。 更重要的是她清楚,陈山河开心不是真的因为骑马,而是因为她。 江拾月唇角上扬,目光温柔。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呢! *** 七舅公在村口看见陈山河和江拾月已经没了脾气,甚至还生出一丝庆幸。 幸好这俩人还知道等着,要不然一会儿都不知道怎么收场。 他头一次主持这样的婚礼,八辆婚车空着去空着回。 也是头一次见新郎新娘自己骑马回来。 想到这儿七舅公的目光着重在江拾月脸上落了落。 生产队的马他很清楚,根本不像电影里那么温顺。它们可以耕地但不习惯载人。 生产队里的小孩想骑马的很多,真敢骑并且能骑走的寥寥无几。 每年都会因为有人偷骑马伤几个人。 没想到江拾月竟然能轻松驾驭。 江拾月从陈山河手里接过红盖头,钻进第二辆马车。 陈山河进了第一辆马车。 李春天跟阳阳在第二辆马车上等着江拾月。 “平日里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么反骨的一面。”李春天竖起拇指,“很飒!” 江拾月:“……” 迎亲队伍整顿后一起回生产队。 很多看热闹的人循着锣鼓和唢呐声寻过来。 七舅公说接亲环节省了太多时间,得绕着生产队转一圈,一来是凑时间,二来也是敲锣打鼓告诉所有的人陈山河娶媳妇儿。 等再转回陈家已经差不多八点。 她被留在马车上等着陈山河来接。 江拾月肚子开始咕咕叫。 “给!” 江拾月掀起盖头,李春天手里捏着一块马蹄酥递给她。 “哪来的?”江拾月犹豫了下还是接过来,小口的咬,尽量不让点心渣落在衣服上。 “你家新郎官交代路征买的,说怕你饿。”李春天打趣道,“没想到陈营这么贴心!” 阳阳默默从身上装书的小书包里掏出一玻璃瓶牛奶放在江拾月面前。 这种玻璃瓶牛奶,只有公社的商店才卖,牛奶一毛,瓶子三毛,相当于押金,喝完得退回去。 江拾月接过来喝了点儿。 肚子里有了东西,整个人感觉好了不少。 等江拾月吃完东西又等了一会儿,才听见唢呐重新响起。 江拾月忙把盖头盖上。 听见七舅公指挥人搬着圈椅放在地上,要放对方向。 江拾月实在不知道这种连方位都要讲究的流程到底是习俗还是封建。 “新娘下轿!”七舅公拉长了音唱喝。 陈山河掀开门帘把江拾月抱到圈椅上坐着。 有几个妇女围过来,其中一个把一根新鞋带搭在江拾月肩膀上。名曰带子。 等她们忙完,陈山河抱起江拾月往院里走。 到院门口,上方噼里啪啦开始放鞭,同时有人从上面往下撒瓜子花生糖块。 陈山河略略侧身,仗着身高优势牢牢把江拾月护在怀里,不让她被鞭炮溅到、糖果砸到。 到了院子里陈山河放下江拾月。 红盖头只是一层薄薄的绸布,隐约能视物。 看热闹的人几乎塞满了整个院子。 七舅公拿着红贴唱着江拾月依旧听不太懂的词。 意思大概就是陈山河如何如何好,江拾月如何漂亮、贤惠。大方。两个人是天造的一双地设的一对,于今天结婚。 讲话也是掐点儿的,七舅公等到八点五十八分,开始喊:“一拜天地!” 陈山河牵着江拾月的手,弯下腰。 围观群众鼓掌喊好。 “二拜高堂!” 陈山河扶着江拾月换了个方向对着陈定国和吴秀娥弯腰叩拜。 陈定国和吴秀娥连声喊好。 “三夫妻对拜!” 陈山河跟江拾月面对面低头弯腰。 两个人的头在半空中轻轻碰了下。 江拾月说不清那一刻的感受。 在上辈子,婚礼变得偏西方化,整个婚礼变得更有仪式感。 但是江拾月一直不太喜欢。 因为新郎新娘在台上配合司仪煽情、拜堂、扔捧花走流程,宾客在下面吃饭看热闹。 让江拾月觉得自己像马戏团里给人表演的猴。 等婚礼仪式结束,新郎新娘挨桌敬酒,敬一桌走一桌。 一整天下来又累又饿。 感觉是自找罪受,折腾自己愉悦别人,还不如去旅行结婚。 结婚是自己的事,两个人在一起才开心。 可这一刻,遵循着古老的成婚仪式,拜天地高堂,江拾月突然感觉到了婚礼存在的意义。 第190章 你不该娶媳妇儿你应该娶母猪 在后安生产大队,进新房并不代表婚礼结束,只能说是中场休息。 后面还有敬酒和祭祖。 江拾月被陈山河抱进房间后,又有几个妇女鱼贯而入。 其中一个指挥着陈山河用秤杆挑开江拾月的盖头。 陈山河照做,那妇女同时念念有词,“一挑称心如意!” 还有不少小孩和喜欢热闹的邻居跟进房间围观。 盖头一掀,一片惊呼声。 “好俊的新娘子!” “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女。” “比电影里演员还好看!” “人家城里的姑娘就是水灵!” “喜服也很洋气!太漂亮了!” “……” 在一片称赞声中,第二个妇女端着托盘过来,托盘里摆着一块小方镜和一把梳子。 刚才让陈山河挑红盖头的妇女拿着镜子举在江拾月脸前,手里的梳子在江拾月头顶凌空虚梳。 这个妇女不是随便挑的,叫“全福人”,得是已婚且家庭美满有子有女六亲俱全的妇女,旨在会给新娘带来幸福。 全福人把梳子从江拾月额前往后缓慢地虚梳,嘴里念念有词。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等全福人把梳子镜子放回托盘,托盘端走,又换了一个妇女端着托盘过来。 这回托盘上放着一碗饺子。 全福人夹起一个饺子,送到江拾月嘴边。 江拾月以为还是假吃没张嘴。 全福人小心提醒她:“这个你得吃。” 江拾月只好张开口,咬了一小口,吃进嘴里就皱起眉。 全福人笑眯眯地问江拾月:“生不生?” 江拾月没多想,实诚的点头:“生!” 这饺子,皮半生,里面的馅是全生的。 围观的人哄堂大笑。 江拾月不明所以。 全福人拿了个空碗递到江拾月面前,示意她把生饺子吐出来。 江拾月张口吐,听见全福人又问她:“生男孩还是女孩?” 江拾月这才明白刚才问她生不生是借着饺子问她生不生孩子。 她下意识瞥了眼立在一旁的陈山河,脸倏地烧了起来,羞窘地低下头。 围观的街坊邻居,大概最爱看这样的热闹,江拾月越害羞他们笑得越开怀。 全福人追问:“生男孩还是女孩啊?” “女孩。”江拾月红着脸回。 全福人一僵。 看热闹的人齐齐像被点了暂停键,都不笑了。 不知道谁小声提醒江拾月:“说生男孩!” 江拾月才知道这个问题是有“正确”答案的。 第一次这么清楚地感受到重男轻女的江拾月有些不开心。 女孩怎么了? 她是女孩没觉得比谁差! 这个给她梳头发的也是女人,为什么就一定要生男孩?! 受“女性独立”思想熏陶长大的江拾月,哪怕知道这只是个小风俗,一时间也难以接受。 陈山河圆场,下巴示意坐在江拾月一旁的阳阳,“我们有儿子了,还缺个女孩。” 全福人不是第一次给人当全福人,经验多,反应快,忙虚拍了自己的脸一下,道:“怪我了,没问对。这都生男孩了当然要再生女孩。我应该问生几个!” 围观人群里有比较热情的捧哏,“这个也不用问,当然是越多越好!”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唯独江拾月心里还是有那么点不舒服。 梳头之后还有换鞋、填枕头。 换鞋是陈山河换。 这事吴秀娥早嘱咐过江拾月,鞋是要女方给男方准备,吴秀娥拿出一双崭新的布鞋给江拾月,说早做好了,让江拾月婚礼拿给陈山河就行。 但是江拾月去县城的时候重新给陈山河买了一双鞋。 因为千层底其实不耐磨。 老百姓们日常走的是土路,对千层底磨损轻一些。 大院里都是水泥路,千层底没多久就会磨透。 江拾月给陈山河挑了一双配西装的皮鞋。 陈山河拿着鞋到卫生间连同衣服一起换了,换上了江拾月设计的那身不像西服的西服。 他一出来,又是一片夸赞声。 “山河这孩子从小就长得好看,没想到现在这么俊!” “是啊!又高又帅,还会开飞机。原本还想给俺外甥女说亲来着!” 另外一个人轻拍了下这个说话的妇女,“胡咧咧啥?!人家今天结婚。” 那妇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找补:“我的意思是山河是个好小伙儿,配更好的姑娘。山河眼光好,你看人家自己娶的新娘子。又白又好看,听说还是个大学生呢!” “谁说不是?你看这新房跟城里的房子一样好看。陈家老两口以后有福气了。” “……” 填枕头的荞麦皮是早就准备好的。 全福人一边把荞麦皮往枕芯里装,一边振振有词的念。 “一把金,二把银,三把儿女一大群;男也填,女也填,生个儿子做状元。” “大一把,小一把,一胎两个胖娃娃;正一根,倒一根,爷爷奶奶等抱孙。” “一把金二把银,三把四把聚宝盆,五把福,六把顺,七把八把床上分,一个枕头八把草,祝你们白头又偕老。” “倒一把,正一把,不过三年养活俩;左一把,右一把,不用二年准生仨;前一拄送,后一拄松,不过三年生一胡同。” “……” 江拾月:“……” 这是娶媳妇儿呢?还是娶母猪呢? 好在装完枕头,这些琐碎的流程终于走完了。 所有的人自觉地退出新房,只留下江拾月一家三口。 一直抱着书本看的阳阳听见房间里安静,抬头看看江拾月又看看陈山河,转身溜下炕,抱着书离开。 江拾月:“……” 人小鬼大! “累吗?” 江拾月点头,“人累,心更累。你不该娶媳妇儿你应该娶母猪。还得生儿子的母猪!” 陈山河:“……” 他坐在炕边儿上,握着江拾月的手,“这都是些老一辈传下来的习俗,你不用往心里去。” 第191章 吃醋 陈山河:“……” “我也喜欢女孩。不是……我们的孩子我都喜欢,跟男女没关系。阳阳之前……我也一样喜欢他。” 江拾月想起阳阳以前被认为是个小傻子,陈山河也照样不离不弃把他照顾的很好,心里的不痛快少了几分。 “不光我,我爹娘也不会重男轻女。其实除了我二姐还有个姐姐比我大九岁。我爹娘小时候对我大姐,比对我跟大哥都好。我二姐在我们家也是个公主。”在赵彩凤进门前。 “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她过继给我二大爷很少跟我们一起生活,后来继承我二大爷的衣钵去当兵……牺牲了。” 陈定国和吴秀娥觉得愧对 “对不起。” 陈山河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男孩女孩不重要,都是我们的孩子。现在国家已经开始鼓励要少生孩子,宣称男孩女孩都一样。只是政策跟传统的思想碰撞,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落实。” 江拾月这才想起,再过两三年就要实施计划生育了。心想,还是得赶在计划生育前再生个女孩,凑个好字。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饶人,“说得好听!还不是重男轻女?!要是阳阳不是男孩,看你还这么说不?” 陈山河轻笑,好脾气地解释,“阳阳是女孩,我也一样在乎他。不光我,我们家也是这态度。当年大嫂……赵彩凤头一胎生的就是女孩。而且生完以后好几年没怀孕。当时我爹还没出意外。外面风言风语,赵彩凤年轻时还没有现在这么泼辣,经常躲起来偷偷地哭,生怕我大哥不要她。 后来我娘劝了赵彩凤很久。跟她说陈家人不重男轻女。实际上手心手背都是肉,哪有父母愿意重男轻女?不过是生存法则逼迫的人们偏向男孩。 就拿现在来说,一个年轻男壮劳力,一整天能挣十公分,女的最多只有八工分。而且很多时候,女人要照顾孩子洗衣服做饭根本不能出工,都是男的去干活。如果一户人家男多女少,连饭都吃不上。人们自然更想要男孩一些。 男孩长大了是往家里娶媳妇儿添丁,女孩是嫁人,家里减员……” 千百年以来,重男轻女大约都是这些原因。 江拾月听着渐渐心平气和。 算了,这是历史遗留的封建思想,她能做的是管好自己。 反正这些陋习和封建思想国家会出手纠正。 见江拾月不再嘟着嘴,陈山河松了口气,“大喜日子,别不开心!” 江拾月点头,换了话题,“咱们是要等着敬酒吗?” “嗯。”陈山河抬腕看表,“还不到十点,你休息会儿。我一会儿回来叫你。” 陈山河推门出去,没一会儿阳阳就抱着他的书进来,身后跟着李春天。 江拾月嫌床上热,正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做冰粥。 “农村结婚真热闹!”李春天感慨。 江拾月笑,“要不,等你跟路征结婚也来村里办婚礼?” “谁要嫁给他?!”李春天跺脚,“他整天觉得跟我订娃娃亲委屈死了。一天到晚地躲我!他越这样我就越想气他。” 江拾月刚想说“有时候眼睛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话还没出口,门被推开,一个小女孩跌进来。 原本挤在门口的孩子们作鸟兽散。 “我……我不小心。”小女孩跪坐在地上,眼里含泪。 江拾月离得近,把小女孩扶起来,给她拍打衣服上的尘土,柔声问:“摔着没?” 小女孩摇摇头。 李春天拿了块喜糖给小女孩。 “新娘子,你好漂亮呀!我长大了也要像你这么漂亮!”小女孩见江拾月和李春天都很温柔,胆子大了些。 李春天跟江拾月对视一眼,齐齐笑了。 江拾月摸着小女孩的头发,轻抱着小女孩鼓励,“嗯,你长大了一定会比我还漂亮!” 等小女孩离开,李春天轻叹,“果然无忧无虑的是孩子,最好骗的也是孩子。” 虽然说女大十八变,但是五官最多只能长开,不会塌鼻梁变成挺翘鼻,也不会厚嘴唇变成薄嘴唇。 江拾月没说话,她在看阳阳。 刚摸小女孩头的时候,感觉到阳阳的视线,江拾月下意识回头。 阳阳收回目光继续看书。 李春天顺着江拾月的目光看过去,纳闷道:“怎么了?” “阳阳在不开心。” 李春天:“……” 她走到阳阳跟前,围着他转了两圈,纳闷地问江拾月:“你怎么看出来的?” 阳阳日常状态就是这样,抱着一本书能一两个小时一动不动。 “母子间的心灵感应,你不懂。”江拾月故作高深莫测。 李春天:“……” 江拾月确实说不上为什么,只能说直觉。 而且是不好的直觉。 现在的阳阳,让她感觉又有点像她刚穿过来那会儿。 江拾月略一思索,让李春天去找路征过来。 不一会儿,路征跟陈山河进来,蹲在阳阳面前,跟他闲聊。 阳阳没回应,甚至连眼神都没给路征一个。 路征皱眉问江拾月,“他怎么有发病的迹象?你们做什么了?” 江拾月:“……” 她今天结婚还能做什么? 江拾月蹲在阳阳面前,“你不希望我跟爸爸结婚吗?” 阳阳没吭声。 陈山河问江拾月:“我走以后发生什么了?” “没发生什么。” 李春天点头,“我作证,真没发生什么。我们俩在这里闲聊天来着。” 江拾月想了想补充道:“中间有个小女孩跌进来过,我们把她扶起来送了出去。” 她知道对正常人来说很小的细节,对阳阳这种自闭症儿童来说可能是很大的事。 陈山河反应很快,快速补充:“之前仪式时,全福嫂子问生男孩还是女孩,拾月说女孩。” 路征:“……” 第192章 这么着急洞房? 江拾月:“……” 陈山河:“……” 路征跟李春天退出新房,给一家三口让出空间。 江拾月把阳阳抱在膝盖上,柔声哄他:“阳阳,对不起。” 江拾月细细地跟阳阳解释了想生女孩不代表不喜欢他,而且再添个小女孩也会是阳阳的妹妹。 说自己扶摔倒的小女孩跟喜不喜欢没关系,谁跌倒在自己家也得扶一把,哪怕是个老太太。 陈山河坐在阳阳对面,摸着阳阳的小脑袋,言简意赅地承诺:“放心!只要你不同意,不管弟弟还是妹妹都不会有。” 简单粗暴,却有效。 阳阳明显松动了不少,不再那么拒人千里之外。 江拾月在阳阳额头上亲了亲,“对不起,当时我有点情绪,说话有赌气的成分,忽略了你的感受。爸爸说的对,我们是一家人,就算家里将来要添一个小弟弟或者要小妹妹也会经过你的同意。” 哄了好一会儿,阳阳的脸才阴转晴。 当然,在别人看来区别不大,阳阳还是那副面瘫脸。 阳阳转过身抱着江拾月,贴在她身前,小声开口:“你以后能不能不要抱别的小女孩?” 冷冰冰的声音说着撒娇的话,带点奶凶的萌。 江拾月有点想笑又怕阳阳生气,强行忍住,点头,绷着脸承诺:“以后只抱我们阳阳。” 想了想补了句,“阳阳同意的才能抱。” 话说太死以后真生个女孩怎么办? 陈山河显然不想让阳阳这么霸道,反问阳阳,“那萌萌能抱吗?” 阳阳:“……” 江拾月再也忍不住,笑出声。 陈山河才蔫坏! ** 到了上午十点五十八分。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再次响起。 婚宴正式开席,新郎新娘开始敬酒。 陈山河一手拎着白酒壶牵着江拾月,阳阳跟在一边,手里端着个木托盘,盘上放着两只小小的白酒杯。 陈家这边只有一桌席,坐着陈山河的大伯大娘还有婶子,按理说他们要陪女方同样血缘关系的亲戚,但江拾月的娘家人就李春天和路征两个凑数的朋友。 江拾月进门就看见路征和李春天拘谨地坐在主位上,被一群大爷大娘围着。要多不自在有多不自在。 重点是大爷大娘们不会说普通话,一个个都说着当地的方言,路征和李春天根本听不懂,只能微笑。 只是这微笑,看在别人眼里多少有点不精明。 江拾月不厚道地笑出声,在路征和李春天幽怨的眼神中,小声问陈山河,“是不是你的手笔?” 陈山河无辜脸。 江拾月才不信他,以路征和李春天的年纪,就算坐在哥嫂的桌上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哥嫂好歹年轻些,不会这么拘着他们。 陈山河义正词严地解释:“这是主宾席,最重要的客人都坐在这桌上。” 江拾月微笑,抬手捏住陈山河腰间的软肉用力一转。 陈山河身体瞬间绷紧,努力面不改色地抓住江拾月的手,轻声认错:“我一会儿弄走他们。” 江拾月这才松手。 陈山河拿起白酒杯倒满两杯酒,递给江拾月一杯,自己举起一杯。 江拾月见是拇指杯,觉得很小也没多想,仰头喝光。 陈山河:“……” 低声嘱咐江拾月,“这酒后劲儿大,你少喝点儿。” 他得干,江拾月可以随意。 七舅爷走在前头,给江拾月介绍,“这是你大伯,陈建国,大娘苗翠翠。” 陈山河和江拾月再单独敬酒,苗翠翠放下酒杯后掏出红包递给江拾月。 这叫敬酒钱。 一桌子人纷纷夸陈山河和江拾月般配,敬到谁谁就得掏红包。 路征反应很快,找到了自救的办法,他从阳阳手里拿过托盘,接过红包。 这些亲戚给的红包不是江拾月上辈子见过的那种有漂亮封面的,只是拿对联用的红纸把钱卷起来。 李春天有样学样,表示照看阳阳。 敬完一桌换下一桌。 哥嫂桌设在邻居家。 陈山河他们结婚准备了十二桌席面,都安排在左邻右舍。 被征用的人家,门口都会贴一张红色字条,上面写着该坐哪桌宾客。 比如主宾、堂客等。 白事也是红纸条。 这也是生产队的习俗之一,红事白事设席都会借用邻居街坊的房间、桌椅、碗筷、板凳等。 都是义务帮忙,不会收费,还会自己负责收拾洗碗。 有一个默认的规则就是席面上剩余的饭菜要归被征用桌椅板凳的主家。 七十年代,农村条件还不好,很多人家一年到头都吃不到一次肉,而席面都是八大碗,一半以上是肉菜。 吃席的人多数都很讲究,默认不能吃光碗。表示年年有余。 多数人只会夹自己面前一小块位置的菜,生怕别人背后说自己没规矩没见过世面。 绝对不会发生抢菜搂席的事情。 所以主家很愿意有席面设在自己家。 江拾月跟陈山河一桌桌敬。 敬到最后江拾月头有些晕晕乎乎,走路有点飘。 好不容易敬完最后一桌,陈山河把江拾月送回房间,让她休息一会儿。 临走不忘嘱咐阳阳看好江拾月。 江拾月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拍着她叫。 “月月,醒醒,我们得去上坟。” 江拾月醉酒加起床气,撒娇闹脾气,“我不去!我后悔了!结婚太累了!我不要结婚了我想睡觉。” 啪! 江拾月:“……” 捂着屁.股跳起来,人也清醒了几分,另外一只手指着陈山河,一脸不敢置信:“你打我?”还是打屁.股!!! 陈山河看着她,“后悔跟我结婚了?” 江拾月:“……” 见陈山河大有好好算账的意思,江拾月顿时忘了挨揍的事,往后挪了挪,小声解释:“醉话!醉话!别当真。” 心里嘀咕,今天什么情况,家里俩爷们怎么一个比一个矫情? 陈山河还想说什么,外面吴秀娥催促他们快点儿,他应了声给江拾月穿上鞋。 上坟就简单了,走到坟地,跟着吴秀娥下跪烧纸钱,听她念叨。 大概就是说,陈山河娶媳妇儿了,这就是娶回来的新媳妇儿江拾月,让老祖宗们在天有灵,多多保佑江拾月。 陈山河跟陈山林和陈家栋又放了一挂鞭,往祖坟上添了些土就打道回府。 回到家,才发现宾客们都已经打道回府。 来帮忙的和看热闹的人也散得差不多,还有小部分人在收尾,规整桌子板凳,把借来的东西还回去。 钱柜上的人在跟陈定国交接,收了多少礼钱,扣除多少烟酒糖茶钱和粮油米面钱,最后剩多少钱。 江拾月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没看见有自己干的活,问陈山河:“现在没事,我是不是可以去睡回笼觉了?” 那酒后劲真的很大。 第193章 闹洞房 江拾月:“……” 脸倏地烧了起来。 “你才着急洞房!” 陈山河点头,一脸坦然,“我是着急洞房。” 江拾月:“!!!” 说不过扭头就走。 陈山河快走两步追上江拾月小声嘱咐,“你合衣休息会儿。一会儿还会来人。” 江拾月虽然纳闷大晚上还来什么人,但实在太困,点头打着哈欠回到房间补眠。 一直睡到被笑闹声吵醒。 江拾月拉开里屋门,见一群六个年轻人把陈山河堵在墙和茶几之间,她唯一一个认识的就是路征,路征坐在沙发上,笑得幸灾乐祸。 明明能一打八的陈山河不但不还手,还特别“怂”的求饶,“我错了!真错了。你们高抬贵手行不行?” 江拾月一瞬间怀疑自己在梦里。 什么情况? 其中一个青年听见动静,回头看见江拾月,乐,“哎呦!新娘子自己出来了!” “你看看,还是嫂子心疼你,出来解救你了。” 陈山河跟堵着他的人商量,“我出去给我媳妇儿倒杯水行不行?” “倒什么水?倒水!人家新娘缺的是口水,懂吗?”说话的人手里拿着一双筷子,筷子尾张开像拿钳子一样往陈山河大.腿上拧。 陈山河躲闪不开,被夹的龇牙咧嘴,不还手还讨饶,“别闹!轻点儿,破皮了。” 江拾月:“……” 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看陈山河的态度明显跟这些人认识。 再看看摆满茶几的酒菜,这些青年应该是客。 但,这是什么展开? 为什么陈山河会“心甘情愿”被别人收拾? 路征看见江拾月出来,笑得牙床都露出来,“嫂子,快过来拯救你爷们!” 江拾月撩起眼皮看路征,脚步没动。 路征脸上嘴上喊着她救人,脸上的表情却是“江拾月,你快来跟陈山河一起跳坑,我要看热闹!” 恰好屋门被从外面推开,给江拾月梳头的全福人端着一盘菜上桌,看看被堵的陈山河又看看江拾月,笑骂:“立平,你们说盘子闹起来有点数!拾新娘子是城里姑娘脸皮薄!你们别太过分。” 夹陈山河的那个青年嘿嘿笑着应,“知道了,娘!你快走吧!” 全福人瞪立平一眼,把菜放下,走到江拾月跟前,牵着她往陈山河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解释,“在我们这叫说盘子,在城里可能是叫闹洞房。当然每个地方风俗不一样。 在咱们这闹这洞房,要六个或者八个未婚青年,开一桌席,跟新郎新娘闹着玩玩。都是同龄人有时候玩笑开的比较大。你不接受的,就当没听见……” 江拾月恍然,原来是闹洞房,难怪陈山河这么“孙”! 大概长辈在,几个闹洞房的青年稍微收敛了些,老老实实挪开让全福人把江拾月牵到陈山河身边。 全福人离开前还指着几个青年警告:“你们给我悠着点儿!谁要是把新娘惹哭了,看我不收拾他!” “知道了,娘!你怎么这么啰嗦?你快走吧!你这里我们都闹不开!”立平说着起身,推着全福人的背往门口送。 全福人抬手拍了立平一巴掌,笑骂“臭小子!你给自己积点德!明年结婚的就是你,你不怕他们收拾你?”人却顺着立平的力道往前走,出了门。 立平也没关门,走回来坐下,“新娘也来了,咱们开始吧?!” 另外一个青年开口:“嫂子,虽说山河哥呢比我大个一两岁,但今天你们是主,我们是客,你看你是不是该给我们发个烟点个火儿?”他说话的同时把烟盒和火柴在桌面上往江拾月的方向推。 “快快快!开始说盘子了!”院子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呼呼啦啦涌进来一堆人,男女老少都有。 李春天跑的最快,牵着阳阳站在人群最前方。 “我来!”陈山河抢道,伸手拿桌上的烟盒。 凌空伸出一双筷子在陈山河的手背上“啪”地拍了下,“不收拾你你就老实点儿!这是你能替的事吗?今天你没资格,老实站那儿。” 陈山河“哎呦”一声,收回手,老老实实站回去,给江拾月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江拾月不疑有他,拿起烟盒拆开,取出一支烟,递给离自己最近的人,也就是立平。 立平摇头,“嫂子,你这就没诚意了。说什么也得给放嘴里不是?” 江拾月:“……” 她又不是服务员。 刚一犹豫,另外一侧的青年,筷子张开又去夹陈山河的大.腿,“大男人这么没眼力见儿,干看着也不知道教教嫂子。” 陈山河连声呼痛。 江拾月狐疑地看着陈山河。 前阵子在灾区,陈山河灭火救灾受过的伤哪一次也比筷子夹一下严重的多,从来没听他吱过一声。这会儿叫的跟被捅了一刀似的,真有这么痛呢?还是戏剧效果? 陈山河朝她眨眼。 江拾月:“……” 行吧!应该是后者。 她配合地拿起一支烟递到立平嘴边。 立平这回没作妖,张嘴含.住。 江拾月划燃一根火柴想给立平点上烟,还没凑到立平嘴边就被他一个“喷嚏”,吹灭。 围观人群哄堂大笑。 江拾月:“……” 立平没有半点儿诚意地道歉:“哎呀,嫂子,不好意思!你得重新点了。” 江拾月第二次学精,擦燃火柴后,忙用手遮着往立平嘴边递。 这回立平没作妖,他旁边的人一口气把江拾月手里的火柴吹灭。 围观的人再次笑了起来。 江拾月总算明白了这个“说盘子”的游戏规则。 为难新郎新娘呗?! 江拾月第三次点燃火柴,很快的凑近立平,在他想吹的时候,稍微一倾斜。 “哎呦!” 这回叫的是立平。 江拾月刚才手歪那一下,火舌把他胡子燎了。 众人更是哄堂大笑。 陈山河也忍不住勾了下唇,垂眸看江拾月,目光宠溺。 “你还笑?”立平迁怒陈山河,连拧陈山河好几下。 第194章 用嘴喂 江拾月:“……” 明白了。 他们不会动她,但是她不让他们满意,他们就收拾陈山河。 犹豫了下江拾月还是再次拿起火柴给立平点烟。 立平不知道是怕了还是不想闹过火,老老实实让江拾月把烟点着没再作妖。 江拾月松了口气,很快发现这只是个开始。 一桌六个青年包括路征在内,每个人都会刁难她,不是“不小心”把烟掉了让她重新捡就是“不小心”吹灭火柴让她重新点。 江拾月但凡不配合,受罪的一定是陈山河,开心的一定是吃瓜群众。 江拾月摸透游戏规则,一般会配合个两三次,如果还刁难她,她就使坏烫人。 总而言之,她就像个要解救人质的战士,跟这几个小伙子斗智斗勇。 陈山河就是那个人质。 一圈烟点下来,十几分钟过去。 立平似乎是这几个青年的头,他抬手示意大家安静,清清嗓子开口:“嫂子呢,把烟给咱们点了!咱们也不能不懂事。刚才嫂子说口渴来着是吧?” 他拿过暖壶倒了一杯水,推到陈山河面前,“哥,还不赶紧喂嫂子喝水?你咋这么不疼媳妇儿呢?” 说着又上手拧陈山河。 江拾月:“……” 话是你们说的,事是你们做的,锅是陈山河背的。 陈山河一手捂着腿“哎呦哎呦”的叫唤,一手去端水杯往江拾月面前递。 他手还没碰到水杯就被筷子打在手背上。 “哥,这就是你不对了!这水是冷还是热?你不试试就给嫂子喝?咱后安生产大队的爷们可不能这么对媳妇儿。” 陈山河:“……” 他蹲下身子直接就着水杯喝了一口水。 闹归闹,立平倒的是温水。 筷子再次伸向陈山河的大.腿,还有“发小”们的刁难声,“让你喝了吗?那是给嫂子喝的。” 陈山河无奈轻叹:“不是你们让我试的?” “我们没让你喝啊!我们说的是让你试试冷热喂给嫂子!” 围观群众里年纪大点儿的“提醒”陈山河,“用嘴喂!” 陈山河:“……” 江拾月:“……” 见陈山河不动,几个人的筷子或者手又伸向陈山河,你拧腿他掐腰。 江拾月跟陈山河被围在墙和桌中间,只有能落脚的空间,躲都躲不开。 但,陈山河只哀嚎不像之前那么容易妥协认错。 其中一个人筷子敲了下桌沿,逼迫陈山河,“山河,你不疼媳妇儿,我可是个怜香惜玉的。要不,我来喂弟妹?” 另外一个青年也举手,“我也可以代劳!” 围观群众里还有人凑热闹喊:“我也愿意!” 立平指着陈山河,“听听,这么多人想帮你呢!再给你次机会你是自己来呢?还是让大家帮你。” 陈山河哪有选择的余地? 他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脸凑近江拾月。 江拾月脸颊滚烫,当着一屋子几十口人让陈山河嘴对嘴喂水,打死她也做不到。 她摇头拒绝,“我不渴。” 陈山河咽下水转头跟桌上的青年们商量,“她不渴,换下一个吧?” “不是,陈山河,你是怎么找到这么漂亮的媳妇儿的?她说不渴就不渴?人家那是不好意思!你睡觉起来是不是也得先喝一杯水?” “跟他废话那么多做什么?他是不知道吗?他是不想做!” 还有人朝江拾月茶言茶语,“嫂子,山河这也太不懂事了,他都不知道心疼你,我替你教训他!” 江拾月:“……” 大可不必。 缺乏娱乐的老百姓们,一年到头除了家里的有线广播也就只能等秋收公社里组织放场电影。 谁家结婚娶媳妇儿,说盘子闹洞房这就是最大的热闹。 整个生产大队的大人孩子大抵都会过来看热闹,房间里站不开还有很多人围在窗前、门口。 不少人都说笑着起哄。 陈山河更是得面对“筷子刑”。 现场坐着的这些青年里,除了路征,都是用筷子满级选手,筷子用的那叫一个灵活,想夹哪儿就夹哪儿。 江拾月迟迟不松口。 她脸皮真心没那么厚。 这个游戏她不是不能接受,只是接受不了众目睽睽之下以唇渡水。 “山河,你这不行啊!你是不是没哄好嫂子?你看你嫂子都不心疼你!” “就是!别怪兄弟们下狠手。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们这下手太轻,嫂子连看都不看你一眼。” “山河,两口子之间这么嘴硬干什么?该求媳妇儿的时候就得求知道吗?” “……” 闹洞房的青年们说话的同时下手也越发不客气。 陈山河连连哀嚎,被逼着跟江拾月求救,“媳妇儿,求你救救我!” 江拾月:“……” 连道德绑架都用上了?! 陈山河嘴里含着水被青年摁着头凑过来的时候,江拾月红着脸低下头,没再躲。 陈山河舌尖轻点江拾月的唇。 江拾月闭着眼启唇,温润的水流顺着舌尖流进来。 围观人群一片喊好声。 江拾月越发羞窘。 陈山河很快直起身子离开江拾月的唇,讨饶:“行了,喂完了!” “你见谁渴了喝水只喂一口的?再喂。” “就是,最起码得喂完这一杯吧?” 陈山河照例推三阻四,被收拾了半天,才配合。 闹洞房图的是热闹,新郎新娘总不配合会扫兴。 但新郎新娘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特别配合也同样没意思。 吃一堑长一智的陈山河,这回一口含了半杯水。 当然,杯子小,就是普通的白瓷茶碗,一碗最多也就能装一百毫升水。 他自己喝了两口,喂了江拾月一口,本就不剩多少。 江拾月半推半就配合着,让陈山河以吻渡水。 一杯水喂了三次,总算过了这关。 立平拍拍手,“行了!烟咱们抽了!水嫂子也喝了!现在咱们正式开始玩游戏吧?!” 江拾月:“……” 敢情过去大半个小时只是开胃前菜?! 第195章 当众接吻 “好!” “对!” 立平扭头朝围观群众笑骂,“问你们了吗?让你们看热闹没让你们凑热闹。” 众人哈哈大笑。 其余青年都纷纷表示同意,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只有路征没玩过这种游戏,还在苦思冥想。 坐在茶几最左侧的立平从盘子里取出一块硬糖。夏天糖纸容易粘在糖块上不好揭,他一边费劲的抠糖纸一边道,“那我先来抛砖引玉。结婚嘛!是喜事,怎么能少得了喜糖?这样,我也不为难你们两个,你们只要把这块喜糖吃了就算过关。” 被忽悠了几次的江拾月才不会相信他的鬼话。 吃糖是真的,但是肯定不能轻松吃到。 果不其然,立平让人帮忙拿来一根缝衣线,系在糖块中间,拎着线头把糖举到江拾月跟陈山河之间,宣布游戏规则,“我喊一二三,你们一起张嘴吃!从中间咬掉一人一半就过关。” 江拾月:“……” 这不还是变相接吻? “一” “三!” 江拾月:“……” 江拾月还没反应过来,陈山河一把抓着缝衣线稳住糖块,张嘴吃掉了糖。 众人哈哈大笑。 立平摇头叹息,一脸无奈地对江拾月茶言茶语,“嫂子,你看我哥实在是太喜欢你了,总想试探自己在你心里的地位。” 话音未落筷子就夹向陈山河的腿。 其余人也都拿着陈山河练筷子功,夹大.腿的、夹小腿的,还有夹腰侧的。 江拾月注意到路征夹得最欢,明显公报私仇。 闹洞房的青年们,一边收拾陈山河一边训他。 “让你都吃了吗?你都吃了嫂子吃什么?” “能不能听懂游戏规则?” “今晚是不是不想洞房了?” 陈山河连声讨饶,表示能听懂。 他们收拾了陈山河一会儿,重新拿线绑了新糖块。 这次立平他们学聪明,站起来两个人,一个押着陈山河,一个站在江拾月背后。 立平举着糖一喊开始,陈山河和江拾月背后的人就摁着他们的头往中间凑。 陈山河跟江拾月额头碰额头,但是被线拴着的糖块不是静止的,来回在空中晃荡。 江拾月跟陈山河一连被推着脸碰脸好几次,糖没吃到,倒是嘴对嘴三四回。 青年很满意,围观群众笑的很开怀,喊好声不断。 江拾月不打算再“彩衣娱人”。 立平离江拾月近,每次都是他负责推江拾月。 江拾月一连两次“不小心”踩到立平的脚面。 她穿的是细跟凉鞋。 踩一下,立平就皱眉一次。 “算了,给你们降低下难度。”立平认输收回手,把糖递到江拾月嘴边,“嫂子,你先咬,咬一半就行。你要都吃了我们肯定不敢动你,但是山河得挨罚,你要舍得你就吃。” 江拾月:“……” 她张嘴含.住糖的一点儿边,露出一大半。 陈山河就站在江拾月对面,眼前的画面让他呼吸都慢了半拍。 昏黄的灯光下,江拾月整个人像镀了一层金。 盛装打扮,容颜精致,红着脸,樱唇微启,咬着半块糖等着他采撷。 陈山河努力控制自己不让这群损友看出端倪。 显然青年们也没打算看,直接上手按住陈山河的头往江拾月脸上怼。 陈山河头往后仰,努力对抗后脑勺上的力道,尽量动作轻柔地靠近江拾月,张嘴咬住糖块的后半截。 七八十年代的硬糖是真硬,陈山河用力咬了半天,都没咬碎。 看在围观群众眼里,陈山河和江拾月就是在接吻。 喊好鼓掌声一直未停。 立平他们的视角没有借位效果,有些遗憾,“糖块给大了,应该给一半。” 江拾月:“……” 万万不能给立平再来一次的机会,忙跟着用力。 咯嘣一声把糖块咬碎。 江拾月嘴里只有一点儿碎片,陈山河吃了大半。 立平右侧的青年,江拾月听见陈山河管他叫二哥。 二哥笑眯眯地问,“山河,糖甜不甜?” 陈山河一脸警惕,不答话。 “看你吓得,我就问你甜不甜?怎么结婚不开心?糖不甜?” 陈山河:“开!甜!” “甜啊?那再来一块?” 陈山河:“……” 江拾月:“……” 陈山河求饶,“二哥,你快饶了我吧?我已经连吃两块糖了。再好吃的糖连着吃也要命。” 笑面虎二哥立马抓着陈山河的漏洞,转脸朝江拾月告状,“弟妹,你看,他吃糖都嫌甜,这以后过日子,总甜甜蜜蜜的他不得腻?” 陈山河:“……” 陈山河长叹,“二哥,有事咱说事。我娶个媳妇儿不容易,你不能这么拆台的。” 二哥笑得更开怀了,“对嘛!这才是新郎官该有的态度。在座的可都是光棍,谁都是背着锄头来的。干农活一把好手,挖墙脚说不定也好使。” 二哥话说得不客气,出的游戏是难度最低的,就让陈山河跟江拾月喝了交杯酒完事。 难度在于蒙着眼喝,但比立平的吃糖游戏难度低很多。 立平他们纷纷喊二哥放水。 二哥笑而不语示意他们下一个。 下一个是路征。 路征在城里没参加过这样的闹洞房,很新鲜。 现学现卖,“都是兄弟都是战友的,我也不为难你。”路征指着桌上的油炸花生米,“你把这花生米吃了就算你过关。” 陈山河挑眉,不信路征这么好心,什么都没说站在原地等着。 “当然,一辈子结婚就一次的事,就算吃花生米也得一辈子记忆犹新对不对?” 李春天警告路征,“路征,你差不多点儿可以了。” 不等路征说话,李春天附近站着的老人先开口,“姑娘,你们城里人不懂,这是我们农村的习俗。闹洞房是为了辟邪,越热闹说明新郎新娘过得越好。” 李春天:“……” 过得好不好跟闹洞房有一分钱的关系吗? 但,家教让她无法跟老人顶嘴,只能警告地瞪路征。 第196章 蒙眼找新郎 江拾月咬牙,日后路征求她头上,她不扒路征一层皮她就不姓江。 路征的游戏规则看着简单,比立平的吃糖还损,偏生分寸拿捏的刚好,不算闹得太过分。 就是会让江拾月比较羞窘。 陈山河问路征,“路征,我记得你们家让你明年结婚是吧?我一定带着我们营的兄弟们去给你贺喜。” “威胁我也不好使。”路征摇头,“我结婚是明年的事,再说了,我结婚的时候你是不是营长还不一定呢!” 立平筷子快速在陈山河腿上拧了下,“不知道你今天什么地位吗?跟谁俩呢?还敢威胁人?” 说完转脸对着路征安慰,“兄弟,别怕!在我们这儿闹洞房是有规矩的。只有未婚可以闹,已婚的不能闹。要不然冤冤相报何时了?所以,他没机会报仇,你尽管上!” 路征乐了,“这规矩我喜欢!” 陈山河:“……” 陈山河特别识时务的认错,“路哥,我错了!手下留情!” 路征特别大爷范地昂下巴示意江拾月的方向,“你看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江拾月:“……” 脸皮再厚也扛不住他们这么闹。 陈山河明显也不愿意,嘴上说着讨饶的话,手就是不动。 不动就要被收拾。 陈山河固然有装的成分,但是筷子都是竹子的,夹一下肯定也是真疼,五六双筷子连番夹,一般人也真受不了。 自家的男人自己心疼,江拾月看不下去,自己拿了粒花生米,丢进领口,深吸一口气含胸收腹,一抖裙摆,花生米就落了下来,江拾月弯腰接住,塞进陈山河嘴里。 围观的人群哈哈大笑。 立平他们都摇头。 立平啧啧有声,“哥啊!你看嫂子多心疼你?舍不得你受罪。”说完转脸遗憾地看着江拾月,“不过,嫂子,虽说是游戏,但是游戏也得守规则,我们说的是得山河哥自己拿着花生米动手。” 江拾月:“……” 一句麻麻批当讲不当讲? 这闹洞房看似荒诞,其实很考验夫妻的感情。 他们闹的不算太过,但也让脸皮不够厚的新娘新郎很难受。 他们看似对江拾月恭恭敬敬,就算江拾月不配合也不会有任何惩罚,但是他们会惩罚陈山河。 新婚夫妻,就算不是热恋最起码也在新鲜期,总不好让对方觉得自己不在意对方,何况众目睽睽之下,新娘再怎么也不好干看着新郎被收拾吧?! 总归最后会妥协。 陈山河拿起花生米微微侧着身子挡住江拾月,食指勾着江拾月的领口往外拉,尽量不跟她有肢体上的碰触。 不是不想碰,是不敢。 江拾月连修长的脖颈上都染了一层蜜粉色,她侧过头,闭上眼,不好意思看。 陈山河快速把花生米往江拾月衣领里一丢。 江拾月僵住。 现在妇女们即使穿内衣多数也都是类似运动款那种,江拾月穿得是自制BRA。 陈山河好巧不巧把花生米扔进了一侧杯内。 陈山河注意到江拾月的反常,推着江拾月转身的同时,弯腰朝裙摆伸手,下一秒赫然一粒花生米出现在他手中,陈山河摊手示意之后,把花生米扔进嘴里。 门边有个小孩,指着江拾月喊:“花生米还在新娘衣服里!” 江拾月:“……” 她觉得有些时候“童言无忌”其实是个贬义词。 江拾月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自己面对墙壁,迅速揪着衣服往外扯,自己含胸驼背收腹弯腰。 陈山河连身都来不及回,直接背过手抄向裙摆。 小小的花生米精准地落在陈山河手里。 众人:“……” 路征:“……” 闹洞房的诸人:“……” 立平瞪圆了眼,“你们两口子可真默契!” 路征食指在眼尾摩挲,“我是该让你们过呢?还是该说你们作弊重来呢?” 二哥敲桌,“差不多可以了!都十点了,你们还真不让人家洞房了?” 路征点头,“给二哥面子,算你们过,下一位。” 下一位是王山,王山双手合在一起搓了搓,“等了半晚上,终于到我了。咱们玩点儿什么呢?听说你们今天一整天都没东西?你看他们多坏,不让你们坐下还不给你们东西吃。这样,我唱个白脸请你们吃点菜。” 王山倒转筷子,夹起一根豆角宣布他的规则,“新郎新娘,你们一人咬住一端往中间吃,吃光算事。为了防止你们作弊,我会在中间位置绑上线,谁要是作弊吃多了,那就重来!反正你们没吃饭,吃几根豆角又撑不着。想吃饱你们就多重来几次,我们也好看看热闹,大伙,是不是啊?” 围观群众齐刷刷喊道:“是!” 江拾月:“……” 炒豆角每一段大约尾指长短,相对来说比较好咬。 陈山河和江拾月各自咬着一端,努力往后仰头,尽量不头碰头。 江拾月才伸出舌头,拎着线的王山手一提,陈山河和江拾月猝不及防对在一起,舌碰舌,成了当众舌吻。 陈山河和江拾月都羞得侧过脸面朝墙壁。 江拾月其实能接受这种程度的接吻,毕竟即使几十年后的婚礼现场也会有这样的吻戏。 年轻人兴致来了,当众接吻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可这是78年,还很保守的年代。 王山拧了陈山河一下,“人家新娘羞羞答答也就算了,你一个大老爷们缩什么?豆角还没吃呢!” 刁难人谁不会? 王山也是折腾了陈山河和江拾月两三次才让他们顺利通过。 相当于陈山河和江拾月当众接吻好几次。 江拾月发现能上桌来闹洞房的青年都很要分寸,他们看着贫但不过火,闹起来疯但不过度,刁难起人来不含糊却不会让你接受不了。 每个人为难他们少的时候一两回,多的时候三四回,基本上就会放水让他们俩通关。 王山之后还有两个人。 一个让把瓜子糖块用胶布粘在江拾月衣服上,陈山河只能用嘴把这些东西吃进嘴里。 主要瓜子糖块都捡着羞人的地方贴,其中一颗瓜子仁就贴在江拾月鼻子下方,明显就是让陈山河吻她。 江拾月和陈山河都不愿意配合,陈山河照例又被狠狠收拾了一顿。 帮着往江拾月衣服上贴食物的是围观人群里的已婚妇女。 其中一个还安慰江拾月,“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好半晌,两个人才半推半就完成任务。 最后一个人更损,让江拾月蒙起眼睛在十个青年里挑出她的新郎官。 第197章 心有灵犀 78年的生产队最不缺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不一会儿就挑出了九个青年跟换成了同款衣服的陈山河站在一起。 江拾月的眼睛被用她的红盖头叠成三指宽的长条蒙起来,眼前血红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江拾月感觉不知道谁揪着自己衣袖一角牵着她往旁边走。 一身酒气加上刻意疏远的距离,应该是个男人。 “嫂子,我跟你说,从你站的地方往右走,一步一个人,总共真假十位新郎。你可以摸脸……当然你要愿意也可以抱一下,我估摸他们也都没意见。” 立平话音刚落,江拾月右边响起几声窃笑,以及不整齐划一的“我愿意”。 江拾月在其中听出了路征的声音。 立平继续给江拾月普及规则,“嫂子你就有一次机会,选好了新郎,不摘布条就得亲一下。当然,嫂子你要是不好意思,他们也可以亲你一次。选对了呢?你们就顺顺利利洞房。选不对的话……那山河哥今晚就别想睡觉了。” “还有,山河哥你最好老实点儿。你要是故意弄出点儿动静什么的来提醒嫂子。那我跟你说,你出动静的时候嫂子站在谁面前谁就亲嫂子!” 陈山河:“……” 真狠。 江拾月没说话。 事实上,不管立平他们这些闹洞房的还是围观群众都发现“找新郎”这个游戏是江拾月参与度最高的一次,一点都没讨价还价。 立平宣布完规则放开江拾月的衣袖,她就开始往旁边移动。 失明的感觉很不好,江拾月刚开始往旁边走的时候很胆怯,步子迈的很小,像螃蟹一样,一挪三蹭。 真假新郎们贴着刚才陈山河和江拾月靠着的墙站成一排。 江拾月怕摸错人,也不伸手,都是用脚。 右脚先在地面上往前、左、右小范围挪动,碰到障碍物就收回来,碰不到障碍物左脚就跟上。 让一些等着看热闹的人很失望。 立平他们几个轮番起哄。 “嫂子,你快伸手,山河哥就在你旁边!” “哎哎哎!嫂子赶紧抱住山河哥,他就在你面前!” “嫂子你走过了,回头,山河哥在你后面!” “……” 捣乱声不绝于耳,江拾月假装听不见也不回应,只是笑着往前小步挪。 围观的李春天看着都替她捏一把冷汗,不自觉地喊出一句,“新娘,加油!” 这个时间,剩下还在看热闹的多数都是青壮年,老人孩子大都站不了那么久已经各回各家。 连阳阳都被抱到隔壁去睡觉。 听见李春天这一嗓子,在场的妇女同志们也开始跟着喊,“新娘,加油!” 二哥往后回头,看了看围观群众,笑骂:“快别加油了,再加错过新郎了怎么办?” 女同志们哈哈大笑。 江拾月依旧不言不语地往前挪动,她步子很小,速度不快,却没有半分犹豫。 一连过了五个人,没伸手摸过,也没在谁面前驻足。 眼看着她又过了第六个第七个“新郎”。 连立平他们都不再起哄,屏住呼吸看江拾月。 王山还忍不住提醒了句,“嫂子你可已经过了七个人了哦!确定里面都没新郎官吗?这样,我们大度一点儿允许你回头一次。” 江拾月摇头,声音不大语气坚定,“不用!” 立平他们闻言纷纷吹口哨。 说话间江拾月又过了第八个人。 就在大家以为她还会继续走的时候,江拾月停了下来。 停了几秒不动。 立平探头,“嫂子,你是觉得走错了吗?没事你还可以回头。” 以前闹洞房,也会有这个游戏,大部分新娘都是小心翼翼摸过去,既不想被人占便宜也不想选错。有人还会反复摸,所以才加了一条必须一次找到不能回头的规矩。 可江拾月不一样,她全程没摸过任何“新郎官”,连停都没停一下。 江拾月摇头开口,“不是,我就想问问,抱一下算不算?” 立平:“……” 围观群众:“……” 所以你犹豫不是因为走错了只是因为不好意思亲? 立平提醒:“嫂子,你要是抱错了,假新郎也要亲你的。你确定就现在这个?” 江拾月没说话,双手往前伸,触到面前的人之后,一手抱他的腰,另外一只手摘下来自己眼上的红布。 乍见光亮的眼睛还有些不适应,江拾月眯起眼抬头。 陈山河含着笑,眼睛像装进了整片星空,黑亮黑亮的。 房间里掌声雷动。 这回陈山河没等着人催,直接低头吻住了江拾月的唇。 江拾月明显感觉到陈山河的吻有些失控。 她在他背上轻拍提醒。 屋子里还这么多人呢! 陈山河这才起身松开她。 “嫂子,能不能告诉我们,你是怎么这么精准的找到陈营的?”嘴替路征,问出了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 江拾月一脸无辜地反问,“你们不是说这游戏考验的就是心有灵犀?我自己选得男人还能找错?” 路征:“……” 立平等人:“……” 以前闹洞房找错新郎的新娘是不是哭死? 围观群众:“……” 明知道她胡诌偏无言以对。 “行!既然你们过关了,春宵一.夜值千金,我们就不打扰了。祝你们白头偕老!” “百年好合!” “明年生个胖小子!” “……” 立平他们说着祝福的话,开始撤摊。 临走还把战场打扫干净,瓜子皮花生皮,一桌残羹剩饭全部清理干净。 围观群众也一人一句祝福的话散去。 江拾月松了口气,总算完事。 看着不过是六个游戏,但耗费的时间并不短,桌上的菜都被吃的七七八八。 时间逼近零点。 偌大的喜房内,不多时只剩下江拾月和陈山河。 陈山河一身酒气,从背后抱住江拾月,炙热的呼吸喷在她脖颈上,轻声喊她的名字,“月月。” 语气三分酒意三分黯哑四分亲昵。 江拾月莫名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中午喝下去的白酒后劲似乎过于绵长,江拾月觉得自己又开始有些晕,有些热。 她开口,声音有些颤,“嗯。” “你是怎么认出来我的?”陈山河跟其他人一样意外。 “闻味啊!”江拾月笑。 第198章 洞房花烛 夜浓酒醉,洞房花烛夜。 这些词放在一起本就比世界上最烈的药还让人心神荡漾。 更何况是一对正值热恋的新婚夫妻。 江拾月闭上眼,放任陈山河在自己身上点火。 “乖,告诉我!”陈山河咬着她的耳垂轻声诱哄,一手勾着她的腰,另外一只手却攀上高峰。 战栗沿着被咬的耳唇一路向下蔓延,同他手下的微疼一起汇成一道闪电,劈的江拾月小腹暗流涌动;忍不住软了身子吟哦出声。 “你身上沾了花香味。”江拾月声音软糯,有些微喘。 她今天身上头上戴的都是鲜花,尤其是香水百合,香味很浓。 陈山河几次抱她吻她,身上沾染了一些。 其他新郎官都是本地青年,平日里就在地里干活,身上的味道就算不难闻但是也不会好闻到哪去。 还有陈山河一直在西北,跟这边青年们惯抽的烟不一样,身上的烟草味道自然也不一样。 她之所以不去摸高矮胖瘦,一是不想乱摸被围观群众看热闹。二是猜到既然让她挑新郎就证明假新郎大都身高相仿。 事实上摘下蒙眼布后,她也验证了自己得猜测。 陈山河轻笑,“原来还有这好处?那我得多沾点儿香气。” 说着一把抱起江拾月走进里屋把她放在炕上。 红烛摇曳,一室生香。 ** 江拾月早晨醒来,陈山河还在睡。 他这几天忙里忙外大约累坏了,眼下乌青。 江拾月坐在炕上怔怔地看着陈山河一脸懊恼。 洞房花烛夜失忆? 简直离了个大普。 确切地说也不是失忆,是断片。 她记得陈山河怎么抱她上炕,怎么脱她衣裳的。 甚至还能清晰地记得陈山河的大掌的粗粝感是怎么一寸寸布满全身的。 唯独不记得临门一脚怎么发生的。 江拾月懊恼地抱着头在自己睡觉的地方翻滚了一圈。 说好的人间极乐之事呢? 人生四大喜事之一,她经历了但是不记得? 江拾月长叹,这算怎么回事? 还有她好像也没有小说里描写的那些事后症状。 腰不酸腿不疼。 两个人几年前就有过露水之实,也没落红。 “啊啊啊啊!”江拾月抱着头哀号。 都怪婚礼上那些白酒。 说是自酿的粮食酒不上头。 是不上头,但失忆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道黑影笼罩在江拾月上空。 她睁开眼就对上陈山河忍俊不禁的脸。 他在嘲笑她吗? 他在嘲笑她。 不等陈山河开口,江拾月先发制人,“你这人属猫的吗?什么时候醒的?吓死我了?” “是吓死你了?还是委屈着你了?”陈山河单手支着脑袋,侧躺着,单手去勾江拾月的腰。 这是一个很暧.昧也很危险的姿势。 江拾月又想起断片前那些脸红心跳的画面,红着脸别过他,伸手推他,“吓到了,你别碰我。” “哦!”陈山河点头,“我还以为昨晚没满足你,才让你一大早这么的欲……求不满。” 江拾月:“……” 瞬间像只炸了毛的小猫,朝陈山河瞪眼,“你才欲求不满!” “嗯,确实。”陈山河坦荡承认,单胳膊撑着身体的重量,另外一只手去解江拾月的扣子,“你还欠我一个洞房花烛夜呢!” 江拾月双手抱住他的胳膊不让他作乱,“太阳都这么高了!得起床。你不是说新媳妇今天还得磕头?” “那也得先把错过的洞房补上。”陈山河说着低头亲下来。 “等等!”江拾月双手捧着他的脸,“什么叫错过的洞房?” 陈山河摸摸鼻尖,也有几分懊恼,“昨晚咱俩都睡过去了。” 陈山河本就两天一.夜没合眼,从中午被灌到晚上,醉的不轻。 江拾月下午补了一会儿觉,晚上闹腾半天又累了,先扛不住求饶闹着要睡觉,陈山河不同意说洞房花烛夜说什么不能盖棉被纯睡觉。 但,大度的表示可以让江拾月先休息几分钟。 结果两个人都睡着了。 睡着时,两个人的姿势还是抱在一起的。 江拾月:“……”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两个人的脸越贴越近直到唇齿相交。 陈山河一个翻身到了江拾月上方。 他的手从她后背上抽出,沿着腰侧线条往下,在腰窝处轻轻摩挲,低喃,“好细!生怕力气大了给你掐断。” 江拾月闭上眼,说不出话。 他掌心有薄茧,指腹粗粝,她皮肤柔软细腻。掌心滑过,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冷?”陈山河问,呼吸有些重。 江拾月摇头。 陈山河自说自话,“我给你暖暖。” 他的手很大,但也只能堪堪握住两团白软,如他所说“暖暖”。 江拾月羞恼,挺起脖子咬他。 陈山河吃疼闷笑,一手松开继续向下。 手在前,唇在后,从江拾月的锁骨一路向下开疆拓土。 江拾月视线开始模糊,两手抓住陈山河的头发,只是不知道要推开还是要往自己方向拉。 两个人的衣服昨晚上就脱了精光,这会儿坦诚相待,陈山河想做什么完全没有半点阻拦。 这回终于到了最后一步。 陈山河整个人压向她。 江拾月倏地躬起腰,眼角泌出生理泪水。 她都不是第一次了,为什么还这么痛? 转念一想,唯一一次还是四年前,疼也正常。 陈山河心疼地吻去她眼角的泪,但也仅限于心慈,手却不软。 渐江拾月脸越来越红,直到吟哦出声。 陈山河低声吓她,“这可是白天,外面都是人,不怕被听见?” 江拾月:“……” 他这个罪魁祸首有脸说? 江拾月恼羞成怒,抬头一口咬上他的脖子。 恰好咬在喉结上。 陈山河闷哼一声,眼眸又深了几分,伸出一只手遮在江拾月的嘴上,“你自己惹的,自己忍着!” 江拾月很快明白他为什么遮着她的嘴,两手紧扣身下的炕单,对上陈山河含笑的眼,气不过,两手攀着他的背,指甲向下用力。 背上传来火.辣辣得疼。 陈山河松开捂着江拾月嘴的手,低头吻住她的唇。 第199章回大院 两个人收拾妥当出房门时已经九点多。 江拾月红着脸任由陈山河搂着。 她终于体会到腰酸腿疼什么感觉。 还有那种不可言说的疼。 江拾月小步小步的往前挪,生怕自己走路姿势会因为本能不雅。 实际上不过是掩耳盗铃。 一出门就看见路征和李春天坐在树荫下,一人端着一碗冰看见他们俩出来笑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阳阳在一边看书,见他们一起出来,把书扔了往江拾月这边跑。 还没到跟前,被陈山河拦住,单手抱起来,“小伙子,都三岁了稳重点儿!” 路征短促地“呵!”了声,“就是,学学你爹,日上三竿才起,多稳重?瞧瞧这一脸春风得意!啧!” 啧字拖着长长的音。 江拾月脸又烧了起来。 “你要是嫉妒你也可以早点结婚!”陈山河面不改色地怼回去。 李春天难得跟路征一条战线,朝着江拾月开炮,“月月啊!看你这一脸雨后玫瑰的娇艳!果然……” 果然什么她也没说,但是大家都懂。 江拾月这会儿脑子有点不太好使,平日里的伶牙俐齿不见了踪影,学着陈山河回怼了一句,“你要是嫉妒也可以早点结婚!” 李春天:“……” 叹气:“友谊的小船啊!它说翻就翻。亏我们饿着肚子等到现在。” 吴秀娥听见动静从偏房走出来,正好听见李春天的话,笑着救场,“来来来,吃饭!” 陈山林和陈家栋帮着把老爷子从房间里抬出来放在轮椅上。 江拾月跟着陈山河跪在陈定国和吴秀娥面前敬了媳妇儿茶,娇羞地喊人。 “爹!娘!” 陈定国和吴秀娥连连应声,齐齐从口袋里掏出红包塞给江拾月。 嘱咐了两句让他们以后好好过日子之类的话。 吃饱饭的时候,陈定国问:“你们什么时候走?” 陈山河跟江拾月对视一眼,“我们这两天就该走了。” 一晃二十余天过去了,扣除路上的时间还有差不多一星期时间。 他想先把江拾月送到学校。 陈定国点点头没说什么。 陈家栋先沉不住气,问江拾月,“小婶,你说话还算话不?” 江拾月点头,“当然。你好好学习,我肯定就会兑现承诺。” 陈山河看向陈山林,“哥,你的事……” 陈山林摆摆手,“不用担心我。我会处理好的。” 陈山河点头,“过段时间我安顿好会来接咱爹娘。” 江拾月跟着道:“大哥,我们走了,还得麻烦你帮着爹娘搬回正屋。” 她指着新房道。 吴秀娥忙拒绝,“这可不行!那是你们的新房,我们咋个能住?你不知道这两天来吃席的亲戚都夸这房子收拾的好呢!” 陈山河结婚是吴秀娥这几年来最扬眉吐气的一天,人人夸她。 夸她生的儿子有出息夸她儿媳妇儿漂亮夸她穿的衣服好看。 衣服是江拾月给她挑的,她也很喜欢。 夸最多的就是那两间新房。 他们公社普遍比较穷,大多数人家都是土坯房。也不讲究什么客厅卧室厨房。 往往功能分区取决于自家房间大小。 多数人家都是厨房客厅杂物间于一体,说不定还得捎带一部分卧室功能。 不光不分功能,更没有装修一说。 家家户户土屋土墙,屋里不够亮堂,墙上时不时还簌簌掉土。抬头就是木房梁和草顶。 总之,灰扑扑的一片。 谁家有个城里亲戚,偶尔去吃个席回来,能吹半个月。 吹城里的菜,吹城里的大白墙,吹城里的黑白电视机。 而这些,江拾月的新房都具备了,还有更时髦洋气的沙发茶几,唯独没有电视机。 因为生产队还没通电。 江拾月也不劝,看着陈定国。 陈定国笑着侧头,“你别争了,他们当初修房就是为咱老俩修的,在里面办婚礼才是顺便。” 吴秀娥蒙,“那还过户……” “我猜啊是怕赵彩凤使绊子。” 江拾月竖起拇指,“还是老爷子通透。” 吴秀娥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心里酸酸甜甜的。 路征开口:“老爷子,恐怕这里也是你们暂住。我跟您这媳妇儿……”抬下巴虚指江拾月,“打赌输了。说给咱们生产队盖一所小学校也顺便给你们盖五间砖瓦房。不过我这次出来没带那么多钱,过阵子会给你们汇过来。老爷子,到时候还得麻烦你张罗一下。” “这怎么可以?”陈定国连连摆手,“不要,不要!” 房子收拾一下,他能接受,主要是儿子还能用来办婚礼,盖五间大瓦房可使不得。 那得四位数! “学校的话,我替孩子们谢谢你。”陈山河开口,“瓦房算了。过阵子我会接他们到单位医院。等我爹好了,房子我自己盖。” 几经商量,最后采纳了陈山河的建议。 吃过饭,陈山河和路征还有李春天到市里去买火车票顺便买些特产。 江拾月“行动不便”不肯出门,在家补觉。 ** 按理说婚礼第三天是回门。 江拾月无家可回,加上陈山河路征和李春天的假期余额不足,一行人直接打道回府。 一行四个大人,就江拾月一个普通老百姓,剩下三个都是“特权”阶级。 本来说好直接送江拾月去学校报到,但是江拾月想起来她还拜托嫂子们改了一批衣服,她得把那些衣服先卖掉。 主要是,她这一走就是一学期。 需要把工装换成钱,最起码也得在换钱的路上。 回去的路上很顺利,三天两夜,回到驻地所在城市。 江拾月落地时竟生出几分回到故土的感觉。 大约因为穿越后,她在这里呆的时间最久。 到市里后,四个人分道扬镳。 各回各家。 恰好赶上班车外出日,江拾月和陈山河正好搭车回去。 出来的逛街的嫂子们看见他们十分意外,纷纷笑着打招呼。 “陈营,嫂子,你们这么快回来了?” 江拾月顺手把从陈山河老家带回来的特产分了分。 寒暄过后,有嫂子主动开口跟江拾月汇报,“嫂子,你临走留下的工装,我们都改完了。” “辛苦你们了!” 江拾月望着窗外后退的街景,雄心勃勃。 第一批货有了,创业本金虽然不多,也有。 改革开放的春风也开始吹起来。 第200章 吃软饭就吃软饭吧!好消化 “一二一!一二一!” “一二三四!” “……” 江拾月在嘹亮的口号声中醒来时,有点怔忪。 “醒了?” 陈山河略带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搭在腰上的胳膊也开始收紧。 江拾月侧过头,问自己醒没醒,他却还闭着眼睛。 江拾月轻“嗯”,想拿开腰上的胳膊,起床。 时间紧任务重。 只有两天时间处理工装的事。 其实她提过自己去学校报到,陈山河不同意,说不放心她一个人出远门。 在法律法规普遍不够完善的年月,女孩子独自出门确实是件很危险的事。 虽然江拾月觉得自己有能力自保,但不愿去驳陈山河的好意。 再说,两个人最近蜜里调油,感情升温,乍然分开,江拾月有点舍不得。 江拾月不但没能挪开陈山河的胳膊,感觉搭在腰上的手更勒紧了些。 江拾月:“……” 不等她开口,陈山河动了,握着她的手往下伸进被子里。 9月初秋,大院地处西北,早中晚温差大。 江拾月的手在被子外有些微凉,掌心碰到炽热的硬物,像被烫到倏地收了回来。 她红着脸下意识往卧室门的方向看了眼。 如今两个人夫妻之名夫妻之实都有了,同床共枕是理所当然。 昨晚陈山河又把床重新换了下,大床换回里屋,单人床放在外屋,外侧临时用绳子缠了几圈充当护栏。 江拾月跟陈山河睡在里屋,阳阳睡在外屋。 阳阳对自己一个人睡这事不像一般小朋友那么排斥。 他素来喜欢独处。 陈山河似是不瞒她的举动,搭在她腰侧的手,在她腰间捏了下。 不疼,就是痒。 江拾月忙抓着他的手,低声娇斥,“别闹!” 陈山河不答,手任由江拾月抓着,但他有两只手,另外一只手伸到江拾月心口,隔着衣服不轻不重地捏了把。 “呀!”江拾月不小心出了声,吓得忙抬手捂着自己得嘴,眼睛再次看向房间门口。 陈山河的手趁机从衣服下摆伸了进去,一路往上。 江拾月羞恼,低声警告:“陈山河!” “在呢!”陈山河好脾气地应着,手下动作不停,脸贴近江拾月,说完就轻咬江拾月的耳垂。 江拾月浑身一僵,肩颈处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陈山河腾出一只手向下。 江拾月下意识去拦,却晚了一步,双手握住他的手腕,低喊出声。 “果然……”陈山河手举到眼前,指尖泛着亮光,在她耳旁轻声道,“这么……” 江拾月不等他说完就抬手捂住他的嘴。 陈山河就势在她掌心轻啄了几下。 江拾月倏地又收回手。 陈山河顺势翻身到了江拾月上方。 “大清早的……”江拾月推他胸膛。 陈山河有点委屈,“我都忍好几天了。” 光路上就三天两夜,回来前一晚念着她不舒服没动她。 昨晚刚回来怕她舟车劳顿太累,没动她。 身为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 对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娇.妻。 陈山河觉得自己自控力已经非常非常好了。 江拾月轻咬下唇,“可是阳阳……” “我尽量动作轻点儿,你争取小点儿声。” 江拾月:“……” 她是故意的吗? 她是忍不住。 …… 陈山河低头吻住江拾月的唇,吞下了她的声音。 其实,他喜欢听她的声音。 江拾月平时里过于独立。 只有情动时,才会糯着声音喊他的名字。 让他觉得那一刻他是她的全部。 但,大院的房子比老家的土坯屋还不隔音,房间又都不大。 这个点儿,嫂子们大都在家,要是听见动静,回头打趣江拾月。 怕最后吃苦受罪的是他。 只是陈山河能消掉江拾月的声音,却没办法让床安静。 家属院里这些家具都是统一配的,已经有些年头,翻个身都会吱吱悠悠的响。 哪怕陈山河刻意放轻动作也还是会有声音。 **** 一家三口洗漱完已经过了饭点儿。 江拾月怒瞪陈山河,“都怪你!” 陈山河心虚地摸摸鼻子,不敢吭声。 还好从老家回来,买来带在路上吃的面包点心还有点儿。 他们这一趟回老家呆的时间长,临走时把家里的蔬果什么都送到了豆豆家。 “中午请你大餐补上。”陈山河哄江拾月。 江拾月轻嗤,“你有钱吗?” 陈山河:“……” 他原本倒是攒了百多块钱,但是回老家时四个大人的火车票花的就差不多。 临走时找战友们借了二百块应急。 回家后大部分用来装饰老屋了。 两个人办婚礼,亲戚街坊们给的礼钱支付完酒菜还剩下一百多块。 陈定国的意思是穷家富路,要给他带上,但他没好意思要。 也就是说,陈山河自己现在负债二百块。 江拾月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块钱在桌面上推给他,“你先拿着去还了借来的钱。” 陈山河习惯性拒绝,“不用,我还有一个月津贴没领,一会儿我去财务领出来。我战友的钱不着急。”他慢慢还上。 自打结婚,时不时就因为江拾月身处负债状态,已经习以为常。 “陈山河,咱们现在是夫妻对不对?” 陈山河点头。 “咱俩既然是夫妻,财产和债务都是共同的。你的钱是我得钱,但是你的债也有我一半。再说,这五百是从赵彩凤那里讹来的,本来就是你的血汗钱。” 陈山河还是摇头,“话是这么说。但是你现在要去上大学,需要花钱的地方多着。我知道学校里给补贴补助,但是给的生活费肯定不那么富裕,你身上有钱想吃什么穿什么自己买,别受难!” 江拾月皱眉,试图组织语言让陈山河接受又不让伤他面子的话。 她想说,她随便赚赚比他一个月都挣得多。 真不用这么省。 思来想去,没找到合适的措辞,放弃,转手把钱推给阳阳,“儿子,这是你下半年的零花钱。” 阳阳:“……” 陈山河:“……” 阳阳抬头看看江拾月又看看陈山河,小大人似的轻叹一声。 陈山河舌尖抵着后槽牙看江拾月,看了会儿,忽然笑了。 第201章 外号散财童子 江拾月知道陈山河是典型的大男人,花媳妇儿赚的钱这事对他来说确实是伤自尊。 但,她身为一个穿越人,一个受独立女性思想熏陶长大的后现代人,无论如何做不出放弃学业事业围着锅台和陈山河转的事。 江拾月决定开诚布公地跟陈山河谈谈。 她清清嗓子开口,“陈山河,术业有专攻。你的长处不用我说,天空才是你的地盘。正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我们这些老百姓才能安心赚钱踏实过日子。 如果没有你们,国破家亡,钱只是废纸。 对我来说,赚钱跟你开飞机一样,你熟悉飞机上每一个零件每一个按键,而我知道做哪一行更赚钱。 每对夫妻有每对夫妻的相处方式。你卫国我保家。咱们分工合作行不行? 你在你的领域发光发热,我努力赚很多很多得钱。 咱们互相迁就,我尽量回来跟你住大院,但是生活上你能不能也想开点儿?别让我当个吝啬的‘土财主’?” 话说到这份上,陈山河能说什么? 事实上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好,大不了豁出这条命,反正他光棍一个。 后来跟江拾月结婚后,又有了阳阳。很多时候就得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他肩上的担子有点多,尽忠难尽孝,想豁出去又怕阳阳成孤儿。 现在的江拾月如她所说,站在他身后,替他分担肩膀上的重量。 陈山河沉默半晌,抓起江拾月放在桌上的手握着,郑重道:“你辛苦了!” 江拾月头一次觉得不会说话的男人还是有缺点的,嘴角抽了抽,教他,“下次把这句话换成‘我爱你’更合适一点儿。” 否则她怎么回? 为人民服务? ** 江拾月拎着一些从老家带回来的特产,牵着阳阳到萌萌家。 萌萌开的门,一看见阳阳,哇一声哭了出来,抱着阳阳不撒手,“呜呜,阳阳你怎么离开那么久?我好想你。” 萌萌妈听见动静迎出来,看见江拾月多少有点意外,“嫂子,你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她知道江拾月回来肯定会过来,但是没想到这么快。 江拾月时间紧,直接开门见山,“我有点事还得出远门,想过来问问工装改好了吗?我寻思出门前先把钱给嫂子们送来。” “钱不急。”萌萌妈摆手,“工装都改好放在你那库房里了,走,咱们先去看看,不行的地方你说我再找人改。 你说得出远门是上大学吧?你通知书先寄到大院的,大家都听说了。恭喜你!你可太给咱们大院的嫂子长脸了!你现在可是咱们大院所有嫂子羡慕的对象和学习的榜样。陈营真是捡到宝了。” 要钱有钱,要貌有貌,要才还有才。 就是以前咋活得有点不明白呢?! 江拾月反应了下,才想起来自己得库房是那个被自己强占的房子。 萌萌妈拿出钥匙打开房门。 改好的衣服整整齐齐码放在房间中央,完全没有半点之前工装的样子。 江拾月随手翻了两件,很满意。 萌萌妈挑的人跟她一样,干活利索板正,针脚细密平整。 江拾月把提前准备好的钱塞进萌萌妈手里,“说好的,一件五毛,一套一块。这里是九百块,剩下的是你的辛苦费。” 萌萌妈一听连忙数出五十块往江拾月手里塞,“我这算哪门子辛苦?这钱可不能要!再说这些工装,我也跟着改了不少,哪有挣两份钱的道理?!” 江拾月拦住萌萌妈,解释:“嫂子,你听我说。我上大学一走最起码一学期。就算我不出门,陈山河的心病现在好了,说要努努力再回原单位。他如果真回去了,飞行大队的嫂子们我一个都不认识,需要的话还是得来找你帮忙。帮一次两次可以说邻居间的情谊,但,次数多了,就算你不介意我也会不好意思呀! 何况,你看车间里的组长啊队长啊是不是工资都要比普通工人还高一点儿?你帮我跑前跑后张罗,收点辛苦费是应该的。” “可是……”萌萌妈还是有些犹豫,“我听说你这些工装是人家厂里卖不出去给你顶账的。本来就卖不出去,你又搭上九百块,这……”砸手里怎么办? 剩下的话她不好意思说出口。 就像打麻将的人讨厌输,渔民讨厌翻,做生意的人当然也会讨厌赔。 江拾月摆摆手不以为意,“嫂子,放心,我不做亏本的买卖。” 对江拾月来说,哪怕暂时亏都不叫亏。 短期有短期的盈利标准,长期有长期的标准。 ** 阳阳跟萌萌一个月没见,没跟江拾月去城里。 陈山河去机关顺带捎着江拾月。 江拾月纳闷,“你去机关干什么?” “我算了下,送你再回来假期不太够,找我们领导再请两天假。” “咦?”江拾月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你们这假还能续?” 她还以为部队都是钢铁纪律,说一个月就一个月多一天都没有。 “特殊情况可以透支。” “什么意思?” “有急事可以请事假,但是请假的天数从明年的假期里扣除。” 江拾月:“……” 还挺人性化。 又有点不那么人性化。 ** 陈山河去机关商量续假以及打报告调单位的事。 江拾月带着她的八百多套新衣裳直奔百货大楼。 确切地说是陈山河派人送她到百货大楼。 江拾月绕道百货大楼后面顺着员工通道上楼直奔于主任办公室。 于主任看见推门进来的江拾月十分诧异,“江同志?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这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坐快坐!喝茶还是开水?” “水就行,谢谢。我外号送财童子,来找您当然是有好事。” 于主任眼睛一亮,“那我可谢谢您了!” 江拾月摆摆手,“于主任,我也不跟你废话了,麻烦您跟我下去一趟,先看看货。” ** 他们到楼下时,司机已经帮着把所有的改版工装从车上搬了下来,跟江拾月打了个招呼,驱车离开。 第202章 二选一 江拾月随手抓了一套衣服递给于主任。 于主任皱眉仔细翻看了两遍,不待江拾月再开口,自己就去衣服堆里翻捡。 八百多套衣服,十多种款式。 能单穿,也能成套卖。 “这是不是叫牛仔服?”于主任问。 “您知道?”江拾月有些惊喜,于主任知道的话,那省她废话解释了。 “去花城出差的时候见过。南边穿的人多,咱们这边少。”于主任纳闷,“这么多衣服,你从哪弄来的?” “不瞒您说,这些是陈厂长的制衣厂顶账给我的。” 于主任不信,“小江同志你真会开玩笑!陈厂长那厂我也去过,他们可没这么先进的设计眼光。” 江拾月悄没声就一个月没消息。他五折买来的工装一时半会儿卖不出去,占据半个柜台。 上头领导来巡查的时候问过两回,说让他想想看怎么合理利用起来。 于主任很为难,工装太新潮,其他衣服放在一起更难卖。 总不能在成衣区的柜台拼些烟酒糖茶或者锅碗瓢盆。 偶然想起江拾月说过她有办法,于是去制衣厂找陈厂长看他能不能联系上江拾月,顺带参观下制衣厂看有没有长期合作的价值。 结果喜忧参半。 喜的是陈厂长知道江拾月的下落,说她回老家一个月左右回来。 失望的是合作的事没戏。陈厂长厂里的设备很落后,设计也不拔尖。 也就是江拾月给他们弄的这批工装能让厂子喘口气,但是能走多远不好说。 “这确实是他们制衣厂生产的制服,跟前阵子服装表演上的制服是同一批衣服。” 于主任瞪圆了眼,又重新抓起衣服仔细看了看布料,有些不敢置信,“还真是!” 只是颜色变的太多,款式也大变,实在没找到以前制服的呆板样。 这些改良过的牛仔服有男款也有女款。 有套装,也有单独的牛仔马甲、牛仔短裙、牛仔上衣、牛仔裤子等。 当然,牛仔短裙这个季节已经不太合适。 于主任围着八百多套改版牛仔转了两圈,轻拍最上头的制服,“江同志,你想怎么合作?” 江拾月说出早就想好的答案,“我这么想了两种合作方式,您先听听看合不合适。第一种寄售。我把衣服摆在百货大楼,您负责出货。至于是按月支付摊位费,还是按单件提成您定。 第二种,我把这些衣服成本价卖给百货大楼,一锤子买卖,至于你们定价多少利润几何都跟我无关。” 于主任挑眉,沉吟,没着急回答江拾月。 百货大楼跟供货商多数是第二种合作模式,统一价拿货,自行定价出售。 第一种方案他没听过,支付摊位费的事倒是偶尔有厂家跟他商量,按件提成他头一次听说。 人对第一次听说的事总是会多些注意力。 于主任快速思考按件提成的利弊。 优点是不压成本甚至不占地方。 恰好跟那些三两个月卖不出去的工装摆在一起,都属于新潮的款式,特别考验本地人的接受能力。 缺点是什么呢?他一时间想不出来。 于主任抽空瞥了眼笑吟吟的江拾月。 他是从柜员一步步干到主任的。 跟各种脾性的顾客和供货商打交道,看人不能说一看一个准也八.九不离十。 这个江拾月姑娘,年纪不大,但是做事稳重,用稳重形容也不是很准确,总而言之可不像个吃亏的主。 说是小狐狸也不为过。 第一个方案听起来对百货大楼百利而无一害,但于主任不信。肯定有他没想到的地方。 纠结了会儿,于主任开口,不答反问,“江同志更倾向哪种合作关系?你这么有诚意,咱们又是第一次合作,听你的。” 江拾月心里暗骂:“老狐狸!” 面上却笑得极为真诚,“于主任您真是好人!您这么大度我也不好小气,我都可以。这样,我报下价格,您自己选。第一种,我觉得你可能不会把柜台租给我,我也就不废话了。说说单件提成的事。我的意思是这些衣服单件定价十五块起。每一件您抽两块。” 于主任忍不住挑了下眉,但没吭声。 一般成衣区的衣服,一套利润也就在一块到两块。 江拾月这个价格算厚道。 “如果是批发,七块一件,十二块一套,定价您随意。” 于主任盯着江拾月看了会儿,缓缓笑了。 就说天上没掉馅饼的好事。 定价十五块,进货七块,单件利润八块,让他抽成两块一件? “小江同志,你是不是哪个地方说错了?” 江拾月听出来于主任这是点她,也意识到于主任对第一种方案更感兴趣,但是嫌弃提成低。 她敢开口,自然做了完全准备,依旧笑吟吟道:“于主任,您代表的是集体我代表的是个人。说到底还是买卖对不对?这做生意哪有稳赚不赔利润还高的道理?你如果选零售抽成,不压您货本但是压我的呀?!相反,一次性进货压您的成本,售卖风险您担,利润高点儿是不是应该?” 于主任无言以对,又原地转了两圈,开口:“你跟我上楼,我给你开条子,你拿去财务盖章结账。” 江拾月知道于主任这是选择了第二种方案。 她半点不意外,百货大楼家大业大,不差这几千块的货本,当然会选利润更高的。 她点头,指了下衣服,“那这些衣服?” “我会安排人收进库房。”于主任说着率先往办公室的方向走。 ** 江拾月从财务室出来,又专门去了一趟于主任的办公室,见他办公室没有人,抽出二百块压在他办公桌的文件下面转身离开。 二百块,数额不算大,也安全。于主任手着没负担。 江拾月一边下楼,一边又数了下剩余的钱。 总共就是八百五十三套工装,改成了八百四十六件单件和四百三十套套装。 单价分别是七块和十二块,一共一万一千零八十二块。 除去支付给嫂子们的九百块手工费以及给于主任的二百块,还剩九千九百八十二块。 第203章 七零小富婆 江拾月满足的拎着于主任给她找的旧布包。 果然还是这年代的钱好赚。 虽然金额听起来不大,但是物价低啊! 一万块在京城能买套四合院呢! ** 陈山河到百货大楼接江拾月,远远就看见她笑吟吟的,像是捡了钱。 陈山河停在她面前,仗着身高优势在她头顶按了下,“心情这么好?!看来谈得挺顺利啊!” “那是!”江拾月骄傲的一扬眉,“也不看看我是谁?!跟你说,从今以后我就是万元户了!你是万元户的男人!走,请你吃大餐去。” 陈山河帮江拾月拎着包,掂着手里的重量,顿了下,打开布包往里探了一眼,“嚯!”了声。 才意识到江拾月这个万元户不含半点儿水分。“怎么这么多钱?!” 那些衣服那么值钱吗? “值钱的不是衣服,是潮流和时髦!俗称物以稀为贵。” 就像一款新手机刚上市的时候卖一万,一两年过去,还是那款手机,但价格可能直接腰折。 衣服也一样。 最新的款式当然是紧俏货,自然贵些。等烂大街就只能薄利多销。 说到底,还是沾了金手指的光。 江拾月在布包外面轻拍了两下,有一点点心疼,“其实也就过过手,这些钱还得往外送一部分。” “什么意思?” “我是个人。百货大楼怎么会跟个人做生意?人家都是公对公,而且进货要发票。我得找一趟陈厂长,请他帮忙以制衣厂的名义跟百货大楼签合同,提供发票。当然税钱我给。” 在94年税法改制前,一般大型国有企业纳税标准超过百分之五十五,国有中小型企业或者集体企业纳税有八个等级,从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五十五不等。 陈厂长所在的小制衣厂濒临倒闭,早就只交最低的税额。 也就是说,扣除成本后毛收入的百分之十。 按照陈厂长这边一套制服六块钱的成本算,差不多也就需要交六百块钱的税。 当然,江拾月不是干会计的,只能估算,具体还得看制衣厂的财务怎么说。左右不过一千块。 这个没什么可讲的,身为公民,纳税是基本义务。 这操作已经是于主任卖好给她开绿灯。 所以她才悄悄把“答谢礼”放在于主任的办公桌上。 当然也会为陈厂长准备一份。 江拾月估摸着自己还能剩下个九千块,身上还有一千块出头,存折上还有六千块。 总共一万六千块。 妥妥的七零小富婆。 哦,这还不算给他们爷俩那五百块钱的生活费。 陈山河点头,有些疑惑:“百货大楼结账这么快?你发票没送来就让你拎着钱走?” 据他所知,一般这种生意往来,回款可没这么快。 江拾月点头,“对。是于主任给开的绿灯。于主任知道我马上要去花城上大学,特批的。要不然怎么也得等陈厂长把发票送过去,财务把钱给陈厂长之后,我才能去陈厂长那儿拿钱。而不是先给钱再让我拿着去找陈厂长。” “那咱回头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嗯。等我放假再说。”江拾月怕陈山河这种正人君子接受不了她直接送现金红包这种事就没提。 ** 银城最高档的饭店是一家西餐厅。 江拾月没想到两辈子头一次约会是跟陈山河吃西餐。 78年的西餐厅跟几十年后不能比,但是装修装饰秒杀周围大多数国营饭店。 西餐厅往往跟浪漫挂钩,偏偏有些人跟浪漫无缘。 比如陈山河。 陈山河打有记忆以来就是吃大锅饭的。 在家吃,当兵也吃。 一个白瓷碗,能装汤也能装菜。一双筷子能夹花生米也能夹大骨头。 哪会像西餐这样,像是退化了似的,用刀割用叉子,吃个牛排还讲究几分熟。 西餐分量往往不是很大,最起码对陈山河来说不大。 一份牛排最多够塞牙缝,价格却那么贵。 江拾月跟陈山河朝夕相处这么久知道陈山河的饭量,但是陈山河不让多点就说不饿。 普通的老百姓就算一.夜暴富,也不会突然改变消费习惯。 何况暴富的人还不是陈山河本人。 江拾月也放下刀叉。 最终,吃过西餐,两个人又到隔壁小饭店,一人点了一份面。 江拾月是怕自己不吃,陈山河更不会吃。 看着大口吃面的陈山河,江拾月笑了笑。 有些人就适合活在人间烟火中。 两个人吃完饭,又去逛了会儿街。 江拾月买了一台电视机。 票,依旧是找贩子买的,相当于别人买台电视机三百块,她买六百块。 电视机是黑白的。 彩色的友谊商店卖,那个要外汇券。 票贩子手里外汇券很少价格不够。 又去找了一趟郭庆元,请他在村里再帮着买两头猪两只羊。 郭庆元说得等天黑了才能给送到大院。 最近可能又是新一轮严查,白天走容易碰到检查的。 私自买卖猪羊会被扣下。 江拾月有点无奈,营部那么多人,就是把票贩子手里的肉票都买过来也不够全营战士吃喝,只能铤而走险。 当然,这些是瞒着陈山河的。 找郭庆元时,她把陈山河打发去给阳阳买书。 把钱给郭庆元以后,江拾月拍拍自己瘪掉的口袋,感慨:“钱真是好东西!” 转这一大圈,一千五百块没了。 挥金如土的感觉真爽! 就是有点肉疼。 ** 临回大院前,江拾月去银行把存的六千块一次性都取了出来。 陈山河皱眉,“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带一万多块钱上火车,还不成了活靶子? 贼闻着味都得来。 “我想在花城做点儿小买卖。”江拾月避重就轻,“需要本钱。” “我可以给你汇过去。” “汇个三百两百的肯定没问题。但是一万多块钱直接汇过去得要多少手续费?”江拾月有点舍不得。 不是她抠,主要在现阶段,跨地区跨行取款的话那手续费能把万元户打回千元户。 就算是汇款也不便宜。 第204章 再宴全营 陈山河:“……” 半晌哭笑不得的开口,“说你抠吧!你一天花掉四位数。说你大方吧!你偏偏要计较手续费。” “这叫该花的钱得花,该省得钱得省。” “你说了算。”陈山河也不跟她,老老实实抱着电视机跟她去等公交车。 江拾月对陈山河的态度很满意。 开诚布公以后,陈山河不再坚持必须他出钱。 江拾月挥金如土的时候,陈山河从不吭声,只当人形推车。 江拾月清楚,陈山河对她某些行为还不是很认同,但是他不会以自己得标准来限制江拾月。 “对了!”江拾月忽然想起一件事,“你请假的事批了吗?” “嗯。”陈山河点头,“领导说,家属能考上大学不容易,让我得好好把你送到学校。” “是不是跟我沾光了?”江拾月仰头,一脸小得意。 陈山河含笑点头,眼神宠溺,“是!跟你出门长见识,也能看看大学长什么样!” 江拾月笑。 她知道陈山河是逗她。 78年才正式恢复高考,不代表78年之前没有大学,只是想上大学比较麻烦,条件也苛刻。 但是托老校长的福,陈山河十几岁就在部队跟着特训,也是正儿八经的军校生。 不比普通大学生差什么。 “那你回飞行大队的事呢?批了吗?” 陈山河摇头。 “啊?”江拾月很意外,“怎么会没批呢?” “哪有那么快?我只是去表达一下我得想法,填了个申请表。批不批得上头说了算。” “吓我一跳。”江拾月轻抚心口,“原来是虚惊一场。那你肯定没问题。” 陈山河没江拾月这么乐观,“不一定。” “什么意思?” “要先通过基本考核。”陈山河苦笑,“我三年,不,现在已经四年没开过飞机。体能或许会跟不上。” “前几天在灾区不是开飞机开的得挺好?” “不一样。我原单位是开战斗机而且我还是试飞员,对体能和技术要求高。加上现在战斗机更新换代那么快,我还需要时间学习。都考核过了,上头才会考虑我转回老单位的事。” 江拾月虽然不懂飞行员,但是她知道运动员如果想要保持高水平,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练,一旦松懈或者意外受重伤后再养伤就很难再达到之前的水平,得重新复建,复建后的效果不一定。 陈山河离开飞行大队四年,应该同样需要一段密集且艰苦的训练。 想到这儿,江拾月皱眉,“我对你有信心,我相信你肯定能顺利回到飞行大队。也就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问题是,你这样还能有时间精力照顾阳阳吗?” 之前两个人商量好,江拾月上大学的第一个学期阳阳在大院先跟着陈山河,等明年再让江拾月带着阳阳。 今年其实才是第一次正儿八经恢复高考。 77年那一次高考通知到考试,时间短,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还有很多隐形限制。 不像今年,从上面下了命令,不许再以任何理由去卡考生。而且高考时间准备充足,报名时间截至六月份。 另外,涉及补录调剂,大多数大学开学时间都在九月下旬,有的甚至在国庆之后。 从国庆到寒假,也就两个多月。 这两个月足够江拾月熟悉大学的生活并且能在周围租一套像样的房子,到时候带着阳阳上学。 阳阳的年龄也够上幼儿园,两个人相互不耽误。 这件事上陈山河态度很坚定,“我会想办法。你自己出门在外我都不放心,你能把自己照顾好就行。至于阳阳,就算我真忙起来顾不上他,我还有战友可以帮忙,还有大院的嫂子们能搭把手。” 陈山河两手都占着,不能伸手抱她,只能低头看着她,带点心疼开口:“只有你,是一个人。” 他不放心,却又不能拘着她。 单只上大学还好,江拾月偏不是个安分的,肯定会四处跑。 “怎么能是一个人呢?”江拾月踮起脚在陈山河脸侧亲了一下,“我还有你啊!” ** 郭庆元把活猪活羊送到大院门口时已经晚上八点。 怕他走夜路不安全,陈山河在招待所给他开了一间房,留他住一晚。 第二天天没亮,郭庆元就赶着牛车离开了,他白天还得上班。 江拾月连准备好的谢礼都没来得及给郭庆元,迁怒地瞪陈山河,“都怪你!” 陈山河一脸无辜,“又不是我让他走的。” “可是你害我起晚的!” 陈山河不说话了,被在手腕上掐了五个指甲印也不敢吭声。 谁让他昨晚折腾她来着。 陈山河现在还是休假期间,不用去营部点卯。 没打上早饭,就自己去食堂做了点儿吃的。 熬了一锅浓稠的小米粥,炒了盘腌萝卜条,配的是摊鸡蛋饼。 鸡蛋饼里鸡蛋不多,加了很多葱花和面粉做的。 江拾月吃得心满意足,心情又美丽了几分。 心情好自然就不跟陈山河算账了,还夸他:“没想到你做饭还挺好吃。” “嗯,以后经常给你做。” 农村长大的孩子哪有不会做饭的? 尤其是他小时候跟着赵彩凤生活,赵彩凤怎么会让他吃白饭?他身高还够不到灶台就会做饭。 赵彩凤是既想吃的好又不想花钱。 恨不得让陈山河花一毛钱就给她做一桌满汉全席。 一旦干活累或者心情不好就百般找事。 那时候陈山河年幼,不敢反抗,只能努力把有限的食材变着法的做着好吃一点儿。 久而久之倒练就了一身好厨艺。 越家常的菜做的越好吃。 江拾月见陈山河这么上道更满意,笑得像只刚偷.腥的猫。 ** 吃过早饭,江拾月叫上萌萌妈以及其他嫂子们去炊事班帮忙。 在大院每次有战士休假回来,都会请战友们吃饭。 家属院的不用说,肯定是在家里设席。 单身的战士们要么请战友们出去下个馆子,要么会从老家带一些特产来分一分。 陈山河跟江拾月刚从老家回来请客是必然。 第205章 大院一份子 “嫂子。”萌萌妈打趣江拾月,“看来这趟回老家没白回,你现在跟陈营感情变好了不少!” “啊?很明显吗?” 萌萌妈点头,“当然。以前哪能看你们同进同出?更别提跟他一起回老家。是不是在老家发生什么了?” “嗯,回老家又补办了一场婚礼。” “啊?”萌萌妈很意外,“恭喜恭喜!” “我说小两口蜜里调油呢!原来是刚‘新婚’。”住在江拾月隔壁的嫂子,打趣江拾月,“看得出来咱们陈营体力好,难怪你这小脸这么粉红水润。” 其他几个嫂子都低低笑起来。 江拾月蒙了一瞬,不明白自己脸色跟陈山河体力有什么关系。 下一秒反应过来嫂子在内涵自己,脸倏地烧了起来。 房子不隔音。 隔壁能听见动静。 即使她能忍住不出声,也阻挡不了床吱呀吱呀的响。 江拾月先在心里的小本本上给陈山河记了一笔,又暗暗咬牙,她一定要把家属院配的床给换掉。 萌萌妈见江拾月头都恨不得钻进地里,打圆场,“你们差不多得了!谁不是从年轻过来的?人家小两口不恩爱的时候你们嘀咕,人家现在过得好好的你们又笑话人家。一会儿把人羞跑了,看你们怎么跟陈营交代?!” 嫂子们都笑起来。 “嫂子,你说得对,咱们都是从年轻过来的。谁刚结婚的时候没被其他嫂子打趣过?” “对!不过拾月嫂子跟陈营是真般配。以前……我还总觉得可惜,现在真好!咱们陈营算是苦尽甘来!” “是啊,以前总觉得是陈营委屈。没想到原来是嫂子在考验陈营。这一出手,一次比一次惊人!连大学都说考就考。陈营这是捡到宝了!” “……” 江拾月听着嫂子们的话,有些恍惚。 时间真快! 穿来的时候刚入夏,现在已经秋天。 那会儿这些嫂子们还聚在一起,要去找首长做主把她轰出大院。 现在她被簇拥在C位,接受大家的祝福和贺喜。 所以,人生就算拿一把烂牌又怎么样? 有能耐的人照样走头科! ** 炊事班的战士们也是做完大家的早饭就开始忙活。 杀猪宰羊洗菜,忙得一头汗却一脸笑容。 王红看见大刘一手血污,先掏出帕子给大刘擦了擦额上的汗。 引起一片嬉笑打趣声。 王红没江拾月脸皮厚,羞得拿过菜篮子跑去菜园里摘菜,来个眼不见为净。 这是营部炊事班,因为江拾月要宴请全营,所以各连炊事班收拾好自家的食堂也都纷纷过来帮忙。 不大的食堂里挤满二十三口人。 大壮妈建议:“趁着咱们人多,要不然咱们顺道包点饺子吧?” 江拾月同意,“行!正好我们家有白面,我去拿。” “哪能让你去!这粗活我们干,你这手啊还是适合拿笔杆子。”豆豆妈跟在江拾月身后,去当苦力。 白面是精贵东西江拾月也不过屯了三十斤,一下子贡献出来二十斤。 她自己没细粮票,都得找票贩子,但票贩子手里的票也是收来的,不是无限量供应。 本就是物资紧缺的年月,有时候拿着钱也不能肆意买买买。 豆豆妈拍拍面袋子,又心疼又羡慕,“嫂子,以后有干活的事多带带我们呗?什么时候我们也能过上顿顿吃白面馒头的日子?” 她们这些人,帮江拾月改工装,每个人都赚了二三十块。 像王莹莹这种有缝纫机,又跟着江拾月做过很有经验的,赚了五六十块呢! 江拾月点头,“嗯,等有机会,一定会再让大家帮忙的。” 她打算等改革开放后开一家自己的厂,到时候少不了会让嫂子们帮忙。 快了,马上就要召开那场事关全国人民的会议。 她之所以放弃京城的大学,就是想回到起风的地方。 到时候,真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 大院里也有休息日,只是还不是双休。 事实上,78年还没有双休。 江拾月宴请全营挑的就是休息日。 到了饭点,大家在营部小广场上集合,以连为单位划片,一一围坐在方桌前。 荤菜素菜流水一般上桌,远不止八个,远超正常待客规格。 营部炊事班资历最老的班长笑着道:“这是我入伍以来发挥最好的一顿饭。” 跟炊事班其他入伍后分到炊事班再学做饭的人不一样,他入伍前就是掌勺的。 那会儿赶上世道乱,遇见过几次到店里打砸抢的,干脆关门歇业来当兵。 只是空有一身厨艺,很少有发挥的机会。 毕竟缺衣少食的年代,就算上头首长来吃饭,也同样难见荤腥。 一般最多也就一个肉菜。 还是头一次他能论头杀猪宰羊。 桌上的菜相当丰盛,每一样蔬菜里都放了肉。 荤菜有红烧肉、糖醋排骨,酱肘子、四喜丸子、羊汤、烤羊排等。 还有大骨头熬的汤,以及卤到软烂的猪头羊脸肉。 陈山河还托人弄了一桶白酒过来。 桶是时下流行的圆柱桶,一米多高,直径大约六十公分,深蓝色。 一桶就够全营人喝。 七十年代大院还没禁酒,但是喝酒要求自觉。 当天有岗的人不能喝。 酒量不行的尽量别喝,酒量大的也得限量。 总而言之不能醉。 被请过来的团长代表大家恭喜江拾月考上大学,以及谢谢江拾月宴请全营战士之后,就先行离开。 往往这种场合,职位高的领导都只出现在开场。 要不然底下的战士们不自在。 往常陈山河也一样,他会在团长之后,简单说几句敬大家一杯酒也离场。 但是今天是他跟江拾月的主场,陈山河便没上台也没离开,只是把话筒递给了江拾月。 “很感谢大家的祝福!也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照顾。”江拾月说完鞠躬。 下面掌声雷动。 第206章 我们再生个孩子吧 陈山河目光微动,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下。 最近一直跟江拾月朝夕相处,加上感情渐深,一直都不愿意面对江拾月反常背后的疑团。 “以前就好奇”这句话让陈山河心头一跳。 他记得,四年前遇到江拾月的时候她不是这样的。 她对大院没好感,也不喜欢大院。 赖上他仅仅因为不用干农活。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生根发芽,时不时就会觉得异常。 陈山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翻腾的疑虑。 最起码江拾月的人品没问题。 或许是她藏的过深? 假如她真包藏祸心,自己到时候该怎么办?还能下得了狠手吗? “陈营?陈营?” 旁边的战士连喊几声。 陈山河回过神来,走到江拾月身边,一手从她手里拿过话筒,另外一只手跟她十指相扣。 两个人相视一笑。 陈山河转头对着大家道:“行了!都是兄弟,我就不废话什么了。大家吃好喝好!” 说完牵着江拾月的手往他们的桌子走去。 未来的事未来再说,眼下,她只是他的妻。 ** 晚上江拾月睡得迷迷糊糊,感觉身边一沉,接着腰上搭上来一条胳膊。 手还在她腰侧摩挲了下。 江拾月清醒了几分,往陈山河怀里靠了靠,鼻尖蹿入浓烈的酒气,闭着眼问他,“被他们灌酒了?” 中午饭局散了之后,陈山河被下面的副营长和几个连长拉走,说是去打牌。 晚饭让小战士过来传话,说不回来吃饭,江拾月就知道得喝酒,只是没想到陈山河会喝这么多。 陈山河点点头,“把你吵醒了?” “本来也没睡踏实。” 江拾月本意是想减轻陈山河的负罪感,谁知道他竟得寸进尺,“反正醒都醒了,不如……” 不如后面的话没说,但是他的手从她上衣下摆伸进来,一路往上。 江拾月白天刚被嫂子们取笑了,忙抓住陈山河的手,“你醉了,先睡觉。” “这不是在睡?” 江拾月:“???” 这是在睡觉还是在睡她? 对陈山河来说,两者没什么区别。 江拾月半推半就间被他撩拨地没了力气,只能予取予求。 想起什么,睁开眼,凶巴巴地威胁陈山河,“你要是再让这床发出半点动静,以后休想再碰我!” 话说得凶,眼睛水汪汪的,声音糯里带颤,实在不具备威胁性。 陈山河做不到的事,当然不肯承诺,就算这种事上也愿意骗她,只是低头吻她的唇,承诺了一句没实际意义的,“我尽量!” “月月。” 意乱情迷时,江拾月听见陈山河哑着嗓音喊自己,睁开眼。 窗外月光不是很亮,她又泪眼婆娑,只能看见陈山河模糊的轮廓。 但是他一双眼睛比窗外的星星还亮。 “我们再生个孩子吧?” “不要!”江拾月拒绝地干脆。 陈山河停住,问她,“为什么?” “你喝酒了!喝酒不能要孩子,容易影响胚胎发育,生个畸形儿怎么办?”江拾月这点理智还是有的。 陈山河像是松了口气。 又听江拾月补充道:“还有,阳阳还没同意呢!” 陈山河笑了笑,低头在她唇上轻啄,“这种时候,你还能这么理智,思路这么清晰,看来是我不够努力!” *** 从银城到花城,又是一个两千五百公里。 江拾月一家三口请客完第二天紧接着又出发去花城。 这次不只是空间上的跨越还有季节上的。 银城已经秋天,小孩子和老人毛衣毛裤都开始上身,到了花城又重回夏季。 一下火车感觉像是一脚迈进蒸笼。 这回路上没再碰见乱子,就是遇见一伙火车扒手。 扒手们被陈山河扭送到派出所,导致他们错过一班列车,多滞留了一晚上。 好不容易到花城,江拾月第一件事就是拉着陈山河去银行把钱存上。 省的胆战心惊,觉都睡不安稳。 她总共还有一万四千五百块,存了一万三千块,留下一千,剩下五百给陈山河。 陈山河不要,“你不是给儿子生活费了?” “这回给的是电话费。组织上要求你,必须一天一个电话,除非集训要求不跟外界联系,否则必须一天一个电话。” 陈山河:“……” “我打电话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你们学校有公共电话吗?你知道电话号码吗?如果是传达室的电话每天叫你,大爷能愿意吗?” 江拾月:“……” 她抬脚碾过陈山河的脚背。 陈山河闷哼一声,收回脚在另外一条腿的小腿背后蹭了两下减轻痛处,同时疑惑地看向江拾月。 不明白好好的说着话,她怎么突然恼了起来。 “这些是我需要解决的问题,你要做的就是每天给我打电话,你找这么多理由是不是就不想打电话给我?” 陈山河:“……” 真心比窦娥还冤。 但,他不傻,知道这是惹媳妇儿不高兴了,连连保证,“能,一定能!” 江拾月轻哼一声,牵着阳阳大步向前走。 陈山河有点委屈,都说娃娃脸六月天说变就变,可没人说媳妇儿脸也是六月天的。 陈山河开始自己吓自己,不会是以前的江拾月又回来了吧? 不讲理可是她的专长。 江拾月也不是故意找陈山河的茬,只是一想到要分别在即就有些难受。 她刚穿过来那会儿,无牵无挂,就想到改革开放的起点来看看。 填志愿也是捡着这边的大学报。 很多同行或者说很多同时代的年轻人内卷到崩溃时,就怨天怨地怨自己生错了时代。 都说如果让他们回到八十年代初,一个个准都能混成大佬。 都说八十年代初遍地都是钱,就看你有没有胆子来捡。 江拾月虽然算是从同龄人中卷出来了,但也是偶尔也会有类似的雄心壮志。 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真的穿回来。 她早回来两年,还攒了第一桶金,一直摩拳擦掌想着在这个时代叱咤一回。 只是计划不如变化。 她没想到她会喜欢上陈山河。 新婚、热恋。 第207章 初到花城 江拾月刚熟悉了大院熟悉了银城,交到了新朋友,又要单枪匹马到陌生城市闯荡。 一想到马上要跟陈山河和阳阳分开,心里就难受。 如果时间倒退回去,她肯定不会填这么远的学校。 陈山河这个木头看不出来,不踩他踩谁? 陈山河快走几步越过江拾月,转过身跟江拾月面对面倒着走。 “不高兴?” 江拾月嘟嘴不说话。 陈山河猜了几个原因,江拾月都不吭声,而且大有想再给他一脚的架势。 陈山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觉得江拾月的心思比Q8的英文说明书还难懂。 自动落后一步,拎着一家三口的行李,让开路,然后看着江拾月牵着阳阳头也不回地跟他擦肩而过。 陈山河轻咬舌尖,没着急跟上他们母子,看着街边一对吵架的情侣若有所思。 江拾月牵着阳阳沿街找住处。 她没回头看陈山河。 一股说不清的邪火就想朝他撒。 反正他不会丢。 ** 四十年后的花城对江拾月来说不陌生,一周都能来个两三回。 但是沧海桑田。 她对四十年前的花城陌生到像是从没来过这座城市。 大约因为南方远离政治中心,花城这边的经济更自由一些。 路边摆摊的小商贩比北方的商贩多不少也光明正大许多。 江拾月甚至看见一队带着红袖箍的人过去,小商贩们没一个收拾包袱走人,神奇的是红袖箍也没为难他们。 当然,不只小摊贩。在北方难得一见的外资企业这里也有。 还有几个不大不小的宾馆。 号称中高档的宾馆还比上江拾月上辈子住过的快捷连锁酒店。但是比在陈山河老家住过的那家旅社要强上许多。 最起码单间是真正的单间。 江拾月大手笔开了最好的房间也就是所谓的套房。 陈山河觉得这样有点浪费。 但江拾月认为钱赚来就是享受的。 陈山河没再说什么。 江拾月知道一个人的消费观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陈山河能保持沉默已经是对她最大的尊重。 套房是两室一厅的格局。 大约住得起这房间的人少,看起来很干净。 房间里还有浴室。 趁陈山河收拾行李,她先抢占浴室洗了个澡。 等陈山河和阳阳洗完澡出来,江拾月已经沉沉睡去。 陈山河把阳阳放到旁边卧室的床上,等着阳阳睡着才回到有江拾月的卧房。 陈山河坐在床边,把江拾月放在枕头下的胳膊拿出来。 也不知道什么爱好,睡觉总喜欢压一条胳膊在枕头下,等醒了又喊疼。 压麻的胳膊可不是会疼?! 陈山河见江拾月眼下有暗影,有些心疼。 最近江拾月白天忙晚上也被他闹的休息不好,是真累坏了。 他想了想,起身把一家三口换下来的衣服都洗干净凉在阳台上。 阳台是开放式的。 视线不错。 陈山河站在原地望着远处若有所思。 ** 江拾月醒来看着一室漆黑,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她往身边摸了摸,没摸到陈山河,眉头一皱,摸索着拧开床头灯,穿上衣服开门。 客厅里,陈山河跟阳阳窝在沙发上,正低声讨论着什么。 江拾月听不太懂,大概是跟机械有关的。 目光不受控地移向茶几。 茶几上摆着几盘菜,都是粤菜。 飘着似有若无的香。 江拾月的肚子适时唱起空城计。 陈山河跟阳阳同时朝江拾月看过来。 江拾月恼羞成怒,倒打一耙,“你们买来饭也不叫我?!” 陈山河好脾气地放下纸笔,牵着江拾月坐在沙发上,“现在叫你也不晚。这饭菜是隔壁买的,师傅做好了直接送过来的。据说是一家老港式餐厅,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江拾月一拳打在棉花上,憋着的邪火无处发泄,开始找茬,“那不便宜吧?这不符合你的消费观啊!” 陈山河也不恼,牵着江拾月的手不松,另外一只手也搭上来,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月月,你是不是舍不得我……们?” 江拾月瞬间红了眼眶,扑进陈山河怀里,委屈巴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陈山河搂着江拾月的背轻拍,“我知道。因为,我也恨不得把你装在口袋里再带回去。” 江拾月红着眼把脸埋进陈山河怀里。 要不是顾及少儿不宜,她其实更想亲陈山河一下。 过了三秒。 江拾月突然开口,“我觉得我大概知道为什么我情绪这么反常了。” 陈山河不明所以,低头看她。 不是说因为愁离别? 江拾月顾不上回答陈山河,近乎小跑进了卧室。 陈山河刚想追进去,瞥见沙发上一抹鲜艳的红,怔住。 刚刚拾月坐在那儿。 反应过来哭笑不得的把沙发垫收了拿去洗。 所以她情绪反常是因为大姨妈来了?! 江拾月洗完澡出来第一件事是去检查床单。 还好没弄脏。 江拾月刚松了一口气又愁上眉梢。 这年代缺衣少食江拾月能接受。 可来大姨妈买不到卫生巾这事让江拾月很难受。 好在她例假不准,穿来小半年一共来过一次,这是第二次。 上一次她自己去买的卫生纸。卫生纸都是稀罕东西。 除了有钱人,一般不会拿来上厕所。 在农村,上厕所夏季有各种宽大的叶子,冬天有软软的草。实在不行,树枝木棍大家也能将就。 在城里,多数人家会用孩子用过的草稿纸之类的。 来例假,有人用月经带。一条红色的自己缝制的细长条,留一个口装烧过的草灰。一般会两条换着用,方便洗。 也有人用棉条,细细长长可以塞的那种。 最奢侈的也就是用卫生纸。 江拾月上次用的就是卫生纸。 卫生纸跟卫生巾完全不是一种东西。 重点是现在大约因为技术原因,卫生纸质量很差,表面粗糙甚至能在纸面上看见小块的草茬。 吸水性差。 换的频率高不说,不小心还会有掉的风险。 重要的是,为了减轻行李的重量,她只带了半卷卫生纸根本不够用。 除了用纸问题,还有晚上会弄脏床单的问题。 在自己家还好,这里是宾馆。 第208章 一辈子都看不够 “肚子疼?”陈山河拧干沙发坐垫,路过卧室看见江拾月拧着眉一脸痛苦关心道。 江拾月红着脸摇头。 尽管如今两个人关系十分亲密,但她还是觉得大姨妈这种事会比较尴尬。 目光追着陈山河,等看见他把手中的沙发垫晾上,脸更烧了。 往床上一趴,扯过被子蒙在头上。 此刻的感觉就好像是精心打扮去见男朋友,结果被男朋友看见自己裙摆塞在内.裤里。 比社死还尴尬。 过了好一会儿,头上的被子被用力扯开。 江拾月没陈山河力气大,脸埋在枕头里。 陈山河柔声哄她,“先趁热把红糖水喝了。” 江拾月十分意外,“这哪来的?” “下去买的。”陈山河指了下放在江拾月枕边的卫生纸,“卫生纸给你放那儿了。你看你是先吃饭还是再睡会儿?” 江拾月坐起身,抬头望着陈山河,暖意从心底升起,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买的卫生纸是市面上最贵的那种,尽管依旧有些粗糙。 听说友谊商店有更好的,但是江拾月没去过,听说还要门票。 “你不是说卫生纸这种易耗品,没必要吗?” 在大院的时候,大家也都舍不得买卫生纸,嫂子们多数用卫生棉条。 女人都不舍得买,男人更不会用。 陈山河把装红糖水的搪瓷缸塞到江拾月手里,腾出手在她头顶揉了一把,“我没必要不代表你没必要。你这么娇滴滴,最好的卫生纸也粗糙。” “很贵呢!” 陈山河笑了下,摸她头顶的手力度大了点儿,“说什么傻话呢?我还没穷到连媳妇儿用的卫生纸都买不起。再说,多亏了小富婆的票。” 江拾月怕人生地不熟没粮票布票等寸步难行,临走前去票贩子那儿买了些五花八门的票带着。 要不然有钱也给她买不到纸。 “不嫌我败家?”江拾月追问。 陈山河在床边坐下,大掌隔着一层衣服捂在她小腹上,“你不是说过,不是女人败家是男人没本事赚得少?” 他只是会觉得自责。 江拾月:“……” 这话怕是原主说的。 “放心,我没那么抠。我只是觉得有些没必要的钱能省则省,但是这种钱……”陈山河指着床头的卫生纸,“不能省。我不想委屈你,也不至于无能到连卷卫生纸钱都赚不到。” 事实上,陈山河现在已经是团级干部,月薪百元,远超国内大多数人的工资水平。 按照1:255的比例,相当于陈山河月入两万。 还是丈母娘眼中的金饭碗。 只是江拾月赚钱的速度过快,才让陈山河显得有些逊色。 江拾月头靠在陈山河怀里,听着他有节奏的心跳,弯起唇角,“陈山河,你真好!” 陈山河显然不明白做该做的事算什么好。 江拾月没解释。 有些男人,就得细品。 ** 江拾月捧着温热的搪瓷缸坐在饭桌前。 半杯水下肚,冰凉的小腹变得有些温热。 其实江拾月没有痛经的毛病,只是大姨妈到访前会变得格外烦躁易怒。 但无缘无故发脾气还是头一回。 大约有人宠变矫情了。 粤菜清淡,主食偏甜。 陈山河大约吃不惯,吃得不多,倒是阳阳特别喜欢奶香包,一口气吃了四个。 江拾月摸摸阳阳的头,道歉:“本来还想明天咱们一家三口去玩玩,这下只能麻烦你们爷俩先送我到学校了。” 卫生纸不够吸水更不够耐磨,不适合走远路。 *** 9月的花城依旧是盛夏。 走几步路都汗流浃背,略有些呼吸困难。 北方的热是炙热,像火烤。 南方的热是闷热,像蒸笼。 江拾月牵着阳阳坐在树荫下,一人手里拿一把纸折的扇子,看着陈山河忙前忙后的跑。 等找到江拾月的班级,行李放进宿舍,接近中午。 江拾月恹恹的,不是很想动。 一家三口干脆直接去学校食堂吃饭。 78年上大学不要学费,每个月生活费也会补助一部分。 江拾月他们学校差不多能给十块钱一个月。 不算多,省吃俭用刚够生活的金额。 但是江拾月跟省吃俭用这四个字没什么关系。 食堂里是拿钱换饭票,票是食堂专用,不出食堂都能买。 花钱就能解决的事,在江拾月这里都不叫事。 一家三口长相都挺出众,来往的学生都忍不住看向他们。 “他们是一家三口吧?你说谁是来上大学的?” “我觉得是那个男的。一看就是个学习很好的。” “我倒觉得是那个女的。看着就很有文化。” “你们俩要是这样的话,那我投孩子一票。” “……” 江拾月把这些议论声收进耳朵里,凑近陈山河细看。 “吃饭!”陈山河眼神示意江拾月的碗,“天天看还看不够?” “一辈子都看不够。”江拾月脱口而出。 陈山河低下头。 江拾月眼尖地看见他耳朵又红了。 还害羞呢? 晚上折腾她的时候怎么没见他害羞? 江拾月故意逗他,“陈山河,你耳朵怎么红了?是害羞吗?” 陈山河:“……” 他把碗里的鸡腿夹进江拾月碗里,“多吃饭。”少说话。 江拾月乐不可支。 被大姨妈支配的心情都好了很多。 *** 江拾月的宿舍在二楼,朝阳的房间。 宿舍没有惊喜,就是常见的铁架子上下铺。 一个宿舍八个人。 江拾月来的算早,选了张靠窗的下铺。 陈山河让江拾月在一边等着,自己给她把床铺好。 很快,床单被抻得板板正正,被子也被叠成了四四方方的豆腐块。 “你这样,让我感觉自己瞬间回到了开学军训那会儿。” 陈山河手顿住,扭头回看江拾月,“开学军训?” 江拾月这才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顺口胡诌,“下农场以前我也是学生啊!那时候不是号召学农学兵吗?我们管学兵叫军训。” 陈山河点点头没再说话。 自打停了高考,坚持办下去的高中都不多。 就算有,老师和学生们都很谨慎。 学校里每天都拿出一段时间学农。 比如学校里有自己的地,到了下午课外活动时间,就组织学生们到自己班级的土地上拔草除虫什么的。 第209章 小别离 学兵跟军训有些像,但还不一样。 军训往往是部队出一部分官兵来带学生练队列练体能走个简单的方队什么的。 学兵不一样,学的是战士们能吃苦耐劳的精神。 同样是部队出一部分官兵来带,但是作息训练都跟战士一样,五公里拉练什么的都是日常。 江拾月以为过关了,松了口气。 然而陈山河心里在反复琢磨“回到开学军训”这几句话,甚至动了等回去找人查查江拾月下乡前上学的学校是不是真这样。 ** 安顿好江拾月,陈山河父子就打道回大院。 江拾月把他们送到大门口,一句话还没说眼泪就流了下来。 陈山河抬手,拇指轻轻擦过她眼下,近乎无奈地轻叹,“怎么还哭了呢?这人来人往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江拾月也不说话,泪珠掉的更快了,快到陈山河擦都擦不干净。 陈山河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能拧最精细螺丝的手在江拾月这里显得这么笨拙。 江拾月猛地扑进陈山河怀里,抱住他的腰。 陈山河下意识高举双手,目光四扫。 报到最后一天,学校大门口的人络绎不绝。一家三口本来就比较惹眼,公然在大门口拥抱更是引得过往学生不停地行注目礼,就差驻足围观他们。 陈山河有些羞窘,推也不是,搂也不是。 心口处单薄的衣服很快变得湿热。 陈山河犹豫半晌,到底还是把手圈在江拾月的腰上,“别哭!” “我要退学!我不想跟你分开。” “说什么傻话?考个大学多不容易?!”陈山河哭笑不得地安慰。 他心里又何尝好受?! 安慰了好半晌,江拾月才止住哭,抽抽噎噎,眼睛通红。 陈山河狠心牵着阳阳往公交车停靠的方向走,不敢回头。 江拾月的眼泪像在他心里揉了一把沙子。 江拾月追了几步又停下。 情感上,她不想跟陈山河分开。 理智上,她清楚这种分开是必然。 就算今天不分开,明天不分开,后天也会分开。 陈山河的职业跟普通人不一样,消失几天都不会报备。 与其困在家属院每天心惊胆战,不如在各自的领域里拼搏奋斗都变成最好的自己。 眼看着他们父子走出好远,阳阳突然挣开陈山河的手跑回来。 “麻麻。”阳阳离着江拾月还有一段距离就开始哭喊,“你是不是要回去了?要离开我们了吗?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江拾月纳闷自己回哪儿?宿舍吗? 看见阳阳满脸眼泪,突然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她要不要回四十年后。 上一次,在老家,阳阳曾经问过她,如果有机会,江拾月会不会回去。 当时江拾月告诉阳阳,她还没想好。 江拾月蹲下身子,跟阳阳对视,在他小脑袋上摸了把,“不是。虽然回不回去这事我决定不了。但是,如果我能选择,我会选择留下。我说过不会主动丢下你们。假如有一天……那应该是我不由自主。” 阳阳哽咽道:“真得?” 江拾月伸出尾指。 阳阳跟江拾月拉钩,拇指盖在一起,强调,“骗人是小狗!” 江拾月在阳阳额头上亲吻了下,抱住他,“不骗你。” 刚才光顾自己舍不得,都忘记阳阳也不过才三岁。 他平时太懂事,又不爱说话,让她一时忽略了他的感受。 她一个成年人都难以承受分别之苦,更何况是这么依赖她的阳阳。 江拾月抱着阳阳,像陈山河安慰她一样,轻声细语,好声安抚,承诺等放寒假就回家,还表示明年会带他一起过来。 陈山河立在不远处。 目光复杂,指尖微凉。 她会离开? 还是不能自已决定是否离开。 他很想上前质问江拾月。 最终停在原地没动。 *** 江拾月第二次大学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很新奇的体验。 第一,现在的大学没有军训。 第二,学习氛围上的天差地别。 上辈子的大学,再认真学习也是以考公考研为前提,跟高中点灯熬油玩命学完全不一样。 江拾月也算是学霸级的人物,该吃吃该喝喝,每逢节假日,想出去旅游就出去旅游。 这辈子的大学,学习氛围让她觉得不像大学倒是有点像高中。 区别大约在于,她上高中那会儿是被迫卷,不卷就考不上大学。 而现在的大学生是主动卷,学习全靠自觉。学习氛围比江拾月上辈子的高中还浓。 有课认真学,没课去图书馆自习室继续认真学。 或挑灯夜读或起的比鸡还早。 江拾月想,这大概是对知识的渴望压抑的太久了。 一个个似乎生怕能上大学是昙花一现,拼命地吸取知识。 真是玩命一样在学习。 遗憾的是,她没这种精神。 知识也是随着时代突飞猛进的。 这时代的高考题都不如四十年后的中考题有难度。 同样,大学知识对江拾月来说也不难。 当然,只能说大部分不难,她这辈子选的专业算是上辈子的知识盲区,同样需要从头开始学习。 不过总归比其他同学起点高。 而且江拾月现阶段的重心没在学习上。 首先,刚跟陈山河和阳阳分开,心里难免空落落的很难受。 江拾月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恢复跟陈山河的通讯。 陈山河办公室有电话,她需要处理的是学校的电话问题。 学校里有四部公共电话。 学校传达室有一部,男生公寓和女生公寓各有一部,还有一部在学校小卖部。 都是收费的。 78年,还是以信为主要通讯方式的年代,毕竟就算同学们舍得打电话花那几分钱家里也不一定有接电话的条件。但刚开学,往家里报平安的比较多,每部电话前面都守着不少排队的学生。 江拾月望着长长的队伍有点苦恼,这样下去,每天跟陈山河通电话怕是奢侈。 如果有手机就好了。 但她心里清楚,现在别说手机,大哥大也没有。 连对讲机都实现不了很远的无线交流。 第210章 还有同伙 更让江拾月郁闷的是,排了半天队,打通电话,对面却是陈山河的通讯员。 通讯员说陈山河去团部开会了。 电话白打了。 江拾月不高兴地嘟着嘴,回宿舍,找出新买的信纸开始给陈山河写信。 写想他想阳阳。 写大学的氛围。 写室友。 江拾月宿舍里有八张床但最终只住了六个人。 由于这届高考的特殊性,室友的年龄跨度多达十岁。 江拾月不算年龄最小的,最小的是应届生何秀香。 何秀香是城里姑娘,本省人,看起来家里条件不差。 最大的一个三十来岁,叫孙雪珍,本地人。 还有四个人分别是川妹子腊梅、湘妹子侯静茹、鲁妹子刘娴以及东北姑娘马美珍。 就目前来说,宿舍里大部分人都挺好相处,就是何秀香,不知道性格的关系还是家里过于骄纵,经常在宿舍里使大小姐脾气。 大家看在何秀香年纪最小的份上都让着她。 当然,不包括江拾月。 江拾月刚穿越那会儿在大院夹着尾巴做人是因为原主实在不是东西留下一堆烂摊子还欠了一笔巨债。 但是,在这里,大家都是凭本事考上的大学,谁也不比谁差。 哦,那倒也不一定。 78年信息传递慢,中间又停了十年高考,加上考前就得填报志愿,还有大多数考生根本不知道全国到底有哪些大学可以报,报哪所大学需要多少分。 以至于很多高考成绩不错的因为填错志愿没学上,反而很多成绩差的恰好填对志愿成了大学生。 也就是说在78年,能考上大学,除了成绩好还得运气好。 说不定何秀香就是捡漏那个。 …… 江拾月拉拉杂杂写满整整五张信纸,写得手都疼了,才收尾结束。 她把信折好装进信封,拿着出了门。 江拾月下午没课,想着去寄信时顺道做下市场调研。 学校大门口就有公交车,去市里很方便。 再说现在的市区本就不算大。 江拾月寄信时,多买了些邮票和信封备着,这样以后就能直接在学校里寄信。 宿舍楼下就有邮筒,每天会有邮递员来按时收信。 从邮局出来,江拾月就近找地方吃东西。 一来饿二来热。 南方人在做生意这方面着实比一部分北方商人更灵活一些。 一个不大的小店,挤得满满当当。 一开始江拾月以为是这里做的好吃才这么多人,等到门口才知道不是,算是人群从众效应。 老板格局可以,店里配了两台落地扇,吭哧吭哧地摆头,几乎每张桌子都能扇到。 很多人像江拾月一样路过,看见风扇就想进来凉快一下,坐下来多少要点一些吃食。 老板还会送一碗凉茶。 一桌两桌三桌…… 等人坐满了,再有客人路过,看看两边再看看这家店,会想这家店是不是特别好吃?要不然为什么旁边没人这里会有那么多人? 于是,出于好奇就算等一会儿也愿意。 江拾月明知道其中的秘密,也还是排队等了一会儿进店。 她想吹风扇。 江拾月懂一点儿粤语,能听懂不太会说。 她听见食客跟老板聊天,问老板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怎么干起个体户? 每个时代甚至每个地区衡量成功人士和失败者的标准都不一样。 就像山东,几十年都不变,就认考公。 但这年代从南到北都还不太能接受个体户。 只能说南方比北方好一些。 个体户的地位大约跟街溜子、刚出狱的劳改犯、无所事事的混子差不多地位。 老板麻利的把上桌客人留下的碗筷收拾走,一边从围裙前的兜里抽出麻布擦桌子一边回,“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我除了这点祖传的手艺没什么本事。儿女都刚从乡下插队回来等着街道上给安排工作。 一家老少十几张嘴等着养活。正好听见现在政策允许咱们自己做个小买卖,我们老俩就出来重操旧业了。 本来是在外面摆,多亏大家伙儿帮衬,攒了些钱,这不前阵子刚盘下这店面。” 江拾月静静的听着,不知不觉喝光一碗凉茶。 临走时,跟老板打听了下附近摆摊密集的地方是哪。 老板给她指了路,“不过你最好晚上再来。这里白天摆摊的少。白天偶尔还是会有人查,晚上一般不会。” 江拾月道谢后离开。 晚上她暂时不方便出门,一来学校有晚自习,二来,她初到花城,人生地不熟,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 干点儿什么呢?江拾月有点苦恼。 她现在手里有一万多块钱的本钱,高低能做个小买卖。 问题是做哪一行? 她还是个学生,就算不跟其他学生那样学到废寝忘食,该上的课该拿的学分都不能少。 开店迎客,不能时不时就关门吧? 正想着,忽然,左肩被重重撞了一下。 江拾月猝不及防,差点摔倒,得亏她右侧是墙,匆忙中右手撑墙扶了一把,才堪堪稳住身子。 只是右手掌心和手腕有些疼。 江拾月握着右手腕,皱眉看向前方。 一个戴着帽子穿着深蓝色工装的男人仓皇地往前逃,看背影应该年纪不算很大。 江拾月眯起眼,心里嘀咕,大热天这身打扮不热吗? 念头没转完,身后又是一片骚乱,其中夹杂着吆喝声。 “站住!” 江拾月忙贴着墙站好,生怕谁再给她来一下。 很快,一伙人风风火火从她身边追过去,撞得路人东倒西歪,骂声一片。 江拾月抿了抿唇有点不悦。 花城治安这么乱?! 她拍了拍衣服上的土,顿时没了逛的心情,起身准备回学校。 刚站起身,看见有东西从自己身上掉下去,下意识低头。 是几张叠在一起的纸,看边缘应该是从本子上暴力撕下来的,边缘一点儿都不整齐。 江拾月弯腰,主要想看看这是什么,又为什么从自己身上掉下来。 她觉得是刚才撞到自己的那个男人掉的。 江拾月手刚刚碰到纸张边缘,斜里伸过一只手抢先一步把纸捡走。 第211章 当面栽赃 江拾月:“……” 很显然,她就是那个同伙。 青年喊话的同时,一把抓住江拾月的胳膊。附近还有两三个人一起围了过来。 江拾月没做贼不心虚,没反抗,只说了句,“放手!你们抓错人了。我是个路人。” “路人怎么会有我们公司的机密文件?!” 江拾月:“!!!” 你管几张手写的破纸叫机密文件? 很快,刚才跑掉的青年也被抓了回来。 有人跟抓江拾月的青年请示,“宋主任,这俩人怎么办?” “当然是交到派出所。还有,记得去趟跟咱们有合作的报社,就说永安百货派人窃取咱们东盛百货的商业机密被当场抓住,扭送派出所。” 江拾月:“……” 她抬头看着大大的太阳。 她这么冤枉,怎么还不下雪呢? *** 百口莫辩的江拾月到底被押到了附近的派出所。 幸亏是坐车去,否则她怕自己忍不住会动手。 在路上,她试图问过抓自己青年到底回事? 也试图解释过自己是冤枉的,说那纸不是自己的,是之前跑那个人跟自己撞在一起的时候掉的。 然而青年只是横她一眼,全程不搭理她。 拽什么拽? 江拾月白眼一翻,也懒得再费口舌。 反正清者自清。到了派出所总会还自己公道。 录口供时,江拾月才明白自己遭受的到底是怎么样的无妄之灾。 这两年南方经济政策纷纷开始松动。 能把生意做成大字辈的老板们,需要具备的最基本的素质就是前瞻的目光。 尤其是香江那巴掌大的地方,现在大佬云集,斗得水深火热,但各领域都被大佬们瓜分的差不多,再斗没多大的争夺空间,于是纷纷瞄准内陆。 永安和东盛都是香江知名的连锁百货。 在香江的时候两家百货大楼就打到不可开交,你来我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受惠的是普通老百姓。 现下,永安和东盛两家百货的大老板都闻见了内陆散过去的钱味,纷纷带着钱来内陆投资。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两家百货同时选择在花城开分店。 同时选址同时开工盖楼,现在两家店又宣布同时于下个月开业。 能做到这么多同时,很明显不只是巧合。 不是永安有东盛的卧底就是东盛有永安的间谍。 永安前两天刚抓了东盛一个卧底,今天东盛又揪出永安一个人再次打平。 唯独江拾月喊冤:“天地良心,我真是路人甲。” 江拾月身上是有学生证的,她拿出身份证表明自己的身份,解释说自己今天是来寄信的,老师同学和邮局的人都可以给自己证明。 东盛那个青年这才相信冤枉了她,老老实实给她道歉,“对不起!是我们弄错了!” 还双手送上一枚他现场盖章的卡片,说未来一年之内,凭这卡到东盛百货消费,不用江拾月花钱也不要票。 敢情还是张VIP卡?!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都这么诚恳地道歉了,江拾月不管愿意不愿意也不好太过计较,大大方方收了卡,笑眯眯地表示没关系。 原本事情到这一步就完美结束,江拾月也可以回学校。 偏生撞了江拾月那个男人,一口咬死江拾月就是他的同伙。 还说,江拾月就是负责跟他接头的人,是他的上司也就是指使他到东盛卧底的人。 这下别说东盛那个叫段坤泽的青年,就连派出所的公安都只能把江拾月留下配合调查。 怎么配合? 无非是等着公安去学校和邮局走访。 江拾月生气了。 刚才她还以为是那个男人不小心把“情报”掉在自己这儿的,现在看来他当时是故意撞她。 如果是在大院,被冤枉了江拾月还没这么生气。 可她现在是个刚入学不久的大学生,要是让老师和同学们知道她刚开学不久就混到派出所来,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最起码也得混个通报批评吧?说不定严重了还弄个记过。 只这些还好,江拾月觉得自己还能接受。就是不知道这年代的大学会不会有事就通知家长。 江拾月可不想丢脸丢到陈山河面前。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趁公安去邮局问话时,江拾月问段坤泽:“你们东盛和永安百货打多少年交道了?哪家更厉害一点儿。” 段坤泽诧异地看了江拾月一眼。 换别的姑娘被人这么冤枉早开始哭鼻子了,江拾月不但不哭反而越来越冷静。竟然还问起跟她没半点关系的问题。 出于愧疚心理,段坤泽还是比较客观地回答了江拾月:“有二十多年了吧?!至于输赢,各有利弊,总的来说算打个平手。” 无非是今年你比我厉害一点儿,明年我比你强一些。 江拾月点头,对答案不意外,对段坤泽有些意外,“你似乎相信我不是他的合伙人?” 段坤泽点头,“一开始不信。但是刚才就信了。” “什么意思?” 段坤泽欲言又止,最终摇摇头没说。 江拾月皱眉,但第一次见面,都不熟,人家不想答自己也不好追问。 过了会儿段坤泽抬腕看表,对江拾月说:“一会儿公安过来,我会替你作保放你离开。” “为什么?” 段坤泽笑:“再晚你大概就赶不上食堂的晚餐了。我有个朋友在你们学院当老师,对你们的作息表大概了解一点点儿。” 江拾月:“……” “谢谢。” 话音刚落,公安进来,说去邮局问过,也跟学校那边联系过,江拾月确实是冤枉的,表示等学校那边来人接就可以走。 江拾月:“……”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恨不得锤死那个永安卧底。 “同志,别麻烦他们学校了,我做个保人你们先放这位姑娘离开,她是个学生,再晚赶不上回去吃饭。” 公安十分意外,毕竟江拾月是段坤泽押来的,这会儿要放人的也是他。 不过最后还是答应了段坤泽的要求。 第212章 毛遂自荐 “段先生,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你说。”段坤泽应得痛快。 “你们百货大楼开业,缺不缺营销方面的人?” 段坤泽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打算毛遂自荐,到你们百货大楼谋个差事。不是售货员,我要一定的权力,比如定价权。” 段坤泽嘴角抽了抽,努力维持着风度,“江同学说笑了!” 还定价权! 他才刚刚有定价权的。 江拾月认真地看着段坤泽表示,“我没说笑。我对你们东盛百货大楼也没兴趣,但是我要搞死永安百货!” 段坤泽的绅士风度再也维持不住,不客气地笑了出来。 谈不上讥讽,但也没什么善意,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 他们东盛百货跟永安百货斗了二十多年,到现在也没能干死永安百货。 江拾月一个这么年轻的姑娘,一开口就要弄死永安百货。 段坤泽上一次有江拾月这种凌云壮志还是穿开裆裤的时候。 大约做了几秒钟的心理建设。 段坤泽开口时已经露出八颗牙齿,“江同学是大学生,前途可期。我们家这点儿小事就不劳烦江同学操心了。如果江同学信得过我,你的仇我一并代劳。” 江拾月不傻。 能听出段坤泽拒绝的话里还透着一点儿“你开什么玩笑?”以及“你算什么东西”的嘲讽。 江拾月没生气,事实上她觉得段坤泽已经是教养很好的那一挂,如果她是段坤泽,指不定直接一口啐到对方脸上。 她自我检讨了下,刚才气急以至于口出狂言确实难以让人信服,于是组织语言再度尝试说服段坤泽。 “刚才公安问话的时候,把那些纸举到我面前问我见没见过时,我大体扫了一眼。” 段坤泽愣了下,但是没打断江拾月的话。 “我猜应该是一份百货大楼开业活动策划方案。” 段坤泽眉梢微动,眼里闪过一抹诧异。 “你刚才说,你们两家百货的恩怨已经长达二三十年,却一直没分出个胜负。你们两家百货从香江一路打进内陆对不对?” 段坤泽点头,话确实是他说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 “你想有没有可能是你们太熟悉彼此,连卧底都不用就能知道对方出什么招式?今天你们逮了永安的人,我想永安那边肯定也会有你们的人。盲猜一下,你们手里这份开业活动策划和永安百货的活动策划应该半斤八两。” 段坤泽没说话。 算是默认。 江拾月继续道:“你看,你们连对付对家的招数都这么相似,怎么可能分出胜负?应该需要一个外人来帮你们破局。一个跟你们思路完全不同的人来策划这场开业活动,没准一下子就搬倒对方。” 段坤泽听出来了,江拾月这还是毛遂自建。 他苦笑,“江同学,实不相瞒,我们东盛也好,永安也好,都尝试过请外援。我们家请米国行家,他们家就请樱国高手。你也知道我们那巴掌大的地方受的就是西方影响,百货这个行业,说到底无非还是价格战。但我们本就是薄利多销,肯定不能自寻死路。 两家有个不成文的约定就是不干亏本的买卖。 不夸张的说,在这个基础上,能想到的办法我们两家都试过。就算对家出个新的招数,眨眼就被对方学去。所以,江同学真不麻烦你了。” 江拾月还不死心,“俗话说入乡随俗。你们受西方经济影响,行事法则更偏西方。来到内陆当然要按内陆人的喜好来策划活动。我觉得你们还是需要一个本地人。” 段坤泽一脸无奈,“江同志你倒是真执着。但,你想到的事情我们肯定也能想到。何况国内的经济政策我们很清楚。为此我们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我们知道国内企业都是国营或者集体企业。对私企不是很友好。我们过来光跟当地政府接洽就谈了半年。表现了十足的诚意。其中就包括让利于民、利润均分以及安排内陆百姓就业。” 现在国内对做生意的个体户有个规定,叫七上八下。 意思是个体户也可以雇用工人,但是必须控制在八个人以下。 否则就会按资本家论处。 当然这是对内的政策,今年领导人们四处参观考察,主动邀请外企来国内建厂。 对这些邀请来的外商,当然会给很好的政策。 绝对没有段坤泽说得这么委屈。 当然,段坤泽委屈不委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话里的意思还是拒绝。 意思是,他们这两家百货大楼,现在也有当地政府的参与,员工也都是内地人。 所以,还是不需要江拾月。 江拾月还是不太死心,主要是两辈子都被受过这种委屈。 竟然当面栽赃她! 是可忍孰不可忍! 在职场谁还没碰见过心机婊绿茶妹?! 江拾月从来都不是吃亏那个。 她解决这种人简单粗暴。 职场又不是皇宫内院,搞什么钩心斗角,他们的行业就是看收益说话! 谁投资眼光好,为公司赚钱多,谁就是NO.1! 有了钱和权,什么绿茶白茶都得俯首称臣。 “这样。”江拾月再退一步,“我先写一份计划书给你们。你先看看再做决定。我现在是学生,肯定也不会入职,这样也不占用你们的员工名额。如果到时候你们采纳了我的营销方案,并且赢了永安。我只要营业额的千分之一就可以。” 先做事后拿钱? 段坤泽实在没反驳的理由,横竖他们不损失什么。 他想了想点头答应,“可以。” 江拾月挥手跟段坤泽再见,“等我写完项目书,会去东盛百货找你。” “少东家。”助理见江拾月离开才开口,“是不是答应的有点草率?万一他们真是一伙人呢?” 段坤泽摇头,“你见过贺天宁身边有这么漂亮还能干的女人吗?” 助理下意识摇头。 “反正她说先写策划案又不损失咱们什么。”段坤泽大步走向门口,“说不定,还真能重创永安!” 大概是商人的直觉。 第213章 我想你 江拾月一回学校就被辅导员叫过去。 好在解释完自己遇到的是无妄之灾,辅导员倒也没说什么,还反过来安慰了她几句。 临放江拾月回宿舍时,还嘱咐她:“你们刚入学,初到花城人生地不熟,没事少出校门。尤其是你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遇到危险可怎么办?” 江拾月虚心听训,再三保证,终于获释。 从辅导员办公室出来,已经没了去食堂吃饭的胃口。 路过电话亭,见人不多,走过去排队。 这回运气不错,联系到了陈山河。 陈山河低沉的嗓音从话筒里传进耳朵时,江拾月控制不住地红了眼圈。 很奇怪地一件事,之前明明很理智,事情解决地也很好,一直也很平静,但是,一听见陈山河的声音,莫名像受了偌大委屈。 事实上也确实受了委屈。 “喂?” “月月?” “嗯。”江拾月吸了下鼻子。 怕陈山河担心,也怕身后排队的校友们笑话。 陈山河是真的担心,校友们其实还好,大部分来排队打电话的女生都会因为想家哭,江拾月夹在其中并不算突兀。 “哭了?”陈山河还是听出了异样,声音里添了几分焦急,“怎么了?有人欺负你?” 江拾月摇摇头,又想起隔着电话他看不见,忙道:“没有,我就是想你和阳阳。” 江拾月听见那边有关门的动静,随即听见陈山河压着嗓音道:“我也想你。”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江拾月也算活了两辈子,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脆弱。 只一句话就能让自己溃不成军。 电话那边静了好一会儿,似乎在给她时间平复。 江拾月单手捂着听筒,另外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泪。 “阳阳呢?”她再开口,声音平静了许多,只是嗓音还有点哑。 “在家。”陈山河答,同时给出解决办法,“明天我带着他给你打电话,你问到能接电话的号码了吗?” 学校的公用电话,有两部是自动投钱。传达室的电话能接不能打,小卖部的电话有专人收钱。 “除了传达室,暂时都不好办,不知道是不是刚开学的关系,每天打电话的人都挺多,回头我再问问。而且我今天还给你写信了,写了好多。你回信的时候也得回好多。” 陈山河轻笑,“你这不吃亏的性子!” 明明不是夸人的话,却被他说出了几分宠溺。 江拾月眼中含泪,嘴角扬起,语气上扬说的却是埋怨的话,“我哪不吃亏了,我今天可倒霉了遇上个大傻叉……” *** 跟陈山河聊完,江拾月心里畅快了不少。 往宿舍走的时候,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好心情也只维持到了进宿舍。 开学才几天,跟宿舍里的人现在还处于互相知道姓名和专业,彼此客气且疏远的阶段。 今天江拾月一进宿舍敏锐地察觉氛围不对。 就好像有一堆人聚在一起聊天,等你走近,大家突然停止讨论各自忙碌。 这种时候你会下意识觉得他们是在说你坏话。 宿舍里的人倒是还没熟到在背后说人坏话的地步。 事实上她推门进来时,大家都围坐着中间过道的长条桌旁学习。 宿舍的门推开时会有些响动。 门一开,大家都朝江拾月看过来。 有人眼里带着诧异,有人表情复杂,有人欲言又止,还有人互相对视然后重新低头。 江拾月微不可见地挑了下眉,估摸着他们知道自己去派出所的事了,但是应该知道的不是太清楚。 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人家什么都没问她巴巴着上赶着解释岂不是显得此地无银? 反正自己又没做亏心事。 再说即使身为舍友,她也没义务解释自己的私事。 江拾月假装没看见舍友们迥异的目光,打开自己的柜子把新买的信封和邮票放进去,又拿出一沓信纸。 打算写东盛百货的开业活动策划方案。 宿舍里用来读书写字的桌子,只有过道中间这张长条桌,两边坐了人,所以江拾月拿着板凳坐在了靠窗的一端。 她们坐的是桌子的长边,江拾月坐的是宽边。 别看今天对着段坤泽放了狠话,其实江拾月心里压根没底。 她不知道东盛和永安的规模,不知道他们平时惯用的开业促销手段是什么。 唯一的了解来自在派出所看见的那几页纸。 但是,江拾月知道四十年后大型商超开业会怎么促销。 限量但是便宜甚至是免费的鸡蛋和大米,永远是老年人或者家庭主妇的最爱。 打折的蔬菜、水果、肉类点心零食。 满减、满赠、满抽奖。 再来就是会员优惠、积分兑换等。 江拾月皱眉在信纸上随手写下自己所能想到的全部活动。 又仔细回忆了下那几张纸上写着的内容。 如段坤泽所说,常见的活动他们都有。 开业庆典是舞狮、让利活动是打折。 只是没有会员设定。 江拾月想着在会员两个字上画了个圈,表示这个方案能用。 又把满减满赠满抽奖圈起来。 最后又把免费两个字圈起来。 圈到最后钢笔的痕迹淡到几乎看不见。 江拾月一边皱眉思索商超还有什么促销手段,一边走到自己的柜子旁,开柜去拿钢笔墨水瓶。 何秀香就是这时候回宿舍的。 进门看见江拾月就皱眉后退一步,好像江拾月身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江拾月一心二用,压根没注意何秀香的小动作。 见江拾月没反应,何秀香更气,掏出自己刚买回来的锁头动作很大的挂在自己柜子外侧的锁鼻上,扬声道:“姐姐们,你们还没去买锁头呢?不怕东西都被偷光?” 江拾月被何秀香的动作吓了一跳,思路被打断,刚想问一句“宿舍里有贼?谁丢东西了?”结果被孙雪珍抢先一步。 “秀香,别这么说话!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 第214章 我们又不是她妈,没义务惯着她 不是,她怎么就成贼了?江拾月抿唇,有些不悦。 何秀香没点名道姓。 江拾月明知道她说的是自己却不能上赶着对号入座,不过她也不是个吃亏的主,同样阴阳怪气道:“买锁头不如去买点猪脑补补。没脑子的人听风就是雨,指不定一句话就能在脑子里排一出被迫妄想症的大戏。” 何秀香顿时急了,伸直胳膊,食指指着江拾月,“你说谁没脑子呢?” 江拾月一巴掌打开何秀香的手,“谁没脑子我说谁啊?难不成你也觉得自己没脑子?” 离她们两个最近的腊梅忙放下书走过来站在江拾月和何秀香之间拉架,“你们都少说两句。咱们天南地北都隔着几千里地,能分到一个宿舍是多大的缘分?” “谁想跟贼一个宿舍?我看孽缘吧!”何秀香不依不饶。 江拾月总不能幼稚的回一句“你说谁是贼?” 只冷哼一声,道:“有本事你搬走!” 孙雪珍也过来,先说何秀香,“你少说两句!大家都是同学要在一起生活四年。万一是个误会,你以后还怎么跟拾月同学相处?”又转头对江拾月道,“拾月,都是舍友,慢慢把误会说开就好了。” 江拾月开口:“有没有人能告诉我是什么给了你们我是贼的错觉?” “什么错觉?”何秀香跳脚,“你要不是贼,你怎么会进派出所的?” 江拾月手又有点痒。 想打人。 说也奇怪,上辈子大家都是文明人,背后恨不得捅刀子,见了面还得客客气气笑容满面地夸对方,“你今天衣服真好看!”“你气色真好!” 现在穿回七十年代末,见过的人大都朴实敦厚,会扶老太太过马路,会做好事不留名。 像在陈山河老家的时候,村里的孤寡老人,晚上睡觉时水缸还是半空,早晨起来水缸就满。连谁给挑的水都不知道,像极了神话故事里做好事不留名的田螺姑娘。 只要不像原主那么过分,基本上都能真心换真心。 不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像张淑芬、赵彩凤这样的个例,也属实欠抽。 除了张翠逼得江拾月动了棍子打人之外,她最多也就动手扇人耳光。 干脆、利索、爽! 就是好像有点上瘾。 看见何秀香这样没脑子的又想抽她。 “进派出所一定是贼?”江拾月冷笑,“我拾金不昧交到派出所不行?” “撒谎!”何秀香跳脚,“我去辅导员办公室交作业,正好听见公安给她打电话。就是说你偷东西!” 江拾月猜她应该听见的是,公安陈述东盛机密文件被盗的事。 “看在咱们都住一个宿舍的份上。我只解释一次。”江拾月压着心火,又把中午的遭遇说了一遍。 孙雪珍第一个长长吐出一口气,“我就说嘛!其中一定有误会。” 腊梅则同情地看着江拾月,“你吓坏了吧?就出去寄个信摊上这么个倒霉事。要是我肯定吓哭了。” 侯静茹点头,“就是。换我我也害怕。拾月,你也太倒霉了。” 刘娴拍了拍江拾月的背,道歉,“对不起啊!我还信以为真,怀疑你。” 马关彤十指交叉,握的关节咔咔作响,“那个诬陷你的臭流.氓在哪?我给你揍他去!” 江拾月被何秀香挑起的怒火又散了几分。 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好的。 只是现在这年头,大部分老百姓都是法盲,甚至都还没有律师这个职业。 以至于人们对派出所的印象是既敬又怕。 觉得公安是老百姓的保护伞,很信任,又觉得派出所很吓人,进去的就是坏人,要被关起来蹲大牢的那种。 下午何秀香回宿舍说江拾月偷东西被带去派出所时,宿舍几个姑娘真挺害怕。 都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几个人都觉得对江拾月有些歉疚。 当然,不包括何秀香。 何秀香冷哼一声,“她说什么你们信什么?谁知道她是不是编瞎话骗咱们?我可是听得真真的,说她偷东西被抓的。” 江拾月双手环胸,“既然我偷东西被抓的,那怎么又被放回来了呢?学校怎么没开除我呢?” 宿舍众人纷纷点头,齐刷刷看向何秀香。 何秀香一噎,词穷。 孙雪珍打圆场,“行啦!行啦!都是一个宿舍的姐妹,又是误会一场。这事过去咱们都不提了。行不行?” 她问行不行时看得是江拾月。 因为受委屈的是江拾月。 江拾月想着一个屋檐下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懒得跟何秀香这种不长脑子也没长胸的大小姐计较,从自己柜子里取出墨水瓶回座位上。 何秀香见大家都帮着江拾月说话,没人站在自己这边,跺跺脚,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又重重关上门。 关门的力道大的感觉房间的墙都震了震。 马关彤皱眉嫌弃:“人不大,脾气倒是不小!人家拾月被冤枉进派出所都没她委屈呢!” 刘娴点头,轻叹摇头,“可能家里条件好,娇生惯养的。只要不依着她捧着她就是别人不对。” 江拾月淡声说了句“我们又不是她妈,没义务惯着她。” 孙雪珍犹豫了下还是开口,话是对着江拾月说的,“拾月,你最近还是小心点儿。吃饭什么的尽量跟我们一起别落单。你们都是外地人不知道。何家在我们这片很出名的,还是恶名。这么跟你们说吧,咱们院长见了何家人说不定都还得礼让三分。” 江拾月笑了,“我说这么嚣张跋扈呢!原来有个好爹!” *** 江拾月一连给传达室大爷送了一周的酒和下酒菜之后,传达室大爷喊住江拾月。 “江同学,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吧?!” 这天天送酒送菜的,又不说什么事,拿得心里不踏实。 要说江拾月真送大礼,他们也不敢收。 偏生每次傍晚,江拾月就笑眯眯的从校外走来,手里拎二两白酒一点儿花生米类的下酒菜,说吃饭时顺手带回来给他们解解乏。 传达室当然不只一个大爷。 不喜欢喝酒的她就带包烟。 有孙子的她就带几块糖。 总而言之,都是一些收了无伤大雅的小礼物。 第215章 异地恋之苦 本来大爷们以为这江拾月礼貌周到,刚入学给大家随手带点礼物。 天天不重样的送了一周,他们回过味来,这是有求于他们。 那可不敢再收,但是已经收了也不能装聋作哑。 今天轮到老葛值班,他索性代表大家问一问。 江拾月等的就是这一句,做娇羞状,低头看地,声音不大,但是足够老葛听清楚。 “其实,是想麻烦大爷们把电话借给我用用。” “你要电话做什么?咱们传达室的电话没有外呼功能啊!”老葛解释。 刚开始装上电话的时候是能往外面打电话的。 但是,老葛他们每天都要定时定点去学校各处巡逻。 以前能来上大学的都是工农兵子弟,一般年纪都在二十岁开外。 有些来的时候都娶了媳妇儿或者在原单位有对象。 于是他们有的为了节省时间就趁老葛他们外出巡逻的时候偷偷来传达室打电话。 当然,他们打完也会按照收费公共电话的标准留下电话费。 但也有些同学不自觉,偷偷打完电话就跑。 以至于那段时间学校电话费居高不下。 这年头富得不均匀但是穷的很普遍。 学校也穷。 校长无奈之下只能把传达室电话的外呼叫关了,改成一楼教务处电话的分机。 如果有访客,想找某个同学某个老师,由教务处转达。 江拾月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出,怔住。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老葛见江拾月一脸失望,有点于心不忍,“这么着。你可以让对方每天按点打电话过来。到那个时间点的电话打来你接就是了。不过,最好是下班时间打。这样教务处没人,一般就是我们接电话。” 江拾月顿时眼睛一亮,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她跟老葛道过谢之后跑去排队打电话跟陈山河说了这事。 陈山河那边默了会儿才传来声音,“我尽量。” 江拾月顿时有些不高兴,她这么努力地争取跟他联系的机会,他就回这么敷衍的三个字。 “不想打算了。”江拾月要挂电话,硬邦邦道,“我去上自习了。” “月月!”陈山河制止她,语气里带了几分无奈,“我没不想打。我说尽量的意思是争取能每天固定一个时间打给你。但是你知道的,我这职业忙起来时间本就不固定。加上最近额外加了训练……我只是怕我做不到会让你失望。” 江拾月没接话。 她很清楚陈山河大半时间是可控的,但是还有一半的时间不可控。 比如突然接到电话就会走,有时候天亮才回来,有时候一两天才回来。 什么时候走,走多久,取决于坏的什么飞机,坏到什么程度以及修好的难度。 一般的飞机现在几乎不用陈山河这个营长亲自修,但是Q开头的飞机,多数他会亲自经手,尤其是正在试飞没有量产的那种。 “这样,每天晚上我尽量赶在九点左右给你打电话。如果我有事加班,我也会让通讯员到点的时候跟你说一声,你看这样行吗?” 听着陈山河近乎小心翼翼赔不是的声音,江拾月心里突然明白了情侣们讨厌异地恋的原因,以及异地恋不长久的原因。 江拾月在这边为能接到陈山河的电话,连续不断送了一周礼,结果还是只能接不能打。 陈山河在那边,绞尽脑汁满足她的要求。 可江拾月知道,在晚上九点,她等到的更多的可能会是通讯员。 如果是通讯员,她攒了一天的期待和思念会顿时变成委屈和抱怨。 理智上很清楚,情感上难控制。 而这种矛盾,不异地的话是不会发生的。 最重要的是,两个人的生活渐渐脱轨。 她白天上课,晚上去自习室写方案,间或还会查一些跟电子、机械相关的文献。 陈山河忙着修飞机训练照顾孩子。 打电话的时候,陈山河还好些,他是单独的办公室说话比自己方便。 江拾月得当着门卫大爷的面跟陈山河说话。 有些心里话根本不好意思说出口。 以至于两个人费尽心思通上话,像极了英语课上那段经典的对话。 “howa eyou?” 你过得怎么样? “I'mfi e,ta kyoua dyou?” 我很好,谢谢关心,你怎么样? "Metoo" 我也是 最多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再加上一个时间,去掉一个谢谢。 “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很好呀!你呢?” “我也过得很好。 江拾月轻叹一声,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这样吧,你如果觉得晚上没时间,你就把阳阳接到办公室。到时间你让通讯员帮阳阳拨号,我跟他说几句话。” 陈山河“嗯”了声,再次说出那句经典的台词,“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江拾月突然就笑了。 ** 挂了电话,江拾月垮着肩往自习室走。 走了两步,停住,抬头望着漫天繁星,又笑了起来。 一边笑一边自言自语自己训自己。 “江拾月你怎么了?谈个恋爱怎么这么矫情了呢?异地恋怎么了?努力变成不异地不就行了?不是说好在各自的领域努力奋斗吗?怎么就跟怨妇似的这么悲观?有什么大不了? 等改革开放,飞机普及,想天天见都可以。 最多还有两三个月就放寒假了,至于这么没出息吗?有了钱这些问题就能迎刃而解。矫情什么呢?不相信自己还不相信陈山河?!” 想通以后,江拾月步伐轻快了几分,还安慰自己,两世为人却是第一次恋爱,患得患失很正常,积极调整好心态就行。 ** 晚上,自习室人满为患。 江拾月持美行凶,不是,持美找座,才在一群理工男里找到一个座位。 江拾月坐下后,以她为圆心,直径五米(自习室宽度只有五米)内的男同学时不时就会把目光瞄向她。 江拾月有所觉,但是没往心里去。 她现在一门心思赚钱。 第一步就是把东盛百货拿下。 第216章 招蜂引才 江拾月做的活动策划书上依旧只有前两天画的几个大圈。 她咬着笔帽思索了会儿,又在下面画了两个圈。 一个圈里写上装修,另外一个圈里写上服务。 再一想,装修肯定是没她插手的份,下个月开业说不定就是指国庆开业。 这样的话,只有一周多的时间来准备,别说装修,人家怕是连货都铺完了只能这开业大吉。 江拾月手里的铅笔把装修两个字划掉后,不自觉地送到嘴边轻咬。 装修来不及了,那货架陈列,重新摆放呢? “同……同学,铅笔有毒,最好别咬。” 江拾月听见有人说话但是没入耳,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人家这是跟自己说话,放下笔,朝对面提醒自己的男同学道谢:“谢谢!” “不……不客气!”男同学一脸慌乱,细看,脸也通红。 这会儿江拾月才后知后觉自己成了焦点。 前后左右的男同学们,目光和心思都不在课本上。 江拾月虽然不自恋,但也不会低看自己,知道在略保守的年月,自己一个挺漂亮的女同学坐在这里引起的反应。 想了想,她起身拿着课本离开。 她无心学业,也不想当影响别人学业的红颜祸水。 刚从自习室出来没几步,就听见匆匆的脚步声。 方向似乎还是冲她来的。 江拾月扭头。 是刚才坐她对面那个男同学。 见江拾月停下,那个男同学放慢脚步,最终停在江拾月面前。 气喘吁吁道:“同学,你的笔落在自习室里了。” 江拾月第一反应是原来他不是结巴!第二反应才是去看他手里举着的笔。 确实是自己的钢笔。 钢笔是陈山河送给她的,谈不上贵,只是上面印着陈山河的单位名称,简称PLA。 江拾月接过钢笔道谢,“谢谢你!” 男同学又开始结巴:“不……不客气。” 江拾月道完谢,转身离开。 过了会儿,还是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不远不近地距离。 她扭头往后看,刚才那个男同学跟在自己身后一米左右。 江拾月纳闷道:“你还有事吗?” “没……没事。我……我去图书馆,看……看还……还有没有位置。”男同学急得越来越结巴,两手猛摆,似乎生怕江拾月误会。 他只是顺路不是跟踪。 这可真是老实孩子。 鉴于人家是给她送笔丢了在自习室的座位,江拾月没好意思笑他,还主动开口:“正好,我也是打算过去找点书,一起走吧?!” 男同学点点头。 江拾月随口跟他闲聊,“你也是大一新生?” “对。我……我是无线电专业的。你呢?” “我轻工程的。”江拾月道。 “我叫许珂,你呢?” “江拾月。” “……” 两个人边聊边走,许珂慢慢不再结巴。 遗憾地是图书馆里也没有空位。 江拾月忍不住啧了声,“上大学还这么玩命学习?图啥?” 许珂推了推鼻梁上眼镜,“跟穷人乍富一样。生怕这大学生活是水中月镜中花。能努力学一点儿算一点儿。” 江拾月侧头看许珂,“你也是这样?” 许珂点头,“我从第一次接触到跟无线电相关的基础知识就特别喜欢。说不出的那种喜欢。只可惜我们老师知道的一共那么多。到了高中反而学的更少。再后来就辍学回家干活了。有时候晚上看粮仓值大夜的时候,我就想要什么时候有机会再能去上一下大学就好了。” 说到这,许珂不好意思地笑笑,“去年考大学的时候我就报名了。成绩也还行就是大概填错学校了没考上。” “你去年填得哪儿?” “华清。” 江拾月不意外。 这两次高考很多村里长大的孩子,即使很聪明,学习成绩也很好,高考成绩发挥也正常,但就输在报志愿上。 江拾月跟着陈山河回老家时,才知道,对村里人来说,除了知道他们所在的生产大队,所在的公社、县城和市区之外,知道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首都。 为数不多知道的大学就是华清和北大。 华清北大,哪能想考就考? 不管成绩真好还是假好,一窝蜂都去报那俩学校。 可想而知淘汰率多高。 许珂也是因为去年高考吸取教训,这一年中,多方打探,终于选了并且考上了自己理想的学校。 江拾月不太清楚78年无线电专业具体学习的内容,问许珂,“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你的专业?” 许珂摇头,“不知道。” 这个答案让江拾月有些意外,同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 好在许珂很快意识到把天聊死了,忙找补,“我最初到生产队干活的时候还比较小,能干的活都是些喂猪放羊放牛这类。但是放羊的时候很无聊,偶尔看见其他生产队的放羊倌,想说两句话还得隔着一段距离扯着嗓子喊。因为离近了羊会打架。当时就想如果能有一个东西,能让我们隔着很远的距离就能随时说话该多好。 后来我知道有电话可以跟很远很远的人通话,但是得扯线。我们放羊放牛漫山遍野的跑,有线哪行?所以我就想要是能无线打电话该多好?” “那时候小,想想也就忘了。直到有一次老师提起无线电波。我突发奇想,是不是可以通过无线电波实现远距离交流?可惜的是,教材上相关内容不多,我们老师知道的也少。我自己更没地方去学习,再后来我也就忘了,老老实实在生产队上干活。 一直到听见高考恢复,我一下子就又想起了那个梦想……”许珂摸着后脑勺憨厚地笑笑,“江同学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异想天开?” 江拾月摇头。 实际上她十分惊讶。 许珂出身农村,所学所见都有限,知道电话就不错了,肯定是不知道对讲机的原理更不可能知道手机的原理。但是他很聪明,最起码比绝大多数的同龄人或者说同年级的人聪明。 也许,许珂能帮她做出手机?! 第217章 再被当卧底 江拾月摇摇头,很真诚道:“不是异想天开。人们早晚会利用无线电相关的知识进行远距离通话。多远都行的那种。” 许珂仿佛找到了知己,有点激动:“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跟你说这几天我泡在图书馆里发现我就是只井底的青蛙。原来世界上已经有对讲机这种东西。不过对讲机的通话距离还是受限,也就能隔个千八百米。我立志要好好学习,早点研究出能实现真正远距离通话的电话……” 那叫手机,傻小子!江拾月心道。 许珂越说越兴奋,口齿越来越清晰,再不见半点磕绊。 江拾月很有耐心地听着,时不时会适当补充几句话。 她打算交下许珂这个朋友。 在江拾月的记忆里,大哥大是在九十年代初问世的。 作为一个穿越人,她打算把这个时间提前到八十年代。 一个成功的大佬一定会有一群忠实的下属。 许江拾月有预感,江莱许珂将会成为她的NO.1科研人员。 *** 好不容易等到没课的一天,江拾月立马坐公交到东盛百货。 东盛百货位于市里比较繁华的地段,周围是花城的富人区。 跟东盛一马路之隔的就是永安百货。 如江拾月所料,两家百货的门店早就装修装饰完毕,巨大的招牌也都挂在了楼顶上。 江拾月从大门口的玻璃往里看,发现连商品都已经分门别类地摆放在货架上。 如她所猜测的那样,只等良辰吉日开业。 难怪段坤泽说她帮不上什么忙。 换一般人还真帮不上什么忙。 但她江拾月是一般人吗? 不是。 “喂!” 江拾月循声扭头。 保安……像是保安的一个男人,右手举着根铁棍隔空虚点江拾月,语气警告。 “你鬼鬼祟祟在我们店门口做什么?” 江拾月:“……” “我没有鬼鬼祟祟!我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光明正大站在门口。听说这里下个月就要开业了,我只是路过想看看而已。” 那保安二话不说吹响挂在胸.前的铁哨子。 江拾月:“……” 这声音她可太熟了。 在大院,早上出操要吹哨,一天三顿吃饭要吹哨,晚上熄灯要吹哨,集合要吹哨…… 陈山河都随身带一把哨子。 保安吹完哨才不急不慢地挡在江拾月面前,一副生怕她会跑掉的摸样,“别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不抓你!你是永安……”保安昂起下巴示意马路对过,“派来的吧?” 说着上下扫了江拾月两眼,“还挺下血本,难不成是想对我们少东家使美人计?我告诉你,你别做梦了!我们段总有未婚妻!香江大户人家的千金。” 江拾月点头,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快速整理保安的话,从里面摘取有用的信息。 上次在派出所,段坤泽也怀疑她是对面派来的人,但很快自己又否定了,因为对方的负责人是永安太子爷。今天保安提咱家也有少东家。 按照两家百货一直以来半斤八两的商战风格,你在花城开分店我也要开分店,你派儿子去花城那我也派。 所以段总是段坤泽?他是东盛的少东家? 江拾月一个念头刚转完,就听见杂乱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看过去,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群人把她围在中间。 78年各行各业还没有明确的制服,就连军装都随处可见,老百姓也都喜欢穿。 连最美的空姐们都穿得是肥肥大大的深蓝色劳动布上衣和裤子。 江拾月这半年唯一见过的例外大约是医护人员,他们身上是白大褂。 “队长,主任,这女的在咱们门口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想干什么!我觉得她是对面派来的。”第一个发现江拾月的人转身朝最后一个赶来,还打着哈欠的老头汇报。 那老头闻言擦了擦打哈欠打出来的眼泪,吸了下鼻子扫了江拾月一眼,又往对面扫了一眼,“永安倒是越来越舍得下血本了!连这么年轻漂亮的妹仔都用上了。啧!先把人带到后面去。一会儿段经理回来我再请示一下怎么处理。” 江拾月不会傻到去跟这伙人讲什么非法拘禁。 每个年代有每个年代的社会规则。 最起码在78年,老百姓持枪打猎不犯法。 法律法规也没完善到这种情况算非法拘禁。 她第一反应是数人。 六个。 加上最后出现的老头是七个人。 一打七,江拾月有点没把握。 没把握也得打。 江拾月趁着保安们等命令的空间,先发出人。 单手扣住离自己最近的保安左肩,左脚扫向他的小腿,同时转身。 那个保安猝不及防挨了一脚,身子一歪失去平衡没了着力点,被转过身的江拾月拉着胳膊就是一个过肩摔。 “哎吆!”那人摔疼,惊呼一声。 其他人吓了一跳,但没等反应过来,江拾月已经朝第二个人扑了过去。 陈山河教过她,遇上这种被群殴的倒霉事,不要原地等着,要先声夺人还得要一击致命。 因为男女天生体力悬殊,硬碰硬江拾月一个姑娘家根本占不了便宜,拖得时间越长对江拾月越没好处。 陈山河还教了她一些防身用的招数,都是怎么一击毙命……不是,一击让人丧失行动力的招式。 江拾月一连放倒两个人。 剩下四个人顿时有些警惕,但也只是有些,他们认为两个同伴会被放倒纯属因为江拾月偷袭他们没反应过来。 四个人互相对视一眼,两个人上前两个人退后。 四个大老爷们对付一个姑娘有点掉面儿。 江拾月暗暗松了一口气,一对二她有把握。 刚想动手,听见远处传来一声高喊。 “住手!” 五个保安似乎对这个声音很熟悉,转头看向声源处时,脸上带了几分恭敬。 第218章谈判 江拾月看都没看,一个箭步闪到另外一个人跟前,双手抓着他的头发迫使他低头,同时屈膝重重顶向胸腹,紧接着右胳膊肘砸向他太阳穴附近。 江拾月即使不跟陈山河学也是个打架的行家,下手有分寸,只是让人昏迷不重伤。 不远处刚下车的段坤泽:“……” 喊“住手”的助理:“……” 所以他喊住手,是喊自己人住手让她揍的吗? 段坤泽先是眯起眼,脸上带了一抹怒意,随即勾唇笑了。不等助理绕过来给他开门就自行下车,朝江拾月走过去。 “江同学,真巧,又见面了。” 江拾月见来的是段坤泽,这才收手,立在原地摇头,“见到你是有些意外,但我出现在这里可不算巧合。我特意过来的。” 段坤泽没想到江拾月这么坦诚,怔了一瞬,随即指指楼上,“赏脸到我办公室喝杯茶?” 江拾月舔了下发干的唇,略一犹豫点头跟在段坤泽身后。 花城这天气,实在不适合在户外,更不适合户外运动。 段坤泽的办公室在百货商场的顶楼上的顶楼,也就是五楼。 整个五楼就搭了这一间办公室,所以办公室很大。 装潢风格跟内地确实不一样。 在内地多数办公室都是通体白墙,或者从地面往上一米高左右漆成其他颜色的墙裙。 北方有条件的单位,还会沿着墙裙的高度再搭一个木框,用来装饰美化暖气片。 段坤泽的办公室,装修风格偏英式,分为办公区和待客区,办公桌后面靠窗一侧还有个小门,不知道里面是卫生间还是休息室。 沙发是真皮沙发,茶几是实木打造的。 江拾月不动声色地把办公室的装潢布置收进眼底,才在段坤泽的示意下选了个单人沙发坐下。 跟进来的助理问江拾月,“江女士,请问你是要茶还是咖啡?” “白水就行,谢谢。”江拾月朝助理点头致谢,等助理离开才开口,“段总可不像是会喝茶的人。” “入乡随俗嘛!茶和咖啡又不是必选题。大不了客人喝茶我喝咖啡,只要两个人都能喝开心,喝什么无所谓。” 江拾月咂摸了下这句话里其他的味道。 感觉像是说他们的企业开进香江的感悟。 内地人是茶,他们是咖啡。 可以彼此不兼容,只要能赚钱就行。 江拾月轻笑,“段总倒是看得开。” “看来我那几个下属不但没弄清楚江同学来的目的,倒是还把我卖了个干净。” 江拾月摇头,“哪能呢?是我自己猜的。” “有才又有貌的女人可不多!我底掉的不冤。”段坤泽毫不掩饰自己对江拾月的欣赏。 爱才得那种欣赏。 助理把水放在江拾月面前,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江拾月伸手轻触水杯外侧,温水。 有时候从下属的做事风格就能看出上位者的品性。 一个男助理会贴心到在大热天为江拾月准备温水,证明段坤泽也是个周到的人。 “江同学今天来是送策划案的?”段坤泽再度开口。 江拾月点点头又摇摇头,“确实跟策划案有关,但是不是来送,我是专门来请教段经理几个问题。” “你说。”段坤泽脸上写着知无不言。 江拾月想了下,从自己随身背的包里拿出写着这几天自己列完大框架的几页信纸放在茶几上推到段坤泽面前,“这充其量算一份,大纲,还是不太完善的大纲,请段总先过目。” 段坤泽放下手中的咖啡,拿起江拾月写得东西翻看。 “你的字跟你的人一样漂亮!”段坤泽夸。 江拾月笑笑没说话。 段坤泽越看越诧异。 早在来花城之前跟当地有关部门进行沟通的时候,他就见过官方的策划书。 给他的感觉确实是真官方。 乍一看面面俱到,仔细一琢磨都是说了白说。 那段时间段坤泽是真得头疼不已,项目推进很慢。 整个项目从沟通到落实用了大半年。这在他们香江明明是半个月就可以解决的事情。 而江拾月这份一看就还不完善的策划书,不像内地风格,也不能说不像,只能说更简练,一目了然,一针见血,但也面面俱全不会落人口实。 外行人也能看明白。 像开业时间,营销活动分为几个环节,都标的清清楚楚。 段坤泽张张嘴又闭上,他记得上次在派出所的时候,他们只说百货大楼下个月开张,并没说具体时间,但是江拾月填的时间竟然分毫不差。 转念一想,他们传单都发出去了,江拾月会知道也不例外。 前面不重要,重要的是活动内容和目的。 第一项是引流,第二项是留住进店的客人,第三项是把留下的顾客转化成长期顾客。 后面就引流和留客展开了详细的阐述。 尤其是关于转化成长期顾客这一部分。 江拾月提到了一个他觉得很有意思的办法叫会员制。 提出对办了东盛百货会员卡的顾客,实行会员价格。 后面还有个括号,括号里写着可以部分商品给优惠。 另外除了有会员价格之外,会员消费还会给积分卡,积分卡攒多了还可以兑换礼品。 段坤泽皱眉细细琢磨了会儿,问江拾月:“我们百货本就是薄利多销,按照你这办法,又是打折又是送礼品的,我们岂不是会赔个底朝天?” 江拾月摇头,“不一定哦!你也可以不薄利。” “江同学说笑了。”段坤泽觉得江拾月这话说得外行,有些失望,但看在这份明显很用心的策划大纲上,还是解释,“不是我们不想赚钱。你知道的,我们还有一个竞争对手就在对面杵着。我们卖一块,他就敢卖九毛。” “所以啊!为什么非得跟他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竞争。不能卖两块呢?最起码一块五起步。这样的话,哪怕你一天比它少一半的客流量,营业额也不会差很多。” 第219 说服 江拾月半点不意外,她放下水杯,斜靠在沙发一角,目光直视段坤泽。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知道你说的处境。但是你忽略了一件事。未来!当然也不能说忽略,如果不是看见这里的潜力你们也不会漂洋过海的过来。但,我也相信,一份略有些匆忙的调查报告肯定不够详实。” 段坤泽起身去拿了壶过来,亲自给江拾月添满水,落座后示意江拾月继续,“怎么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的调查报告一定是以这座城市的消费能力为主。你们把香江的市场能开发的开发完了,当然需要另外一座有消费能力的大城市,所以你们选了花城,也派人来调查过,无非是调查花城人均工资人均消费以及这个城市有多少同行。你们虽然对我们的工资水平有些看不上,但是却觉得我们人多,哪怕一人进店花一毛钱,积少成多也很可观,对不对?” 段坤泽没说话,但是收起了心里的轻蔑,脸上也多了几分认真。 “可是你们忽略了一件事。最近上头……”江拾月食指竖起往天花板的方向示意,“频繁出国考察,还邀请很多外企来我们这边开公司办分厂,就是希望让我们过剩的劳动力不再这么廉价。还有……” 江拾月抬起胳膊换了个方向指,“那边现在有个渔村,就是很多人偷渡的首选地方,如今严格管控起来,很快在那边就会做一个跟对外贸易有关的实验,一旦实验成功,大批外企进场,私企成立。到时候我们的经济政策将变得多样且灵活,人们的收入将会成倍成倍的增长。” 然而江拾月上辈子真实的人生经验不能说服段坤泽。他含笑道:“看得出来江同学是个爱国人士。” 江拾月知道这不是真心夸奖自己,只是暗戳戳地笑话自己异想天开,把未来想得太美好。 偏偏她还真没办法解释。 好在段坤泽的教养也不会让他说出真让人下不来台的话,他主动换了话题,“就算江同学你说得都对,未来国内经济腾飞。可是江同学,那都是未来的事。眼前的难题是开业大促怎么胜过对方。可你这上面……” 段坤泽指着几处只有标题没有详细内容的地方,“没有写全。”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单从标题来看的话,跟他们现有策划案差不了多少。 “哦,这个就是我今天来的目的。”江拾月喝了两口水,再次放下水杯,“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别说我不了解永安我连东盛都不了解,我闭眼做出来的方案,你敢用吗?” 段坤泽笑而不语。 不敢用。 他当时只是出于客气加上江拾月又十分坚定才松口给她一个机会而已。 “你想了解什么?”段坤泽问。 “我想全方面了解东盛和永安,不只你们两家,我还想去花城其他的百货大楼看看。” 段坤泽点头。 原来,她刚才跟安保人员说得是真话。 段坤泽也是个痛快人,率先起身,“那我带你去下面逛逛?” 江拾月求之不得。 因着两个人在顶楼,直接从内部通道一层层往下看。 段坤泽一边走一边给江拾月讲解,每一层的布局和功能。 最上面一层是室内娱乐场所,摆放着一些很经典的游戏机以及一些其他娱乐项目。 能搬上百货大楼的肯定都是比较健康的娱乐,除了游戏机也就是台球之类的项目。 再往下算是美食城的古早版。没有后现代商场那么繁华,也没有那么多琳琅的店面可选,更确切地说像是室内美食城,有点大排档的味道。除了美食城还会有其他摊贩,比如照相馆之类的。 再下面一层是服装区。男女老少分区摆放。 二楼就比较杂了,卖金银首饰卖小家电儿童玩具洗化用品等乱七八糟的百货。 一楼最纯粹,就是一个大型超市,超市里同样囊括衣食住行;一日三餐各种东西。 总而言之,这布局跟未来很多大型商超很像,可以说古早百货的雏形。 见江拾月一路只走不说话,段坤泽主动开口,“感觉怎么样?” 语气相当自信。 他们的百货大楼跟花城现有的百货大楼很大不同,他陪同地方官员过来视察时,听得最多的就是各种赞叹。 那些人满脸满眼的惊讶:原来百货大楼还可以这样?! 可江拾月不一样,她是真的在参观,偶尔还会停下来在纸上写写。 中间有次江拾月停留的时间多,写的字也多,段坤泽瞄了眼,发现她写的是她停留那个位置的缺点以及优化方案。 段坤泽琢磨了下,发现她考虑的特别对,特别细致。 这姑娘倒是有几分本事! 段坤泽对江拾月的看法完全改变。 逛完一整圈,江拾月才开口,“挺好的。”她伸手指了指对面,“永安的布局、货品是不是和这边差不多?” 段坤泽点头,“以这条公路为界,我们大概能成镜像。” 江拾月:“……” 就不能说很像只能说一模一样呗! 见江拾月一副跃跃欲试,想去对面看看的模样,段坤泽连忙制止。 “我劝你别。我们两家都专门安排了人监视对面。夸张点说,我连对面进出一只苍蝇都知道公母。你已经在我们这边露了面,又停留这么久,你过去肯定会被扣下。” 还有一句话段坤泽没说。 她还跟永安的人结过梁子,到对面如果被贺天宁看见,怕是没她好果子吃。 江拾月是个听人劝吃饱饭的主儿,采纳了段坤泽善意地劝诫,决定换个方向,“那既然已经参观完,我就不打扰你了。” “你去哪儿?” “去其他百货大楼逛逛。” 开学到现在,忙着适应新环境、上课写作业还要想方设法建立跟陈山河固定的通话,一直没时间出来逛逛。 上次好容易借寄信想逛逛还被永安的人裹挟成了卧底。 第220章 穷跟穷是不一样的 “啊”江拾月很意外。 段坤泽把手背伸到江拾月面前,手腕内扣让江拾月能看清他的腕表,“现在已经,转一圈该到吃午饭的时间。你为我们东盛的事这么上心,于情于理我该请你吃顿饭。再说,你都说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还没去过花城的百货大楼。我手里相关的数据都是下面的人送上来的,说不定有疏漏的地方。你说的对,有些事还是得亲自去看看。” 江拾月心想请自己吃饭实在用不着说这么长一串,她很好请的。 好请的江拾月点头致谢:“那我先谢谢你。” “应该是我说谢谢。” *** 跟大佬一起出门的好处就是不用顶着烈日汗流浃背。 段坤泽的车明显是豪车,车里不热,还有个小冰箱。 江拾月跟段坤泽相处这半天偶尔会有时空交错的错乱感。 明明在78年,陈山河的老家里还在挣工分吃大锅饭,郭庆元他们还在制衣厂辛辛苦苦一天就为那三十块钱。 一辆最便宜的轿车大约也得要十万块,相当于现在京城十套四合院。 段坤泽这车应该更贵一些,最起码得五十套四合院。 车上的一些设备可能未来三十年都不会落伍。 江拾月暗叹:古人诚不我欺,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虽然段坤泽口口声声他们做的是平价百货。 但这话也是相对来说。 江拾月笃定,大佬嘴里的平价跟老百姓嘴里的平价绝对不是一码事。 就如同在未来,明星嘴里的穷跟社畜的穷也不是一回事。 明星剩个百八十万就喊穷没安全感,普通社畜攒一万块都感觉自己像暴发户。 ** 他们第一站是花城位于市中心的百货大楼。 据说这是花城目前为止最大的百货大楼。 江拾月觉得这个目前为止大概会截至9月底。 一进百货大楼的门,江拾月再次产生了时空错乱的感觉。 刚才她还坐着有冰箱有凉风的豪车,现在一下子又回到了朴素的七十年代末。 入目特别有年代感的标语以及熟悉的玻璃柜台,每个柜台后面都站着一个倨傲的服务员。 现在能在百货大楼上班的女同志就跟山东考上公务员事业编的女婿一样抢手。 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就能把班上了把钱赚了,而且时不时还能捡漏。 比如快过期的食品要处理的时候,往往不要票还能比原价更便宜些。 加上百货大楼也是国营,员工们压根不用管是否盈利,基本没有服务态度一说,不说用鼻孔看人,反正就跟某些医院的医护人员一样,服务归服务,态度归态度。 想到这里,江拾月又掏出她的本子,写上服务两个字,画了个圈。 段坤泽看见江拾月的动作,静静地等着,见江拾月写完这俩字之后就把本子收了起来,下意识张嘴要问,随即又闭上嘴。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学生时代抄其他同学作业的复杂感觉。 既想去看别人的答案,又想自己独立思考。 最终段坤泽选择了后者,一边默默跟在江拾月身后,一边思索江拾月把服务单独圈出来是什么意思。 在段坤泽眼里,内陆的服务态度确实不够友好,自己家的导购员们都需要经过培训上岗。虽然不能跟航空公司比,但是最基本的微笑礼仪还是具备的。 但是,江拾月一看就是个没有条件出国的穷大学生,所以她圈起服务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呢? 段坤泽对江拾月越来越好奇。 *** 江拾月不知道自己随手写了两个字就让段坤泽思索半天,她只是下意识把七十年代末的百货大楼跟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的百货大楼比。 这么一比对,需要改进的地方实在太多。 江拾月就挑着感兴趣的,感觉改了以后会吸引顾客的,随手记了几笔。 她寥寥几笔成了段坤泽思索不完的难题。 江拾月本人对此一无所知,一边找不同一边真逛街。 看见喜欢的吃食,买! 看见适合阳阳的衣服,买! 看见适合陈山河的鞋子,买! …… 江拾月尽情地买,反正不用她拎。 段坤泽的下属特别有眼力见儿或者说绅士风度,看见江拾月选好东西自觉地就上前接过来拎在手里。 段坤泽沉浸在江拾月画的一个又一个圈里,没注意到她的举动。 这时候的百货大楼跟未来的百货大楼在江拾月眼里,最大的区别大约就是付款方式。 未来就是自由逛,随心选,满意了再拿去付款,电子扫码还能自助结账。 现在是想要什么先让站在柜台后的服务员拿过来,看中了,服务员开好票连同江拾月付的钱都用夹子夹住顺着一个根架在半空中的细线使劲往前一滑。 夹子夹着票据飞速滑向收银台,等收银员找好零在票据上盖完章,再原路把夹子滑回来。 票据、找零和商品就都可以带走了。 没有三包。 江拾月每次去百货大楼,看见空中飞一样滑来滑去的夹子,总觉得科技的进步确实方便了生活,但是也确实让人变懒了。 连思考都懒得。 江拾月等票据返回期间,又掏出笔在上面写了两个字:付款。然后又画了一个圈。 段坤泽:??? 付款? 顾客交钱有什么好改的? 突然,灵光一闪。 难道是江拾月让自己给她付款? 忙挤开江拾月,“多少钱?我来!” 江拾月:“……” 服务员:“……” 段坤泽的助理们以及跟班:“……” 助理嘴角抽了抽,上前一步小声提醒段坤泽,“段总,人家江同学已经都付过钱。” 同时手指往后勾。 段坤泽顺着助理的手指往后看。 “……” 自己的保镖助理无一幸免,都成了江拾月的搬运工。 段坤泽看看江拾月又看向自己的助理。 助理心领神会,附在段坤泽耳边小声道:“总共花了二百三十七块四毛六分钱。” 段坤泽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第221章 她是不是不认识美刀 尽管东盛百货还没正式开业,但是段坤泽这两年来经常两地穿梭,加上开商场前的调研,对人们收入和消费水平大体有数。 一个正常的三口之家,一个月生活费也花不了三十块钱,更别提大学生。 他确实有个在理工大教学的朋友,朋友说不算粮票,每个学生一个月的生活补助差不多有十块。 大学生被划进脑力劳动。男学生给三十斤粮票,女学生二十八斤,同样都得扣除一斤“余粮”,也就是说男同学每个月二十九斤粮票,女同学二十七斤粮票。 对穷人家的孩子来说,这个补助标准基本就能解决吃饭问题。 有钱人家可能会额外再多给自己家孩子额外再带点生活费,但一个月二十块就不算少。 一天花二百块可谓一掷千金! 段坤泽看江拾月衣着布料都算不上上等,突然感觉自己好像上了江拾月的当。 她故意到东盛来闹这一出,抢着在自己面前说一些故作深奥的话,引起自己的注意后带着他到百货大楼来消费,不就是为了让他买单? 段坤泽眼神里多了几分不屑。 这种小手段都是他身边的女人玩剩下的。 不管心里怎么想,段坤泽还是掏出皮夹,抽出几张纸钞递给江拾月,“我还没来得及换钱。这个叫美刀,换三百块绰绰有余。你想换成软妹币也行,想直接换成外汇券去友谊商店消费也行。” 果然,段坤泽注意到江拾月的眼睛看见美刀时变得更黑更亮了。 她伸手。 段坤泽脸上的不屑和失望明显外露。 然而江拾月并没接钱,她只是举起双手拍了一下,一脸惊喜,“我怎么没想到呢?我们可以再去友谊商店看看。” 段坤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看看江拾月率先向门外走去的背影,再看看自己手里的钞票,扭头问助理,“她是不是不认识美刀?” 助理“啊?”声,有些茫然,“不能吧?” 看起来不像。 说完看见段坤泽脸色更不好,又忙找补道:“应该是不认识。” 段坤泽斜剜助理一眼,把皮夹扔给助理,抿着唇捏着美刀快步追上江拾月。 “江同学,你钱还没拿。” 江拾月奇怪地看段坤泽,“我可没美刀。那是你的钱。” “你为我们东盛忙活这么半天,给你买些礼物是应该的。”段坤泽面带微笑,很绅士,心里却想,难怪刚才画圈画得那么顺手,也不写点注释。 八成是瞎写的。害他认认真真思考了半天。 江拾月摇头,“第一,在我们确定合作之前,我确实是义务劳动。” 想起来段坤泽是香江人,可能不懂义务什么意思,又补了一句,“义务劳动就是免费劳动。” “当然,你说很认可我列的框架,表示要请我吃饭,这个我还是可以答应的。” “第二,这不是礼物。这是我个人生活需要的用品以及给儿子和爱人买的一些特产。总之,都是我们家的东西,没有让你付费的道理。” “啊?你竟然结婚了?”段坤泽惊道。 说完意识到很失礼,忙补充道:“抱歉,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这么年轻漂亮而且才刚刚上大学,实在没想到……”已经是孩子的妈! 江拾月只挑自己喜欢听的回答,“谢谢夸奖!” 段坤泽:“……” 不管怎样,看得出来江拾月是真心没打算要自己的钱,于是转手把钱递给助理。 心想大约江拾月找了个很有本事的男人吧?! 看样子家庭条件很不错,要不然也不能这么大手笔买东西。 这么想,心里升起一抹很复杂的情绪,像是有点失落又有点庆幸。 失落她已经结婚,庆幸她已经结婚! *** 友谊商店大概算是这时代特色的商铺。 友谊商店主要卖进口商品。 有些人的家人在国外或者香江赌城宝岛之类的地方,往家里汇回来的外币,就可以按照比例兑换成外汇券来友谊商店消费。 大院所在的银城是个小城市,那里没有友谊商店,所以江拾月还没去过友谊商店,这次有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于是一行人又开车到友谊商店。 门票和外汇券对段坤泽来说不是难事。 江拾月跟着蹭了张门票进去。 这次段坤泽真诚地表示:“你看上什么告诉我,我送你!” 这里只收外汇券,江拾月是真没有。 江拾月从百货大楼踏进友谊商店,感觉又像是从七十年代跨进了九十年代。 友谊商店里很多商品都是电字开头的。 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等等。 甚至还有微波炉。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陈山河老家都还没有通电,这里竟然已经有微波炉了。 段坤泽依旧跟在江拾月身后一步的距离。 在百货大楼他主要对江拾月写在本子上的字感兴趣,但是到了友谊商店,他更多的是关注江拾月这个人。 江拾月的反应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他交过内地的女朋友,领着她们来的时候,一个个就像是那个什么姥姥进大观园。 江拾月也表现的很惊讶。 但是这种惊讶跟逛大观园的惊讶不同。 别人惊讶:哇!世界上竟然有这种东西? 江拾月惊讶:咦!这里怎么会有这玩意? 她似乎觉得有些东西不应该出现这个地点,或者说不应该这个时间出现。 段坤泽神情有些复杂,本来只是受池鱼之殃的一个过路女大学生。 现在却让他越来越惊喜! 真不知道这女大学生到底什么来头?怎么处处跟别的姑娘不一样?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缘分? 那这缘分是不是来得太迟了点儿? 段坤泽失落的情绪还没升起来,想起永安百货顿时又喜上眉梢。 江拾月越厉害永安百货就越倒霉。 段坤泽幸灾乐祸地想,贺天宁悔青肠子的模样,一定很有趣。 *** 江拾月照样逛得很起劲儿,比在百货大楼还逛的细致,但是没选任何一样东西。 段坤泽忍不住开口重复:“江同学,你有喜欢的,尽管说。” 江拾月回头朝他道谢:“谢谢!” 段坤泽听得出来全句应该是: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需要。 段坤泽:“……” 真是个奇怪的姑娘! 第222章 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江拾月其实只是下意识把友谊商店的商品跟几十年后的商品作对比。 比如电视,还是小小的方方。 大小尺寸不等。 最小的七吋,最大也不过十七吋。 导购说卖得最好的是九吋的和十三吋的。 尤其是十三吋的,卖得最火。 当然这个尺寸是指黑白电视机,彩电的话尺寸要大一些。 但是再大也在三十吋以内。 哪像江拾月穿过来以前,最小的都四十吋以上,还有三位数尺寸的。 段坤泽见江拾月目光在黑白电视机上停了一会儿问她,“你想要电视机?我送你。” 江拾月近乎无奈地拒绝,“段总,很感谢你的好意。但是我还只是个学生,学校里是不允许用电器的。” 别说电器连电都按时供应,到晚上十点二十准时断电。 她看电视机不是因为想要,而是上辈子,江拾月出生的时候,这种古早的电视就已经淘汰了。 事实上江拾月有记忆起,家里就是二十九吋大彩电,再后来换的电视越来越大,尺寸越来越薄。 她只是单纯好奇黑白电视机什么样。 开学前在银城买的那台没这里的时髦洋气,所以才想多看看。 段坤泽:“……” 不过逛到最后,江拾月还真厚着脸皮让段坤泽帮她买了两样东西。 卫生巾和尿不湿。 江拾月选卫生巾的时候,别说段坤泽,就连身后跟着的助理都红了脸。 江拾月其实也尴尬,如果陪着自己买卫生巾的是陈山河也就罢了,偏是刚第二次见面的段坤泽。 但,江拾月牢记一句话“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所以她努力面不改色,仿若拿得不是一包卫生巾而是一卷卫生纸。 段坤泽轻咳一声,错开视线,提醒江拾月,“这东西外面买不到,你可以多买几包。” 说完连耳朵都红了,又欲盖弥彰得补了一句,“我是说尿不湿。” 江拾月忍不住笑起来。 原来当别人都尴尬的时候,自己真就不尴尬了。 她摇头道谢:“这些就足够了。” 她当然知道外面世面上没有卖卫生巾和尿不湿的。 同样也知道这东西在国外其实已经很普及了。 可阳阳已经过了用尿不湿的年纪,买些尿不湿没什么用。 她想要是打算回去找化学系的校友们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做出同款。 如果尿不湿能做出来,那么做卫生巾也不在话下。 如果尿不湿做不出来,买三两包也没意义,用习惯了更难戒。 段坤泽没再劝,恨不得马上结账离开这个地方。 付钱的时候,江拾月特意看了眼墙上贴着的外汇券兑换规则,默默在心里换算了下自己买得这两包吸水产品软妹币的价格。 一出友谊商店的大门,江拾月立马掏钱还给段坤泽。 段坤泽摇头拒绝,“算我送你的赔礼。毕竟上次去派出所是我害你受委屈的。” 他现在明白江拾月不是个爱占人便宜的姑娘,特地找了个理由。 江拾月坚持把钱还给他,“我买的这两样东西都是比较私密的用品,应该我爷们送的。你买不合适。” 段坤泽这才把钱接过来。 江拾月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不接不合适。 半真半假感慨了句:“你丈夫真有福气!” 江拾月深以为然:“我也这么觉得。” 段坤泽:“……” *** 两个地方逛下来,远远超过了午饭时间。 好在段坤泽有钞能力,让私营饭店的大厨在休息期间给他们加个班。 江拾月一坐下,才发现小腿逛得酸疼。 但是挺值,收获还是蛮多。 最起码回去以后,方案不会只有一个空空的骨架。 不过需要填多少,还是得取决于段坤泽能给他多少好处。 江拾月想到这里,再次把那份大纲掏出来,在原先空白的地方唰唰写了一会儿,然后递给段坤泽。 段坤泽飞快地扫过一眼,先是一脸惊喜,随即皱眉,“怎么都只有一半?” 看什么都只有一半就像跟女人做的时候,到关键时候,人跑了一样。 不上不下,很难受。 江拾月笑得像只准备觅食的小狐狸,“这些要填多少还得看段总的诚意。” 段坤泽闻言挑眉,再次把策划书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捋了一遍。 如江拾月所承诺的,开业活动相关的内容都是她免费送给东盛的,所以即使是大纲也写的比较明白没留钩子。 但是后期营销都只写了半截。 段坤泽看了一遍又一遍,连菜上桌都顾不上下筷子。 江拾月摸摸咕咕叫的肚子,犹豫了半天到底没好意思先自己吃。 她两辈子的教养都不允许她这样做。 果然,人啊!就不能有包袱。 一有包袱就得被约束。 眼看菜都凉了,段坤泽才放下策划方案的大纲,看见江拾月两手掐在腰上,微微躬着身子,正对着面前一盅汤看得专注,舌尖时不时舔下红唇。 他心底升起一抹异样,忙错开眼,开口:“来来来,先吃饭再说。” 江拾月这才拿起筷子,不能说狼吞虎咽,但是吃饭速度绝对不算慢。 段坤泽不算饿,见江拾月吃的快,但是勺不碰碗,筷子不夹菜盘中间,就知道这是个很有教养的姑娘。 一个不缺钱不缺教养还特别有才华的姑娘,为什么早早就结婚生子了呢?段坤泽有些想不通。 而且这个想法让段坤泽更没了食欲,放下筷子,专心看江拾月吃饭。 得承认,人美了怎么都好看,狼吞虎咽都让人觉得飒。 等江拾月吃饱喝足,段坤泽才开口:“你想怎么收费?” 江拾月不答反问:“我想知道你们跟当地的合作模式是什么样的?” 上辈子江拾月跟几个同事开玩笑的时候说过如果自己能穿回八十年代,一定要买很多很多的房,坐等当包租婆。 问题来了,想当包租婆没问题,但是得知道什么时候能当包租婆。 比如国内第一批商品房建于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知道了才能去买。 为此江拾月他们几个人还专门在上班时间摸鱼查过资料。 算算时间,国内第一批商品房应该已经在筹备阶段了。 但是,国内土地允许买卖大概还在十年之后。 很显然,第一批商品房在建设时,土地采取的是高度严格的计划管制体系,宪法明确规定,“任何组织或者个人不得侵占、买卖、出租或者以其他形式非法转让土地”。 第223章 对赌 改革总是有办法的。 也总会有人在荆棘荒野中破开一条路。 大鹏半岛的领导们绞尽脑汁找到了土地使用权出让的理论依据,尝试去把地租用于国家支出。 事实上,对于缺乏技术和外汇的国家,往往都是利用各种贸易补偿方式来引进先进的技术和设备。 大鹏半岛也一样,土地有偿转让给开发商使用,但是开发商要提供楼盘所属小区原居民的安置问题,另外还得满足一部分其他条件。 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当地政府也会尽可能的提供一些便利。 比如说,房子盖好后,香江的百姓过来买房子还会给落户。 还有,房地产贷款的时候,也会给予很大的优惠和支持。 总而言之,是互惠互利的政策。 百货行业虽然跟房地产不一样,但是江拾月猜测政策应该大差不差。 段坤泽当然不知道江拾月能懂这么多,生怕讲多了江拾月不理解,想了又想,最后只说了一句话,“你就当我们盈利后和花城官方五五分。” 江拾月:“……” 真是简单粗暴的答案。 她想了下,开口:“那这样,你从东盛的五成里分我一成。我拿提成的时间截至元旦之前,怎么样?” 也就拿一季度的钱而已。 段坤泽笑了,“你知道我们的一成是多少钱吗?我说句你会生气的话,就你这么一份策划书,抱歉,不值这个价!” 江拾月并没有打击到,她捏了捏太阳穴的位置,大中午吃饱了容易犯困。 “我不这么认为。”江拾月声音慵懒,但是十分自信,“如果真不值,你也不至于看一份草稿看到忘记吃饭。” 段坤泽:“……” 他再次拿起策划书,确切说是一份只有大纲和一半细纲的营销方案策划书,又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中间数次停顿。 目光着重在江拾月去逛百货大楼时写的那几个字以及画的那几个圈上落了落。 良久,他放下快被他翻烂的纸,“半成。也就是我们这边盈利总额的十分之一。” 江拾月想了想,点头,“成交。” 段坤泽摆手,“别急!我还有两个附加条件。” 江拾月很好说话,点头表示:“你说。” “第一,你没课期间,必须来现场盯着。” “第二,说得是盈利后分给你一成。经商是风险的,你想拿利润就得有分担风险的心理准备。如果,按照你的方案进行影响推广,如果我们赔钱,不,只要输给永安。我们输多少,你也得承担我们损失金额的十分之一。 当然,我知道金额过大,你不一定赔的起。这样,如果输了,你大学一毕业就得进我们东盛打工还钱。合同一签就得五年起,你觉得怎么样?” 江拾月皱眉。 原本她的提议是只出谋划策。 作为一个“先知”,她觉得自己值这个价。 段坤泽明显不这么认为,而且还打算拿一成利润就把她绑上船。 说白了就是要跟她对赌。 段坤泽见江拾月不说话,笑了笑。 他确实对江拾月的策划方案很感兴趣,但是再感兴趣也不会因为一个不知道可行与否的方案给出一季度十分之一的利润。 他倒是对江拾月这个人更感兴趣,身为一个已经能独立掌舵一个公司的负责人,他在识人选才方面还是有点眼光。 一季度十分之一的利润给公司挖一个人才还是相当划算。 五年过后,说不定江拾月就舍不得离开东盛。 就算离开,五年她创造的价值早就远远超过公司的损失。 江拾月轻叹一声:“段总,我知道你是生意人,但你这算盘打得在京城都能听见响。我提供的方案是这个价,连人都搭上,可就不止这个价了。利润我可以要一成,但是时间得从一个季度就变成一年。当然,如果我的办法不奏效,我愿意卖身给东盛直到直到还清我应该赔付的一成损失,一签五年这事就有点欺负人了,恕我不能答应。” 段坤泽挑眉,“江同学胃口真是不错!” 吃饭是,做买卖也是。 江拾月知道段坤泽是在讥讽她“狮子大开口”,不过她并不在乎。笑了笑,“没办法,您拨算盘的声音比较下饭。” 段坤泽:“……” 听得她暗指两个人半斤八两,段坤泽笑了笑。 他现在相信江拾月真是因为永安栽赃她才要跟自己合作弄永安了。 确实是半点亏都不吃的性子。 段坤泽清了下嗓子,“江同学,你可能对一年一成利润没什么概念。大概比方说,我们一个月利润是一百万,一成就是十万。一年就是一百万!江同学,你知道一百万什么概念吗?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江拾月不傻,听出他言外之意:一百万买你给我们打工一辈子,是我亏! 她轻笑,“段总,帐不是这么算的。钱是会贬值的,现在一百万是天价数字,说不定三十年后,一百万连套房子都买不到。” 段坤泽笑而不语,显然对江拾月这番话不认同。 江拾月摊手,“行,咱不说人民币贬值的事。我就想问贵公司有把握一个月纯盈利两百万吗?我读书少,段总可不要骗我!再说,段总,就算一个月利润一百万,赔钱的话,一个月恐怕连一万都赔不到。我觉得我一辈子应该不只值一万,您说呢?” 就目前的市场来说,如果一家百货大楼能一个月盈利两百万,那么营业额差不多得三个亿。 赚得多,赔的少。 活动抽奖什么的能有几个钱? 而且无效活动可以随时终止。 78年的花城,所有人把口袋里的钱掏出来都不知道有没有三个亿。 段坤泽当然没把握,别说一个月纯利润两百万,一百万他也做不到。 之前项目部的人估算首月盈利大概在四五十万。 按四十万算,东盛到手才二十万,能给到江拾月的是两万,一年是二十四万。 二十四万也不是一个小数。 第224章 江同学,真会说笑。 有件事段坤泽没说,跟官方的协议里,当然不会是简单粗暴的五五分账,双方义务和权利多达几十条。段坤泽只是把己方需要出资的部分比方成了利润分成。 按照五五分来打比方的话,最多也就分三年,营业额高的话,一年可能就还完。江拾月在这个阶段要利润分成其实不占便宜。 江拾月再道:“好,就算像您说的,您一个月利润一百万,给我十万。那假如因为我和我的策划案,东盛一个月的利润从原来的一百万到两百万呢?一个月给我二十万,东盛剩余一百八十万,是不是比原来的一百万还多了八十万?您不亏!” 吓唬谁呢? 画大饼谁不会?! 段坤泽:“……” 他算是亲身体验了一把什么叫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行,我承认东盛月营业额确实到不了百万。那你又怎么能确定我们的营业额里有你策划的功劳?东盛百货可是头一次在花城开店,而且还没开始营业,根本没有之前的数据做对比。” 江拾月只回了句,“段总,您又跟我开玩笑。怎么会没有对比数据呢?!您这么说,永安的人就会不高兴的。” 段坤泽:“……” 是啊,永安跟东盛一直不分上下,想知道江拾月的方案奏效与否参考永安的营业额就行。 想拿到永安的营业额对他来说比吃饭还简单。 如江拾月所说,如果她做到增加东盛的营业额,对东盛来说是赚。如果她做不到,东盛也不亏。 一点儿赠品和奖品的钱,还不如类似商品过期处理的损耗费多。 最终他点头,端起茶碗朝江拾月举杯,“成交!” 江拾月端起茶杯跟他轻碰。 “既然达成一致,那咱们去公司把合同签了?”段坤泽说着要起身。 江拾月制止他,“等等,段总,我还有个问题。” “你说。” “让我做事没问题,我想知道我能有多大的权限。” “你想要什么权限?”段坤泽不答反问。 “跟你差不多的权限。比如商品定价、人员安排、活动策划等等。” 段坤泽眯起眼,“江同学,你也真会说笑话。” 江拾月也知道自己提的这个要求多少是有点过分,但是没有权限做事就得束手束脚。想了想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拥有跟营销相关的支配权,但是公司其他的方面我肯定不会参与也不会碰。 比如我说的人员安排。我说要三个人,你给我招三个人。我说想从甲柜台调一个人到乙柜台,你就得给我调一个人。 商品原来定价两块钱,在保证不赔本的情况下,我说改成一块八你就得改成一块八。 如果某个员工表现特别好,我想给他多发点钱当奖金,只要不过分,你就得批。” “那可以。”段坤泽点头应允。 做多大的事需要多大的权,这道理他还是懂的。 “还有……” 段坤泽刚站起来,听见江拾月的“还有”干脆又坐了回去,“还有什么咱们一次说完?” “我就想知道你有多大权力。” “什么意思?” “就比如,百货大楼开业后,你能接受多久不赚钱甚至是赔本?” 段坤泽气笑了,“合着你这一分钱还没赚,先惦记上让我赔多少?” “话不能这么说。百货大楼是固定地点经营,也就是说消费者也是固定的。一般来说就花城本地的人会来消费。 在我们这边呢,原本只有国营百货大楼,不在乎是不是老顾客,你买也好不买也罢无所谓。 但是作为一个新的私营百货大楼,肯定是有稳定的老客户才能保证稳定的利润。 老客户也就是所谓的回头客,来一回两回肯定不算回头客,所以需要一段时间去培养消费者的黏性。 东盛跟永安两家百货大楼同时开业,老百姓们肯定会在两家百货之间来回对比。 今天你便宜,我到你家。明天他便宜我到他家。 这个东西你便宜,我来你这里买,那个东西他便宜,我到他家买。 这也是为什么你们两家一直分不出胜负的原因之一。” 段坤泽苦笑:“我们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东盛和永安两家斗了二十几年,从还没出生就开始斗。各种办法都尝试过,才找到现在这么一个相对稳定和平和的状态。” “问个题外话。”江拾月难得有了八卦之心,“你们两家到底为什么斗得你死我活?” 段坤泽摇头,“不清楚。反正我记事起两家就已经斗了好几年了。” 都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在商场上也是同样的道理。 东盛和永安两家百货为了弄死对方一家独大,也是想尽各种办法。 最狠也最惨的一次就是试图打价格战拖死对方。 你卖一块,我就卖八毛,你卖八毛我就卖五毛,你卖五毛我就卖两毛。 赔本都在所不惜。 怎奈两家百货各方面实力都差不多,就看谁命硬能耗到最后。 属于标准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当然他们斗得越狠,附近老百姓就越高兴,因为能买到性价比超高的商品,有的基本相当于白捡。 就在这时,两家人发现有人趁着东盛鹬和永安蚌相争想当渔翁。 谁也不甘心去给别人当嫁衣,于是两家又联手干掉了渔翁。 这一次两家都元气大伤,在破产边缘徘徊,只能握手言和,达成了公平竞争协议。 两家约定好,竞争可以用任何手段,但是不能干赔本的买卖。 同样规模同样实力的两家百货连供货渠道都差不多,彼此的成本利润在对方眼里近乎透明。 就这样,两家人一直维持这种状态二十余年。 这几年段坤泽和贺天宁都长成能独当一面的人,争斗从上一辈延续到了他们这一辈。 但是香江就巴掌大的地方,整个零售市场几乎被东盛永安两家百货四四开,剩下两成是那些不成规模的小零售。 于是,段坤泽他爹瞄上了内陆。 只是两家百货之间实在没有秘密,段坤泽这边刚到花城,那边永安收到消息就跟了过来。 江拾月听到这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225章 我只是想赌一把 段坤泽挑眉。 “抱歉!实在没忍住。你这描述让我感觉东盛和永安是一对难舍难分的情侣。东盛因为工作去异地,永安连忙追过去,就生怕东盛在外地找小三。” 段坤泽表情僵住。 这比喻…… 他想想贺天宁那张脸,脸色顿时有些不好,还有些反胃。 没好气道:“你们女人怎么总往情情爱爱上想?!” 江拾月咯咯地笑。 段坤泽:“……” 好半晌江拾月才收住笑,擦掉眼角的泪,“行吧!那我问个不八卦的问题。你看大陆这么多省市,为什么你们非得都选花城。不能一家一个城市?这样岂不是能独享一城资源?总比两家开在对面,谁也没多少利润来得好吧?” 段坤泽叹气,“道理很简单。我们都想自己强大,又不想对方强大。” 江拾月琢磨了下,明白过来段坤泽的意思。 东盛到花城来,就是谋求一条能战胜永安的路。 永安确实有其他城市可以选,但是唯独开在花城开在东盛对面,才能继续维持两家平衡的状态。 东盛和永安真心很像一对相爱相杀的情侣。 谁都想打破这种平衡,又都怕万一这种平衡打破之后,输的是自己。 打个比方,如果东盛在花城,永安去了水城。 东盛在花城年利润一百万,永安在水城一年五十万。 那么很快两家就会拉开距离,看似花城和水城各不相干,但最后影响的是香江的总部。 几年之后东盛就能靠着分店多出来的利润再跟永安拼一把,指不定就能吞掉永安。 反之同样。 江拾月想了想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有姐姐或者妹妹吗?或者永安的老板有千金吗?你们搞个联姻不就圆满大结局了?” 段坤泽把眼白部分亮出来给江拾月看,“小说电视剧看多了吧?还联姻!我们两家肯定都不止一个孩子。拿我来说,我兄弟姐妹都快两位数了,我能坐上这个位置,首先就得有坐上这个位置的魄力和能力。” “额……”江拾月同情地看了段坤泽一眼,他说得隐晦,其实就跟养蛊一样。 他爹大老婆小老婆一堆,孩子当然更多。哪怕就是正房生的儿子,也必须得赢过其他庶出的兄弟姐妹。 他爹绝对不会允许一个无能的孩子当少东家。因为若他无能,就意味着永安有可能会在下一辈赢过百盛。 “至于联姻,那就更是个笑话。都有儿子,就算娶了对方的女儿也得不到对方的公司。” 商人,没利睡起早?! 江拾月点头,“这倒也是。” “所以你打算让我做好赔几个月的心理准备?”段坤泽言归正传,重新回到江拾月的问题。 江拾月摇头,“不负责任的说,我不知道。” 段坤泽:“……” “反正我觉得,如果把花城比喻成一座金矿,花城的老百姓就是金子。这座金矿很多人来挖,有国营百货大楼、供销商场现在再加上你们两家百货。咱也不说国营百货,就你们两家争夺这有限的金子,如果不想一人一半,就得想办法挖到更多的金子。也就是我说的培养顾客黏性。让顾客了解东盛喜欢东盛,一提买东西就来东盛,这需要一个过程。 我有办法吸引顾客过来。但是这个放长线的过程,不保证盈利与否。” *** 段坤泽把江拾月连同她买的东西都送到学校。 本来想着让江拾月把合同直接签了,但是两个人聊天聊到过了下班时间,只能约改天。 段坤泽说等合同拟好,会安排人送过来给她签。 鉴于江拾月买的东西有点过多,段坤泽直接让司机把车开到女生宿舍楼下。 78年,小轿车还是稀罕物,又恰逢晚饭时间,从校园里穿过,引起百分百的回头率。 段坤泽亲自下车跟助理帮着江拾月把东西放在一楼门口。 女生宿舍,男士止步。 看着江拾月上了楼,憋了一路的助理终于找到开口的机会:“段总,这江拾月就是一个大一的学生,能堪大任吗?” 助理心里不服气。 他在东盛工作了六年,才到了现在的位置。 凭什么江拾月都没入职就能有这么大权利?! 助理跟秘书不一样。 秘书某种程度上相当于段坤泽的保姆,端茶倒水,接打电话,当段坤泽的日历帮他记住大小事以及处理日常琐事。其实并不能接触核心工作。 但是助理不一样。 助理是辅助段坤泽工作的。 底下各个部门大小事要先递到他这里,等他酌情处理。 他能处理的直接处理掉,重大决策才会送到段坤泽面前。 要不然,段坤泽大事小事都要管的话,忙死他也不赶趟,哪里还能有时间跟江拾月逛街吃饭喝茶? 事实上,在很多公司,助理的地位比某些部门经理都高。 最起码在东盛就是这样。 只是助理没想到,一顿饭的功夫,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被人撬了。 段坤泽跟助理相处这么多年,一眼就看出来他想什么,在助理肩膀上拍了拍,“你不用跟她比。她不是咱们公司的人。” 助理一怔,随即弯起唇角,嘴上却道:“不是咱们公司的人,你还敢重用?” 段坤泽没说话,大步向轿车走去。 助理小跑两步,超过段坤泽给他拉开后座的车门。 段坤泽等助理上车才开口,“我只是想赌一把。” 助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嗯?” 段坤泽道:“别人不知道,你是知道我处境的。我那些兄弟们一个个恨不得拿着放大镜找我的错处。这还只是明面上的,台面下,他们有人私自雇人当街行凶,不就是为了让我横死他乡好自己上位?” 助理没说话。 段坤泽说得这些他都知道,只是,段坤泽为什么突然跟自己说这些? 他扭头往后看。 段坤泽靠在后座上,闭着眼,只剩嘴在动,“家里兄弟们盼着我死,外面贺天宁步步相逼。” 第226章 独一无二的临时工 人人都羡慕富家公子,可也不是所有的富家公子都在蜜罐里长大。 有些豪门,外面有多光鲜,内里就有多肮脏。 他跟着段坤泽这六年,经常忘记段坤泽跟自己是同龄人。 这个角度,段坤泽甚至会给他一种老态龙钟的感觉。 “江拾月的出现是个意外。我跟她相处这一天,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她可能就是东盛需要的秘密武器。”段坤泽突然弯唇笑了笑,“以前,咱们也好,永安也罢。都没少聘请智囊团想干掉对方。但是我们两家请的人都不是零售行业的独一无二,所以才总是打平手。” “对。”助理点头。 没有谁不可或缺。 东盛请张三,永安就请李四。 张三和李四肯定是半斤八两的人物。 段坤泽轻叹,“你天天跟我在一起,也知道今天是我第二次见她。我只是直觉她会是我们和永安之间的变数。” 所以才说赌一把。 赌输了也无所谓,赔不了几个钱,影响不了两家的平局。 助理琢磨了下段坤泽的意思,惊道:“你是说江拾月是那个唯一?” 唯一的意思是不可取代。但不代表不可取代就是变数。 “可是,你就不怕她和王安一样?” 王安曾经是香江零售业红极一时的经营鬼才。 是当时货真价实且独一无二的人才。 东盛高价聘请王安到东盛,没几天永安加价挖走王安。然后东盛再挖过来。 听起来王安很风光,但,两家来回用他,就相当于以己之矛攻己之盾,没什么实际意义。 王安肚子里的才能被挖干净之后,被东盛和永安两家同时弃掉。 后来,王安成了香江零售行业的笑话。 而且频繁易主实为不忠,没有公司愿意用他。 段坤泽先是眉头一皱,随即想起什么笑了起来,笃定道:“不会!她一定不会成为第二个王安。” 助理欲言又止。 他想问凭什么段坤泽会这么肯定? 毕竟王安好歹曾经入职过东盛,江拾月还是个“临时工”。 去永安连背主都不算。 但,他到底是段坤泽的下属,这么问怕段坤泽怪他逾矩。 好在段坤泽今天心情好,愿意说话,自己主动给他解惑:“虽然我跟江拾月打交道不多,但是咱们这行,天天跟人打交道,她的脾性我还是能看出几分。小心眼还特别记仇!” 助理:“……” 不是,小心眼和记仇都不算褒义词吧?! 很快想起永安那天当面栽赃江拾月的事,一时间有点不敢相信,“所以,江拾月真是因为永安得罪她,真心想帮咱们?” 段坤泽点头。 助理:“……” 行吧!那倒是真不用怕她去对面了。 不过这么小的矛盾在大大的金钱面前,江拾月还会记仇吗? 段坤泽睁开眼,看见助理的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再次主动开口:“她确实要了一个不低的价格。但,这是她自己要的。永安就算是翻倍给钱她也不会去。” “为什么?”助理明知不该问,却还是忍不住。 “我说她会是我们跟永安之间的变数,不只因为她可能有不低于王安的能力。事实上她的能力我压根不知道到底行还是不行。但是今天跟她逛街,我发现她……”段坤泽拧眉睁眼,重新换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同时努力组织措辞。 “她给我的感觉很矛盾。就拿对金钱的态度来说,她能既让我觉得她很贪婪,又让我觉得她视金钱如粪土。重点是贪婪和粪土之间并没有准则。” 说白了就是看心情。 而心情跟天气一样,反复无常。 想到这里段坤泽特意嘱咐了一句,“回头你吩咐下去,如果江拾月到东盛来。你让所有的人千万不要得罪她。尤其是告诫下头的人,不管私底下怎么不满,明面上一定要坚定的支持她,哪怕将来不合作了,也尽量不要去跟她翻脸。” 助理觉得段坤泽有点太高看江拾月,不过嘴上还是应道:“好!” 段坤泽怕助理不重视,又多说了几句。 “咱们东盛百货在香江算是零售业的龙头企业,来花城开出的薪水以及各方面待遇也远远高于其他本地企业。就算是大学生来我们东盛也不算屈才吧?就像你,不也是名牌大学毕业?!” 助理点头,凭良心说,东盛是家不错的公司。 “可江拾月十分抗拒来东盛,确切地说她抗拒被约束。不会来咱们东盛也不会去永安。” 助理见段坤泽再次闭上眼,知道他这是不想再说话,自己默默坐正身子。 他是知道段坤泽的识人之能,没想到不过是一顿饭的工夫,就对江拾月有这么高的评价。 难不成江拾月真是东盛和永安的变数? *** 晚上。 207宿舍。 正在收拾东西的江拾月连打两个喷嚏。 孙雪珍关心道:“拾月,你是感冒了吗?” 江拾月揉揉鼻子摇头,随口道:“大约是有人在我背后说我坏话吧?!” 孙雪珍自然不会把这话当真,从桌肚里掏出感冒药放在桌上,“如果感冒了我这里有感冒药,你过来拿就行。” “谢谢雪珍姐。”江拾月分门别类把血拼来的东西归置好,把送给宿舍姐妹们的礼物拿过来,“不知道大家喜欢喝什么,给大家带了些甜点和凉茶回来。” 甜点还好,用纸就能包起来。 凉茶不是很好外带。 她买的多,店家给她找了一个水壶装上。 江拾月拧开水壶盖子,把凉茶倒进大家喝水的搪瓷缸里。 宿舍里除了何秀香和孙雪珍,都不是本地人,没喝过凉茶。 盛夏,一杯凉茶下肚,很舒爽。 大家纷纷朝江拾月道谢。 江拾月摆摆手,把特意绕道买回来的硝酸钾放进新买的水桶里。 宿舍里只有一个吊扇,吭哧吭哧转个不停,但是一点都不凉快,还是得自己制冰。 凉茶这东西,有人喝得惯,有人喝不惯。 东北姑娘马关彤尝了一口,顿时龇牙咧嘴,“哎呦妈呀!拾月,你这是买的凉茶还是中药啊?苦死了!” 孙雪珍笑,“其实凉茶就是中药。” 马关彤吐着舌头把搪瓷缸推到孙雪珍面前,“雪珍姐,不嫌我脏的话,你喝吧!实在无福享受。” 其他人哈哈大笑。 江拾月也笑,喝完了自己那杯,拎着给门卫大爷们买的小礼物要出门。 第227章 威胁 “我不出门。”江拾月摇头,“我就是去传达室。” “明天去不行吗?”孙雪珍跟江拾月商量,“明天我陪你一起去,今晚咱们先一起上自习去吧?” 江拾月低头看了看手中拎的油纸包,“可是,这是吃的,放到明天就坏了。” 她天天借用传达室的电话,时不时就会给大爷们送点吃的喝的。 “可是……”孙雪珍一脸纠结。 “哎呀!”马关彤是个爽利性子,看不惯婆婆妈妈,从上铺跳下来,就要抢江拾月手里拎着的油纸包,“我去给你送。” 江拾月手往后一缩,躲开马关彤的手。 马关彤皱眉,“怎么?信不过我?怕我偷吃啊?!” 江拾月摇头,“那倒不是。只是,你们能不能先告诉我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不让我自己去?” 孙雪珍一脸为难。 腊梅和侯静茹互相对视一眼,俱是一脸无奈。 腊梅劝江拾月:“你就听我们的吧?!总之,我们不会害你对不对?” 马关彤抬头看了腊梅和侯静茹一眼,又看看马关彤,“哎呀”一声,“瞒她干什么?不就是何秀香放话今晚要让人来收拾她嘛!” 江拾月:“……” 孙雪珍哭笑不得地教育马关彤,“你这藏不住话的性子!何秀香就那么一说,咱们也不知道她是放狠话还是真会带人来堵拾月。如果她就是使脾气耍性子说几句狠话,你现在告诉拾月,拾月再去找何秀香,咱们岂不是成了挑拨离间?” 马关彤奇怪道:“那不告诉她,万一拾月真被何秀香欺负了怎么办?” 侯静茹叹气,“所以才要拉着拾月跟我们一起去自习室啊!这样不就避免冲突了吗?何秀香知道拾月每天按时按点去传达室接电话,要堵肯定也是在大门口等着她。” 马关彤不这么认为:“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要我说,这事就是何秀香不占理。要么咱们去告诉老师,要么咱们陪着拾月去学校大门口跟何秀香干一顿。我选后者。” 在她们屯里,一起长大的小伙伴,打架的多了。 打架怎么了?今天打明天好,打完把心里的不痛快发泄出来,回头还是好朋友。 江拾月入学半月,对这些舍友们,多少了解几分。 孙雪珍性子柔,胆小怕事,总想万事以和为贵。 马关彤恰恰相反,直性子,爽利,说话做事不想动脑子,总想干脆利索的解决。 腊梅和侯静茹,两个姑娘多少有点像,都爱吃辣,平时文绉绉的很淑女,也不爱惹麻烦。但,其实都不是好欺负的主。 还有一个暂时没在宿舍的刘娴,刘娴是个实在姑娘,热心肠,爱讲道理。 至于何秀香,典型的大小姐脾气,得全世界围着她转,谁要不如她意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威逼利诱一起来。 宿舍里何秀香年纪最小,江拾月本想着同学四年,刚入学又同住一个宿舍现在就翻脸不太好。 她想本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先将就一段时间,等搞定东盛的事,就出去租个房子住。 到时候自己装一部电话,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 但是,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显然,现在是意外先来了。 江拾月轻叹一声,她的大学生活似乎一开始就不怎么顺遂呢! “我觉得彤彤说的对。我不能因为害怕何秀香动真格的就当缩头乌龟不出门。我跟她之间的问题还是得解决。” 刚洗澡回来的刘娴进门正好听见这一句,随口问了一句,“你要解决谁?” 马关彤被刘娴发梢甩了一脸水,没好气道:“解决你!” 刘娴:“……” 孙雪珍生怕她们俩再吵起来,忙道:“不是解决谁,是拾月说要化解跟何秀香之间的矛盾。” “不是化解。”江拾月纠正孙雪珍,“我说得解决是指,她想怎么跟我斗,我都配合。想骂架打架都可以。打服她就是!” 孙雪珍:“……” “好!”马关彤鼓掌,“这性格我喜欢!” 江拾月面无表情道:“你喜欢也没用,我已经结婚了。” 马关彤没明白,“你结婚跟我喜欢你什么关系?” 其他人噗嗤噗嗤都纷纷笑出声。 唯独江拾月一脸无语,摇头往外走,“现在的大学真是没什么门槛!” 马关彤又不是真的笨,宿舍里人笑的时候她就回过味来了,听见这句顿时跟在江拾月身后讨伐她,“你是不是骂我没脑子?” 江拾月:“……” 刘娴一脸茫然:“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孙雪珍三言两语跟刘娴说了事情的经过。 “我去!”刘娴脸盆一扔,扯过毛巾在头上胡乱抹了两下就往外跑,“那还不赶紧追?拾月吃亏了怎么办?” 候静茹跟腊梅对视一眼,连忙也赶紧下床穿鞋。 孙雪珍一脸愁容,不知道是跟着去找江拾月还是去告诉老师。 腊梅路过孙雪珍时,顺手牵着她的手,“别跟老师说了!不管是何秀香还是江拾月都不是吃亏的主。她们两个不管谁输谁赢好歹都是咱们宿舍内部的事。你要跟老师说了,回头她俩真打起来,挨处分怎么办?” 孙雪珍半推半就跟着腊梅和侯静茹出门,柔声辩解:“我不是想让她俩挨处分。事实上,我是站在江拾月同学这边的。因为你们都不了解何家。何秀香真不是普通的大小姐。” “就是皇帝的女儿也得讲理不是?天子犯法还和庶民同罪呢何况现在都建国多少年了?咱们国家人人平等,法律法规可不会偏袒什么大小姐。” 侯静茹也点头,“就是!再说,咱们这里学校。不管何秀香家里什么来头,她还能公然来学校闹事不成?!” 腊梅接道:“就算何秀香真来闹事,咱们六个还打不过她一个?” 第228章 有种!你们过来呀! 这一耽搁,江拾月马关彤和刘娴她们三个已经走的连背影都看不见。 侯静茹和腊梅对视一眼,齐齐拉着孙雪珍跑起来,“快走!咱们去找老师!” ** 江拾月知道马关彤追着自己不是为了跟自己斗嘴,是怕自己有危险,所以哪怕不想跟陈山河打电话时有电灯泡在场,还是由着她们跟着。 传达室今天值班的又是老葛。 老葛看见江拾月到跟前,特别自觉的打开墙上的小窗户,把电话机给江拾月递出来。 江拾月拎着油纸包放进窗口,“葛大爷,正好我今天外出买了点油酥火烧,你们尝尝。” “拾月同学,你怎么又破费?跟你说过,真不用!你家孩子那么小,想家是人之常情,就接个电话又不碍什么事。”葛大爷念叨着,把火烧收到桌子下方。 不是他虚伪说一套做一套。 主要次次说,江拾月次次送,拒绝了她回头趁他们不在给放桌上。 还不如自己接过来。 江拾月摆摆手,示意这事不要再说。 “葛大爷,今天都是你值班吗?”刘娴从江拾月肩膀一侧探头。 “呦!今天还带同学一起来的?”葛大爷有些意外地看了江拾月一眼,才回刘娴,“我是晚上七点刚接班的。怎么了?” “没事,我就想问问有没有小混混之类的在咱们学校门口晃荡。” “怎么可能?”葛大爷笑,“人家混混们这个点儿都去喝酒蹦迪去了,谁没事跑到大学门口来?对你们来说大学是好地方,在他们眼里可不是。” 刘娴笑笑没解释,只是目光往大门外扫了一圈。 今天没月亮没星星,视线不太好,也就能看见门口被灯打到的一小片位置。 马关彤撇嘴,说不出庆幸还是失望,“我就说何秀香只敢嘴上厉害吧?!那种大小姐一看就没体会过人间疾苦,怎么可能会打架?!” 江拾月点头,“既然没事,你们不用陪我了,赶紧去自习室吧!晚了可是抢不到座位。” “现在也没座位。”刘娴道,“都八点多了。” “离九点还差不多二十分钟呢!你确定……啊!” 江拾月迅速侧头,说话说到一半的马关彤,被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男青年捂着嘴往外拖。 他是贴着墙绕过来的,那个方向恰好是葛大爷的视线死角。 江拾月脸一沉。 这是冲她来的。 如果不是刘娴和马关彤陪着她,这会儿突然被捂嘴拖走的是自己。 江拾月朝刘娴扔下一句,“报警!”就追了出去。 刚出校门心里咯噔一下。 拖马关彤的是一个,贴在墙后藏着的还有五六个。 他们都在灯下黑的位置,看不清摸样,只能看见谁穿的是白衣服。 江拾月深吸一口气,笑了,“谁是领头的,出来说话。” 都说四肢发达的往往脑子不太好使。 江拾月话音刚落,几个混混齐齐往中间看过去。 中间那人站直身子,往前迈了一步,从灯下黑迈进亮处。 他留着寸头,看着年纪不大。模样长得还行,多少有些匪气。 寸头看了江拾月一眼,咕哝了句,“不是说就一个女的?怎么有俩?” 他指指马关彤,又指指江拾月,问:“你们俩谁叫江拾月?”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江拾月下巴微抬,示意马关彤,“别牵连无辜,把她放了!有事冲我来!” 寸头嗤笑,“冲你来?数数我们哥儿几个,你这小身板吃得消吗?” 其他几个混混立马开始起哄。 吹口哨的,喊好的,鼓掌的,同时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上前一步跟在寸头身后。 一个个满脸凶相,直接在脸上写着“我不是好人!”“别惹我!” 江拾月恍若没听见他们充满侮辱性的话,只是纳闷为什么寸头一开口是京腔,同时朝他们笑了笑,“你们知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 说话的同时,江拾月朝离自己最近的寸头冲过去,一记勾拳掏在寸头的下巴上。 寸头被迫仰头,江拾月提起的膝盖伸直上挑,脚后跟重重蹬在寸头裆部。 寸头惨叫一声,双手捂裆弯腰原地跳。 江拾月反手从裤子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小刀,“啪”地甩开,反手在捂着马关彤嘴的混混手背上割了一刀。 那混混吃痛,下意识缩手。 江拾月趁机把马关彤拉到身后。 不过短短两三秒,江拾月就重创一个伤了一个。 其他混混终于反应过来,齐齐上前,把江拾月和马关彤围在中间。 马关彤确实也和一般姑娘不一样,不哭不闹,还一脸崇拜地夸江拾月,“你看着瘦瘦弱弱,文文静静的,这么能打呢?!回头咱俩切磋下。” 她说话的同时双手交叉握地关节咔咔响,单脚着地,另外一脚脚尖着地活动踝关节。 目光来回在混混脸上扫,十分警惕。 江拾月一脸无奈,“长得好看没办法!总招些苍蝇蚊子的,总得学点拍苍蝇的技巧。” 马关彤:“……” 你是长得好看!但自己夸自己脸皮也太厚了吧? 混混们脸色也不好看。 五六个大男人被一个小姑娘打了,传出去他们就别在道上混了。 寸头咬牙命令:“还站着干什么?给我打!打服了大家轮着玩,玩够就送去卖!” 那几个混混一听齐齐扑了过来。 马关彤喊了句,“你三个,我三个!”率先迎了上去。 江拾月:“……” 她没去打自己的三个,拿着小刀虚晃一下,逼退一个靠近自己的混混,另外一只手抓着马关彤的辫子就往混混退的方向扯,“跑!” 马关彤:“??!!” 头皮被扯的生疼,马关彤只能跟着江拾月往学校里面跑。 “松手!卧槽!你拽我干什么?你不是说把他们打服了?!” 江拾月一进大门就松开马关彤的辫子,站在大门口往里一步的距离,朝着混混们勾了勾手指头,学沈腾某电影里那个经典动作,以及那句“有种!你们过来呀!” 第229章 关门打狗 其中两个混混二话不说追进校园,连寸头在外头喊“住手”都不听。 江拾月快速对马关彤道:“只要不出校门怎么打都行!” 说罢率先迎上去。 校外打架,最多算私人恩怨,被抓也不过是双方打架斗殴。 他们进学校打架就变成了寻衅闹事。 离江拾月最近的混混,个子跟江拾月一般高,手臂上肌肉扎结,握拳狠狠朝江拾月挥过来。 江拾月像是不敢正面迎敌,转身就跑,混混见状加快速度追向她。 江拾月跑了几步突然急刹车,肌肉男不知所以连忙立刻跟着停住脚步。 人在跑步时急停需要用力往后撤。 江拾月等得就是这一刻,她转身往混混的方向加速。 肌肉男不明白江拾月为什么又跑回来,抬起胳膊再度朝江拾月挥拳。只是看见江拾月精致的脸,拳头下意识往下挪了几分。 这么漂亮一张脸要是毁了,一会儿玩起来多影响兴致。 江拾月趁肌肉男走神的一瞬间长腿伸直狠狠蹬在肌肉男小腹上。 肌肉男被踹倒在地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江拾月收回脚,笑眯眯说了句,“这叫胳膊拧不过大.腿!” 肌肉男跟江拾月差不多高,可江拾月腿长,当然打架更占优势。 他的拳头还在半空,她的腿已经踹到他肚子上。 这也是陈山河教的。 说也奇怪,陈山河这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我是君子”“我很靠谱”的正,教她打架时却半点不讲武德。 而且只是教江拾月不讲武德,他自己依旧是君子作派。 江拾月问过陈山河原因,陈山河的回答是“你又不是坏人。你被打一定是对方不好。对付坏人讲什么武德?” 江拾月就这么被说服了。 肌肉男当然受不了这种侮辱,捂着小腹就要起身。 江拾月又狠狠一脚蹬在他胸口上。 ** 马关彤的身手跟她的性格一样,干脆直接,拳拳到肉,硬刚。 江拾月听见拳头碰拳头的声音,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有些牙酸。同时还生出一种高手在身边的庆幸。 只知道马关彤性子豪爽,倒是没想到她是个真正的练家子。 一看就有扎扎实实的童子功。 混混们本事不大,平日里作乱都是欺软怕硬,即使两帮人火拼也是看谁人多抗揍,没几个真正会打架。 最起码跟马关彤对打的这个混混不会,被马关彤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就是个人形沙包。 还没进校门的三个混混在犹豫,寸头越过他们往里冲,一边冲一边喊:“还不上,等着给你们烧纸呢?” 打都打了,现在还犹豫有什么用。 寸头在江拾月手里吃的亏,当然要找江拾月算账,跨过大门直奔江拾月去。 刚撂倒肌肉男的江拾月,有些庆幸在大院生活的小半年,努力训练,格斗水平差不多恢复到了上辈子的水准,就是身体素质还欠一些。 寸头跟肌肉男不一样,多少有点脑子。 他同样没正经练过,招数散乱但是他人比较下流。 抓熊扣裆,怎么猥琐怎么打。 彻底把江拾月火气打了出来,也顾不上保存实力,怎么狠怎么来。 寸头也不是个吃亏的主,从后腰上拔下一把当地百姓削甘蔗皮用的刀,朝江拾月挥过来。 谁还没个刀? 江拾月掏出自己军绿色的折叠小刀,冲到寸头跟前,刀刃到眼前都不停,只身子后仰,看着刀刃堪堪贴脸划过也不闭眼,同时,她手中的折叠小刀迅速在寸头身上扎了两下。 寸头一声哀号,手中的刀掉在地上。 就在这时,江拾月身后传来刘娴的喊声,“就是他们!” 江拾月往后扫了一眼,见刘娴带着乌泱泱一帮男同学冲过来。 江拾月:“……” 她好像说的是报警?! 不对,78年公安系统的电话还没联网,是打不了110的。 难怪刘娴这么大会儿看不见人。 葛大爷也在其中。 寸头一看来了这么多学生,知道自己这边讨不到便宜,顾不上捡刀,转身就跑,不忘招呼肌肉男他们,“撤!” 江拾月一把揪住寸头的衣领不让他跑,同时吩咐马关彤,“关门!” 江拾月故技重演,一脚踢到寸头裆部,趁他暂时失去战斗力,跑到另外一侧大门旁,拔了固定在地上的插销,跟马关彤一左一右把大门合上。 马关彤栓好门,笑着道:“原来这就是关门打狗。” 冲在最前头的男同学,往往跟马关彤一样,属于急性子,冲过来也不问缘由,对着混混一通猛揍。 一边揍一边骂。 “敢来我们学校打我们女同学?谁给你们的熊胆?” “是可忍,孰不可忍!让你们狂!让你们欺负人!” “……” 江拾月目瞪口呆。 这群男同学彪悍的战斗力让江拾月有些意外。 仔细想想好像又不算太意外。 78年这一届大学生,应届生不算多,多数都是已经打过工或者种过田的。 他们手上都有些力气,打人很疼。 六个混混哪扛得住这么多人揍? 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连连求饶。 “住手,都住手!” 江拾月回头,腊梅侯静茹她们簇拥着辅导员小跑过来。 江拾月:“!!!” 这回真闹大了。 *** 江拾月再次进了派出所。 她入学半月,派出所来两次了。 不知道该感慨自己跟派出所有缘还是该叹息自己点背。 好在这次不是她一个人。 不光有宿舍的姐妹们,还有辅导员、葛大爷还有几个见义勇为的男同学代表。 男同学太多,来了占地方再说也没意义,就派了几个代表过来。 大家都是分开录的口供。 询问江拾月的是一个女公安,姓唐。 江拾月言简意赅阐述下事情经过。 混混冲进学校打人是事实,女公安也就是负责走过场记录一下而已。 “谢谢你配合!等一会儿流程都走完你就可以走了。” 江拾月道谢。 女公安走到门口,犹豫了下还是转过身,问江拾月:“你是学医的吗?” 第230章 痛打何秀香 江拾月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唐警官?” “我就是有个个人问题想请教你。” “您说。” “我看过那个混混身上的伤。都是些看着严重但是实际上很轻的伤。”唐公安神情有点微妙,被捅的人会很疼,但是在他们司法机关只能算轻伤。“所以才想问你是学医的吗?” “不是。”江拾月笑着摇头,“我是轻工程专业的。” 江拾月确实没学过医。 但是上辈子,有一个新闻受到广大女性的点赞。 是说一个学医的女同学扎了渣男朋友一百多刀,最后只判了轻伤。 江拾月出于好奇也看过那个新闻,不只看过,还专门买了个那种标着穴位经脉的人体模型回来,对着专门研究了一阵。 不为别的,就想学一下,万一日后能用上呢?! 捅人一百刀还是轻伤,多酷! *** 江拾月她们回到宿舍时,已经半夜。 宿舍里漆黑一片,大家都挤在入门的位置摸索着往前。 江拾月摸索着打开衣柜拿出铝皮手电筒拧开。 何秀香正在床上睡觉,倏地坐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江拾月:“你干什么?你自己不睡觉还不让别人睡觉?!你不知道这是公共场合?有没有公德心?深更半夜弄得宿舍这么亮你想干什么?!” 江拾月闻言,举起手电筒笔直照向何秀香的眼睛。 她眼神清明,根本就不是她所说的被亮光晃醒,她压根没睡! 何秀香不适地举手遮挡眼睛,语气不满地抗议,“江拾月你到底想干什么?” “当然是想打架呀!”江拾月慢悠悠走到何秀香的床边,偏着身子坐在长条桌上,一只脚悬空,另外一只脚蹬在何秀香的床沿上,“你今天找人来学校堵我,不会认为我脾气好到不会跟你算账吧?” 何秀香目光闪躲,语气弱了三分,“你别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让人来堵你的?” 江拾月不说话,弯唇看着何秀香。 何秀香不自在地往后挪了挪身子,后背靠在墙上,“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话不该是我问你吗?”江拾月撩起眼皮反问,手电筒的光不离何秀香的脸。 “我好好地睡觉,是你深更半夜不知道去哪鬼混回来,弄得宿舍这么亮打扰我睡觉还莫名其妙地在这诬陷我?!”何秀香越说越理直气壮,背脊挺直积分,拿开遮挡眼睛的手。 “放屁!”马关彤听不下去,“你好好地睡觉?这话你自己信吗?你哪天不是熄灯哨响了才睡。” 刘娴比较实在,直接拔下固定在桌上的蜡烛朝何秀香扔过去,“蜡烛还是温的,你骗谁呢?” 何秀香见三个人都冲着自己来,又气又怕,跪坐在床上,大声喊:“你们想干什么?这么多人就欺负我一个是吧?!” “你说对了!”江拾月点头,随手把手电筒递给身边的刘娴,从桌上拿起一本薄薄的书往何秀香脸上比划。 何秀香不明所以,皱眉侧脸躲避,“你想干什么?” 江拾月没搭理她,把书本放回去,又拿起何秀香的被单抖开蒙到何秀香的头上。 何秀香没想到江拾月说动手就动手,手忙脚乱往下扯被单,江拾月当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瞬间从桌上跳下来,单膝跪在床沿,另外一条腿压着何秀香的腿,左胳膊隔着被单搂住何秀香,身体压着何秀香的身体,右手脱下自己右脚上的鞋,握在手里左右开弓,用鞋底猛扇何秀香的脸。 一下比一下用力。 马关彤看着解气,卷起刚被江拾月扔下的书也抽了何秀香几下。 何秀香尖叫哭喊江拾月也不肯停手。 很快宿舍的门被敲响。 “你们宿舍怎么回事?大半夜哭丧呢?还让不让人睡觉?” 另外一个人劝:“别这么冲!万一人家生病了呢?207的同学,你们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 听见门外的人越来越多,江拾月“啧”了声,有些懊恼,“第一次干这种事没经验,早知道先塞住她的嘴再打。” 孙雪珍:“……” 江拾月示意孙雪珍去开门,让其他人回自己的床上,她自己也松开何秀香起身下床,把鞋扔在地上。 孙雪珍犹豫了下,还是拉开宿舍的门。 门外走廊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有关心的也有来讨伐的。 何秀香此刻看江拾月的目光不亚于看一个恶鬼,她连滚带爬跑到门口,抓着一个离她最近的同学哭喊:“快帮我叫老师!我快被她们打死了。” 江拾月跟到门口,朝围观群众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我们宿舍小姑娘做噩梦鬼哭狼嚎得把大家都吵醒了。” 围观的女同学们看看何秀香再看看江拾月,感觉江拾月的话可信度更高,有些同学当场扭头就走。 “你们别信她!”何秀香尖叫,哭着侧过脸,让大家看她被江拾月打过的脸,“你们看我脸上是不是有她的鞋印?我脸都肿了!” 围观女同学里有带了手电筒的,纷纷把光打向何秀香的脸。 这么多手电筒,不说亮如白昼,但看清何秀香的脸是没问题。 何秀香两边脸都通红,是不是肿不知道,反正挺对称的。 只是脸上光滑一片,根本没有什么鞋印。 凑过来的围观女同学们纷纷低声讨论。 “你说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知道,看她的害怕不像假的,但是她脸上确实没印。一般打一耳光还得有个巴掌印呢!” “有没有可能是她脸皮厚,打不出印?” “作为本地人,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们,别信她!她是何家人,向来只有她欺负别人可没有别人欺负她的份。依我看,这个宿舍里的人才惨。好心帮她还被反咬一口。” “同本地人。这位同学说的对。何家人可不好惹。这要是真的,她还不把宿舍掀了?哪能在这里哭着求救?都散了,回去睡吧!” “……” 江拾月选择隔着被单用鞋底打人就是为了要这效果。 这是跟着一部很火的反电诈电影里学的,怎么能打人疼,还不见血不见外伤。 她本来想隔着书打何秀香,又觉得打书自己手疼,才换了拖鞋。 第231章 对着何秀香的眼球瞄准着扎过去 手电筒的亮光足够围观的女同学看清整个宿舍。 确实除了何秀香,大家都穿戴的整整齐齐,随时可以外出的样子。 “啊!那你们快去吧!这位同学精神状态是看着不太好。”被何秀香扯着的女同学忙道。 她都被扯疼了,掰都掰不开何秀香的手。 大家都睡得迷迷糊糊被吵醒,或多或少都有点起床气,听见只是何秀香做噩梦,埋怨了几句都转身回自己宿舍。 何秀香又气又急,“你们别走!她们真得合伙打我了!你们不管我我会被打死的。” “放心!你明天绝对还活得好好的。”江拾月拦住何秀香把她往宿舍里拖。 有同学听见江拾月的话还笑了笑,朝她道:“她有你这么个室友可真是她的运气!她都这么吵闹了你还哄着她!真羡慕呢!” 不像她宿舍里的人就不太好相处。 江拾月也笑,“咱们都背井离乡来求学,谁也不容易。能帮一把算一把!” 手上却暗暗使力,一把一把地掐她。 掐的肉多就不会留印。 何秀香再次尖叫着去拍打江拾月的手,“啊!疼!你们快看,她又打我了。” 正跟江拾月说话的女同学,没好气地翻白眼,“我又不瞎。人家明明是好心拉你回宿舍!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说完大约想起何秀香现在是神志不清,又道:“还是快去医务室看看吧!这哪是做噩梦?分明脑子有点不正常。” 马关彤和刘娴忙把何秀香拖进宿舍。 江拾月再次礼貌地跟被打扰的同学道歉后关上宿舍的门,顺手从拖把上拽下来两根布条。 78年流行的拖把就是一根木杆,头上绑一圈碎布条。 江拾月走到何秀香跟前,左手往下掰何秀香的下巴迫使她张嘴,右手把拖把上的抹布条塞进她嘴里。 为了防止她吐出来,又用剩下的勒在她嘴上,在她脑后打了个结。 何秀香的两条胳膊被马关彤和刘娴抓着根本动不了,只能发出不成字句的哼唧。 江拾月拿起何秀香的被单子抖开,让马关彤帮忙把何秀香绑在床柱子上。 侯静茹皱眉,小声道:“咱们这样对她是不是不太好?毕竟都是一个宿舍的。” 孙雪珍连连点头,“就是。咱们这样会得罪何家的。” 江拾月转头问孙雪珍,“难道不这么对她就没得罪何家?” 马关彤朝何秀香啐了口,“就是!今晚她找来的那些流.氓混混可没一个是跟我们闹着玩的。如果我们不当真,江拾月就会被那些混混拖走糟蹋!他们还有刀呢!你说她多该不该打?!” 说完想起就江拾月那身手能不能被拖走还真不好说,不过不重要,反正何秀香不是好人。 孙雪珍当然知道何秀香的行为让人不齿,但何家真是地头蛇,不好惹的。 腊梅道:“孙姐,不惹事是好习惯。但是人家欺负到咱们头上只会害怕求饶的话,是会挨打的。别忘了大清是怎么亡的。割地赔款照样丢命。” 江拾月竖起拇指给腊梅点赞,“腊梅说得对。腊梅同学,能不能把你的缝衣针借我用下?” 腊梅:“……” 从国家大事到针线女红,跨度过大她有点跟不上。 不过还是点点头,去自己的柜子里把带着一条黑线的针拿出来递给江拾月。 江拾月拿着针在何秀香眼前比划,还闭上一只眼,对着何秀香的眼球瞄准着扎过去。 何秀香闭上眼,闷声尖叫。 “什么味道?”侯静茹吸了吸鼻子,“怎么这么骚气?” 刘娴捏着鼻子指何秀香的裤子,“她吓尿裤子了!” 江拾月:“……” 她收回针,一脸嫌恶,“就这么点胆子还想耍大小姐脾气?何秀香,这个世界很大,不是只有花城这么巴掌大的地方。你们何家在花城什么地位有多大能耐我确实不清楚,但是,在全国你们一定排不上号。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别把所有人当软柿子捏!敢惹就别怕。 我不过是因为受人污蔑去了趟派出所你就给我扣上一顶“小偷”的脏帽子。 我念你小,懒得跟你计较,你倒好还不依不饶找社会上的地皮流.氓来学校滋事。现在他们还被拘着呢!” 何秀香吱吱呀呀叫了半天,听不出几个字。 江拾月猜得到她想说什么。 “我有没有证据无所谓。公安有证据就行。还有……”江拾月微微弯腰凑近何秀香,“你猜你找来的人会不会供出你?” 何秀香顿时不说话了。 江拾月抬手捏住何秀香的下巴往左右转动着细细打量,“刚才你喊冤的时候,我还真有点害怕。怕有聪明人看出来你脸肿。所以我决定换个办法……” 话音刚落,手中的缝衣针扎进何秀香左胳膊上臂。 何秀香本不算大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里发出呜呜地声音,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孙雪珍不自觉地吞咽口水,后退一步,跌坐在床沿下,脸色有些白。 刘娴安抚地在孙雪珍肩膀上拍了拍。 江拾月拔出针竖在何秀香眼前,“你看,你这么疼,这根针可是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血。就算是被扎的地方,也看不出什么。去医院验伤也验不出来呢!” 这一招是跟着容嬷嬷学的。 有一说一,宫斗剧里的女人狠起来那才叫狠。 江拾月拿着针往下,在何秀香心口偏右肉多的地方又扎了一针。 何秀香连声呜咽,眼泪哗哗地流,眼神惊恐。 “你说,我要扎你这两团肉上扎针,你敢去让别人看吗?”江拾月一脸好奇。 何秀香连连摇头。没了之前的趾高气扬,看起来像在求饶。 马关彤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神情有点复杂,“今天我算是知道什么叫最毒妇人心了!” 江拾月侧头看马关彤。 马关彤高举双手做投降状,“我的意思是,打死我以后也不跟你作对。” 孙雪珍忙不失迭的点头,她也不要跟江拾月作对。 第232章 你觉得我现在什么感觉 宿舍里其他人没说话,但都有差不多的念头。 江拾月见目的达到,松开何秀香,在她脸上轻拍了下,“以后见我,绕着走,懂吗?你要再敢在我背后搞这些小动作,记得先想想即使那些混混能跑的了,你也能跑得了吗?” *** 夜短昼长。 意味着晚上没睡够的207宿舍成员,一个个得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和红血丝起床。 她们醒的时候何秀香已经不在宿舍。 孙雪珍素来悲观:“坏了,她会不会去找老师告状了?” 江拾月摇头,“不会。” 何秀香不傻,知道江拾月不会留下痕迹当然不会去告无用的状徒增老师反感。 侯静茹从上铺爬下来,闻言回头对大家道:“我觉得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大家还是小心点儿。上课吃饭去图书馆都尽量别落单。” 马关彤皱眉,“不是吧?她还敢来呢?属蟑螂的?”打不死? 腊梅也道:“你还是听静茹的吧,小心驶得万年船。” 刘娴摇头,“真有意思!做错事的明明就是她。我们都没找她算账,她还委屈上了!” 江拾月淡淡道:“一样米养百种人。光咱们国家就好几亿人,总不能都是好人。世界上总有些人奇葩到让你连吐槽都不知道怎么吐槽。” “细想起来还真没什么大矛盾。无非就是拾月你去了一次派出所。她就回来跟我们说你偷东西被抓,然后就打了那么一小架,这就找校外混混过来报仇了?!我看她是属螃蟹的横行霸道习惯了!还真把自己当公主了谁都得依着她。”侯静茹撇嘴。 马关彤轻嗤一声,“可不是咋地!就拿昨晚来说。咱们都去过派出所。按照她的逻辑那咱们宿舍这六个人就都是地皮流.氓了呗?而且我们被她找的人打了,回来没等找她麻烦,她还恶人先告状。依我看就是惯的。欠揍!” 江拾月没说话。梁子已经结下了,何秀香再找麻烦再打就是。 只有孙雪珍一脸忧心忡忡:“就怕她回家告状。” *** 江拾月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泡在图书馆完善东盛开业活动的策划书。 原来策划书只有一份开业活动相关内容。 现在江拾月做成了两份,一份单纯针对开业前几天做的策划,另外一份是一个季度完整的营销方案。 好不容易做完,已经到了晚上。 江拾月摸摸饿扁的肚子,轻叹一声,要是能点外卖该多好? 学校图书馆和自习室都离食堂比较远,一来一回比较费时间,而且走容易,再回来找空座就难了。 现在的学习氛围简直是江拾月两辈子所见最卷的。 还是自觉地卷。 为了节约时间,有些同学自己带的干粮或者上一顿的剩饭将就果腹。 江拾月什么都没带只能饿肚子。 她收拾好东西,往外走。 心里突然起了一个念头,是不是也可以在学校里折腾一下跑腿服务? 一边想一边往传达室走。 陈山河今天一定会打电话给她。 昨天被那几个混混闹的,江拾月没能接到陈山河的电话,只让葛大爷帮着告诉陈山河自己有事。 江拾月刚到传达室,就听见宋大爷喊“她来了,你等下。” 今天是宋大爷值班。 宋大爷打开小窗,把电话和听筒分别递出来。 江拾月接过听筒,透过玻璃往传达室的墙上看。 墙上挂着一款老式挂钟。 才八点五十,还差十分钟呢! “月月?” “嗯。” “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呀!”江拾月撒谎,“就是陪一个同学去医务室打针回来晚了错过了你电话。” 陈山河没说话。 江拾月只能听见听筒里平稳的呼吸声。 过了会儿,她先沉不住气,“陈山河?” “嗯。” “你怎么不说话了?” “不知道说什么。” “怎么?才分开半个月我们就到无话可说的地步了吗?”江拾月耳朵和脖子夹着听筒,食指无意识地绕线圈。 “说谎跟无话可说区别大吗?” 江拾月:“……” 瞬间意识到,自己可能被葛大爷卖了。 心虚地摸摸鼻子,小声咕哝,“都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葛大爷一把年纪,嘴上怎么还没把拦门呢?” 明明嘱咐过他不要说的。 “月月!”陈山河的声音里透着无奈。 他是受过训练的,想在一个传达室大爷嘴里套几句话很简单。 江拾月最吃他这样的声音,立马投降,“我错了!我不该瞒你。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嘛?” “那你觉得我现在什么感觉?” 江拾月再次往墙上看挂钟。 陈山河虽然算是个糙汉子,但是做事很稳重,守时到让江拾月发指。 他说九点打,基本上九点都不带多一秒的。 而今天提前了十分钟。 宋大爷突然朝江拾月比了个OK的手势。 江拾月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宋大爷不懂英文,他比的是数字三。 江拾月不答反问,“你今晚打了三个电话?” 电话那头又沉默。 江拾月心里一暖,语气又软了几分,“对不起。昨天事发突然,确实来不及跟你说,也不想你担心。我已经解决好了。” 良久,陈山河在电话那头长叹一声,苦笑道:“以前总觉得自己能力也还算可以。做什么事都挺拔尖的。现在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行。赚钱少也就罢了。还保护不了你。” 报纸上写他们时,总说战士一手握枪,一手牵着自己心爱的姑娘,是别样的浪漫。 可实际上,多数时候他们一手握枪,另外一只手要拉栓换弹夹打手势……总会松开自己心爱的姑娘。 “你看,我就是怕你这样,才不想说。真没什么大事……” 江拾月言简意赅把从给陈山河寄信被人当面栽赃进了派出所,为此跟何秀香结下梁子跟段坤泽达成合作的事都说了。 陈山河听完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花城我有几个退伍的战友,在他们找你之前不要一个人出远门。” 第233章 我想你 两句话说完,江拾月就听见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哨声。 “月月,一定注意安全!我想你。” 江拾月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把没出口的“我也想你”咽了回去。 异地恋本就辛苦。 跟军人异地恋是苦上加苦。 就像这样,好不容易打个电话,还是限时,有事说挂电话就挂电话。 江拾月把电话从小窗口递回去,道谢,“宋大爷,谢谢啦!” “哎呀!你这妹仔太客气啦!”宋大爷把电话放回原位,墙上的挂钟开始发出类似敲钟的声音。 九点,正好九下。 宋大爷咦了声,“才九点啊?看你爱人一遍遍的打电话,很着急你的感觉,怎么说这么几句就挂了?” “嗯,他那边临时有事。” “哦哦!我说呢!你爱人人真不错。打电话没等到你,就一直问我你的事,真是关心你啦!我跟他说你这两天走背字,一会儿碰见混混来找麻烦,一会儿又是宿舍里的同学打架……” 江拾月:“……” 总算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关键是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 江拾月一脸真诚地朝宋大爷道谢:“宋大爷,谢谢你!” 宋大爷摆摆手,表示没关系。 *** 这天上午江拾月没课,东盛的人开车过来接江拾月。 江拾月拉开车门,看见段坤泽也在车上。 “真荣幸!能让段总亲自来接。” 段坤泽拿着手里的开业活动策划书问她,“货架必须重新调整?” 江拾月点头。 段坤泽皱眉,“还有不到一周时间,我们人手怕是没那么多。” 江拾月早就想到这一点儿,“我倒是有个办法。一般我们晚上都没有课。你看我们学校有好几千学生,从下午五点到晚上九点,差不多能干四个小时,我估计两天就能弄完。” 段坤泽问:“义务帮忙吗?” 江拾月皮笑肉不笑道:“剥削穷苦大学生,您觉得合适吗?按小时付钱怎么样?” 段坤泽没说行不行,只问江拾月:“那你觉得一个小时付多少钱合适?” “放心,我们大学生跟资本家不一样。你们资本家致力于榨干劳动人民最后一滴血。我们大学生只拿该拿的钱。你看,花城一般工人的工资在三十六块到四十块之间,我们取个平均数三十八块,不过分吧?” 段坤泽似笑非笑瞥了江拾月一眼,“月工资三十八块不过分,但是,你拉一踩一是不是有点不礼貌?” 江拾月假装没听见段坤泽的谴责,接着道:“一般来说,日工作时间是六小时到八小时制。我们按七个小时算。每个月两到四天的休息时间,我们算三天。相当于一天的工资是……” 她闭眼,快速心算。 段坤泽已经给出答案,“一块四毛多一点儿。” 江拾月得出的数差不多,点头,“按一块四毛钱算,一个小时两毛钱。这个价格算得上是廉价劳动力了吧?” 段坤泽点头应允,“可以。那就这么定吧!” 时薪两毛确实不贵。 “我还没说完呢!”江拾月掰着手指头继续报,“你看你平时雇佣一个工人,还要负责人家的养老和医疗。我们大学生是临时工不需要你保障,是不是给你节约一部分?那是不是可以酌情加那么一点点?” 她拇指和食指捏成一条缝,示意很少就可以。 段坤泽没说话,主要他知道江拾月还没说完。 果然江拾月又道:“另外,正常人的工作时间是早晨到晚上,都是上白班。车间里上夜班的工人工资比白班工人工资要高些。” 段坤泽笑。 “还有,公司每逢重大节日是不是要发放福利?冬天取暖费夏天纳凉费是不是都得有?还……” 段坤泽摆手,“痛快点儿,你直接说一个小时多少钱。” “五毛。”江拾月脱口而出。 “你答得真快!这是有备而来吧?!” 江拾月理直气壮道:“身为一个合格的运营者,必须考虑到方方面面。我要改商品陈列,肯定需要时间和人手。在时间不够的前提下只能加派人手。” “五毛不行,有点贵。”段坤泽讨价还价,“三毛!” 江拾月立刻伸出手,“成交。” 似乎晚一秒都怕段坤泽后悔。 段坤泽:“……” 上当了。 前面那些废话和五毛的高价都是心理战术。 恐怕连三毛都超过江拾月的心理预期。 小狐狸! 他虚握了下江拾月的手,在心里默算。 一个小时一个人三毛,一晚上四个小时,就是一块二。 十个人是十二块,一千个人就是一千二百块。 不是个小数目,但也还能接受。 他开口:“不需要你们全校出动,来一千个就够。挑人品好的,手脚干净的。” 公司还没开业,商品就被顺走,到时候都不好看。 江拾月只道:“我尽量。大不了安排你的人在附近看着,或者我们的人不穿有口袋的衣服。” 才开学半个月,别说江拾月,各个班辅导员也不敢保证班里的同学个个都优秀到没瑕疵。 贪小便宜,也是缺点的一种。 段坤泽点头。 不是什么大事,助理会安排,他不过是随口一说。 车子开到半路,段坤泽还是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你原本的心理价位是多少?” “什么?” “我说你原本想着给你同学们争取的时薪是多少?” “两毛五。”江拾月坦诚,“一晚上四个小时,一块钱,正好。” 78年的一块钱可不是几十年后的一块钱,购买力强着呢! 一块钱用来买菜,一家人一周都够吃。 添进学生的生活费里,能起很大作用。 段坤泽:“……” 一个学生多两毛钱,十个学生多两块钱,一千个学生要多花二百块! 肉疼。 *** 东盛百货外面关着门,里面的部分员工已经到岗,在熟悉自己的柜组。 江拾月好奇,“我们去国营百货大楼买东西要票证,东盛要吗?” 第234章 南京到北京,买的不如卖的精 江拾月眼睛亮起来,不要票以后买东西会方便很多。 “不过价格方面肯定要比国营百货大楼贵一些。” 江拾月:“……” “您说话能不大喘气吗?难怪都说南京到北京买的不如卖的精。相当于把票换成钱了呗?!” 她只是玩笑性质的抱怨。 引进外资是为了发展当地经济,促进老百姓就业而不是为了砸自己的饭碗。 如果东盛这边不要票还卖的比国营百货大楼便宜,以后谁还去国营百货大楼? 而且比国营卖得便宜也不现实。 经过江拾月这半年观察所得,现在的平价饭店平价商店是真心平价,几乎不盈利,有的甚至还倒贴点儿。 比如她们学校的食堂。 东盛是做生意的,自然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没票有钱的人是东盛的目标顾客群体之一,另外一种顾客就是想去友谊商店买东西却没外汇券的。 友谊商店是外贸商店,里面卖的都是进口商品。 进门要票,买东西要外汇券。 有些人从出生到长大连外国人都没见过,更别提外国钱。友谊商店对他们来说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江拾月已经是开挂般的存在,想去友谊商店还不容易。 东盛和永安两家百货,恰好是香江的企业,算是外资。 他们的货品有一部分是友谊商店重合,属于进口商品。 也就是说,东盛百货相当于不要票的国营企业以及友谊商店的结合体。 江拾月能想到的东西,东盛和永安自然都能想到,这也是他们会选择在花城开店的原因。 当然,两家店面对面同时建同时开纯属两家私人原因,跟市场没关系。 因为经商的人都知道,两家店面对面开,谁都少赚钱。 *** 江拾月跟段坤泽一边走,一边把自己想改动的地方告诉他,以及这么改的原因。 用嘴说肯定比用笔写更详尽全面。 江拾月的意思是把一楼拉拉杂杂的柜台全部撤销,把整个超市框进去,留一个出口一个入口。 入口只能进不能出,出口摆一排收银台。 78年没有监控器,江拾月建议在入口和出口设固定岗,超市里面设流动岗,以防有人顺手牵羊。 段坤泽听着新鲜,“照你这么说,顾客进超市以后,自选自拿,我只需要留下安保和收银岗,其他的工人都不需要了?” “怎么可能?”江拾月摇头,“超市门口总得设一个服务台,供顾客兑换礼品,退换货登记什么的。就算超市里头总也得留几个导购员。总得让顾客知道她想要的东西有没有,具体什么位置吧?” “那这么折腾图什么?之前的模式顾客岂不是更清晰地知道自己要什么?还有专人负责。” 区别无非是一个有柜台一个没有柜台。 江拾月:“……” 好像是这样。 她只是照搬上辈子的超市模式,倒没细想过个中原因。 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助理突然开口,“按照江女士这样的说法,虽然不能节省人力,但是我们把柜台的空间以及中间空着的部分可以再摆放些商品。也就是说同样大的面积,我们要比对面摆货品多。” 段坤泽点点头没说什么。 江拾月不止要改一楼,二三四楼全部都想改,但是时间太紧,楼上暂时先不动,以后慢慢改。 眼前最重要的是敲定开业庆典和开业大促。 其实这些事本不用段坤泽亲力亲为,他们东盛有专门的营销团队也有专门出谋划策的顾问团。 因着江拾月这个“临时工”,他舍弃了重金聘请的顾问团,还得跟班一样陪着江拾月。 还好,江拾月也没让他失望,营销方案打破了他们以前的营销模式。 段坤泽带着江拾月进了会议室。 他是很欣赏江拾月的能力,也跟助理说要赌一把。但还是叫了营销团队和顾问团来开会,商讨江拾月营销方案的可行性。 不过为了保密,他只叫了几个心腹。 江拾月开业促销方案依旧照搬上辈子商超开业大促的手段,只是略微改动一下来适合78年的市场。 第一,免费送鸡蛋,一人只能领一个,凭宣传单页领。 78年的鸡蛋算是珍贵食物,能卖到一毛钱一个。 一毛钱能买好几斤菜呢!真不算抠。 当然,还要限量,先到先得,开业期间每天供应一批。 第二,打折优惠。 这一点不需要江拾月细说。 开业低价大促几乎是全行业通用方案。 只是怎么让利怎么优惠到什么程度是个难题。 第三,满减或者满赠。 满减是满五块减五分或者一毛这样。 满赠是买三件赠一件,或者买面赠布袋这种。 这三项促销,跟东盛之前准备的营销方案属于大同小异。 宣传和让利方式相对来说更新颖一些,但,算不上惊艳。 第四,满抽奖。 消费满多少钱可以获得一次抽奖机会。 比如消费满一元就会给一次抽奖机会,满五元给两次抽奖机会。 奖品要设立一二三等大奖,以及幸运奖若干。 一等奖一定不能抠抠搜搜要给的大气,最起码也是电字开头的。 电风扇或者黑白电视机这样三五百块价位的。 二等奖次于一等奖但也要拿得出门。 价位大概在一两百块,比如一辆自行车。 三等奖五十块左右。 一等奖一名二等奖两名三等奖三名。 至于幸运奖,二十个起,就送优惠券。 金额要大一点儿,比如满五元减五毛。 等开业一段时间后统一开奖。 关于这一点,营销团队没意见,纷纷夸这个点子好,还表示奖品一开业就摆在门口,让人知道我们玩真的。 一定能吸引很多顾客。 顾问团则表示点子是好,但是成本不低。这一二三等奖就得一千块,再加上幸运奖可是不小的本钱。 双方意见不一致,最后是段坤泽拍板。 他选择了支持江拾月。 第五是上线会员制度。 愿意办理东盛会员的顾客,可以享受部分商品会员价,但是第一次入会需要预存十元钱。 这一条其实跟江拾月上辈子经历的不一样,上辈子商超便利店满地都是还有网购加持,基本上各大商超都是免费办理会员。 可实际上最初各种会员制度出台的时候都是有门槛的。 而在78年,会员制度还是一片空白区可以任由江拾月肆意涂写。 入会的十元钱相当于储值卡,能直接在东盛消费,还能享受部分商品折扣。 目的很简单,就是让顾客买东西时首选东盛。 关于这一点,顾问团和营销团都没意见,对着江拾月就是一波彩虹屁。 第235章 三包服务 江拾月享受地听了三分钟全方位多角度连绵不断的多人彩虹屁,才慢悠悠说出下一条:“第六,提供三包服务。三包是指包退包换包修。” 三包政策是在八十年代中期才有明文规定的,当时只规定了部分家电三包政策和期限。新三包政策是在九十年代中期才发布的。 在78年,大部分零售业都是货物一经出售概不退换。 可想而知,江拾月这一提议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会议室里吵成一片。 确切地说讨伐。 营销团队和顾问团一致声讨江拾月,表示这是一个馊主意。 “从来没听说卖出去的东西还能退回来。就算商品原样退回,也会给我们增加人工成本,尤其是财务部门,听见你这个提议不拿刀砍你我跟你姓!” “买回去立刻退回来倒也说得过去,但是还包换?换是不是就意味着东西被用过?用过的东西换回来咱们还怎么卖?” “这个保修更是离谱。我们进货的时候厂家都不给保修,我们给保?合着我们还得再备一批维修工呢?” “不止一种维修工吧?确切地说不只是维修吧?按照江拾月的说法,鞋子坏了我们修鞋,自行车胎爆了我们补车胎,衣服坏了我们缝衣服,家电坏了我们修家电。” “你这么一说,我更觉得这个三包政策是个狗屁建议。也是奇怪了,能想出会员那么好的点子还能想出三包这么烂的点子!” “就是。咱们做生意的一向是一手钱一手货,货物出门概不退换。几千年的规矩你说改就给改了?” “我们开门迎客,做生意是为了赚钱的。要按你这个办法还不把裤衩都赔光了?” “……” 江拾月听彩虹屁时没什么表情,听见这滔天的骂声照样没什么表情。 仿佛夸的不是她骂得也不是她。 夸彩虹屁还好,毕竟只是动动嘴皮子讨好别人,随便敷衍两句就完事。 但是骂就不一样了。 一个个活像是江拾月挖了他们家祖坟一样,恨不得扑过来生啃了她。 江拾月左耳出右耳进,压根不把他们的骂声放在心上。 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目光短浅的人。 一群坐在办公室的人很难离开舒适区,他们或许能守好东盛的江山,但是一定打不了永安。 这些人注定成不了大事。 江拾月深知三包政策会造福多少消费者,也明白现在的零售行业有多排斥三包。 就眼前来说,三包对东盛没有半点好处,除了能吸引顾客。 于是她侧头问段坤泽,“你怎么说?跟他们……”手中的笔在空中虚划了一个圈把全办公室的人都划了进去,“一样?” 段坤泽没着急开口,像是遇到了重大难题,皱眉不语。 江拾月也不催,老神在在地往椅背上一靠,闭目养神。 耳边依旧是如浪的反对声,江拾月却已经神游大院。 她想陈山河了。 也想阳阳。 等拿到东盛这边的钱,她就在市区买一栋豪宅把阳阳接过来。 唉! 就是陈山河不能过来。 也不知道他最近训练的怎么样? 瘦没瘦? 陈山河本来就不胖,但是很结实。 江拾月想起月光下蜜色肌肤上劲实的触感,不由脸颊有些发烫。 …… “江同学?” 江拾月茫然地睁开眼,看见段坤泽表情复杂的脸,“怎么了?” “我说,送你回学校。” 江拾月:“???” 她茫然四顾,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议室里的人全部走干净,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他们两个。 “咦?”江拾月奇怪道,“散会了?结果出来了吗?通过还是否定了。” 段坤泽学着江拾月的样子重重往椅背上一靠,讥讽道:“幸亏你没答应入职东盛。就你这样的员工,一天能被开除三次!” 这么重要的会议,她扔出一个这么大的难题,惹恼了两个团队,在一片骂声中,睡着了!!! 江拾月白眼一翻,反唇相讥:“就因为你们东盛这么多酒囊饭袋,我才不想入职!” 段坤泽:“……” 段坤泽改了注意,“着急回学校吗?不着急的话,我请你吃个晚饭?” 江拾月知道他想问三包的事,点头,“我要吃大餐。” 从资本家的口袋里掏钱是件让人非常愉悦的事。 段坤泽跟江拾月几次相处下来多少有点了解她,连讨价还价都懒得,直接让司机去有包间的比较高档的饭店。 才下午四点,饭店又是被迫营业。 等菜期间,段坤泽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你为什么会想出这么个三包服务?” “不是我想的。”江拾月摇头,借用未来的规则已经算是走捷径了,冒领功劳的事她是真干不出来,“以前下乡的时候遇见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商业天才,聊天的时候听他提的。” 段坤泽知道内地有段时间下乡的除了知识青年还有一些各行各业中的翘楚。 当然这些翘楚都是以戴罪之身下乡的。 段坤泽追问:“那个商业天才为什么会想做三包?一个不小心可是会赔个底朝天。” 江拾月点头,“确实会有风险。可段总你也心动了不是吗?” 要不然不会在两个团队都反对的情况下,仍旧没拍板。 还特意留她吃饭。 段坤泽不语。 他承认他确实犹豫。 如顾问团所说,三包服务实行起来是一件风险很大的事。 可是,商人都知道,风险越大收益也越高。 这个三包政策听起来荒唐,是件稳赔不赔的生意。 但,东盛做的不是一锤子买卖。 像江拾月之前说的那样,花城就这么大,附近就这么多居民。 他多一个顾客永安就少一个顾客。 如果这个三包真得做起来,一定会吸引大批量的顾客。 东盛门庭若市,永安门可罗雀。 那画面,光想想就让段坤泽兴奋。 第236章 你要想当小三,得做好坐牢的准备 段坤泽笑了。 像只黑夜里觅食的狼,眼睛发着光。 他朝江拾月举杯,“我可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别!”江拾月摇头,“我已婚而且我爷们是当兵的。你要想当小三,得做好坐牢的准备。毕竟破坏军婚是犯法的。” 段坤泽笑容一僵。 他现在确实对江拾月的兴趣越来越大。他的身份背景决定他一定不会找个遇事哭哭啼啼日常只会梳妆打扮购物攀比的普通女人。 他的妻子要么是身世匹配的豪门千金,要么就是江拾月这种有才有貌能跟他比肩的。 他承认,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确实动了破坏江拾月婚姻的念头。 只是没想到江拾月拒绝的这么直接=白且不留情面。 更没想到她竟然是个军嫂。 这确实有点麻烦。 换作寻常夫妻,他相信以自己的权势一定能拆散一对异地恋。 但,军婚,确实没办法。 段坤泽有祖业要争,还有偌大的抱负没实现,当然不会为了江拾月去坐牢。 他清清嗓子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我是说欣赏你的才能。” *** 江拾月回学校之后,先去找辅导员说了需要一千个同学去东盛百货有偿帮忙的事。 辅导员第一反应是不同意:“不信!大家忙着学习哪有时间去帮忙?考上大学多不容易。” 江拾月轻叹,“老师,学习肯定是好事。可人总要填饱肚子才能更好的学习对不对?一天晚上四个小时就是一块两毛钱,两天就是两块四毛钱。够很多家境不好的同学十天的饭钱。而且,只是占用两个的晚自习时间,不会影响成绩。” 这年月,大部分学生都能算是贫困生。 辅导员一琢磨确实是个好事点头同意,“不过,一千个学生,我也没那本事组织,我得去找院领导汇报。” 这种事院领导当然很支持,让各个班辅导员组织报名。 原则是先自愿,如果报名的人多,再从中选家庭更贫困一点儿的。 要是报名人数不足…… 不足就不足吧,有多少算多少。 江拾月跟辅导员分道扬镳之后,就拎着从饭店打包回来的饭菜去传达室。 这一天又是葛大爷值班。 葛大爷抬头看看挂钟,离九点还有几分钟,拉开屋门招呼江拾月进传达室坐,“来来来,进来等会儿。今天刚给我们装了电风扇,屋里凉快。” 江拾月现在跟葛大爷他们已经混得很熟,领了葛大爷的好意,走进传达室。 传达室新装的一台吊扇,不大的房间都能雨露均沾。 “嚯!学校这次真大方。”江拾月把带包的食物放在桌上,“葛大爷,下午跟朋友去吃饭,打包了两个菜一会儿你可以跟刘大爷喝一点儿。” 刘大爷这会儿在学校东门值班,到晚上十点就会下班来传达室。 “一直跟你说不要买东西给我们了。你给我们买这些东西,比你去电话亭打电话贵多了。”葛大爷现在都觉得不是江拾月麻烦他们,是他们沾江拾月的光。 江拾月倒也没花那么多钱,这几次都是跟着段坤泽吃饭,她时不时会挑两个没动筷子的菜打包回来。 或者干脆多点两个,反正段坤泽买单。 富人不想吃的剩饭也许是穷人的年饭。 世道就是这么不公平。 再说,就算江拾月自己花钱,该花她也会花。 别人能排队打电话是因为电话那头随时有人能接到他们的电话。 她跟陈山河不行。 陈山河作息看似规律,实则经常找不到人。 如果换陈山河给她打电话,一样找不到人。 宿舍到传达室几乎横穿整个校园,用跑的也得十分钟。 总不能麻烦大爷们接到电话跑去通知她,她再跑回来。 重点是她也不一定就在宿舍,也许会去自习,也许会在图书馆。 思来想去,只能约一个固定时间通话。 传达室的电话不能打只能接,其他学生就不惦记,只有她守着,多好?! “葛大爷你才客气咧!你们这么照顾我,孝敬你们应……咦?葛大爷,你看那几个人是咱们学校的吗?”江拾月指着在大门口往里张望的青年问。 那几人背着光,看不清眉眼。 葛大爷眯起眼贴着窗户上的玻璃往外仔细看了看。 “这几个人看起来年纪都不大,大晚上鬼鬼祟祟在咱们门口的一定不是好人!说不定是上次找你麻烦的那几个混混。你从里面把门锁上我去看看!”葛大爷说着抄起门边的三叉戟,撸着袖子冲出大门。 江拾月:“……” 她觉得这几个人身形有点眼熟,但不像上次的混混。 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折叠小刀出了传达室。 这把小刀是陈山河给她的,原本是让她用来切个水果什么的。 上一次捅了人之后,就干脆来当防身利器。 “大爷您好,能帮我们叫一下江拾月同学吗?我们有事找她。” “我就知道是你们几个王八蛋!怎么你们被抓进局子的人放出来了?又敢来找江同学麻烦?”葛大爷说着抡起三叉戟朝说话的人叉过去。 那人敏捷一跳躲开葛大爷的攻击,“大爷,您误会了,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我们是受人所托……” 葛大爷不等那人说完,再次挥动手中的三叉戟。 那人也不还手,再往后退一步,嘴上依旧喊着是误会。 旁边等着的其他人看不下去,伸手一把抓住葛大爷的三叉戟,“大爷,您真误会了,我们不是坏人。” “坏人脸上还写着坏人两个字?你们三四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深更半夜来找江同学说没恶意,你们自己信吗?”葛大爷呸了声,往后抽自己的三叉戟。 但握住三叉戟那年轻人力气大,他根本抽不动。 “大爷啊,这都还不到九点怎么就深更半夜了?我们下班以后得骑自行车赶过来呀!” “滚滚滚!你们要真没恶意就都离开!想找江同学明天再来!”葛大爷转身喊江拾月,“同学,你去男生宿舍喊点人过来,就说上次来找事的混混又来了。” 第237章 保护好她 这些人的身形举止跟大院那些兵哥哥们一样,都同样挺拔。 他们长时间在一起训练吃住,走路姿势一样,步伐大小频率都一致。 相处久了,哪怕他们跟穿着军装的百姓站在一起,也能一眼就挑出来。 江拾月突然想起上次挂电话前,陈山河说让战友过来找她的事。 她忙上前制止葛大爷:“大爷,他们不是坏人。让他们进来吧!” 葛大爷一听收了三叉戟,不放心地跟江拾月确定,“你真认识他们?” “不认识,但他们都是当过兵的。” “嗐!退伍军人啊?!”葛大爷这才收回三叉戟,埋怨那几个青年,“那你们不早说。” 被葛大爷再三针对的青年屈巴巴道:“我说了,您不听啊!” 他都说好几次呢! “抱歉,都是误会。”江拾月开口。 “你们在传达室聊会儿,我去叫上老李转转。”葛大爷把传达室让给江拾月待客。 反正有这么多退伍军人,也不怕有混混来。 “嫂子好!嫂子,我叫毛阿平。”被葛大爷针对那个青年先开口。 “嫂子好,我叫刘建民。” “嫂子好,我叫孙明亮。” “嫂子好,我叫李大刚。” 江拾月还没等开口,传达室的电话响起。 江拾月接起来,对面是陈山河。 “你电话打的真是时候。你几个战友都在我们学校。” “我知道,是我让他们这个时间找你的。” 江拾月:“……” 那你倒是通知我一声啊。 刚才那乌龙闹的。 电话没有免提,江拾月把话筒放在桌上,听筒和话筒朝上,五个人都围过来。 “陈队好……” 江拾月听他们对陈山河的招呼,猜测应该是陈山河以前在飞行大队的战友。 五个人和电话中的陈山河就江拾月被混混堵在学校这事开了个小会。 对江拾月来说,连会都算不上,只能算通知。 陈山河让这四个人过来是为了让他们认识江拾月,也是为了让江拾月认识他们。 陈山河知道他们互相通了姓名之后,只对刘建民他们说了句,“保护好她。” 刘建民他们纷纷拍着胸.脯保证不会让江拾月少一根头发丝,约好等陈山河来花城再一起吃饭后,就离开了传达室。 江拾月:“……” 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他们就这么走了?”江拾月透过窗户,看见刘建民他们上了自行车。 “你那个舍友的事处理好之前他们不会走远的,只是给我们腾打电话的空间。” 江拾月:“……” 她有点不好意思,“真不用这么兴师动众。” “我不想赌万一。” 江拾月怔住,心里涌上一阵暖意,整个人被细细软软的柔缠绕。 原来,异地和爱情并不冲突。 有人远在千里之外,身不由己,一样会想方设法护在她左右,只怕万一她受伤。 “陈山河。” “嗯。” “谢谢。” “怎么谢?以身相许?”陈山河轻笑,他声音平日是那种清冽悠扬的,偏以身相许四个字让他拖起尾音平添几分魅惑。 江拾月两辈子头一次感受什么叫耳朵怀孕。 她倏地红了脸,做贼心虚似的瞄了窗外一眼。 葛大爷正慢慢悠悠从远处走过来。 江拾月突然恶向胆边生,撩回去:“不是,用嘴谢!” 电话那边安静了几秒,江拾月听见陈山河素来平稳的呼吸都乱了一拍。 话筒似乎换了个手拿。 再开口时,陈山河声音有点哑,“说话算话!等见面的别忘了你刚说的用嘴……谢!” 重音在嘴上落了落顿了一拍。 江拾月连耳朵都烧了起来,嘴上却道:“嗯哼!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但是……” 她食指绕着电话线圈,拉长了尾音娇声道:“有时效限制!截止日期元旦,过期不候。” “这是欺负我没假期?!” “是的呢!”江拾月像只奸计得逞的小狐狸,笑得格外灿烂。 “媳妇儿。” “在。” “你听说过一句话吗?人算不如天算。”陈山河意味深长道,“记好你的承诺等着我!” *** 江拾月过了几天焦头烂额的日子。 白天要上课,课间还跑出去给刘建民他们找房子。 他们四个人,都算是花城本地人,但是不同的县区之间也隔着一段距离,在交通不便的78年来回实在不方便。 江拾月劝不听他们只能妥协,采取了个折中的办法,给他们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并且扬言,他们如果不住,自己就不接受他们的保护。 搬出陈山河也没用,天高皇帝远,陈山河鞭长莫及。 刘建民本来不肯接受,后来是陈山河打电话让他们住他们才住下。 江拾月进出,他们就远远地跟着。 一般两个人跟,还有两个人去查何家。 江拾月晚上还要去东盛忙活重新布置一楼超市和部分楼层柜面的事。 人多力量大,超市的货一个晚上就全部重新摆放完。 学校里一千来个人,光公交车都得好几十辆才能坐开,于是干脆步行来回。 步行一二十公里,在78年是一件很普通的事。 一千来个学生,排成两队。 明明干了四个小时活,还精力旺盛到不行,一边走一边齐声唱歌。 唱得是一些上辈子已经越来越少听到的歌。 比如《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咱们工人有力量》等。 江拾月宿舍的几个人前后挨着。 孙雪珍感慨:“都说知识就是金钱。今天我切身体会到了。以前在我们公社,一个整工是十公分大约是七八毛钱。但是,十个工分可难挣了!很多壮劳力一天起早贪黑都挣不到十公分。 但是,现在你看咱们,一天四个小时就赚了一块二,比老百姓一天赚的还多。” 马关彤点头,“咱们这钱确实赚的容易。我们那边农场也是,伐木头扛木头搬木头辛苦一天才赚个一块八毛的。不过,这跟知识有啥关系?也没用到咱们学的东西啊?” 江拾月笑着伸食指在马关彤额头上轻点了两下,“知识定义哪有那么狭隘。你看,咱们这两天搬东西挪东西,大部分商品上是不是都有文字和价格标签,认字算不算知识? 第238章 他们活该 眨眼就到了国庆节。 在78年国内其实还没有劳动节、双休的节假日,连寒暑假都不正规。 拿学生来说,过年期间有寒假,但是寒假大概比几十年后的寒假短个一周。暑假也短大概短半个月。 但是春天收小麦时,会有麦秋假,大概半个月。时间在五一前后。 还有一段假期在国庆前后,叫秋收假,也是半个月左右。 这种一年四假多数在农村实行,好让学生们回家帮着种地。 农村学生与城市学生放假时间也不一样,假期是根据农忙季节确定的。南方和北方放假时间也不一样,有早有晚,长短有别。 大学生都来自全国各地,不需要回家种田,麦秋假没有,有国庆假。 江拾月很认真地忙着国庆节开业的东盛。 东盛和永安选择了国庆当天开业。 永安那边是舞狮。 原本东盛也是舞狮,两家还曾一度高价竞争本地最好的舞狮团队来着。 但江拾月横插一杠把东盛的舞狮换成了广场舞。 她把凤凰传奇的歌搬到了78年。 江拾月是一个门外汉,只会唱,但是曲啊谱啊都不懂。 是段坤泽找人根据她唱的把曲谱填起来。 跳广场舞的也不是大妈,是东盛全体员工。 之所以是广场舞不是热舞和街舞是因为民风还没那么开放。 邓丽君的歌刚进内地时都被称为靡靡之音。 江拾月要敢弄个街舞什么的,估计得到不是掌声而是泔水。 但是广场舞不一样。 要知道未来的大爷大妈就是现在的年轻人,他们没准就喜欢这调调。 事实证明,江拾月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舞狮这种逢年过节,每逢重大节日必看的节目不如新潮的广场舞吸引人。 更吸引人的是,当天在东盛购物的还能免费领一张电影票,晚上能来东盛百货前面的小广场看电影。 这也是江拾月提议的。 江拾月在陈山河老家时听说老百姓们只有每年秋收过后,生产队会花钱请人到生队里放一场电影。 很多人为了这么一场电影从年头等到年尾。 虽然城里工人们选择比农民多,平时可以花钱去电影院看电影。但,买张电影票也要五毛钱。 78年的五毛钱能买的东西太多了。 对老百姓来说省一笔巨款,对东盛来说,只用花一笔钱雇人放一场电影就行。而且东盛放的电影电影院都没有,更是吸引了大批顾客前来。 关于晚上放电影,东盛的腔调拿得比较高,说为了庆祝祖国生日,请花城百姓免费看电影,只字不提进店消费的事。 狠狠刷了一波花城百姓的好感。 放电影时,段坤泽在顶楼自己的办公室俯瞰楼下的热闹。 江拾月自己拿起段坤泽刚开的洋酒给自己倒了一杯,走到段坤泽身边跟他碰杯,“段总,还满意吗?” 段坤泽皱眉,“你一个学生能喝酒?” 江拾月长叹,“段总,我是一个已婚的成年人,喝点酒怎么了?何况你这酒这么贵,不喝白不喝。” 段坤泽:“……” 他心情好,懒得跟江拾月斗嘴,点头,“你开心就好。”举着杯子的手往对面示意,“咱们开心,对面的人就不开心了呢!” 他可以想象现在贺天宁在对面气急败坏的模样。 光想象一下都能让他开心好几天,如果能亲眼见见就更好了,可惜贺天宁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明明在办公室,连灯都不开。 江拾月还没忘记自己跟永安莫名其妙结下的梁子,“他们活该!谁让他们栽赃陷害我!” 段坤泽:“……” 默默为贺天宁点上一炷香。 打死贺天宁也想不到,会栽在一个小姑娘身上。 本来按照顾问团之前的预测,现在东盛和永安应该平分秋色。 比如花城附近有一百个顾客,此刻应该在东盛五十个左右,永安五十个左右。 两家差距不超过十个人。 而今天,一百个人,永安最多能有二十个。剩下的都在东盛。 段坤泽之前觉得江拾月到底是个女孩子,做事有些小家子气。 一个人领一个鸡蛋一天只放一千个,成本价也就是七八十块钱能吸引多少人? 没承想排队的人从东盛百货里面排到外面最后绕楼近一周。 看得助理和顾问团直咋舌。 尤其是助理,跟着段坤泽开过赌城和宝岛的分店,每次打折优惠让利哪次不千儿八百起步?可收到的效果还没有这一百块钱的鸡蛋大。 段坤泽当时对助理道,“我有预感,用她这次我赌对了!” 助理不再唱反调,深以为然地点头,“我也这么认为。” *** 贺天宁的办公室跟段坤泽的办公室隔着一条马路相对。 彼时他确实在办公室,也确实在喝酒。 他坐在办公桌前,办公桌对面站了两排人,一个个垂着头,忐忑地站着。 贺天宁在桌前坐了多久,他们就站了多久。 终于贺天宁重重把酒杯摔在地上。 酒杯的碎片溅到其中一个主管的脸上,他感觉自己脸上一疼随即有温热的液体流下,却不敢抬手擦。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不开灯吗?”贺天宁轻声开口。 站着的两排人没有一个人说话。 “我不开灯是因为我不想让段坤泽看见我。”贺天宁指着对面,“你们看看对面,现在灯火通明人山人海,我们呢?” 各部门领导一个个垂头耷拉眼谁都不敢吭声,反正黑灯瞎火,贺天宁也不一定认出谁是谁。 “我们永安和东盛争了这么多年,像今天这样还是头一回!!”贺天宁重重拍了一下桌面,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二十多年来,自从他有记忆起,两家百货就在斗,每次都平分秋色,偶有输赢也不过是你上季度卖十块我八块,季度你八块我十块。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有一方会是压倒性的胜利。 关键永安还是被碾压的一方。 说着,贺天宁恨恨地又看向段坤泽的办公室。 他身边突然多了个女人,举杯跟他轻碰。 第239章 去查查那个女人什么来路 贺天宁重重哼了一声,语气带了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意,“不过领先一天,至于这么嚣张吗?” 抱着女人喝庆功酒。 下面的主管们一听,纷纷附和。 “就是,他段坤泽做事哪有咱们小贺总稳重?!” “不过才领先一天,就尾巴翘上天!咱们总部上一季度销售额比永安高两个点,我们也没说放个鞭炮庆祝一下。” “也不知道对面哪个小家子气的军师出的馊主意,一看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出身……” 贺天宁阴森森地打断他,“出主意的是不是乡巴佬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人家比你们强出一百倍!你们是想告诉我,你们连个乡巴佬都不如吗?我希望你们接下来能向我证明,我们贺家重金请来的不是一群废物。” 刚才还跟他一起同仇敌忾的主管们又像齐齐被点了哑穴,一个吭声的都没有。 气的贺天宁直接把昂贵的红酒连瓶一起砸向地面,连声骂“废物!”“酒囊饭袋!” 再一抬头看见对面窗口那两个碰杯喝酒的人更是气到心肝肺都要炸。 MD!他这阵子忙花城开业这点破事,忙到觉都没空睡,他段坤泽竟然还有空玩女人?! 不对。 段坤泽为了娶李家千金,一直都走的是清心寡欲重事业轻女色的路线,怎么突然这么明目张胆的抱女人? 贺天宁想到这里再次看向对面。 段坤泽和那个女人面对面站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个角度看不清女人的容貌但侧面看前凸后翘,很正点。 贺天宁哼了声,眯起眼,自言自语道:“这女人什么来路?” 主管们更是纷纷擦汗。 他们日常工作的主要内容是研究花城的市场和百货大楼的营销方案,哪里会管段坤泽的女人哪来的? 其中一个主管反应快,立马道:“我马上安排人去查。” 贺天宁回头阴恻恻地瞪说话的人,“吃饱了撑得查一个女人做什么?!要你们什么用,连对手什么时候搞这么大动作都不知道。还不赶紧安排下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纷纷在心里抱怨。 东盛雇一千个大学生在店里捣鼓两天,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发现他们只是重新排列了货品,没有其他的动作。 这事贺天宁也知道,还骂段坤泽没事瞎折腾害他两晚上没睡好。 现在真出事了倒是怪起他们。 但,谁让人家是老板呢?! 而且他刚说了不让人查,还安排什么? 最后是贺天宁的助理在众人裹挟的目光中开口:“段总,安排什么?” “想不出好办法难道不会抄作业吗?隔壁都把样打出来了,照猫画虎总会吧?!”贺天宁抬手想砸东西,酒杯酒瓶已经都砸碎了,随手拿起一个文件夹狠狠朝助理甩了过去。 助理不敢躲,额角瞬间被砸破。 贺天宁不耐烦地挥手,“滚滚滚!都滚!” 助理最后一个,手刚搭在门把手上又被贺天宁叫回来。 “你安排信得过的人去查查那个女人……”贺天宁指了下对面的窗口,“什么来路?” *** 第二天永安百货也多了领鸡蛋的环节,同样推出了购物赠免费电影票。 唯独广场舞学不来,但是没关系,他们请了唱戏的。 果然,永安这边顾客渐渐多了起来。 东盛顶楼,段坤泽办公室。 段坤泽依旧站在窗口的位置,往下瞄,“果然不出我所料!” 江拾月坐在会议桌前,吃迟到的早餐。 她早晨从学校坐公交赶过来,耽误了点儿时间。 她放下碗筷,走到段坤泽身边往下探头,随即摇头轻叹:“啧!你们大人物都这么不要脸的吗?” 她那些方案段坤泽都采纳了,但是不一次性上线,一天更新一样。 当时,江拾月的意思是开业当天趁人多就推出VIP会员服务。 段坤泽不同意。 没想到原因在这里。 永安这边刚见客流量上升,东盛那边又开始出新方案,在领鸡蛋的基础上,推出了会员服务。 消费满十元入会员,加入会员后每个月可以不要票平价买两斤大米。 真平价,跟市场价一样。 要知道78年,男女老少都是凭证领粮,每个人每月的份例都是粗粮多细粮少。 没有票证有钱也难买细粮,所以才有了黑市交易。 如果能不要票,谁愿意提心吊胆去黑市买卖?而且是每个月两斤呢! 进到永安的顾客听见消息,领完免费的鸡蛋又回到东盛购物。 两家店差不多的价格,在哪买不是买? ** 永安顶楼。 贺天宁办公桌上已经砸得只剩刚送过来的销售表。 对面的。 气得他重重捶桌子,“我们永安到底养你们干什么吃的?东盛筹谋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收到?不是号称说一只蚊子进去都知道公母吗?” 助理叫苦不迭,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就在一周前,派到对面的卧底被揪出来时,对面的开业活动还跟永安大同小异。现在那个卧底还在局子里蹲着,他们实在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贺天宁原地转了两圈,重重一拳挥向身后的书架。 书架上几本书掉落,他手背也几处破皮。 他抬手,舔去手背上的血珠,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去查。” “是!”助理下意识点头,转身向外走,走了两步回头,嗫嚅道:“贺总,查什么?” 贺天宁转身摸书架上的书砸过来。 助理忙一个闪身离开房间,顺带砸上门。 贺天宁的声音从门板后传来,“查这主意是谁出的!” 他了解段坤泽和他的团队,一如段坤泽了解自己。 东盛这一周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摆在他眼前却被他错过的东西。 是什么呢? 贺天宁突然想起了段坤泽身边那个女人。 他走到窗口看向对面。 段坤泽本双手插兜,大约看见他,笑了笑,朝他竖起拇指,随即倒转。 贺天宁变了脸。 段坤泽身边还站着那个女人。 她学着段坤泽朝他举起手,竖起中指…… 贺天宁再也忍不住,重重一拳挥向玻璃。 对面。 第240章 我爷们怕我被心怀不轨的人惦记上 第三天,永安照旧搬运东盛的运营方案而且升级,办会员卡免费送两斤大米。 东盛的客流量瞬间少了三分之一。 都是办会员,一个送大米,一个只是打折,这个选择题很容易做。 在花城,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才三四十块钱,双职工大概七八十块。 这年头住房教育花不了几个钱,很多人的工资都能攒下不少。 于是很多人不做选择题,大手笔的在东盛办一张会员卡又去永安办一张会员卡。 一边免费领两斤大米,一边平价两斤大米,相当于家里每个月能多四斤细粮呢! 但,也有些人家人口多,劳动力少,花十块钱办一张会员就已经很奢侈。 看见永安能免费领大米,纷纷到东盛前台来要求退会费。 东盛这天换了新前台,特别漂亮,脾气也好。 不管大家怎么吵闹,她都笑吟吟的。 前台笑眯眯地告诉大家,“您好,会员卡当然是可以退的,当然之前会员价消费的商品也请一并退回,只要检查无误,这边就能为你们办理退费。” “这……”有些来办退会的人皱眉。 他们昨晚已经煮过大米粥,饭都吃到肚子里要怎么退? 前台见状继续道:“我们的大米虽然不免费,但是我们的会员服务可不只能平价买大米。事实上,我们的会员促销活动是每天更新的。昨天是平价大米,今天是平价猪肉,明天的会员内容明早超市一开业就会写在门口。我可以跟大家保证,接下来一个月三十天天天不会重样。 而且我们东盛的会员权益绝对不止让利的平价商品这么简单。 其实啊,大家也能看出来对面是在模仿我们东盛。所以我们不能一次性向大家透露我们所有的会员权益。不过我可以向大家保证,你们一定不会亏本! 哦,对了,不要票的猪肉也是限量哦!大家去晚了可能就没了。” “平价猪肉哎!走吧买猪肉去。” “看你眼皮子浅的,说不定永安明天猪肉会免费呢!” “占便宜没够?人家做生意的又不傻,一斤大米多少钱?一斤猪肉多少钱?怎么可能免费?!” “就是,先去买猪肉吧!现在有票想买猪肉排好久队还不一定能买到。大不了下个月发了工资再去对面办一张。” “……” 看着来办退会的顾客快速散去,临时前台江拾月吐出一口气。 藏在一边默默观察的段坤泽,走到她身边,“没想到你连前台都干得有模有样。” 江拾月翻白眼,掌心向上,“这是另外的价钱。请现金结账,概不赊欠。” 段坤泽轻笑,“走,请你吃大餐。” 江拾月跟上,顺便招呼孙明亮一起。 刘建民毛阿平他们四个人现在每天轮班跟在江拾月身旁。 今天轮到孙明亮。 段坤泽看看孙明亮,压低声音道:“你一个学生出门还带保镖?” 江拾月点头,半真半假道:“没办法人长得漂亮。我爷们怕我被心怀不轨的人惦记上。” 段坤泽:“……” 感觉江拾月是在影射自己,但他没有证据。 不过…… 这个孙明亮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好惹的。 难道,江拾月的丈夫是个很厉害的军官?! 厉害到江拾月作为家属都有随身警卫跟着? 不对,刚认识的时候江拾月身边是没有保镖的,要不然她也不至于被永安的人栽赃进局子。 段坤泽眯起眼,“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告诉哥,尽管这是花城,哥的脸还是能值点钱。” 江拾月翻白眼,“乱认妹妹可不是好习惯!” *** 晚上从东盛收工回学校的路上,孙明亮终于找到机会开口。 “嫂子,这两天你要是能不出门还是尽量别出门。毛哥那边查到何家一些事,也查到何秀香这几天没去上学是在找人。花城本地有条黑街。在黑街上花钱什么都能买。包括人命!” 江拾月:“……” “你是说何秀香要花钱买我的命?” 不是吧?就几句口角至于吗? 行吧!好像也不仅仅是口角问题,她还拿针扎何秀香来着。 但,至于上升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吗? 在法治社会生活时间更长的江拾月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消息。 “会不会买你的命不知道。只是那条黑街是何家的产业。” “嗯?我舍友跟我说,何秀香的爸爸和叔伯都是当官的。怎么还能涉及黑产?” “本来黑街跟何家没关系,只是现在黑街的头头是何秀香的对象。” 江拾月:“……” 这信息量够大的。 “所以说,希望你这几天先别出门,我们会想办法尽快把何家的事解决。”段明亮承诺。 一开始陈山河请他们四个来保护江拾月,虽然战友情分没得说,他们会不遗余力地保护。 但,心里多少有几分不以为意,不过是个女大学生,至于这么大阵仗? 现在看来,陈山河的确不是被小娇妻迷昏了头,江拾月确实很危险。 江拾月苦笑,“怕是不行。我跟东盛签了对赌协议。这些天应该会经常在东盛。” 真不是她不知好歹。 “这……”孙明亮略一犹豫点头,“那嫂子,你出门一定记得带上我们。” 江拾月点头,“孙哥,还得麻烦你们帮我保密。这事先别跟陈山河说。免得他担心。“ 孙明亮更为难了,脸皱成包子,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 第三天,依旧是东盛大获全胜。 第四天,永安依旧是照抄东盛,这次学精了,一开门就安排人过来东盛门口看优惠信息。想着当天同步更新东盛的内容。 永安派来的人发现东盛门口的会员服务除了当天特价食品之外,还多了一样三包服务。 他连忙记下来回去汇报。 东盛第四天的特价商品是鸡蛋,还是不要票,凭会员卡可买两斤。 永安负责肉蛋柜组的主管听完贺天宁的话,急得头疼。 如果是大米,永安库存就够。如果是猪肉,想办法买几头猪就是了,跟政府合作这么久,在肉联厂要个特供还是能办到的。 但是鸡蛋…… 他们为了发放免费鸡蛋库存早就被领空,也已经刷过脸,要过一批特供鸡蛋。 现在要发放会员免费鸡蛋,他去哪弄啊?! 身为上位者,贺天宁只管提出自己的要求,手底下怎么办不归他管。何况,他也在忙。 忙着跟手下的智囊团开会讨论三包服务问题。 第241章 没想到 永安。 会议桌前围坐着七八个人,却鸦雀无声。 贺天宁拿起水杯就要砸。 助理冒死相拦,“贺总,这个不能砸。” 太太给的,砸了贺天宁回到香江会有大麻烦。 贺天宁想起什么,眼角抽了抽,重重放下水杯,把这几天的憋火发到智囊团身上。 “我们永安不养废物!我希望各位能给我一个对得起你们薪水的答案和建议。” 智囊团们心里暗骂东盛。 一个破开业,大家照常规不好吗?弄这些花里胡哨的,劳民伤财,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也不知道哪个混蛋想出这些馊主意。 有人猜测:“是不是负责包装好,包送到家?” 当场就有人反驳:“如你所说才两包还有一包呢?” 大家围着三包服务是哪三包吵成一团。 贺天宁被吵得头疼,忍不住侧头看对面窗户。 段坤泽到底从哪请的军师?怎么会有这么多鬼点子? 这让贺天宁很有危机感。 他不希望两家维持了二十多年的平衡在花城被打破。 这意味着,两家的战争输在他手里。 他绝对绝对不会允许这件事发生! ** 在东盛坐镇的江拾月连打两个喷嚏。 段坤泽从报表中抬头,“感冒了?” 江拾月揉揉发酸的鼻尖,“没,大概有人骂我吧?怎么样?这三天的流水还行吗?” 段坤泽点头:“很意外。我头一次在开业前几天就看见能盈利的报表。你真给我了很大的惊喜!” 尽管大促有很多优惠商品,绝大多数商品都能保本,包括卖平价大米。 最多就是不赚钱。 真正的成本就是雇佣大学生们“搬家”还有请人放电影的钱。 办会员卡,每个人十块,一百个人就是一千块。 这三天来办会员卡的远不止一百个顾客,不止回本,还能有不少盈余。 在普通老百姓手里,十块钱就是十块钱,哪怕花不着也就是存在银行里的十块钱。 但是这些十块钱汇聚在一起就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有这些钱,段坤泽能做很多事,也能处处领先永安一步。 他想,永安和东盛这二十多年的斗争这一次真要有个胜负了。 *** 第五天,东盛营销的主要方向从一楼超市覆盖到了楼上。 三包服务的内容被用彩色油漆,绘写在每一层楼的楼梯拐角处的墙上,占据一整面墙,想看不见都不行。 这一政策跟之前小打小闹的平价、特价商品完全不一样。是颠覆人们认知的服务内容。 前台挤满了咨询的顾客。 “你们说包退包换包修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这里有详细的三包服务内容,您可以拿回去看下。”前台把早就印刷好的三包服务内容单页发到顾客手里。 东盛的三包政策当然是江拾月从上辈子抄来的。 全部商品在不影响二次销售的情况下,七天无理由退换货。 逢节假日可以延长退换期限。 保修是有时间限制的。 比如鞋子,根据材质不同,保修期在三到六个月。 像电视机保修期一般在一年以上。 当然,总的来说就是抄了个大框架。 毕竟现在还没有服务竞争压力,另外,江拾月也不可能把三包政策条条框框都记那么细。 *** 很快,贺天宁的办公桌上多了一张三包服务的单页。 贺天宁看得连喊“卧槽!”,他两指捏着单页甩得“啪啪”作响,“段坤泽是不是疯了?” 好不容易贺天宁的怒火不是朝自己撒,高管们回应速度特别快力度空前的猛。 “这个什么三包服务就是损人不利己!” “当初永安和东盛两家可是签订了协议的,约定双方不能再干赔本的买卖。” “对,贺董和他东盛段董都是发过毒誓的,谁如果再做两败俱伤的事就倾家荡产,做什么赔什么,永世不得翻身。” “……” 贺天宁等他们骂的差不多了,才从鼻子里重重“哼”了声,“如果这个三包服务不是赔本的买卖而是一项有利的竞争措施呢?” “贺总,真会开玩笑。咱们做百货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按照东盛这样的说法。卖出去的货不想要就能退,买回家想换就能换。东西用三五个月还能修,这还不叫赔本买卖?” “就是,每天来往百货的顾客这么多,最起码得有专门的人处理这些退换货流程吧?无疑会增加额外的人工支出。另外,换的东西万一影响二次销售是不是就只能扔掉。一件两件不算什么,但是东西多了呢?年底的时候光货损也得空前的高。还有那个维修更是扯淡,买回家用了咱们还得管维修?整个百货大楼有多少种商品?这得配备多少维修人员?” 贺天宁不语,但是散会后,他还是给自家老爹打了个电话。 贺董听完第一反应也是:“这个段坤泽在搞什么?这不是胡闹?” 然后对贺天宁道:“你先别管他,我去找段红阳。” 段红阳是段坤泽他爹。 但,临挂电话前还是警告贺天宁,“天宁,永安开业几天,你的表现让我有点失望。我们永安跟东盛斗了这么多年都不分胜负,我不想永安在你手里倒!段红阳不只有一个儿子,我也一样。” 贺天宁挂了电话,再次砸了桌上的酒杯。 正好推门进来的秘书,恨不得时间倒流一分钟,回到敲门前。 果然,贺天宁阴恻恻地看着秘书:“你最好有很重要的事!” 秘书忙把手里的文件夹放在办公桌上推到贺天宁面前,“贺总,这是您要的调查结果。” 贺天宁打开文件,本就皱起的眉,直接拧了起来,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复杂。 半晌,他抬头问秘书,“这调查结果准确吗?” 秘书头点成鸡啄米,“贺总,您放心!这个调查结果千真万确。” 贺天宁挥手让秘书出去,自己再次扭头看向对面的窗户。 现在窗前空无一人。 可贺天宁知道,办公桌前会坐着段坤泽以及那个他以为是暖床用的女人。 没想到,这所有的主意竟然出自那个女人! 更没想到还是自己的人把那个女人推到东盛女的。 第242章 半夜被绑架 东盛,顶楼办公室。 段坤泽握着电话听筒,脸色铁青。 端着冰激凌在一边吃的江拾月“啧”了声,看来东盛太子爷日子也没那么好过,手背上的青筋都出来了还不敢还嘴,挺可怜的。 等对面挂了电话,段坤泽抱起电话机就要往地上砸。 “别别别!”江拾月连声制止,眼疾手快去抢下电话机,“你不要可以给我!” 要是她能装一部电话,就不用跟陈山河通个电话那么费劲了。 当然她缺的不只是电话机。 一脸扭曲的段坤泽被江拾月这么没良心的举动逗笑了,讥讽道:“合着我在你眼里还没个电话机值钱?” 也不说安慰他几句。 恐怕她会留下来就是为了看他的笑话。 刚才他们本来在开会,他爸电话过来就是一顿吼,其他主管特别有眼力见地不等散会就自行退了出去,只有江拾月让人给她送了份冰激凌上来,坐在空调下面一边吃一边看他被他老子训成孙子。 江拾月坦诚点头,“这跟值钱不值钱没关系。你砸了除了出口气之外什么都改变不了。送给我,还能给我个穷学生省点钱。” 段坤泽“嗤”了声,“学生是真,穷不见得。” 有江拾月这一打岔,段坤泽的心情好了些。 他问江拾月,“江拾月,这个三包政策真得不会是赔本的买卖吗?” 江拾月摇头耸肩,“不确定呢!” 段坤泽:“……” 江拾月把空了的冰激凌碗放在一边,“你爸让你立军令状,但是你别指望我也会给你立军令状。” 段坤泽舌尖抵着后槽牙,半晌“曹”了声,骂贺天宁,“都特么快三十岁的人了还这么没出息。打架打输了就玩找大人告状这一套。” “这不挺好的?”江拾月道,“说明你戳到他痛处了。一直以来,零售行业的促销手段翻来覆去一共就这些,就像咱们开业这样,我们刚想出来的新点子,永安第二天甚至当天就能学。这样下去你们东盛和永安会一直分不出胜负。这个三包服务,他们不敢学,又怕你赢,当然要找个能制止你的人来管你喽!” 其实她也很意外,没想到一个在未来普及到不能再普及的三包政策,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 百姓当然是一致好评,反而是经营者害怕。 段坤泽苦笑:“你一个旁观者,火烧不到你身上你当然不知道疼。” “怎么没烧到我身上?”江拾月杏眼圆睁,义正词严道:“东盛要赔本了,我还要负担十分之一呢!” 段坤泽:“……” 表情复杂地端起手边的咖啡,朝江拾月举了举,“谢谢你的十分之一!” 三包政策若捅窟窿就是个大的,先不说江拾月能不能赔的起,就算她赔的起,跟自己也无关。 到时候自己一定会被某个兄弟取而代之。 但,这些事不能跟江拾月说,半晌只嘱咐江拾月,“你这两天进出门小心点儿!贺天宁是个小肚鸡肠的性子,他既然知道主意是你出的肯定会找你麻烦!” 江拾月点点头,接受了段坤泽的提醒,且当场表达了谢意,“这样,我好人当到底,再给你出个主意。其实包退和包换都好说,毕竟有个前提是不影响第二次销售,无非是为工作人员添了些麻烦。主要就是保修服务。但是,这个在进货时你可以跟供货的厂商谈好,把这个包修服务让他们承担一部分。这样百货大楼就不用聘请各行各业的维修人员了。大不了你稍微给人家利润高点儿。修东西人家才是专业的,不是吗?” 反正如果江拾月是供应商会很乐意,毕竟如果自己厂里的东西过关,很少会有需要返修,就算修,自己家产的东西修起来也不费劲。重点是出货价高却是实实在在的,还能借此打败其他竞争者。 段坤泽紧皱的眉心松开,很快眼睛亮了起来,朝江拾月竖起拇指。 *** 江拾月从东盛出来又是漫天繁星,同时热气扑面而来。 有一瞬间觉得呼吸都烫肺。 今天跟着她的人是李大刚,李大刚名字土,人却长得白白净净跟洋娃娃似的。 李大刚抹了把脸上的汗,小声咕哝:“果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空调吹多了出来还不适应了。” 江拾月笑:“是啊!所以咱努努力,争取以后都在有空调的地方过夏天。” 李大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就是说着玩儿。咱们普通老百姓家里都还没通电,就算通电了,给个空调也用不起。再说那个空调好贵好贵的,卖了我也买不起一台。你看东盛……” 他回头指了指东盛大楼,“这么有钱,不也就老板办公室有一台?” “他们只按一台空调不是因为空调贵,是因为电压不稳定。不过这不重要。”江拾月在李大刚的肩膀上轻拍,“李班长,相信我,不远的将来,咱们所有人都能开得起买的起楼房吹的起空调。” 李大刚嘿嘿笑了笑,“嫂子,你真会开玩笑!但是,听听也美。” 江拾月:“……” 她说得是事实好嘛?! “我没开玩笑!等我赚了大钱,就一人送你们一台。” “哈哈,那我先谢谢嫂子!”李大刚推过自行车,载着江拾月回学校。 他们节约习惯了,对天天坐公交车这事抵触,觉得浪费钱。 江拾月就买了辆自行车,给他们代步。 早晨他们怕江拾月晒,就把她送到公交车站,晚上没有太阳就载着她回去。 这待遇弄得江拾月特别不好意思。 刘建民说“嫂子,我们的命都是陈队救的,能帮他做点事我们开心。你要是万一有个好歹,我们这辈子都得良心不安。” 江拾月也跟陈山河抗议过。 陈山河虽然也觉得刘建民他们过于夸张,但也劝江拾月:“他们坚持的话,你就配合下。” 江拾月这才接受了这个安排。 *** 两个人从城区到郊区,渐渐从光明进入黑暗。 到学校之前需要经过一条胡同。 第243章 他许诺要娶我。你怎么给双倍 李大刚用脚支起车撑,把江拾月护在身后,自行车横在身前。 一脸警惕地看向围着自己的人,“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麻烦两位跟我们走一趟。”领头模样的人很绅士地朝江拾月弯了弯腰。 李大刚长着一副牲畜无害的模样,一身力气却人如其名,很大很刚。 他一手握着自行车大梁,一手提着后车座,抬手横扫,逼得围堵他们的人倒退两步才开口:“你们算老几?你说跟你们走就得跟你们走?” 江拾月没急着说话,在心里权衡利弊以及猜测这些人的背景。 二三十个人堵他们两个,想要冲出去也不是没可能,就是横竖得挂点儿彩。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些人应该不是何秀香派来的。 何秀香不会装神秘,如果是她叫来的人,会直接让人动手,就算不弄死她也得糟蹋她。 可是,除了何秀香她没得罪过其他人。 不对,还有一个。 江拾月刚想开口,发现李大刚突然僵住,全身呈紧绷状。 “现在可以跟我们走了吗?” 李大刚不说话。 江拾月笑眯眯从李大刚身后挪出来,“可以。但是,我也希望你最好把手里的枪收回去。我想你老板一定不希望在跟我谈之前就二次惹恼我。” 领头模样的人犹豫了下,收起了枪。 江拾月和李大刚被围在中间,一行人往反方向走去。 江拾月提醒他们:“我希望你们老板不要离这里太远,如果耽误我九点到学校,错过我男人的电话,那么我一定会不高兴的。” 李大刚:“……” 李大刚忍不住扯了下江拾月的衣服,小声提醒她:“嫂子,他们有枪。” 你作为被绑架的,这么嚣张好吗?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领头的人彬彬有礼道:“江同学,你放心,我老板就在前面等你,如果你配合的话不会耽误你回学校的。” 江拾月没搭理他,同样压低声音对李大刚道:“最起码今天,他们不会朝我开枪。” 至于明天会不会就不好说了。 李大刚:“……” 很想冒昧问一句“你哪来的自信?” 还想问一句,“嫂子,你到底有多少敌人?” 何家的事都还没处理明白,这怎么又多了一伙人? 他不傻,现在也明白过来,这不是何秀香的人。 何秀香的人不会称呼何秀香为老板,也不会跟江拾月谈合作。 *** 一行人到了夜市。 78年,花城夜里繁华的小路上有不少人在摆摊。 不敢说这些人都是将来的大老板,但是总归在起风前就站在了风口,能不能飞看个人命数。 摊贩们从事的行业五花八门,有给人缝补衣服的,配钥匙补鞋的,卖成衣的卖自家做的手工品的,卖鸟虫花鱼的。 最多的是卖吃食的。 贺天宁就在一家馄饨摊的桌前坐着吃馄饨。 江拾月自来熟的在贺天宁对面落座,还不忘招呼李大刚一起坐下,又招呼老板再上两份猪肉抄手。 押送江拾月来的人:“……” 贺天宁:“……” 贺天宁气笑了,“你倒是胆子不小!” “应该是比贺总胆子大些。请我吃个饭好这么兴师动众,雇上这么多人保镖。”江拾月诚恳地看着贺天宁,一脸真诚,“贺总,你别怕!我没有枪,也不吃人!” 贺天宁:“……” 嘴角抽了抽,眯起眼打量了江拾月一会儿,又笑了起来。 这次是很愉悦的笑容,他挥手让手下都退到旁边的桌上坐下,眼睛始终没离开江拾月,“你倒真是个有意思的人!颠倒是非张口就来。还有,你认识我?” 江拾月目光好奇地在夜市上来回扫,听见贺天宁的话,摇头,“不认识,猜的。” 她又不是战争贩子,怎么坑走哪都得罪人?! 她在花城一共得罪了两个人,何秀香还有永安百货,得罪永安百货等于得罪贺天宁。 不过江拾月觉得有点委屈,明明是他们得罪自己在先。 “聪明!难怪能帮东盛想出这么有意思的点子。”贺天宁笑。 江拾月避开目光,贺天宁不笑的时候还好,最多看着戾气重一点儿,笑起来嘴太大,丑地她都没胃口吃馄饨了。 不想看不代表会吃亏,“谢谢贺总夸奖!我也觉得我很聪明。至于帮东盛想的点子,也就一般吧!” 贺天宁:“……” “牙尖嘴利的女人不可爱!” “所以,贺总大晚上请我吃馄饨就是为了看看我可爱不可爱?” 贺天宁:“???” 谁特么请你吃馄饨了?! 没等贺天宁开口,江拾月指了指他腕上的表,“贺总,你还有十分钟的时间。我必须要九点前回学校。” 贺天宁:“……” 江拾月一脸扭捏,羞羞答答道:“我男人醋性大,找不到我会生气的。” 贺天宁:“……” 贺天宁深吸一口气,开始怀疑手下的人是不是弄错了?! 让东盛压永安一头的真是这么个女人?! 想到这里,贺天宁懒得再跟江拾月兜圈子,“你给东盛出的点子是谁教你的?” “商业机密,无可奉告。”江拾月抹了把额上的汗,大夏天吃这么热的食物纯属想不开。 贺天宁接二连三地在江拾月这里软硬钉子一起碰,脸色越来越差,强忍着脾气说出目的,“段坤泽给你开的什么条件?我出双倍,你过来永安如何?” 江拾月眨眨眼,脸上有些为难,“他许诺要娶我。你怎么给双倍?” 贺天宁:“……” 李大刚呛了下,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妈呀!这是他能听的吗? 这事要不要给陈队汇报呢? 江拾月好心地要了一碗水递给李大刚,“慢点吃!不够吃一会儿咱多打包一份儿,反正贺总有的是钱。” 贺天宁这一会儿已经被气了好几次,承受能力飞速上升,竟然能理智的从江拾月话中提取重点。 “段坤泽不会娶你的。要么你骗我,要么他骗你。他未婚妻明天应该就会出现在东盛了。” 第244章自己选谁先来跟你洞房 贺天宁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主,这会儿气得猛拍桌子:“江拾月,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混沌摊上的桌子都是最简易的折叠桌,本身就不怎么牢固,被贺天宁一巴掌拍下去,直接翻向江拾月一侧。 李大刚下意识先去拉江拾月,却发现江拾月早一步跳开,忙把倾向己方的桌子掀了回去。 混沌碗里的汤水齐齐洒向贺天宁。 贺天宁被人捧习惯,他平日里发火,众人也是老老实实受着,万万没想到还会有人掀自己拍过的桌子,反应慢了半拍,躲闪不及,被泼了一身混沌汤。 主要集中在腿腹位置。 烫的他咬牙跳脚,旁边的保镖齐齐扑过来,试图给他擦干净。 江拾月还在一边点火:“贺总,你也忒小气!我就是开个玩笑。” “江拾月!”贺天宁咬牙切齿。 “在呢!” 贺天宁的助理在一边提醒他,“老板,先礼后兵!礼!礼!” 贺天宁眼刀把助理扎成筛子,脸色才稍微好看了点儿,强行挤出笑容:“江同学真会开玩笑!你都已经已婚,怎么可能会给段坤泽当小三?我听说,他许你东盛一年十分之一的利润?这样,你过来永安,我给你永安两年百分之二十的利润,怎么样?” 江拾月想都没想就摇头,“真不怎么样!你看,我给东盛出的主意都这么新,没有竞争对手的情况下,说不定我一个月就能分十万。但是如果我去永安,拿不出更新的办法,或许能想不到更好的点子让永安超过东盛。岂不是没钱拿?花城老百姓一个月的消费能力就这么多,东盛赚完了就没永安的,永安赚完了就没东盛的。我教完东盛就来教永安,岂不是帮你们再度打平?你们都赚不到大钱我岂不是也分不到?” 贺天宁脸色再次沉了下去。 江拾月佛若没看见,接着道:“其实啊!我本来只是一个普通学生,不应该插手你们两家百货之间的破事,谁让你们永安的人非要栽赃我是商业间谍呢?!我这人小气,记仇!” 贺天宁僵住。 不远处的胡同里。 助理夸段坤泽,“还是您慧眼识珠,这江同学确实不是王安。” 段坤泽笑,带着身后的人大大方方走到馄饨摊前,站在江拾月身后,“吆,这么巧?贺总也加班加饿了出来吃馄饨?” 贺天宁不太意外段坤泽的出现,他知道东盛的一举一动,同样,永安和他的一举一动也瞒不过段坤泽。 只是没想到段坤泽来的这么快。 看来这个江拾月的价值比他想象的还大,他眯起眼,“段总倒是来的及时。” 段坤泽笑,意有所指道:“是比贺总快上那么一步。” 贺天宁脸色又不好看了,手一挥,身后的人齐齐站了起来。 段坤泽身后的人并不比贺天宁少,根本不怕他。 “那个……”江拾月突然举手插话,“你们慢慢打着,我得回学校了。还有,我找老板打包了十份馄饨。麻烦两位大佬你们打完仗的时候记得结下账。” 说完拉着满手挂满馄饨的李大刚转身就跑。 贺天宁忙道:“拦住她!” “我看谁敢!”段坤泽手一抬,手下的人一字摆开成为一队人墙。 贺天宁手摸向腰间。 段坤泽慢条斯理道:“我劝你别拿出来。这是花城不是香江。你要在这里闹出人命,明天贺叔叔怕只能去局子里面捞你。当然,捞你容不容易我不知道,永安少东家持枪伤人,锒铛入狱这个标题,想必报社一定很喜欢。” *** 江拾月跑出一段距离才松了口气。 李大刚推着莫名其妙被扎破了胎的自行车跟在后面,笑道:“嫂子,你也会怕啊!” “当然。我就一条命!” 李大刚:“……” 那您还在找死的边缘来回试探。 “谁?”李大刚一脸警惕地看向学校的墙角。 很快,高高的草里钻出来一队人。 江拾月:“……” 可真是多灾多难的一晚上。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一晚上被两伙人围追堵截。 李大刚望着几十米开外的学校大门口,长长叹息一声,认命地停好自行车,摆好战斗姿势,同时招呼江拾月,“嫂子,你到我后面躲好。” 江拾月望着大门口亮灯的传达室,没动,马上九点了,她怕错过陈山河的电话。 不用问,这回是何秀香的人。 但,这回来的混混跟上次的显然不是一个等级。 就像丐帮一样,都是要饭的也要分三六九等的。 混混也一样。 入门款的混混一般就是那些恃强凌弱,街边收保护费的。 今天来的这些,最起码也是“心腹”级别的。 一个个人高马大,战斗力绝对不低。 李大刚见江拾月不动,自己走到江拾月身前挡住她。 江拾月小声问李大刚,“能打过吗?” 李大刚犹豫了下开口:“如果没枪的话,应该能拼一把。”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领头的青皮,直接掏枪出来对着江拾月。 江拾月:“……” 她一脸好奇地问青皮,“既然你有枪还带这么多人干什么?” 青皮后面最少跟着十几个人。 “我胆小,壮胆。”青皮开口。 江拾月觉得这调调有点耳熟。 李大刚提醒她,“嫂子,他说话跟你一个调调。” 同样欠揍。 江拾月眯起眼,表情凝重了几分。 她跟贺天宁插科打诨是为了拖延时间。 她知道段坤泽防着当年王安的事发生,会随时派人跟着自己。知道自己被贺天宁劫走也会很快过来救她。 但,这个青皮学她说话,就意味着,他刚刚目睹了全部经过。 所以他们跟了自己一路?! “没想到所谓的黑街也有偷听别人说话的业务。”江拾月语气讥讽。 青皮笑,“你不用激我。我也不会请你吃馄饨。但是,我这些兄弟们都可以给你当一晚上的‘老公’,你看你是自己选谁先来跟你洞房还是让他们自己猜拳?” 第245章 你要自荐枕席? 青皮二话不说直接朝李大刚腿上来了一枪。 李大刚咬着牙没出声,身子晃了晃。 江拾月脸色微沉,这青皮果真是狠角色,和贺天宁不一样。贺天宁的生意在阳光底下,手里的枪更多的是用来威慑敌人,而青皮一言不合就开枪,是真正刀口舔血的狠人。 而且他们枪上有消音装置。 江拾月心里有些打怵,掌心里全是黏腻的汗。 这可不是拍电视剧,人是快不过子弹的。就算她有本事夺了青皮的枪,青皮旁边还跟着十来号人呢!一半人腰间别着枪。 “嫂子,一会儿我拦住青皮你就跑!”李大刚小声嘱咐江拾月。 江拾月忙拉住李大刚,“别!我这里可不兴牺牲那一套。你保家卫国牺牲了还能盖面红旗当个烈士,你保护我死了只能算打架斗殴,不划算!” 李大刚:“……” 就一腔英勇赴死的心忽然淡了。 江拾月朝青皮笑了笑,“我听说何秀香有个黑道的对象,该不会是你吧?” “是我又怎么样?” 江拾月万分遗憾地“啧”了两声,同时摇头晃脑,“那你眼光可够差的。” “你!”青皮旁边的混混,怒瞪江拾月,黑黝黝的金属木仓口指向她。 青皮按住枪管往后压,眼睛没离开过江拾月,语气却嚣张肆意,“怎么?你要自荐枕席?” 合着还不是文盲呢?! 江拾月点头,原地转了个圈,伸开胳膊展示自己傲人的身材,“怎么样?” 李大刚硬生生咽回“你不配!”三个字,表情复杂地看着江拾月。 陈队到底娶了个什么媳妇儿? 巴巴地拿命护着她,是不是真有点不值?! 青皮没说话,舌尖扫过上唇。 江拾月笑得更灿烂了,“有贼心没贼胆?那就不太好办了。”她指着李大刚对青皮道:“跟我们一天了,知道他是谁吗?” “你的保镖。” 江拾月摇头,“我一个穷学生,要什么保镖?这是我男人的战友。我男人醋性大,生怕我在外面招蜂引蝶,才托了他休假的战友看着我。也就是说……” 她顿了顿,敛了笑,“你刚刚打伤的是一名军人。” 李大刚在心里默默补了句,“退伍的。” 同时也明白了江拾月这个嫂子真不是一般人。 青皮面上明显有些错愕,其中还夹杂着一些难以察觉的惊慌。 “你们轮女干军嫂打伤军人!不知道你们一条黑街能经得起多少武装力量?一个连?一个营还是一个团?” “臭女表子,你少吓唬人!” “吓唬你们?”江拾月看向发话的混混,冷哼一声,“我档案就在学校里,以你们的能耐要去看看我配偶栏怎么写的不难吧?实在不行我给你个电话你冒充我朋友打一下试试,看看是不是打进了部队大院?看看我是不是军嫂。” 他们敢打就死定了,就怕他们不敢打。 混混们意见产生了分歧。 有人喊着让青皮弄死江拾月。 有人说军人惹不得,教训一下两个人放了算了,说到底就是俩女人吵架得有多大仇怨?! 半晌,青皮终于开口:“你得罪了我的女人是事实。要是我不给她出口气,以后我在道上还怎么混?当然,虽然我确实不是好人,但是当兵的……我还是愿意给几分面子,这事要不你给我出个两全的主意?” “我倒还真有个办法。”江拾月也不客气,“咱俩单挑。你赢了你想打也好想轮也好,随便你。你输了,带着你的人滚,从此让何秀香看见我躲着走。” “嫂子!”李大刚语气着急,明显不认同。 青皮摇头,“我不打女人。” 江拾月翻白眼,忍不住语带嘲讽,“你都让人轮我了还装什么君子?” 青皮不为所动,指着李大刚,“我跟他打。” “你跟何秀香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刚在人家大.腿上穿个窟窿还要跟人家单挑,可真公平!” 青皮皱眉。 “嫂子,我……”可以。 江拾月摆手打断李大刚的话,问青皮,“不接受跟我单挑?行吧!那来吧……”她手背朝外往自己当额方向勾了勾,“你们一起上吧!” 青皮:“……” 他很清楚江拾月在激自己。 可自己刚放话不会打女人,然后领着一群兄弟殴打她一个? 不管输赢他以后在道上都会是个笑话。 青皮狞笑着点头,“行,我跟你单挑!我让你三招,省得说我欺负你!” 江拾月当然不会傻到来一句“男女平等,我不需要你让!”,她点点头,二话不说就出招。 让她三招,她就让青皮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只一招,青皮就后悔了。 他知道江拾月敢跟自己单挑多少是有些本事在身,但着实没想到看着文文静静的江拾月这么能打,还这么阴险。 她第一招踢的是自己裤裆。 只看她出脚的方向和力度青皮就变了脸色,但自己刚说出口让江拾月三招的话,只能转身躲开江拾月这一脚。 结果保住裆没能护住屁.股,被江拾月狠狠踹在屁.股上,来不及稳住身形就跌了个狗吃屎。 李大刚嘴角抽了抽,突然有些同情陈山河以及眼前的青皮。 不等青皮起来,江拾月跨坐在青皮身上,抬手劈向青皮颈部外侧。 青皮终于明白遇见狠茬子了,双手抱头,猛拧身子躲开江拾月的手,要被她劈实了,他就得昏过去,还打个屁! 江拾月像是预测到青皮的躲闪方向,手在半空变掌为拳狠狠砸下去。 青皮正好转过身,变趴为躺,江拾月拳头狠狠落在青皮肋骨下方。 咔! 清脆的骨裂声在这种时候变得格外响亮刺耳。 青皮咬着牙闷哼一声,脸上瞬间起了豆大的汗珠,随即捂着肋下大口喘息。 江拾月这一招就是拳击中有名的“爆肝”。 与头部遭到重击会产生眩晕感不一样,人若是被击中肝脏,脏器周围的丰富的末梢神经会让人觉得疼痛难忍。 呼吸不畅、虚汗淋漓耳鸣心悸,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大哥!”混混们围上前。 第246章 小别胜新婚 青皮要敢让人打她,她一定先拧断他的脖子,黄泉路上可以接着打。 青皮摆手,让手下让开,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挤,“还有一招!” 江拾月等得就是他这句话,青皮话音刚落,江拾月作势起身。 青皮微微吐出一口气,下一秒全身绷紧,额上青筋鼓起,在昏黄的手电筒光下,看得一清二楚。 江拾月起身起到一半,见青皮放松警惕,就着屈膝的姿势狠狠压向青皮的裆部。 月光下,美若仙子的江拾月,单膝跪在青皮身前,微微低着头,被手电筒的光镀上一层柔光。 本该活色生香让人想入非非的画面,却让现场所有的男人齐齐后退一步,忍不住单手挡在裆前。 李大刚没躲,嘴角抽搐。 再次在心里献上对陈山河的同情。 “三招!”江拾月起身,低头看着青皮,“还打吗?” 青皮咬牙不语。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已经失去没有还手的能力,继续打等于单方面被打。 青皮的人围上来,挡在青皮身前。 李大刚也上前一步,挡在江拾月面前。 江拾月从李大刚间侧探头,“我建议你们尽快送他去医院,万一送晚了,以后你们大哥可就是太监了,到时候你们拼命维护的大嫂就……” 剩下的话她没说完,但是谁都听得懂。 “你等着!”其中一个拿枪的混混指着江拾月,恶狠狠地威胁,“这事,咱们没完!” 说罢,带人抬着青皮离开。 江拾月长长吐出一口气。 听说这个时代混黑道的人,大多数都特别重承诺讲道义。 看来是真的。 李大刚也松了一口气,扭头看江拾月:“原来嫂子你也会怕啊?” 江拾月没好气道:“我只有一条命!我要这么没了,陈山河再给我儿子娶个后妈怎么办?她花我的钱打我的娃,这画面光想想我都能气的从地底下爬出来。” 李大刚:“……” 那您想的有点远! 江拾月到底也没能接成陈山河的电话。 她用前轮胎没气的自行车,推着李大刚到出租房找了毛阿平他们把李大刚送去医院,同时刘建民陪她去派出所报案。 没办法,78年不光警务系统没联网,急救系统同样没联网,打不了120。 她就是个遵纪守法的普通老百姓,可不兴江湖事江湖了。 一番折腾下来,已是天光乍亮。 江拾月闷闷地回宿舍。 错过陈山河的电话,今晚怎么跟他解释都是个问题。 昨天还说要跟阳阳通话来着,没能打成电话估计阳阳也会生气。 刚捡回一条命的江拾月,一想到还要哄家里的两个男人,就愁得把自己摔在床上,恨不得睡死自己。 *** “月月,醒醒,有人找!” 江拾月翻个身,扯过枕头蒙在脸上,“我再睡会儿!” “别睡了!你爱人和儿子在楼下等着你呢!” 江拾月笑,这梦做得真好。 跟陈山河分开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梦到他。 “月月!你快醒醒!” 耳边是连绵不断地呼喊声,身上也传来被推搡的触感。 江拾月睁开眼,看见马关彤兴奋的脸,有点迷糊,“怎么做个梦还能梦见你?” 马关彤没好气地翻白眼,“别做梦了!再做梦你丈夫可就走了!他说他就有三个小时的时间。你每耽误一秒就少一秒相处的时间!” 江拾月:“……” 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 怎么做个梦还带倒计时的。 起身起猛了头撞到上铺的床板,头顶传来的剧痛让她意识到这不是梦。 所以陈山河真来了? 江拾月第一反应是洗漱换衣服。 “哎呦!江拾月同学你已经够美了!你再耽误下去,你爷们就走了。”刘娴也跟着催促。 江拾月:“……” *** 江拾月走出宿舍楼的大门才发现已经近黄昏,自己睡了一整天。 陈山河牵着阳阳等在宿舍楼旁的小路上。 “陈山河!”江拾月开口,不自觉地带了颤音。 陈山河回头看见她,笑了。 两个人距离上次见面还不到一个月,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阳阳小跑过来,一把抱住江拾月的腿。 江拾月蹲下身子,张开胳膊在他小脸上亲了口,“阳阳,我好想你呀!” “不想我?”陈山河停在江拾月母子跟前,压低了声音。 江拾月倏地红了脸,“想!” *** 把陈山河带到给毛阿平租的房子里,江拾月才问出心中困惑:“你怎么来了?” 昨晚,不,前天晚上打电话的时候他也没说这事。 房间是两室一厅。 陈山河一边参观房间,一边回江拾月,“部队纪律,不能说。” 江拾月既了解又委屈,“所以你就一声不吭玩消失?!” 陈山河好笑地坐在桌旁,看着嘟嘴生气的江拾月,“好像昨天玩消失的是你?” 江拾月:“……” 差点把这茬给忘记。 她拿起桌上的茶壶,转移话题,“你喝水吗?” 说着另外一只手拿了个茶碗接水。 然而……茶壶是空的。 陈山河轻叹:“月月,阿平给我打过电话了。” 江拾月:“……” 心虚地摸摸鼻尖,“对不起,害你战友受伤了。” 陈山河摇头,握住江拾月的手,“还好,你没事!” 说完靠近她亲了过来。 天知道他听说昨晚的事后心里是什么感觉。 唯一的念头就是要见她。 江拾月双手去推搡陈山河的胸膛,想说阳阳还在,结果看见阳阳抱着书进了卧室,还带上了门。 江拾月:“……” 陈山河低哼一声,“这小子精着呢!别被他的年纪骗了。” 许久不见生出的陌生感渐渐在唇齿交融中消失不见。 陈山河一手扣着江拾月的后脑勺,一手搂着她的腰。 江拾月两条白皙纤细的胳膊勾在陈山河脖子上,头后仰,露出修长优美的天鹅颈。 良久,两个人略略分开,各自喘息着。 陈山河贴着江拾月的耳边哑着嗓子低声问她:“你说话还算话吗?” “什么?” “用嘴……”陈山河抬手沿着江拾月的唇细细描绘。 江拾月脸烧得慌,“孩子还在呢!” “没事,我们去卫生间。”说罢率先起身,打横抱起江拾月。 江拾月推搡他肩膀,“你不是就三个小时时间?” “放心,我没那么持久。你努力点儿,一个小时就够。” 第247章 不会说情话的男人 一家三口到医院时正好是饭点儿。 陈山河能留在花城的时间所剩无几,干脆买了饭到医院大家边吃边聊。 “大刚,我欠你一次。”陈山河拍了拍李大刚的肩膀。 “嗐!陈队,你可别这么说。你要这么说欠你的我下辈子都还不清。”李大刚赫然,“再说我什么都没做就被人在腿上开了个洞。最后还是嫂子救得我。嫂子……”他往江拾月的方向瞄了瞄,神情复杂地夸她,“嫂子,很勇猛!” 陈山河目光落在江拾月过于殷红细看有些肿的唇上,笑着点头,“确实勇猛。” 江拾月:“……” 不着痕迹地在陈山河腰间软肉上重重捏了一把。 陈山河眉头拧起,脸上笑容不减,手背在身后握住江拾月的手。 “陈队你怎么来了?” 江拾月停下手里的小动作,仰头看着陈山河,这个问题她也想知道。 陈山河一语带过,“过来出个公差,大概会在花城停留一周。”他抬腕看了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我得走。我媳妇儿这边还得辛苦你们几天。等我忙完公事,会请几天假过来处理。” “啧!”孙明亮摇头晃脑,“陈队,你是打时间差争来的三个小时吧?!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江拾月不懂就问:“什么叫打时间差?” 陈山河依旧试图一语带过,“别听他们胡说!” 刘建民也跟着拆陈山河的台,“嫂子,是这样的。我们平时也会出公差,任务什么的涉密就不说了。但是偶尔会有出去交流学习啊这种不需要保密的出差。这种出差呢可以自行买票前往,当然往往会规定到达时间。 打个比方说,咱们现在在花城,我的出差目的地是银城。上头规定我要在8号晚上8点前到达。但是呢,我经过精打细算,卡点倒车,按照规定时间的最后期限我还能省出个一天半载来用于路上办点私事或者回家看看。这个省出来的时间就是时间差。 我们平时一星期的路途才能抢出个一天半天,陈队开飞机过来还能抽出三个小时。这是把睡觉和吃饭的时间都省下来了吧?!” 江拾月微怔,仰头看着陈山河。 陈山河一如既往地话少,侧脸如巍峨的山,刚毅坚定。 她眼睛有点酸。 这个男人啊! 他不会说情话。 没说过爱她。 却依旧让她感觉踏实。 陈山河先扭头安抚江拾月,“他们胡说八道呢!”又转头把手里的香蕉皮扔向刘建民,“就你长了嘴。” 刘建民随手捞住香蕉皮扔进垃圾桶里,笑嘻嘻地:“没办法,你不长嘴,那只能我们这些当兄弟的长嘴。” 陈山河:“……” *** 江拾月又额外争取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跟陈山河相处。 陈山河是打算卡着点儿坐长途客车去目的地海城。 他的报到时间晚上零点之前。 江拾月则跑去找段坤泽借了他的车送陈山河到海城。 这样,他们到海城大约还能多呆半小时。 阳阳跟刘建民一起跟着。 主要阳阳不肯跟江拾月分开,陈山河也不放心江拾月一个人开车回来。 刘建民跟着既是为了照看孩子也是为了当司机。 上车的时候刘建民跟陈山河商量,“陈营,要不你敲晕我?” 陈山河:“……” *** 从花城到海城大约一个半小时车程。 江拾月却不知道说什么。 陈山河人在大院,处处保密,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 江拾月自己想说的每天都在电话中说了。 于是两个人一时间反而没什么可说的。 本来打算当一路哑巴的刘建民很快找准了自己的定位,开启了话痨模式。 他从认识江拾月以来,江拾月做的事,遇到的人竹筒倒豆子一样,哗啦朝陈山河倒了个干净。 顺道还提了下何家的事。 “陈队,我跟你说,这何家还真挺有意思的。虽然我们四个都是本地人,但是你知道的我们家都在乡下,对城里也不熟。还是因为嫂子的事才知道花城有这么厉害的一户何家……” 怎么说呢?何家确实是地头蛇,在当地名声很大,也确实黑白两道通吃。 但,有意思的是,这何家的境遇总会让人想起一个词叫狗仗人势。 说这何家的老太爷年轻时是当兵的,还是首长身边的警卫员。 有次打仗,何老太爷用两条腿换了首长一条命,自此脱了戎装回到家乡。 虽说保护首长是和老太爷职责所在,但是首长记挂着何老太爷的救命之恩,在天下太平之后,还亲自南下过来看过何老太爷。 其实这本来只是一个小插曲,却不想改变了何家所有人的命运。 何老太爷刚病退回家时,家里老婆孩子都百般劝慰精心照顾,街道上隔三差五送慰问。 但,常言道久病床前无孝子。 最初的鲜花和掌声退却后,和老太爷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双.腿瘫痪靠人伺候的“废物”。 天天被老婆骂,被儿女嫌弃是负累。 何老太爷的心境也随着时间慢慢发生了变化。 首长就是在这时候到何家的,看见何老太爷晚年凄惨,首长自掏腰包给了何老太爷一笔养老钱,还把他送到疗养院,临走还给他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 被人遗忘的何家又在一.夜之间被人记起。 各种名贵礼物流水一样送到何家。 同样,老婆又变得温柔体贴百依百顺,儿女又重新回到膝下尽孝。 然而何老太爷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一心为民,凌云壮志的战士,只是一个普通的阴鹫老人。 他借着首长对他的恩情,扯起虎皮做大旗。 暗暗对外放话,说他能直接联系首长。 当地的土豪名申都纷纷到何家递投名状。 尤其是在那特殊的十年,何家更是狐假虎威,诬陷了不少跟何家有仇的人。 很多人直接或者间接因为何家丧命。 同时,何家的人借着何老太爷的势当上了干部。 如今何老太爷救的那个首长早就没了,但是何家在花城早就扎下了根。 黑白两道都埋下了不少势力。 说一句花城土皇帝都不为过。 陈山河听完,只侧头对江拾月说了句,“你每次到一个地方,都能挑最厉害的惹。” 第248章 二叔,我错了 江拾月听出陈山河没有责怪之意,笑:“这说明我魅力大!” 陈山河无奈摇头,一脸宠溺而不自知。 也没告诉江拾月,现在乔四爷正满银城找她。 刘建民没察觉前头两个人之间暗情涌动,长叹一声,有些愁,“虽然,我们查到了这些,但一时间真拿何家没办法。”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 他们四个绑在一起也斗不过如今势力在花城盘根错节的何家。 陈山河想了想,开口:“这事等我来处理。这期间还得辛苦你们尽量保护我媳妇儿安全。我猜那个青皮还会来找你!” 后一句是对着江拾月说的。 江拾月一脸无所谓,“再来我还揍他!” 陈山河:“……” 刘建民:“……” 刘建民万万不想看江拾月打架,忙劝她,“嫂子,你就听我们陈队的。我跟你说,我们陈队很厉害的!你不要以为他只会开飞机。他曾经还被选拔到特种部队中的特种小队中待过一段时间,一个人能打一个连……” 刘建民叭叭地又开始卖陈山河。 捡着不涉密的,曾经跟陈山河相处过的事说了些。 江拾月知道陈山河很优秀,但是没想到来修理营之前的陈山河会这么优秀。 还想给刘建民点赞。 刘建民年龄比李大刚他们略大一点儿,平时看着十分稳重。 甚至在他们四个人当中隐约是头儿的感觉。 倒是没想到还是打辅助的好手,可以评为年度最佳“嘴替”的那种。 *** 到了海城,刘建民硬抱走阳阳,非要请他喝鲜椰汁。 江拾月看着他们的背影,笑得直不起腰,“没想到你的战友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在江拾月上辈子的认知里,兵哥哥们一举一动都是拿卡尺量过的,一个个总是十分严肃,一看就是没有童年那种。 这辈子到大院以后才明白,他们只是普通人。 私下里,一个个跟大街上的年轻人没两样,会贫嘴会怕会因为心爱的女孩离开自己难过,会想家会为三斗米发愁。 陈山河幽幽道:“你最该看的人在这里。” 江拾月转过身跟陈山河面对面,擦干净眼角笑出来的泪,“看你变脸吗?” 陈山河这人大约就是典型的闷.骚。 人前糙汉子一个,人后狼人一个。 尤其是跟江拾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时候,骚话一套一套的,什么羞人他说什么,什么羞人他做什么。 陈山河伸手勾着江拾月的月拉进怀里,皱眉,“是不是又瘦了?” 她腰更细了。 手沿着她的腰线轻轻摩挲,“真怕给你掐断了。” 江拾月先往陈山河腕上看了眼,确定剩下的时间不够陈山河折腾,才开口挑衅:“要不你试试?” 陈山河哪能不知道江拾月打什么算盘,嘴上却吓唬她:“试试就试试!” 打横抱起江拾月,打开副驾驶的门,单手放倒座椅。 江拾月秒怂,搂着陈山河的脖子不肯松手,“哥,亲哥,我错了!” “叫二叔!”陈山河压着江拾月倒在副驾驶上,单手向下,撩起她的裙摆。 莫名想起遇见人贩子那回,江拾月叫他二叔时的样子,眼神不自觉地变深。 江拾月忙拉住陈山河的手,服软,“二叔,我错了!” “错了就得认罚!”陈山河意有所指。 怎么罚不言而喻。 “二叔,你没有时间了!”江拾月提醒他。 虽说是晚上,但是海边人来人往,车啊震啊什么的太考验脸皮的厚度。 “我知道。”陈山河仗着男女天生的体力悬殊,硬带着江拾月的手往下,“老师说要礼尚往来。下午你满足了我,这会儿我也得让你满足一下不是?” 神特么礼尚往来! 江拾月刚想说话,就听见陈山河幽幽补了句,“乖侄女,真热情,主动拉着我的手是怕我找不对地方?” 江拾月:“……” 被倒打一耙地江拾月下意识收回手,却更中陈山河的下怀。 江拾月欲哭无泪,连声讨饶。 只是很快,求饶声变得妩媚妖娆,似哭非哭。 *** 李大刚住院,怕耽误事把自己妹妹给叫了过来顶替自己随身保护江拾月。 “嫂子,你别看我妹妹年纪不大,她也很能打的。”李大刚极力为自家妹子做背书。 江拾月:“……” 她相信,只是她不习惯被人这么前拥后簇。 之前四个大男人要跟着她,好歹她在学校里面还是自由的。 如果让李笑二十四小时跟着她,她还真有点不自在。 李笑就是李大刚的妹妹。 李家三代习武,李大刚入伍时属于自带功夫,就因为武力值过高,才能在文化课分数偏低的情况下,跟陈山河他们这些精锐分在一个小队。 李大刚这人有点轴,就感觉是自己没保护好江拾月,非得让他妹妹继续接替自己的工作。 怎么说都不听。 毛阿平劝江拾月,“嫂子,要不你就答应了吧?毕竟这几天你还要带着阳阳,不管是去东盛还是上课都会有不方便的时候,正好让笑笑帮你看孩子。” 江拾月这才点头,带上笑笑和阳阳去东盛“打劫。” 段坤泽初见她儿子,不送点见面礼好意思吗?! 江拾月让笑笑带着阳阳从一楼开始慢慢逛,看中什么拿什么,选够了去顶楼找她。 她得先到顶楼去跟段坤泽谈商谈一下接下来的工作。 没想到刚一进段坤泽的办公室就差点让人给扇一耳光。 亏她反应快,后退一步,退出门口。 “李佳琪,你干什么!”段坤泽怒声质问。 江拾月皱眉扫了眼挡在门口的女人。 一身港风打扮,浓妆艳抹,烫着大波浪,上身白T恤外面搭一件牛仔无袖上衣,下边是一条牛仔短裙。 江拾月想起那天晚上贺天宁提过,段坤泽的未婚妻会来。 所以这就是段坤泽的未婚妻?那个什么李家千金?! 江拾月有点失望,无论举止还是打扮,一点都不像名流千金,楼下帮她带娃的李笑都比李佳琪像千金。 当然,打狗还得看主人,被狗咬了同样得先找狗主人。 第249章 你就是被这么个乡巴佬迷昏了头? 段坤泽顿时有些头疼,这俩女人哪个他都惹不起。 一个是跟他家世匹配的未婚妻,另外一个是他现在依仗的军师。 李佳琪眉毛扬起,下巴抬高,一脸鄙夷,“段坤泽你就是被这么个乡巴佬迷昏了头?” 江拾月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李佳琪脸上,“会说人话就好好说。不会说就闭嘴!乡下人怎么了?没有我们这些乡下人农村人你吃的喝的用的都天上掉的吗?没有我们你有再多钱有什么用?还不是一堆废纸? 另外,你爸妈没教过你在别人的地盘上要学会夹着尾巴做人!” 江拾月收回的手背在身后甩了甩,这次不怪她打人,是李佳琪先打她的,尽管没打到。 “你!”李佳琪怒哼一声。 江拾月暗暗做好反击的准备。 谁知道李佳琪“哇”地哭了起来,回头看着段坤泽跺脚告状,“段坤泽,你看她!她敢打我!” 江拾月:“……” 这展开她也是万万没想到。 以为碰见只母老虎结果是一只画皮的哈喽凯蒂。 江拾月捏了捏眉心,不等段坤泽开口,抢先道:“你先把家务事解决了咱们再谈!” 等段坤泽找到带着孩子玩游戏机的江拾月时,已经临近中午。 段坤泽不知道出于心虚还是真大方,特别豪气地主动为阳阳和李笑免了单还顺带表示要做东请他们吃饭。 到包间时,江拾月不意外地再次看见李佳琪。 李佳琪洗去了一脸浓妆艳抹,谈不上多好看,但在追求自然美的78年也算得上眉清目秀。 那一身张扬的太妹装换成了一身华丽的连衣裙,像是换了一个人,端庄了不少,有几分豪门千金该有的样子。 李佳琪看见江拾月重重哼了声,别过头。 江拾月摸摸阳阳的脑袋,示意他喊人:“叫阿姨!” 阳阳不情愿地张口:“阿姨!” 李佳琪再次炸毛,“叫谁阿姨呢?我有那么老吗?” 江拾月把阳阳抱到沙发内侧坐下,让李笑坐在自己旁边,这才开口:“你要想我儿子叫你姐姐我本身没意见,只是你可要想好了。那你就跟我儿子是平辈,得管我叫阿姨!” 李佳琪:“……” “你……咦?你说什么?你儿子?你有儿子了?” 江拾月没搭理李佳琪,忙着给阳阳和李笑布筷子。 段坤泽没好气道:“我跟你解释多少遍了,人家结婚了有老公有孩子,你不信我什么办法?” 李佳琪咕哝:“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说不定这孩子就是你们俩的呢!” 江拾月“啪”地把筷子扣在桌上,面色不善,“李小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要再胡说八道败坏我名声别怪我再抽你!” 李佳琪缩了缩脖子,往段坤泽的方向躲,“我现在相信你们俩是清白的。你得眼睛多瞎会喜欢上这么个母老虎?” 江拾月:“……” 这李佳琪象牙塔里长大的?! 被保护的真好。 有千金大小姐的骄纵也有对恶势力惧怕的本能。 惧怕,是因为她没遇到过。 段坤泽:“……” 段坤泽怕李佳琪再惹恼江拾月,忙夹了块糖醋排骨塞进她嘴里,“尝尝,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看看味道有没有家里做的好吃?” 李佳琪:“……” 终于堵住李佳琪的嘴,段坤泽这才开口跟江拾月谈事:“两天不见你去哪了?” 江拾月语气依旧不太好,冷笑:“我去哪段总你不清楚吗?” 段坤泽:“……” 段坤泽心虚地避开江拾月的视线,“我也不是故意见死不救,不是被贺天宁绊住了?” 江拾月没说话。 被贺天宁绊住是真,但是段坤泽了解贺天宁就跟贺天宁了解他一样,恐怕从贺天宁出门起他就收到消息,所以贺天宁带十个人他就带二十一个人。 多出来的那个是跟着她的。 段坤泽看着斯文儒雅,其实也是个多疑的性子。 江拾月生气的是,她那晚都命悬一线了,在暗处的人不说去报警,最起码能去学校门口喊个人帮忙吧? 不过,也算不上多生气,她知道段坤泽也是个凉薄的资本家。 甚至生出庆幸,最近朝夕相处,她差点把段坤泽当朋友。 幸好只是差一点儿。 段坤泽不愿意夹在两个女人之间,快速扯开话题,跟江拾月谈工作。 江拾月点头,不意外段坤泽的选择,“段总,你可想好了真要实行三包服务政策?我听说不管是你家里还是东盛内部反对声挺大?” 挺大都是客气说法,她听说的是所有人都反对。 段坤泽舌尖抵着上牙床,轻笑摇头,“看来我们东盛都漏成筛子了。不要说在永安面前是透明的,连你都能听一嘴。” “那倒不是。只是你低估了人群的八卦效应。打个比方说,你正在被贺董打来的电话训斥时,恰好有清洁工正在办公室打扫,那么当天晚上整个东盛百货大楼内部员工都会知道你继承不了家业,被踢出家族甚至是逐出家门了!” 段坤泽:“……” 无语半晌,扯唇轻笑,“难为你了,还能从我被逐出家门的八卦中推测出真实的消息。” ** 东盛实施三包服务政策,不只是对永安的攻击,还相当于在整个零售业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得实惠的是花城百姓。 有些办了东盛会员的顾客,尝试着去退冲动消费买的衣服。 结果,东盛二话不说真给退了。 货物离柜概不负责的规矩,自此打破。 顾客一传十十传百,连周边县城的老百姓都特意坐公交车来东盛买东西,就图一个三包服务政策。 东盛还打破了另外一个魔咒。 一般零售业开业大促的几天过去后,顾客潮淡去,店里顾客就会少很多。 东盛这次恰恰相反,从开业第一天起,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店里顾客不增反减,每天都是人挤人。 而永安这一次却没有学东盛而是选择了观望。 确切地说整个零售行业都在观望。 第249章 你就是被这么个乡巴佬迷昏了头? 段坤泽顿时有些头疼,这俩女人哪个他都惹不起。 一个是跟他家世匹配的未婚妻,另外一个是他现在依仗的军师。 李佳琪眉毛扬起,下巴抬高,一脸鄙夷,“段坤泽你就是被这么个乡巴佬迷昏了头?” 江拾月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李佳琪脸上,“会说人话就好好说。不会说就闭嘴!乡下人怎么了?没有我们这些乡下人农村人你吃的喝的用的都天上掉的吗?没有我们你有再多钱有什么用?还不是一堆废纸? 另外,你爸妈没教过你在别人的地盘上要学会夹着尾巴做人!” 江拾月收回的手背在身后甩了甩,这次不怪她打人,是李佳琪先打她的,尽管没打到。 “你!”李佳琪怒哼一声。 江拾月暗暗做好反击的准备。 谁知道李佳琪“哇”地哭了起来,回头看着段坤泽跺脚告状,“段坤泽,你看她!她敢打我!” 江拾月:“……” 这展开她也是万万没想到。 以为碰见只母老虎结果是一只画皮的哈喽凯蒂。 江拾月捏了捏眉心,不等段坤泽开口,抢先道:“你先把家务事解决了咱们再谈!” 等段坤泽找到带着孩子玩游戏机的江拾月时,已经临近中午。 段坤泽不知道出于心虚还是真大方,特别豪气地主动为阳阳和李笑免了单还顺带表示要做东请他们吃饭。 到包间时,江拾月不意外地再次看见李佳琪。 李佳琪洗去了一脸浓妆艳抹,谈不上多好看,但在追求自然美的78年也算得上眉清目秀。 那一身张扬的太妹装换成了一身华丽的连衣裙,像是换了一个人,端庄了不少,有几分豪门千金该有的样子。 李佳琪看见江拾月重重哼了声,别过头。 江拾月摸摸阳阳的脑袋,示意他喊人:“叫阿姨!” 阳阳不情愿地张口:“阿姨!” 李佳琪再次炸毛,“叫谁阿姨呢?我有那么老吗?” 江拾月把阳阳抱到沙发内侧坐下,让李笑坐在自己旁边,这才开口:“你要想我儿子叫你姐姐我本身没意见,只是你可要想好了。那你就跟我儿子是平辈,得管我叫阿姨!” 李佳琪:“……” “你……咦?你说什么?你儿子?你有儿子了?” 江拾月没搭理李佳琪,忙着给阳阳和李笑布筷子。 段坤泽没好气道:“我跟你解释多少遍了,人家结婚了有老公有孩子,你不信我什么办法?” 李佳琪咕哝:“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说不定这孩子就是你们俩的呢!” 江拾月“啪”地把筷子扣在桌上,面色不善,“李小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要再胡说八道败坏我名声别怪我再抽你!” 李佳琪缩了缩脖子,往段坤泽的方向躲,“我现在相信你们俩是清白的。你得眼睛多瞎会喜欢上这么个母老虎?” 江拾月:“……” 这李佳琪象牙塔里长大的?! 被保护的真好。 有千金大小姐的骄纵也有对恶势力惧怕的本能。 惧怕,是因为她没遇到过。 段坤泽:“……” 段坤泽怕李佳琪再惹恼江拾月,忙夹了块糖醋排骨塞进她嘴里,“尝尝,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看看味道有没有家里做的好吃?” 李佳琪:“……” 终于堵住李佳琪的嘴,段坤泽这才开口跟江拾月谈事:“两天不见你去哪了?” 江拾月语气依旧不太好,冷笑:“我去哪段总你不清楚吗?” 段坤泽:“……” 段坤泽心虚地避开江拾月的视线,“我也不是故意见死不救,不是被贺天宁绊住了?” 江拾月没说话。 被贺天宁绊住是真,但是段坤泽了解贺天宁就跟贺天宁了解他一样,恐怕从贺天宁出门起他就收到消息,所以贺天宁带十个人他就带二十一个人。 多出来的那个是跟着她的。 段坤泽看着斯文儒雅,其实也是个多疑的性子。 江拾月生气的是,她那晚都命悬一线了,在暗处的人不说去报警,最起码能去学校门口喊个人帮忙吧? 不过,也算不上多生气,她知道段坤泽也是个凉薄的资本家。 甚至生出庆幸,最近朝夕相处,她差点把段坤泽当朋友。 幸好只是差一点儿。 段坤泽不愿意夹在两个女人之间,快速扯开话题,跟江拾月谈工作。 江拾月点头,不意外段坤泽的选择,“段总,你可想好了真要实行三包服务政策?我听说不管是你家里还是东盛内部反对声挺大?” 挺大都是客气说法,她听说的是所有人都反对。 段坤泽舌尖抵着上牙床,轻笑摇头,“看来我们东盛都漏成筛子了。不要说在永安面前是透明的,连你都能听一嘴。” “那倒不是。只是你低估了人群的八卦效应。打个比方说,你正在被贺董打来的电话训斥时,恰好有清洁工正在办公室打扫,那么当天晚上整个东盛百货大楼内部员工都会知道你继承不了家业,被踢出家族甚至是逐出家门了!” 段坤泽:“……” 无语半晌,扯唇轻笑,“难为你了,还能从我被逐出家门的八卦中推测出真实的消息。” ** 东盛实施三包服务政策,不只是对永安的攻击,还相当于在整个零售业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得实惠的是花城百姓。 有些办了东盛会员的顾客,尝试着去退冲动消费买的衣服。 结果,东盛二话不说真给退了。 货物离柜概不负责的规矩,自此打破。 顾客一传十十传百,连周边县城的老百姓都特意坐公交车来东盛买东西,就图一个三包服务政策。 东盛还打破了另外一个魔咒。 一般零售业开业大促的几天过去后,顾客潮淡去,店里顾客就会少很多。 东盛这次恰恰相反,从开业第一天起,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店里顾客不增反减,每天都是人挤人。 而永安这一次却没有学东盛而是选择了观望。 确切地说整个零售行业都在观望。 第250章 输赢 东盛高层开会时,一个个笑得牙不见眼,还会捎带夸不在场的江拾月几句。 “江拾月同学可真是厉害!幸好她把一楼原来的柜台都撤掉,把商品都集中在同一个区域,要不然这么多人买东西,可能四处都得排长队,会造成资源上的浪费。现在就是收银的地方排队的人多,好在咱们收银的柜台也多,效率高,顾客不会因为等不及离场!” “人是很多,可是来退换的顾客也不在少数。每天每个柜组都有不少退换货记录。” “光退换还好,维修部门的人一加再加都忙不过来。再这么下去,都不知道赚得钱够不够贴补维修部的。” “不至于吧?维修部又不全是免费,别忘了还有收费项目,照样也是人排成大长队。像修衣服锁边的地方,排队的人都能绕东盛一周了,有些是免费修裤腿,可也有些特价衣服不在保修范围内,更换拉链什么都是单独收费的。” “内陆人都很会过日子的。别看免费修裤边一堆人排队,真要让他们掏钱……实在太难。” “别争了。是赚是赔,看一眼财务报表就知道了。段总,最近几天财务怎么不出报表了?” 段坤泽这才开口,云淡风轻道:“我给财务部放了几天假,让他们回家看看,过几天就要忙了。” 整个会议室像被按了暂停键。 很快,就响起了各种质疑声。 “段总,东盛现在忙成这样您怎么还给财务放假呢?” “没有财务报表怎么行?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一这个三包服务政策赔本了咱们看见报表也好及时止损。” “……” 等到众人议论声渐歇,段坤泽才开口,“你们是着急自己看见财务报表呢?还是着急让对手看见财务报表?” 会议室里众高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没明白段坤泽的意思。 但是,好歹会议室里安静了下来。 “现在整个零售行业都在等咱们的财务报表,想知道咱们得营业额。尤其是对面……”段坤泽指了指窗外,“现在削尖脑袋打探消息呢!我听说贺天宁开出高价想买消息。” 众高管们,反应很快,纷纷表忠心,说自己对东盛如何忠贞不二,绝对不会因为一点钱就出卖公司的利益云云。 段坤泽笑笑但是明显过耳不过心,他抬手压下大家的声音,“我相信大家,但是我不相信我自己。听说贺天宁给了一个很漂亮的价格。我怕我听见会心动。反正又谈不上触犯公司的利益,不过是一个最终会上报纸的数字而已,能卖个高价我何乐而不为?” 高管们:“……” 在座的谁不是人精?哪能听不出段坤泽的话外之音。 纷纷垂头不吭声。 “所以啊,为了防止我自己抵制不住诱.惑,我干脆就不让自己知道数字。财务一天不出数字,所有的人就会多等一天。包括永安!” 东盛跟永安斗了二十几年一直没分出胜负。 这是唯一一次可以甩开永安的机会。 段坤泽不想出半点纰漏。 所以他接受了江拾月这个简单粗暴防间谍的主意。 所有的购物小票,按照日期柜组分门别类,每天锁进箱子送进保险柜。 每天成千上万的购物小票堆积如山,就算贺天宁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偷走那么多小票并且快速核算完再悄无声息地送回来。 就算是贺天宁能做到,但是他不知道这些营业额背后的成本费用,还是算不出利润。 就算贺天宁知道商品成本,但是他不知道人工成本。 现在一楼超市大改,再加上专门成立了个维修部又招了不少人,贺天宁拿到的那些开业前的数据早就大变样。 现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东盛最近这段时间的营业额,他自己也不知道。 当然,这么做也会有很大的风险,假如每一天的盈利是负数,每拖一天就会多赔一天,会被永安甩远一点儿。 相当于,一场豪赌。 赢了,他从此会坐稳东盛太子之位,同时把永安永远地踩在脚下。 输了,不只会输给永安,还会从家族之争里出局。 现在,所有的人都等着开奖。 *** 江拾月自打东盛顺利实行三包服务政策以后,已经很少去东盛。 她白天有课的时候上课,没课的时候带着李笑和阳阳四处玩。 阳阳现在话依旧很少,但是对人群已经不再那么抵触。 他再少年老成也不过是个三岁的小孩。 偶尔也会喜欢一些正常孩子喜欢的游乐场。 78年游乐场的设施远远还没有后现代那么高大上,就是些普通的游乐设施。 比如碰碰车、旋转木马、升降飞机等。 阳阳在玩这些时,难得脸上会露出稚气的笑容。 李笑也很开心。 李笑人如其名,特别爱笑。她跟李大刚一样长着一张娃娃脸,一笑就露出两个酒窝很可爱。 李笑刚从碰碰车上下来,江拾月递给她一瓶洋汽水。 “谢谢月月姐。”李笑接过来猛灌一气,打了个嗝,捏着发酸的鼻子平复了会儿才开口,“月月姐,你让我找房子的事有眉目了。” 这几天江拾月请了假带着阳阳和李笑住在宾馆里。 宿舍里只有一张单人床睡她们母子太难。何况宿舍是那种比较隐私的公共场所,宿舍里还有六个女人,已经满三岁的阳阳不适合一起住,洗澡上厕所什么的都不方便。 江拾月便想着在学校附近再租一个房子。 在78年租房子同样很难,因为房屋也不允许个人交易。 想要租房子基本都是偷偷摸摸。 租房子也不能对外说租,要说是房东的亲戚暂住什么的。 即使这样房东也不敢轻易把房子租给陌生人。 因为现在是集体所有制,很多人的房子都是单位分房。 单位分房这事也是个比较体现人际关系的事。 有些人一套房两套房的分,住一套闲置一套。 但也有些人,等了一年又一年也分不到一套房。 江拾月有些诧异,“这么快?笑笑你可以啊!” 着实没想到这丫头这么能干,“你是怎么做到的?” 第250章 输赢 东盛高层开会时,一个个笑得牙不见眼,还会捎带夸不在场的江拾月几句。 “江拾月同学可真是厉害!幸好她把一楼原来的柜台都撤掉,把商品都集中在同一个区域,要不然这么多人买东西,可能四处都得排长队,会造成资源上的浪费。现在就是收银的地方排队的人多,好在咱们收银的柜台也多,效率高,顾客不会因为等不及离场!” “人是很多,可是来退换的顾客也不在少数。每天每个柜组都有不少退换货记录。” “光退换还好,维修部门的人一加再加都忙不过来。再这么下去,都不知道赚得钱够不够贴补维修部的。” “不至于吧?维修部又不全是免费,别忘了还有收费项目,照样也是人排成大长队。像修衣服锁边的地方,排队的人都能绕东盛一周了,有些是免费修裤腿,可也有些特价衣服不在保修范围内,更换拉链什么都是单独收费的。” “内陆人都很会过日子的。别看免费修裤边一堆人排队,真要让他们掏钱……实在太难。” “别争了。是赚是赔,看一眼财务报表就知道了。段总,最近几天财务怎么不出报表了?” 段坤泽这才开口,云淡风轻道:“我给财务部放了几天假,让他们回家看看,过几天就要忙了。” 整个会议室像被按了暂停键。 很快,就响起了各种质疑声。 “段总,东盛现在忙成这样您怎么还给财务放假呢?” “没有财务报表怎么行?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一这个三包服务政策赔本了咱们看见报表也好及时止损。” “……” 等到众人议论声渐歇,段坤泽才开口,“你们是着急自己看见财务报表呢?还是着急让对手看见财务报表?” 会议室里众高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没明白段坤泽的意思。 但是,好歹会议室里安静了下来。 “现在整个零售行业都在等咱们的财务报表,想知道咱们得营业额。尤其是对面……”段坤泽指了指窗外,“现在削尖脑袋打探消息呢!我听说贺天宁开出高价想买消息。” 众高管们,反应很快,纷纷表忠心,说自己对东盛如何忠贞不二,绝对不会因为一点钱就出卖公司的利益云云。 段坤泽笑笑但是明显过耳不过心,他抬手压下大家的声音,“我相信大家,但是我不相信我自己。听说贺天宁给了一个很漂亮的价格。我怕我听见会心动。反正又谈不上触犯公司的利益,不过是一个最终会上报纸的数字而已,能卖个高价我何乐而不为?” 高管们:“……” 在座的谁不是人精?哪能听不出段坤泽的话外之音。 纷纷垂头不吭声。 “所以啊,为了防止我自己抵制不住诱.惑,我干脆就不让自己知道数字。财务一天不出数字,所有的人就会多等一天。包括永安!” 东盛跟永安斗了二十几年一直没分出胜负。 这是唯一一次可以甩开永安的机会。 段坤泽不想出半点纰漏。 所以他接受了江拾月这个简单粗暴防间谍的主意。 所有的购物小票,按照日期柜组分门别类,每天锁进箱子送进保险柜。 每天成千上万的购物小票堆积如山,就算贺天宁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偷走那么多小票并且快速核算完再悄无声息地送回来。 就算是贺天宁能做到,但是他不知道这些营业额背后的成本费用,还是算不出利润。 就算贺天宁知道商品成本,但是他不知道人工成本。 现在一楼超市大改,再加上专门成立了个维修部又招了不少人,贺天宁拿到的那些开业前的数据早就大变样。 现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东盛最近这段时间的营业额,他自己也不知道。 当然,这么做也会有很大的风险,假如每一天的盈利是负数,每拖一天就会多赔一天,会被永安甩远一点儿。 相当于,一场豪赌。 赢了,他从此会坐稳东盛太子之位,同时把永安永远地踩在脚下。 输了,不只会输给永安,还会从家族之争里出局。 现在,所有的人都等着开奖。 *** 江拾月自打东盛顺利实行三包服务政策以后,已经很少去东盛。 她白天有课的时候上课,没课的时候带着李笑和阳阳四处玩。 阳阳现在话依旧很少,但是对人群已经不再那么抵触。 他再少年老成也不过是个三岁的小孩。 偶尔也会喜欢一些正常孩子喜欢的游乐场。 78年游乐场的设施远远还没有后现代那么高大上,就是些普通的游乐设施。 比如碰碰车、旋转木马、升降飞机等。 阳阳在玩这些时,难得脸上会露出稚气的笑容。 李笑也很开心。 李笑人如其名,特别爱笑。她跟李大刚一样长着一张娃娃脸,一笑就露出两个酒窝很可爱。 李笑刚从碰碰车上下来,江拾月递给她一瓶洋汽水。 “谢谢月月姐。”李笑接过来猛灌一气,打了个嗝,捏着发酸的鼻子平复了会儿才开口,“月月姐,你让我找房子的事有眉目了。” 这几天江拾月请了假带着阳阳和李笑住在宾馆里。 宿舍里只有一张单人床睡她们母子太难。何况宿舍是那种比较隐私的公共场所,宿舍里还有六个女人,已经满三岁的阳阳不适合一起住,洗澡上厕所什么的都不方便。 江拾月便想着在学校附近再租一个房子。 在78年租房子同样很难,因为房屋也不允许个人交易。 想要租房子基本都是偷偷摸摸。 租房子也不能对外说租,要说是房东的亲戚暂住什么的。 即使这样房东也不敢轻易把房子租给陌生人。 因为现在是集体所有制,很多人的房子都是单位分房。 单位分房这事也是个比较体现人际关系的事。 有些人一套房两套房的分,住一套闲置一套。 但也有些人,等了一年又一年也分不到一套房。 江拾月有些诧异,“这么快?笑笑你可以啊!” 着实没想到这丫头这么能干,“你是怎么做到的?” 第251章 陈山河受伤 江拾月听完李笑的话哭笑不得。 她知道想要租房肯定得撒谎,只是没想到李笑这谎撒的这么狗血。 李笑跟房东说,她姐夫被狐狸精拐跑了,姐姐一个人带着三岁的孩子来花城找男人,希望他能看在孩子的份上回心转意。 江拾月不喜欢这个人设,问李笑:“我都被劈腿了,为什么还要挽回渣男的心意?” 李笑听不懂劈腿和渣男,但是不妨碍她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解释:“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我要说你带着孩子离家出走,房东太太是不会收留咱们得。” 江拾月:“……” 封建思想害死人。 *** 李笑租房子的小区就在大学旁边。 确切地说不能叫小区,是家属楼。 在没有商品房的年代,楼房都是单位福利分房。 往往家属院都会建在单位里面,如果单位里面没位置就建在单位旁边。 江拾月他们学院里面有个家属院,外面还有一个,里面是平房外面是楼房。 李笑租的房子是一个年轻女教师父母的。 她父母早年下乡目前还没返城。 江拾月问过李笑,“如果她父母回来,咱们岂不是得流落街头?” 这两年下乡青年都陆续回乡了,到明年该回来的就差不多都回来了。 李笑摇头,“我也问过这个问题,女房东现在的只剩下母亲没了父亲。她母亲下乡这些年弄得身体特别不好,今年就能回来。不过就算回来了不是跟女房东他们住就是去疗养院,总之独居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她才想在房子被单位收回去之前,租出来补贴一些家用。如果有人问咱们,就说她乡下表妹。” 房子是两室一厅的,布局还行,算是南北通透。 江拾月唯一不太好接受的一点是厕所跟厨房紧挨着。 这一点儿不知道算不算是南北方地域差异。 在北方,厨房跟厕所不说离得十万八千里,但绝对谁也看不见谁。 在南方,去厕所往往需要经过厨房,两间相邻。 当然,也不是所有南方房间都这样,只是在江拾月见过的房子里出现的频率比较高。 两个卧室一大一小,采光都还不错。 江拾月要跟阳阳住,要了大卧室。 这房子也算是家具齐全拎包入住。 装修风格肯定是没有的,就是普通的大白墙配了些比较老式的家具,显得十分老气,墙皮年久失修还有脱落的斑驳。 唯一的亮点大约就是干净。 看得出来房子的主人曾经十分爱惜这房子。 安顿好之后,江拾月又带着阳阳和李笑采买了一些生活用品。 才开学不过月余,已经花掉了四位数。 晚上江拾月看着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支出单项有些心疼,轻声低喃:“果然是钱难赚屎难吃!” 她来花城前总共有一万五千块。 当时拿出五百给陈山河还债,来花城后又借口给阳阳零花钱硬塞给陈山河五百,就剩一万四。 来花城后,跟段坤泽逛街那天就花了二百三十七块。 这些天租了两套房子,各付了一年租金总共花了三百五。 一辆自行车价值一百五,工业券是毛阿平帮着淘换来的,花了一百块,总共二百五十块。 剩下的日常吃喝拉撒,包括这两天带李笑跟阳阳玩,花了二百左右。 手里还剩三千左右的现金。 希望东盛不要让她白忙活。 她需要更多的钱当创业资本。 *** 眨眼又是一周时间过去。 江拾月再次找段坤泽借车去海城找陈山河。 陈山河这次来海城的目的江拾月终于知道。 都上报纸了,还是头版头条那种,她能不知道?! 外国人开着航母载着各种飞机到公海近我国海域处来跟我国交流。 说是交流,飞机升空后不是生就是死,得拿命交流。 航母开过来,是显摆也是威胁。 昨天交流结束,我们国家的飞行员开着型号远远低于对方国家水平的战斗机战胜了对方。 对方一死一伤,我们两伤无死。 陈山河在这则新闻中拥有了姓名是因为他创造了一个奇迹。 他和战友驾驶战斗机掩护其他战斗机战略性撤退时,撞上了敌机。 双方同时坠机落海,但最后陈山河竟然将飞机安全着陆。 也不能算安全,最后飞机还是没保住,但是两名飞行员一重伤一轻伤。 寥寥几句话,却写得是陈山河九死一生。 江拾月一看见消息急得连课都没顾不上上,找老师请好假,载着阳阳和李笑出发去海城。 时间太紧,她没告诉毛阿平他们。 到海城时还不到午饭时间。 海城的军医院在市中心,算是整个南部战区最大的医院。 江拾月找陈山河费了点时间,等找到陈山河时看见他正在办出院手续。 陈山河额头上包着纱布,一条胳膊吊着,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催促医护人员,“麻烦快一点儿!再晚我媳妇儿来就麻烦了。” 江拾月:“……” 她侧头看李笑,“陈山河是怎么知道我要来的?” 她决定做得特别临时,除了老师也就李笑跟阳阳知道。 她都联系不上陈山河,阳阳当然也联系不上。 唯独李笑在她去找段坤泽借汽车时是不在一起的。 只有她有时间通知李大刚他们,而李大刚他们似乎有她不知道的方式能快速联系上陈山河。 李笑心虚低头,假装没听见江拾月的话。 江拾月以往确实很好说话,这会儿也依旧笑吟吟的,说出的话夹着凉意:“笑笑,如果你决定跟着我保护我,我希望你能把我放在第一位。虽然李大刚是你哥,你哥是陈山河的兄弟,陈山河是我爱人。听起来都是一家人,但一家人不代表是一回事。懂我的意思吗?” 李笑怔住。 “你如果做不到,那么我会按照市价的三倍支付你这段时间的薪水,你哪来的回哪去!” 李笑头一次见江拾月说这么重的话,又羞又怕,满脸通红,眼中含泪,“对不起,月月姐,我错了!” 她没想到江拾月会这么生气。 江拾月其实也算不上生气,只是借这次的事立威而已。 她可以把李笑当亲妹妹待,但是李笑也得在某些事分出远近亲疏。 第251章 陈山河受伤 江拾月听完李笑的话哭笑不得。 她知道想要租房肯定得撒谎,只是没想到李笑这谎撒的这么狗血。 李笑跟房东说,她姐夫被狐狸精拐跑了,姐姐一个人带着三岁的孩子来花城找男人,希望他能看在孩子的份上回心转意。 江拾月不喜欢这个人设,问李笑:“我都被劈腿了,为什么还要挽回渣男的心意?” 李笑听不懂劈腿和渣男,但是不妨碍她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解释:“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我要说你带着孩子离家出走,房东太太是不会收留咱们得。” 江拾月:“……” 封建思想害死人。 *** 李笑租房子的小区就在大学旁边。 确切地说不能叫小区,是家属楼。 在没有商品房的年代,楼房都是单位福利分房。 往往家属院都会建在单位里面,如果单位里面没位置就建在单位旁边。 江拾月他们学院里面有个家属院,外面还有一个,里面是平房外面是楼房。 李笑租的房子是一个年轻女教师父母的。 她父母早年下乡目前还没返城。 江拾月问过李笑,“如果她父母回来,咱们岂不是得流落街头?” 这两年下乡青年都陆续回乡了,到明年该回来的就差不多都回来了。 李笑摇头,“我也问过这个问题,女房东现在的只剩下母亲没了父亲。她母亲下乡这些年弄得身体特别不好,今年就能回来。不过就算回来了不是跟女房东他们住就是去疗养院,总之独居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她才想在房子被单位收回去之前,租出来补贴一些家用。如果有人问咱们,就说她乡下表妹。” 房子是两室一厅的,布局还行,算是南北通透。 江拾月唯一不太好接受的一点是厕所跟厨房紧挨着。 这一点儿不知道算不算是南北方地域差异。 在北方,厨房跟厕所不说离得十万八千里,但绝对谁也看不见谁。 在南方,去厕所往往需要经过厨房,两间相邻。 当然,也不是所有南方房间都这样,只是在江拾月见过的房子里出现的频率比较高。 两个卧室一大一小,采光都还不错。 江拾月要跟阳阳住,要了大卧室。 这房子也算是家具齐全拎包入住。 装修风格肯定是没有的,就是普通的大白墙配了些比较老式的家具,显得十分老气,墙皮年久失修还有脱落的斑驳。 唯一的亮点大约就是干净。 看得出来房子的主人曾经十分爱惜这房子。 安顿好之后,江拾月又带着阳阳和李笑采买了一些生活用品。 才开学不过月余,已经花掉了四位数。 晚上江拾月看着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支出单项有些心疼,轻声低喃:“果然是钱难赚屎难吃!” 她来花城前总共有一万五千块。 当时拿出五百给陈山河还债,来花城后又借口给阳阳零花钱硬塞给陈山河五百,就剩一万四。 来花城后,跟段坤泽逛街那天就花了二百三十七块。 这些天租了两套房子,各付了一年租金总共花了三百五。 一辆自行车价值一百五,工业券是毛阿平帮着淘换来的,花了一百块,总共二百五十块。 剩下的日常吃喝拉撒,包括这两天带李笑跟阳阳玩,花了二百左右。 手里还剩三千左右的现金。 希望东盛不要让她白忙活。 她需要更多的钱当创业资本。 *** 眨眼又是一周时间过去。 江拾月再次找段坤泽借车去海城找陈山河。 陈山河这次来海城的目的江拾月终于知道。 都上报纸了,还是头版头条那种,她能不知道?! 外国人开着航母载着各种飞机到公海近我国海域处来跟我国交流。 说是交流,飞机升空后不是生就是死,得拿命交流。 航母开过来,是显摆也是威胁。 昨天交流结束,我们国家的飞行员开着型号远远低于对方国家水平的战斗机战胜了对方。 对方一死一伤,我们两伤无死。 陈山河在这则新闻中拥有了姓名是因为他创造了一个奇迹。 他和战友驾驶战斗机掩护其他战斗机战略性撤退时,撞上了敌机。 双方同时坠机落海,但最后陈山河竟然将飞机安全着陆。 也不能算安全,最后飞机还是没保住,但是两名飞行员一重伤一轻伤。 寥寥几句话,却写得是陈山河九死一生。 江拾月一看见消息急得连课都没顾不上上,找老师请好假,载着阳阳和李笑出发去海城。 时间太紧,她没告诉毛阿平他们。 到海城时还不到午饭时间。 海城的军医院在市中心,算是整个南部战区最大的医院。 江拾月找陈山河费了点时间,等找到陈山河时看见他正在办出院手续。 陈山河额头上包着纱布,一条胳膊吊着,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催促医护人员,“麻烦快一点儿!再晚我媳妇儿来就麻烦了。” 江拾月:“……” 她侧头看李笑,“陈山河是怎么知道我要来的?” 她决定做得特别临时,除了老师也就李笑跟阳阳知道。 她都联系不上陈山河,阳阳当然也联系不上。 唯独李笑在她去找段坤泽借汽车时是不在一起的。 只有她有时间通知李大刚他们,而李大刚他们似乎有她不知道的方式能快速联系上陈山河。 李笑心虚低头,假装没听见江拾月的话。 江拾月以往确实很好说话,这会儿也依旧笑吟吟的,说出的话夹着凉意:“笑笑,如果你决定跟着我保护我,我希望你能把我放在第一位。虽然李大刚是你哥,你哥是陈山河的兄弟,陈山河是我爱人。听起来都是一家人,但一家人不代表是一回事。懂我的意思吗?” 李笑怔住。 “你如果做不到,那么我会按照市价的三倍支付你这段时间的薪水,你哪来的回哪去!” 李笑头一次见江拾月说这么重的话,又羞又怕,满脸通红,眼中含泪,“对不起,月月姐,我错了!” 她没想到江拾月会这么生气。 江拾月其实也算不上生气,只是借这次的事立威而已。 她可以把李笑当亲妹妹待,但是李笑也得在某些事分出远近亲疏。 第252章 军嫂不易 出院手续相对繁琐。 江拾月不徐不疾地跟在陈山河身后,看着他找主治医生签字,去药房抓药,再把票据送到收费窗口。 军人医疗免费,但是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 自始至终陈山河的速度都非常快,神情非常焦急,时不时就朝大门口的方向看,生怕她突然出现。 陈山河等所有手续办完才松了口气,一边往病房走,一边快速拆除胳膊上挂着的绷带。 进病房时,绷带拆到一半,僵住。 他看见了江拾月。 江拾月靠在床头,腿垂在病床边缘,看见他还笑吟吟抬手打了个招呼,“回来了啊?” 陈山河:“……” 他默默把绷带缠了回去,重新挂在脖子上,另外一只手扶着墙“艰难”地往房间里挪,脸上的表情“惊喜”十足,“媳妇儿?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江拾月从床头柜上拿起报纸朝陈山河晃了晃,“看见报纸担心你就过来了。至于什么时候来的……” 陈山河不自觉地吞咽了下口水,莫名有些紧张或者说是忐忑。 江拾月依旧笑吟吟的,说话的语气可以称之为温柔,但是陈山河知道她在生气。 生气的程度大概取决于她接下来说的话。 “在你朝着护士卖笑试图插队的时候来的。” “你接我?拄着拐接?” 陈山河:“……” 陈山河避重就轻地喊冤:“我什么时候卖笑了?” 江拾月微笑。 陈山河挪到床边坐下,握住江拾月的手。 虽然已经10月,但是花城依旧盛夏,十分炎热。 可江拾月的手却是凉的。 陈山河轻叹,“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江拾月抽回手,动作不轻,语气很柔,“怕我担心,所以着急忙慌出院?怎么?办完出院我就不担心了?还是你会什么神奇功夫能让断掉的胳膊迅速恢复如初还是能让额头上的伤消失不见?” 都不能。 陈山河再次握住江拾月的手,跟她十指相扣,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轻哄,“月月,我错了!” 病房不是单间,还有其他病人。 换平时,陈山河不会在公共场合牵她的手。 江拾月也终于理解那些“矫情”的女人为什么接下来都会问一句“错哪了?” 陈山河吊着的手抬高,轻摸了下鼻尖儿,“我……我……” 真不知道自己错哪了。 他是飞行员,参加比赛是为国争光,赢了更是捍卫国家尊严。 而且是单位要求保密的,也不是他有意要瞒。 唯一一点就是…… “我不该受伤?” 江拾月重重哼了一声。 陈山河知道自己猜对了,连忙趁热打铁,伸出三根手指发誓,“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江拾月瞪他,“你还有下次?” “不是!没有,绝对没有下次!” *** 江拾月去问了陈山河的主治医生才知道陈山河是受轻伤那个,他伤得不算重,回家休养也不是不行,当然最好是在医院,因为护理条件比家里好。 听得江拾月心里特别不是滋味,胳膊都断了还不算重伤呢?!真不知道他们的重伤是什么样? 大概得跟陈山河那个战友一样吧?! 陈山河另外那名队友,如今虽然脱离危险,但还在重症观察室。 陈山河也算是因祸得福,额外获得了一段“假期”。 江拾月的意思是陈山河应该继续住院,治好再说。 陈山河说住院在哪住都行,让医生开了转院单,去花城军医院报到。 当然,陈山河本身是没这么大脸想转院就转院,但是李春天有。 李春天一个电话打过来,立马有师兄帮陈山河办好了转院手续,就说陈山河胳膊的伤需要更精密更先进的医疗设备检查。 毕竟陈山河是个飞行员,胳膊的恢复情况直接决定他日后是否还能开飞机。 问题一旦上升到某个高度,反而变得容易解决。 流程不到半天时间走完,海城这边的医院甚至还派了一辆车要护送陈山河去花城。 陈山河表示不愿意占有医疗资源,自己前往。 从医院出来,一行四个人先去吃饭。 在海城当然要吃海鲜。 海鲜这东西吃得就是一个鲜。 每个桌上都摆着一个小碳炉,热气腾腾的热锅架在碳炉上,有专人负责现场蒸煮海鲜。” 金九银十。 吃螃蟹海虾爬虾的好季节。 一只只螃蟹,肥嫩无比。 金黄的蟹籽满到溢出。 爬虾也是,个个膘肥体壮,薄薄的虾壳下面是鼓囊囊的虾肉。 陈山河默默用不太灵便的胳膊剥螃蟹,时不时瞟一眼正在传授李笑速剥爬虾秘诀的江拾月。 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媳妇儿。” 江拾月回头看他,眼神示意他“有话说,有屁放!” 陈山河:“……” 女人心海底针。 明明说不生气了。 明明那么关心他。 却依旧不给他好脸色。 他轻叹,“我饿!” 江拾月故作不解,指着满桌海鲜,“这么海鲜呢!你不喜欢吃?要不再给你点条鱼?” 陈山河:“……” 陈山河不说话了,江拾月故意整他,他还说什么。 他哪是不吃海鲜,是医嘱说不能吃海鲜。 好在江拾月只是故意气他,最后还是给他点了一碗面条没让他饿肚子。 只是面条是炖的软烂的那种,一看就没食欲。 江拾月见陈山河皱眉吃面,心里总算痛快了几分。 对,她知道陈山河没错! 事实上在别人眼里陈山河还是个英雄。 作为普通公民她也愿意给陈山河点赞。 可作为一个妻子,作为他孩子的母亲,江拾月十分排斥陈山河受伤乃至差点牺牲这个新闻。 看见那则新闻时,江拾月眼前一黑都差点晕倒。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军嫂的不易。 原主嫁给陈山河,图的是当军属不用工作就有吃有喝。 可是,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生命的馈赠都是早就标好价码的。 军嫂不工作是军人在卖命。 就像陈山河这样,上一秒还跟你笑语吟吟,下一秒可能就生死未卜。 第252章 军嫂不易 出院手续相对繁琐。 江拾月不徐不疾地跟在陈山河身后,看着他找主治医生签字,去药房抓药,再把票据送到收费窗口。 军人医疗免费,但是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 自始至终陈山河的速度都非常快,神情非常焦急,时不时就朝大门口的方向看,生怕她突然出现。 陈山河等所有手续办完才松了口气,一边往病房走,一边快速拆除胳膊上挂着的绷带。 进病房时,绷带拆到一半,僵住。 他看见了江拾月。 江拾月靠在床头,腿垂在病床边缘,看见他还笑吟吟抬手打了个招呼,“回来了啊?” 陈山河:“……” 他默默把绷带缠了回去,重新挂在脖子上,另外一只手扶着墙“艰难”地往房间里挪,脸上的表情“惊喜”十足,“媳妇儿?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江拾月从床头柜上拿起报纸朝陈山河晃了晃,“看见报纸担心你就过来了。至于什么时候来的……” 陈山河不自觉地吞咽了下口水,莫名有些紧张或者说是忐忑。 江拾月依旧笑吟吟的,说话的语气可以称之为温柔,但是陈山河知道她在生气。 生气的程度大概取决于她接下来说的话。 “在你朝着护士卖笑试图插队的时候来的。” “你接我?拄着拐接?” 陈山河:“……” 陈山河避重就轻地喊冤:“我什么时候卖笑了?” 江拾月微笑。 陈山河挪到床边坐下,握住江拾月的手。 虽然已经10月,但是花城依旧盛夏,十分炎热。 可江拾月的手却是凉的。 陈山河轻叹,“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江拾月抽回手,动作不轻,语气很柔,“怕我担心,所以着急忙慌出院?怎么?办完出院我就不担心了?还是你会什么神奇功夫能让断掉的胳膊迅速恢复如初还是能让额头上的伤消失不见?” 都不能。 陈山河再次握住江拾月的手,跟她十指相扣,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轻哄,“月月,我错了!” 病房不是单间,还有其他病人。 换平时,陈山河不会在公共场合牵她的手。 江拾月也终于理解那些“矫情”的女人为什么接下来都会问一句“错哪了?” 陈山河吊着的手抬高,轻摸了下鼻尖儿,“我……我……” 真不知道自己错哪了。 他是飞行员,参加比赛是为国争光,赢了更是捍卫国家尊严。 而且是单位要求保密的,也不是他有意要瞒。 唯一一点就是…… “我不该受伤?” 江拾月重重哼了一声。 陈山河知道自己猜对了,连忙趁热打铁,伸出三根手指发誓,“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江拾月瞪他,“你还有下次?” “不是!没有,绝对没有下次!” *** 江拾月去问了陈山河的主治医生才知道陈山河是受轻伤那个,他伤得不算重,回家休养也不是不行,当然最好是在医院,因为护理条件比家里好。 听得江拾月心里特别不是滋味,胳膊都断了还不算重伤呢?!真不知道他们的重伤是什么样? 大概得跟陈山河那个战友一样吧?! 陈山河另外那名队友,如今虽然脱离危险,但还在重症观察室。 陈山河也算是因祸得福,额外获得了一段“假期”。 江拾月的意思是陈山河应该继续住院,治好再说。 陈山河说住院在哪住都行,让医生开了转院单,去花城军医院报到。 当然,陈山河本身是没这么大脸想转院就转院,但是李春天有。 李春天一个电话打过来,立马有师兄帮陈山河办好了转院手续,就说陈山河胳膊的伤需要更精密更先进的医疗设备检查。 毕竟陈山河是个飞行员,胳膊的恢复情况直接决定他日后是否还能开飞机。 问题一旦上升到某个高度,反而变得容易解决。 流程不到半天时间走完,海城这边的医院甚至还派了一辆车要护送陈山河去花城。 陈山河表示不愿意占有医疗资源,自己前往。 从医院出来,一行四个人先去吃饭。 在海城当然要吃海鲜。 海鲜这东西吃得就是一个鲜。 每个桌上都摆着一个小碳炉,热气腾腾的热锅架在碳炉上,有专人负责现场蒸煮海鲜。” 金九银十。 吃螃蟹海虾爬虾的好季节。 一只只螃蟹,肥嫩无比。 金黄的蟹籽满到溢出。 爬虾也是,个个膘肥体壮,薄薄的虾壳下面是鼓囊囊的虾肉。 陈山河默默用不太灵便的胳膊剥螃蟹,时不时瞟一眼正在传授李笑速剥爬虾秘诀的江拾月。 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媳妇儿。” 江拾月回头看他,眼神示意他“有话说,有屁放!” 陈山河:“……” 女人心海底针。 明明说不生气了。 明明那么关心他。 却依旧不给他好脸色。 他轻叹,“我饿!” 江拾月故作不解,指着满桌海鲜,“这么海鲜呢!你不喜欢吃?要不再给你点条鱼?” 陈山河:“……” 陈山河不说话了,江拾月故意整他,他还说什么。 他哪是不吃海鲜,是医嘱说不能吃海鲜。 好在江拾月只是故意气他,最后还是给他点了一碗面条没让他饿肚子。 只是面条是炖的软烂的那种,一看就没食欲。 江拾月见陈山河皱眉吃面,心里总算痛快了几分。 对,她知道陈山河没错! 事实上在别人眼里陈山河还是个英雄。 作为普通公民她也愿意给陈山河点赞。 可作为一个妻子,作为他孩子的母亲,江拾月十分排斥陈山河受伤乃至差点牺牲这个新闻。 看见那则新闻时,江拾月眼前一黑都差点晕倒。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军嫂的不易。 原主嫁给陈山河,图的是当军属不用工作就有吃有喝。 可是,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生命的馈赠都是早就标好价码的。 军嫂不工作是军人在卖命。 就像陈山河这样,上一秒还跟你笑语吟吟,下一秒可能就生死未卜。 第253章 憋屈 于普通人,受重伤生大病,家属不签字不缴费,医院不会做手术。 可陈山河受伤,甚至都没有人来通知一下她这个家属。 丈夫受伤,身为妻子,竟然是在报纸上看见他受伤的消息。 这是让江拾月特别难接受的一点。 偏偏,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只能咬牙自己消化这种憋屈。 ** 回到花城,给陈山河办好住院手续就又到了饭点儿。 李笑特别有眼力见儿,主动抱着阳阳去买饭。 这回虽然不是单人病房,但是,恰好病房里其他病人去检查的去吃饭的,就剩江拾月两口子。 陈山河用没受伤的手拉着江拾月圈进自己怀里,“还生我气呢?” 江拾月摇头。 她没生气,只是心里不痛快。 但是这不痛快还不知道朝谁发泄。 俗称憋屈。 她还不能抱怨,否则一定会有人说她格局小、心胸狭窄没有大义不够爱国不配当军嫂。 陈山河在江拾月额角轻吻了下,“对不起。” 也只是对不起。 他承诺不了也改不了。 江拾月特别大度地笑笑,“没事,第一次没经验,以后就有心理准备了。” 陈山河挑眉,“什么心理准备?” “二嫁啊!万一你再有三长两短,我就带着儿子改嫁,顺便再给他改个姓。” 陈山河收紧箍在江拾月腰上的手,“你敢!” “你要不要试试?” 陈山河磨牙半晌,终究只是轻叹一声,搂着江拾月的腰,贴紧她,下巴垫在她的肩膀上,“月月,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想听我说对不起。但是我这个职业上无愧于祖国下无愧于百姓,唯独对不起自己的亲人。 我对不起父母对不起你和阳阳,尤其是你。假如……我是说假如,我牺牲了,我父母再难过还有我大哥和我姐。阳阳有你。唯独你……” 陈山河自己说不下去。 江拾月听得红了眼眶,咬着唇一言不发。 她上辈子生在和平年代,国泰民安,战乱和死亡都是离她很遥远的事。 其实哪怕现在也已经是和平年代,对普通人来说战乱和死亡同样遥远。 只是当了军嫂,才知道牺牲这两个字离自己这么近。 “我无法承诺你下次怎么样以后怎么样,但是我跟你保证,但凡有可能我都会活着回来见你!”陈山河在江拾月额上轻啄。 *** 凡事都有两面性,有利就有弊。 陈山河受伤江拾月有点心疼,但是,也因祸得福,两个人暂时不用再异地。 江拾月没课的时候就往医院跑,只偶尔会去东盛转一圈。 她只是个顾问,开业时该做的工作她也已经做了。 只等东盛出营业额。 都说小别胜新婚。 再加上陈山河意外受伤最大程度激发出了江拾月的温柔。 两个人的感情一天比一天更浓。 唯一的遗憾大约就是独处时间过少。 78年的医院跟几十年后的医院不一样。 几十年后,多数医院都是小房间,在普通病房每个房间一般就三四张床。 像重症监护室VIP病房等都是单间,每个病房里只有一张床。 但是,现在的病房不一样。 普通病房跟老式教室有点像,四四方方的大开间,依次摆着十几二十张床。 干部病房待遇略好些,但也有五张床,只是没住满。 像陈山河这个病房原本住了四个人,这两天出院两个,只剩下他跟另外一个膝盖受伤的军官。 这天江拾月下了课匆匆忙忙赶到医院,发现陈山河床头柜上堆满了水果罐头麦乳精等探望人常带的礼品。 陈山河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江拾月母子进来都没发现。 李笑没跟进来,一是不想打扰他们一家三口,二是顺道去看她哥李大刚。 李大刚也在这家医院,他伤在大.腿住在外科病房。 李大刚本来可以出院,陈山河住进来以后他又多留了两天,一是养伤二是顺带照顾陈山河。 两个人病房离得不远。 江拾月指着陈山河床头一大束鲜花问他,“什么情况?你不是说在花城人生地不熟?这么快就混到有人送花送吃的?” 陈山河听见江拾月的声音,目光移向她,眼角眉梢不自觉添了一抹柔。 他用没受伤的胳膊把江拾月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头在她腰际蹭了蹭,夸张地长叹一声,“媳妇儿,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些送来的东西都有毒。” 江拾月:“……” 她当然不会单纯地认为花上或者食物里被人投毒,显然陈山河别有所指。 她侧头先看了眼已经自觉地坐在隔壁床上看书的阳阳,才抬手在陈山河头上摸了摸。 他头发很短,江拾月五指纤细穿过他头顶的发,发梢刚刚过指面。 陈山河头发发质很好,黑到发亮,大约短的关系,发丝很硬。 让她想起他早晨亲吻她时,会扎她的胡茬。 想到少儿不适的画面,江拾月下意识又往阳阳的方向看了眼,才红着脸问陈山河:“什么情况?” “你爷们太优秀了!”陈山河没抬头,一开口薄唇就贴着她的衣服。 夏天的衣服单薄,恍若他吻在她的腰上。 炙热的呼吸和柔软的唇让江拾月战栗了下,脸更红了。 她伸手试图拨开陈山河的头,“你好好说话。” 陈山河反应过来,低笑出声,笑得江拾月伸手掐他腰间软肉。 陈山河吃痛认输,隔着衣服吻了下她腰,才重新躺回床上,跟江拾月解释。 海陆空三军遍布全国,不管哪个军区都少不了这三个军种。 78年还是十一大军区。 陈山河以前属于银城所在的省会军区,现在住的是花城军区的部队医院。 所以,花城军区的领导知道有陈山河这个优秀的飞行员在这里住院时,亲自过来探望他,同时朝他抛出橄榄枝。 飞行员跟普通战士不一样,选拔条件本就比较苛刻,伤亡率又高。 优秀的作战飞行员对各个战区来说都属于稀缺人才。 “首长说,只要我愿意过来花城军区,可以为我专门成立一支特种飞行小队。” 第253章 憋屈 于普通人,受重伤生大病,家属不签字不缴费,医院不会做手术。 可陈山河受伤,甚至都没有人来通知一下她这个家属。 丈夫受伤,身为妻子,竟然是在报纸上看见他受伤的消息。 这是让江拾月特别难接受的一点。 偏偏,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只能咬牙自己消化这种憋屈。 ** 回到花城,给陈山河办好住院手续就又到了饭点儿。 李笑特别有眼力见儿,主动抱着阳阳去买饭。 这回虽然不是单人病房,但是,恰好病房里其他病人去检查的去吃饭的,就剩江拾月两口子。 陈山河用没受伤的手拉着江拾月圈进自己怀里,“还生我气呢?” 江拾月摇头。 她没生气,只是心里不痛快。 但是这不痛快还不知道朝谁发泄。 俗称憋屈。 她还不能抱怨,否则一定会有人说她格局小、心胸狭窄没有大义不够爱国不配当军嫂。 陈山河在江拾月额角轻吻了下,“对不起。” 也只是对不起。 他承诺不了也改不了。 江拾月特别大度地笑笑,“没事,第一次没经验,以后就有心理准备了。” 陈山河挑眉,“什么心理准备?” “二嫁啊!万一你再有三长两短,我就带着儿子改嫁,顺便再给他改个姓。” 陈山河收紧箍在江拾月腰上的手,“你敢!” “你要不要试试?” 陈山河磨牙半晌,终究只是轻叹一声,搂着江拾月的腰,贴紧她,下巴垫在她的肩膀上,“月月,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想听我说对不起。但是我这个职业上无愧于祖国下无愧于百姓,唯独对不起自己的亲人。 我对不起父母对不起你和阳阳,尤其是你。假如……我是说假如,我牺牲了,我父母再难过还有我大哥和我姐。阳阳有你。唯独你……” 陈山河自己说不下去。 江拾月听得红了眼眶,咬着唇一言不发。 她上辈子生在和平年代,国泰民安,战乱和死亡都是离她很遥远的事。 其实哪怕现在也已经是和平年代,对普通人来说战乱和死亡同样遥远。 只是当了军嫂,才知道牺牲这两个字离自己这么近。 “我无法承诺你下次怎么样以后怎么样,但是我跟你保证,但凡有可能我都会活着回来见你!”陈山河在江拾月额上轻啄。 *** 凡事都有两面性,有利就有弊。 陈山河受伤江拾月有点心疼,但是,也因祸得福,两个人暂时不用再异地。 江拾月没课的时候就往医院跑,只偶尔会去东盛转一圈。 她只是个顾问,开业时该做的工作她也已经做了。 只等东盛出营业额。 都说小别胜新婚。 再加上陈山河意外受伤最大程度激发出了江拾月的温柔。 两个人的感情一天比一天更浓。 唯一的遗憾大约就是独处时间过少。 78年的医院跟几十年后的医院不一样。 几十年后,多数医院都是小房间,在普通病房每个房间一般就三四张床。 像重症监护室VIP病房等都是单间,每个病房里只有一张床。 但是,现在的病房不一样。 普通病房跟老式教室有点像,四四方方的大开间,依次摆着十几二十张床。 干部病房待遇略好些,但也有五张床,只是没住满。 像陈山河这个病房原本住了四个人,这两天出院两个,只剩下他跟另外一个膝盖受伤的军官。 这天江拾月下了课匆匆忙忙赶到医院,发现陈山河床头柜上堆满了水果罐头麦乳精等探望人常带的礼品。 陈山河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江拾月母子进来都没发现。 李笑没跟进来,一是不想打扰他们一家三口,二是顺道去看她哥李大刚。 李大刚也在这家医院,他伤在大.腿住在外科病房。 李大刚本来可以出院,陈山河住进来以后他又多留了两天,一是养伤二是顺带照顾陈山河。 两个人病房离得不远。 江拾月指着陈山河床头一大束鲜花问他,“什么情况?你不是说在花城人生地不熟?这么快就混到有人送花送吃的?” 陈山河听见江拾月的声音,目光移向她,眼角眉梢不自觉添了一抹柔。 他用没受伤的胳膊把江拾月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头在她腰际蹭了蹭,夸张地长叹一声,“媳妇儿,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些送来的东西都有毒。” 江拾月:“……” 她当然不会单纯地认为花上或者食物里被人投毒,显然陈山河别有所指。 她侧头先看了眼已经自觉地坐在隔壁床上看书的阳阳,才抬手在陈山河头上摸了摸。 他头发很短,江拾月五指纤细穿过他头顶的发,发梢刚刚过指面。 陈山河头发发质很好,黑到发亮,大约短的关系,发丝很硬。 让她想起他早晨亲吻她时,会扎她的胡茬。 想到少儿不适的画面,江拾月下意识又往阳阳的方向看了眼,才红着脸问陈山河:“什么情况?” “你爷们太优秀了!”陈山河没抬头,一开口薄唇就贴着她的衣服。 夏天的衣服单薄,恍若他吻在她的腰上。 炙热的呼吸和柔软的唇让江拾月战栗了下,脸更红了。 她伸手试图拨开陈山河的头,“你好好说话。” 陈山河反应过来,低笑出声,笑得江拾月伸手掐他腰间软肉。 陈山河吃痛认输,隔着衣服吻了下她腰,才重新躺回床上,跟江拾月解释。 海陆空三军遍布全国,不管哪个军区都少不了这三个军种。 78年还是十一大军区。 陈山河以前属于银城所在的省会军区,现在住的是花城军区的部队医院。 所以,花城军区的领导知道有陈山河这个优秀的飞行员在这里住院时,亲自过来探望他,同时朝他抛出橄榄枝。 飞行员跟普通战士不一样,选拔条件本就比较苛刻,伤亡率又高。 优秀的作战飞行员对各个战区来说都属于稀缺人才。 “首长说,只要我愿意过来花城军区,可以为我专门成立一支特种飞行小队。” 第254章 媳妇儿我觉得你有点小看我! 陈山河摇摇头又点点头,“单独就职业规划而言,我肯定不想来。除了本单位少数人以外,我对外的身份就是一名普通的飞行员。所以这边给的条件也只是一名飞行员的顶级待遇。但,你知道我不只是飞行员。” 陈山河是试飞员。 最牛最顶尖的战机在设计改良阶段是需要试飞一次又一次的飞出各种数据。比如极端天气或者极限操作情况下会出现的各种状况,直到全部问题解决,完善到挑不出毛病才能批量生产。 但是试飞往往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普通飞行员多数时候只进行飞行训练。现在越来越和平,真正会发生战斗的情况越来越少。 陈山河过来不能说英雄无用武之地,但绝对不如他留在银城贡献大。 但,他还是会有些心动花城军区领导的提议。 因为留在花城,离江拾月近。 若是以前,儿女情长绝对不会在陈山河考虑范围之内。 可经历过这段时间的异地,他真心不想再跟江拾月分开。 不管报纸上把他写的如何英雄,私下里他也只是一个想要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普通男人。 江拾月听懂了陈山河的言外之意,摇头,“你能把我考虑进你的职业规划里我很开心。但是,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希望我们能在各自的领域里发光发热。我不会为了你放弃我的专业我的理想做一个围着灶台转的家庭主妇,同样我也不希望你为了我放弃最能发挥你长处的地方迁就我来花城。 主观上,我承认我很开心你能过来,不只因为可以不用异地,还因为花城比银城对你来说安全。” 谁都知道,试飞每一次升空测试,回来和死亡的概率都是百分之五十。 活着,自然开心。 死了,怕是连骨灰都不给她剩。 “但是……”江拾月看着陈山河,“不能怕鹰摔下悬崖就折断它的翅膀。你有属于你的使命。天空才是你的战场。” 就像这一次陈山河受伤一样。 她会闹情绪,却没说过一句让他转文职或者继续待在修理营的话。 “月月……”陈山河拉着江拾月的手,表情复杂。 他不擅长言辞,明明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江拾月摇头,在他手背上轻拍,安抚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两个人在一起本就是为了互相成就而不是拖彼此后腿。再说,你就算来花城也没用。你日常封闭训练,我.日常上学,也只有每周末或者放假的时候见一面。这样的话跟放寒暑假我回银城没太大区别。重点是,我也不会一直在花城,等过阵子东盛这边的事解决,我就要去鹏城或者香江。” 改革开放,最初就是在对外贸易这块开的口子。 江拾月的计划是,在鹏城被围起来之前,拿到通行证和居住证,要是再能弄个香江那边的户口或者直接开一家公司就更好了。 陈山河:“……” 江拾月提过想去鹏城做生意的事,陈山河点点头往阳阳的方向瞄了眼,见他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坐起身快速在江拾月的唇上落了一吻,“媳妇儿,你真好!”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江拾月笑着推他,“你不怕人看见了?” “现在就咱们一家三口。”陈山河道,“剩下那个战友也去办出院手续了。” “你呢?打算什么时候出院?”江拾月问。 陈山河其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最严重的也就是胳膊上的骨折。 但骨折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养好的,而且在家就能养。 陈山河摇头,“这两天怕是不行。我老领导打电话过来说看我。” “嗯?你在这里还有老领导?” “不是。以前飞行大队的领导,算我半个师傅。” “从银城飞过来看你?”江拾月杏眼圆睁,“就折个胳膊至于?” 陈山河惩罚性地用力捏了捏江拾月的细腰,幽声道:“就折个胳膊?” 他捏的不疼,就是痒。 江拾月一边躲一边笑着解释:“我不是那意思。胳膊骨折对于你肯定是重伤。” 不能开飞机的伤都算重伤。 “但是,对你们领导来说,底下一个军官受点不影响生命的伤,不至于重要到专程飞过来看你吧?” “媳妇儿我觉得你有点小看我!”陈山河抱怨,随即笑了笑,“不过你说得对,我们领导来也不是为了看我的伤,主要是怕我被挖墙脚。” 前一阵子他经过密集的训练,就差通过考核就能回归飞行大队。 结果临时被抽调到花城来“学习”,考核的事自然也耽误下来。 现在花城这边要挖他,老领导当然急了,生怕他为了不参加考核就留在花城。 “另外……”陈山河重新躺回床上,跟江拾月商量,“我还有件事得求我们老领导帮忙。” *** 陈山河的老领导是下午到的花城。 江拾月在病房打过招呼后,把病房让给他们谈事,自己带着阳阳和李笑回出租房。 到楼下看见一个眼熟的青年在单元门口打转。 李笑瞬间把江拾月和阳阳护在身后,全身呈防御状往单元门口走过去。 那青年一转头,看见江拾月立马满脸兴奋地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往随身挎包里掏。 “江……” 话都还没说完,被李笑一脚蹬了出去摔在地上。 眼镜也飞了出去。 青年近视眼,摸索着在地上找自己的眼镜,同时斥责李笑,“你这位女同志怎么能这么粗鲁?我是来找江拾月同学的又不是找你的你为什么动手打人?” 江拾月听见同学两个字才想起来为什么他看着眼熟。 他是许珂。 两个人之前在学校自习室有过一面之缘。 江拾月忙制止李笑,上前帮着把许珂的眼镜捡起来还给他,又把他扶起来,“不好意思,我朋友误把你当坏人了。我替她跟你道歉。许珂同学,你怎么来了?” 许珂戴上眼镜,站起来拍打衣服上土,随即不满地看向李笑,但,对上李笑的路况倏地又转回头,咕哝了一句,“长这么可爱却这么粗鲁!” 第254章 媳妇儿我觉得你有点小看我! 陈山河摇摇头又点点头,“单独就职业规划而言,我肯定不想来。除了本单位少数人以外,我对外的身份就是一名普通的飞行员。所以这边给的条件也只是一名飞行员的顶级待遇。但,你知道我不只是飞行员。” 陈山河是试飞员。 最牛最顶尖的战机在设计改良阶段是需要试飞一次又一次的飞出各种数据。比如极端天气或者极限操作情况下会出现的各种状况,直到全部问题解决,完善到挑不出毛病才能批量生产。 但是试飞往往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普通飞行员多数时候只进行飞行训练。现在越来越和平,真正会发生战斗的情况越来越少。 陈山河过来不能说英雄无用武之地,但绝对不如他留在银城贡献大。 但,他还是会有些心动花城军区领导的提议。 因为留在花城,离江拾月近。 若是以前,儿女情长绝对不会在陈山河考虑范围之内。 可经历过这段时间的异地,他真心不想再跟江拾月分开。 不管报纸上把他写的如何英雄,私下里他也只是一个想要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普通男人。 江拾月听懂了陈山河的言外之意,摇头,“你能把我考虑进你的职业规划里我很开心。但是,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希望我们能在各自的领域里发光发热。我不会为了你放弃我的专业我的理想做一个围着灶台转的家庭主妇,同样我也不希望你为了我放弃最能发挥你长处的地方迁就我来花城。 主观上,我承认我很开心你能过来,不只因为可以不用异地,还因为花城比银城对你来说安全。” 谁都知道,试飞每一次升空测试,回来和死亡的概率都是百分之五十。 活着,自然开心。 死了,怕是连骨灰都不给她剩。 “但是……”江拾月看着陈山河,“不能怕鹰摔下悬崖就折断它的翅膀。你有属于你的使命。天空才是你的战场。” 就像这一次陈山河受伤一样。 她会闹情绪,却没说过一句让他转文职或者继续待在修理营的话。 “月月……”陈山河拉着江拾月的手,表情复杂。 他不擅长言辞,明明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江拾月摇头,在他手背上轻拍,安抚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两个人在一起本就是为了互相成就而不是拖彼此后腿。再说,你就算来花城也没用。你日常封闭训练,我.日常上学,也只有每周末或者放假的时候见一面。这样的话跟放寒暑假我回银城没太大区别。重点是,我也不会一直在花城,等过阵子东盛这边的事解决,我就要去鹏城或者香江。” 改革开放,最初就是在对外贸易这块开的口子。 江拾月的计划是,在鹏城被围起来之前,拿到通行证和居住证,要是再能弄个香江那边的户口或者直接开一家公司就更好了。 陈山河:“……” 江拾月提过想去鹏城做生意的事,陈山河点点头往阳阳的方向瞄了眼,见他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坐起身快速在江拾月的唇上落了一吻,“媳妇儿,你真好!”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江拾月笑着推他,“你不怕人看见了?” “现在就咱们一家三口。”陈山河道,“剩下那个战友也去办出院手续了。” “你呢?打算什么时候出院?”江拾月问。 陈山河其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最严重的也就是胳膊上的骨折。 但骨折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养好的,而且在家就能养。 陈山河摇头,“这两天怕是不行。我老领导打电话过来说看我。” “嗯?你在这里还有老领导?” “不是。以前飞行大队的领导,算我半个师傅。” “从银城飞过来看你?”江拾月杏眼圆睁,“就折个胳膊至于?” 陈山河惩罚性地用力捏了捏江拾月的细腰,幽声道:“就折个胳膊?” 他捏的不疼,就是痒。 江拾月一边躲一边笑着解释:“我不是那意思。胳膊骨折对于你肯定是重伤。” 不能开飞机的伤都算重伤。 “但是,对你们领导来说,底下一个军官受点不影响生命的伤,不至于重要到专程飞过来看你吧?” “媳妇儿我觉得你有点小看我!”陈山河抱怨,随即笑了笑,“不过你说得对,我们领导来也不是为了看我的伤,主要是怕我被挖墙脚。” 前一阵子他经过密集的训练,就差通过考核就能回归飞行大队。 结果临时被抽调到花城来“学习”,考核的事自然也耽误下来。 现在花城这边要挖他,老领导当然急了,生怕他为了不参加考核就留在花城。 “另外……”陈山河重新躺回床上,跟江拾月商量,“我还有件事得求我们老领导帮忙。” *** 陈山河的老领导是下午到的花城。 江拾月在病房打过招呼后,把病房让给他们谈事,自己带着阳阳和李笑回出租房。 到楼下看见一个眼熟的青年在单元门口打转。 李笑瞬间把江拾月和阳阳护在身后,全身呈防御状往单元门口走过去。 那青年一转头,看见江拾月立马满脸兴奋地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往随身挎包里掏。 “江……” 话都还没说完,被李笑一脚蹬了出去摔在地上。 眼镜也飞了出去。 青年近视眼,摸索着在地上找自己的眼镜,同时斥责李笑,“你这位女同志怎么能这么粗鲁?我是来找江拾月同学的又不是找你的你为什么动手打人?” 江拾月听见同学两个字才想起来为什么他看着眼熟。 他是许珂。 两个人之前在学校自习室有过一面之缘。 江拾月忙制止李笑,上前帮着把许珂的眼镜捡起来还给他,又把他扶起来,“不好意思,我朋友误把你当坏人了。我替她跟你道歉。许珂同学,你怎么来了?” 许珂戴上眼镜,站起来拍打衣服上土,随即不满地看向李笑,但,对上李笑的路况倏地又转回头,咕哝了一句,“长这么可爱却这么粗鲁!” 第255章 你出技术我出钱 “啊!对。”许珂再次两眼放光,在自己的斜跨包里翻了半天,越翻脸越黑,最后拿着半个铁盒子,朝李笑怒目而视:“都怪你!你看你把我好不容易做好的东西都给踢坏了!” 李笑:“……” “对不起!”李笑干巴巴地道歉。 自己踢坏他东西是该道歉,只是有点不甘心。 想起许珂刚说自己粗鲁,又哼了一声,“谁让你鬼鬼祟祟不像个好人的。” 许珂:“……” 江拾月怕他们两个再打起来,忙招呼许珂上楼。 开了门,江拾月收拾干净茶几倒出地方让许珂重新组装他的铁盒子。 许珂一边忙活手里的工作一边跟江拾月说自己来的原因。 上次跟江拾月聊完后他大受启发,这段时间一有空他就钻研江拾月说过的话并且付诸实践。 今天上午刚刚把新对讲机做好想找江拾月分享一下他的成果。 打听了一圈才知道江拾月已根本不在轻工专业,或者说江拾月所谓的轻工程专业和他以为的轻工程专业不一样。 好在江拾月在学校知名度特别高,很容易就能找到她真正的专业和所属班级。 听江拾月的人同学说她搬出来,又问到了大体地址,但是不知道具体楼层,就在单元门口等着她。 没想到一等就是半天不说,还被李笑当胸一脚踢飞。 李笑听完,心虚地摸摸鼻尖,坐到阳阳身边,学着阳阳的样子,拿起书装作专心的看。 许珂一个大男人不会因为这点儿误会抓着李笑不放,压根没注意李笑的小动作。 倒是江拾月看着好笑,口型提醒李笑:“书拿反了。” 李笑:“……” 许珂很快把对讲机组装起来,递给江拾月,自己拿着另外一部对讲机跑去楼下。 李笑一头雾水,问江拾月:“你这同学是不是有点脑子不大好?” 江拾月:“……” 她故作深奥地回了李笑一句“天才嘛!总归与常人有点不同。” 比如她儿子阳阳。 江拾月话音刚落,茶几上的对讲机传出许珂的声音。 “喂!喂!江同学能听见吗?” 李笑目瞪口呆地望着桌上砖块大小的铁块。 江拾月拿起对讲机,按下其中一个按钮,“能听见,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能!能!能!”许珂声音透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李笑撇嘴,对着对讲机喊:“你在楼下喊话,不用这玩意都听得一清二楚!纯属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楼房普遍不隔音,房间所在的楼层也不高,许珂在楼下弄出来的动静确实听得一清二楚。 “你懂什么?!我只是想让江同学知道我做到了!而且我的对讲机并不是只能这么近距离通话。我跟你说,有了这个对讲机你在这里说话我在学院宿舍都能听到。” 李笑惊了:“这么厉害?那岂不是和电话一样?” 她走到茶几跟前围着对讲机转了两圈,满脸惊奇:“这玩意怎么没有电话线?” “因为这个叫对讲机。等等,我上去跟你们说。”许珂掐断通话,蹭蹭跑到楼上。 江拾月也很意外,她当然知道这个叫对讲机。 78年对讲机还没有民用,多数是部队这种地方使用。 她上次跟许珂聊天,听他说无线电顺嘴提了两句,没想到许珂竟然真能做出来。 许珂跑回来,像个等着老师夸奖的学生兴冲冲地问江拾月:“怎么样?” 江拾月笑着朝他竖起拇指,“许同学,你真厉害!” 许珂忙摆手,憨笑,“多亏有你指点。” 他指着对讲机,“是你告诉我对讲机的原理,我才尝试着用学校广播建立无线电波频道的。没想到竟然真能成功。” “我只是随口一说,能研究出来是你的功劳。不过,我有个小小的建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江拾月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 “你说你说。” “术业有专攻,专业上的建议我给不了。”江拾月摇头先打破许珂的期待,才开口:“我就是觉得这个对讲机还有点笨重,随身携带时不太方便,你看能不能再优化一下?做得小巧一点儿?” 许珂多少有些失望,但还是点头,“这一点我确实没想到。我会努力改进的。” 壳子做小点儿真不是技术难题。 墙上的老式挂钟到点发出敲钟一样的声响。 敲了六下,意味着下午六点。 江拾月见许珂这会儿回去赶不上晚饭,便邀请他到楼下吃饭,还表示有事情想跟他商量。 本想拒绝的许珂只能答应。 四个人在楼下就近找了家国营小饭馆点了两道普通的家常小炒还要了一份阳阳喜欢的瘦肉肠粉。 等菜期间,许珂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江同学,你要跟我商量什么事啊?” 江拾月轻咬下唇,组织了下语言才开口:“我记得你说你的梦想是让人和人随时实现远距离通话不受电话线约束,对吧?” 许珂伸手挠了下后脑勺,憨笑点头,“对!但是现在看来,有些异想天开。你别笑话我了!” 江拾月很清楚,许珂并不是异想天开,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手机这东西在未来有多普及。 “所有的发明都源于异想天开。再说,你连对讲机都能做出来做出能无线实时通话的工具也指日可待!” “真的?你真的相信我能做到?”许珂两眼又开始冒光,连他的导师都说很难实现,江拾月却说他可以做到。 江拾月点头,“你一定可以的。是这样,我想跟你商量的是,咱们合伙在学院建一个小实验室。你找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学,咱们一起研究看能不能实现你的梦想。” 如果在70年代末手机就问世,可想而知带给他们的将是滔天富贵。 许珂想都不想就摇头,苦笑拒绝:“江同学,你不知道,我的梦想实现不了不只是因为技术问题还有金钱的原因。”他指了下自己的挎包,“就这个简单的对讲机就花了不少钱!” 说到这,他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不怕你笑话,为了做它,我现在每三天吃一顿饭。还借遍了舍友的生活费。” 还好他宿舍的人都够仗义,一人贡献出半个月生活费陪着他吃咸菜干粮。 第255章 你出技术我出钱 “啊!对。”许珂再次两眼放光,在自己的斜跨包里翻了半天,越翻脸越黑,最后拿着半个铁盒子,朝李笑怒目而视:“都怪你!你看你把我好不容易做好的东西都给踢坏了!” 李笑:“……” “对不起!”李笑干巴巴地道歉。 自己踢坏他东西是该道歉,只是有点不甘心。 想起许珂刚说自己粗鲁,又哼了一声,“谁让你鬼鬼祟祟不像个好人的。” 许珂:“……” 江拾月怕他们两个再打起来,忙招呼许珂上楼。 开了门,江拾月收拾干净茶几倒出地方让许珂重新组装他的铁盒子。 许珂一边忙活手里的工作一边跟江拾月说自己来的原因。 上次跟江拾月聊完后他大受启发,这段时间一有空他就钻研江拾月说过的话并且付诸实践。 今天上午刚刚把新对讲机做好想找江拾月分享一下他的成果。 打听了一圈才知道江拾月已根本不在轻工专业,或者说江拾月所谓的轻工程专业和他以为的轻工程专业不一样。 好在江拾月在学校知名度特别高,很容易就能找到她真正的专业和所属班级。 听江拾月的人同学说她搬出来,又问到了大体地址,但是不知道具体楼层,就在单元门口等着她。 没想到一等就是半天不说,还被李笑当胸一脚踢飞。 李笑听完,心虚地摸摸鼻尖,坐到阳阳身边,学着阳阳的样子,拿起书装作专心的看。 许珂一个大男人不会因为这点儿误会抓着李笑不放,压根没注意李笑的小动作。 倒是江拾月看着好笑,口型提醒李笑:“书拿反了。” 李笑:“……” 许珂很快把对讲机组装起来,递给江拾月,自己拿着另外一部对讲机跑去楼下。 李笑一头雾水,问江拾月:“你这同学是不是有点脑子不大好?” 江拾月:“……” 她故作深奥地回了李笑一句“天才嘛!总归与常人有点不同。” 比如她儿子阳阳。 江拾月话音刚落,茶几上的对讲机传出许珂的声音。 “喂!喂!江同学能听见吗?” 李笑目瞪口呆地望着桌上砖块大小的铁块。 江拾月拿起对讲机,按下其中一个按钮,“能听见,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能!能!能!”许珂声音透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李笑撇嘴,对着对讲机喊:“你在楼下喊话,不用这玩意都听得一清二楚!纯属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楼房普遍不隔音,房间所在的楼层也不高,许珂在楼下弄出来的动静确实听得一清二楚。 “你懂什么?!我只是想让江同学知道我做到了!而且我的对讲机并不是只能这么近距离通话。我跟你说,有了这个对讲机你在这里说话我在学院宿舍都能听到。” 李笑惊了:“这么厉害?那岂不是和电话一样?” 她走到茶几跟前围着对讲机转了两圈,满脸惊奇:“这玩意怎么没有电话线?” “因为这个叫对讲机。等等,我上去跟你们说。”许珂掐断通话,蹭蹭跑到楼上。 江拾月也很意外,她当然知道这个叫对讲机。 78年对讲机还没有民用,多数是部队这种地方使用。 她上次跟许珂聊天,听他说无线电顺嘴提了两句,没想到许珂竟然真能做出来。 许珂跑回来,像个等着老师夸奖的学生兴冲冲地问江拾月:“怎么样?” 江拾月笑着朝他竖起拇指,“许同学,你真厉害!” 许珂忙摆手,憨笑,“多亏有你指点。” 他指着对讲机,“是你告诉我对讲机的原理,我才尝试着用学校广播建立无线电波频道的。没想到竟然真能成功。” “我只是随口一说,能研究出来是你的功劳。不过,我有个小小的建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江拾月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 “你说你说。” “术业有专攻,专业上的建议我给不了。”江拾月摇头先打破许珂的期待,才开口:“我就是觉得这个对讲机还有点笨重,随身携带时不太方便,你看能不能再优化一下?做得小巧一点儿?” 许珂多少有些失望,但还是点头,“这一点我确实没想到。我会努力改进的。” 壳子做小点儿真不是技术难题。 墙上的老式挂钟到点发出敲钟一样的声响。 敲了六下,意味着下午六点。 江拾月见许珂这会儿回去赶不上晚饭,便邀请他到楼下吃饭,还表示有事情想跟他商量。 本想拒绝的许珂只能答应。 四个人在楼下就近找了家国营小饭馆点了两道普通的家常小炒还要了一份阳阳喜欢的瘦肉肠粉。 等菜期间,许珂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江同学,你要跟我商量什么事啊?” 江拾月轻咬下唇,组织了下语言才开口:“我记得你说你的梦想是让人和人随时实现远距离通话不受电话线约束,对吧?” 许珂伸手挠了下后脑勺,憨笑点头,“对!但是现在看来,有些异想天开。你别笑话我了!” 江拾月很清楚,许珂并不是异想天开,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手机这东西在未来有多普及。 “所有的发明都源于异想天开。再说,你连对讲机都能做出来做出能无线实时通话的工具也指日可待!” “真的?你真的相信我能做到?”许珂两眼又开始冒光,连他的导师都说很难实现,江拾月却说他可以做到。 江拾月点头,“你一定可以的。是这样,我想跟你商量的是,咱们合伙在学院建一个小实验室。你找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学,咱们一起研究看能不能实现你的梦想。” 如果在70年代末手机就问世,可想而知带给他们的将是滔天富贵。 许珂想都不想就摇头,苦笑拒绝:“江同学,你不知道,我的梦想实现不了不只是因为技术问题还有金钱的原因。”他指了下自己的挎包,“就这个简单的对讲机就花了不少钱!” 说到这,他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不怕你笑话,为了做它,我现在每三天吃一顿饭。还借遍了舍友的生活费。” 还好他宿舍的人都够仗义,一人贡献出半个月生活费陪着他吃咸菜干粮。 第256章 研发手机 许珂摇头加摆手,“江同学,我可能说得不够明白。我再说得直白一点儿。我的意思是我做对讲机花五十块,实现我的梦想可能就得花五千块甚至五万块都不止。总之,不会是个小数目。”确切地说不是个人能承受的数字。 江拾月点头,“我知道。你尽管放手去研究,钱的事我会想办法。” 许珂看着一脸淡然的江拾月,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又闭上。 心想江拾月同学是不是不知道一万块钱是什么概念? 这年头有一万块都是要上报纸的。 而且,五万只是他打比方,真要实现五十万也不一定够。 “具体的合作细节等明天我回学校跟你谈。”江拾月示意刚端桌上的饭菜,“先吃饭。” 许珂哪有心情吃饭,急道:“江同学,你可能把这事想得太简单!我想做的事跟这个对讲机比就像一个成年人跟婴儿比,完全不是一个难度。 怎么说呢?我想做的事跟对讲机这东西原理很像。但是……” 许珂苦着脸,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跟江拾月描述,也不知道江拾月为什么这么相信自己能够做出实时远距离通话的工具。 甚至她比自己还执着。 江拾月见许珂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伸出手在空中做了个往下压的手势,“许珂同学你先别急,我知道你说的难点是什么。” 许珂怔住。 “你说得对,对讲机跟手机……我的意思是实时远距离通话的工具,咱们先暂时叫它手机,意思是拿在手里的对讲机。两者最大的区别在于通讯方式上。对讲机对加密性要求不高,而且是短距离传输。 像你做得这个对讲机借用的是学院广播频道,最多也就能在以学院为中心直径一公里范围内使用。如果还有其他人恰好有对讲机也恰好在这个频道就能听见并且跟我们实现实时通话。 而手机要做到的是超远距离通话就像普通的有线电话一样需要很多很多的站点。只是把有线站点换成无线站点,就好像在全国范围内建立一条单独的无线电频道,并且还得实现手机跟手机之间都是一对一通话,不像对讲机这样可以一对多。” 许珂连连点头,“对,就是你说得这样。大致原理就是我们说得话通过……嗯,手机,变成加密的无线电信号,到了终端再转换成声音。说起来是不难,但是要建立站点的话……” 许珂摊手苦笑,“这得是国家级工程,咱们肯定做不到。” 都是学生,哪有建设国家工程的资本?! 江拾月点头,“我知道这事不容易,慢慢来,咱们可以先实现近距离把语音变成加密的无线电波再变成声音,或者实现文字转无线电波再转成文字。”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许珂顿时来了兴趣,感觉这个功能还是可以做到的。 江拾月笑。 她虽然不会做手机,但是大概原理她是懂的。也知道,从大哥大到手机信号传输的模式也一直在发生变化,最早的大哥大就是模拟信号,再后来数字信号传输,就是日常用的手机。 大哥大是90年代初才有的,提前十年让手机问世难度可想而知。她有心理准备。 许珂有了胃口,开始狼吞虎咽。 他又两天没吃饭了,闻着香喷喷的饭菜实在饿。 “虽然我不懂做手机,不过我有个想法,你看能不能实现。像你说的以咱们得实力把基站建到全国不现实。就两个办法,一是跟国家合作,借用国家的电信。二是租卫星的使用权,把卫星当作无线电基站,实现全球远距离实时通话。” 许珂噎住,脸憋得通红。 还是李笑眼疾手快倒了杯茶水递到许珂手边。 许珂猛灌一气,好不容易缓过来,眼眶都发红,控诉江拾月,“江同学,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不相信我能做出来手机,但是你却坚信我可以了。因为你比我还敢想。” 租卫星? 他想都不敢想。 江拾月笑笑没说话。 现在国家通信还远远落后世界水平,怕一时半会儿实现不了手机的功能,但是人造卫星已经有了。 我们国家是全世界第五个独立研制并且发射卫星的国家,第一颗人造卫星70年就发射成功,只是不到一个月就走丢了。 而且78年我们已经有地面卫星通讯基站。 当然,不管是无线电基站还是租用卫星,都需要钱。 而江拾月目前只能算是个万元户,离有钱人还差得远。 “话说,江同学。”许珂打了个饱嗝,问出心中的困惑,“你为什么懂这么多无线电的东西?而且,你为什么对外说你是轻工程专业?” 江拾月摇头,“我哪里懂无线电?就是下乡时遇见的那个高人喜欢说我听了一耳朵而已。至于轻工程,是跟重工业工程相比。” 正常的轻工程一般指像包装工艺、化妆品、香精等相关的专业。 江拾月挂在嘴上的轻工程跟计算机有关,偏设计在未来属于高精尖科技工程。 但是这年代像他们学校最热门的就是机电相关的专业。 这是因为我们国家现阶段在重工业上远远落后世界水平,工人们日夜赶工还经常完不成生产。 工厂设备往往落后。 所以他们学校的同学学得最多的是设计维修车间用的各种生产设备。 许珂的专业不算冷门但也够不上热门,江拾月学的专业很冷门,她才总说自己是无线电专业。 她学得专业现在还没有开设单独的院系。 就好像计算机,在很多院校还归类为数学系。 李笑羡慕地插了句,“你们大学生都好厉害!” 她根本听不懂江拾月跟许珂说什么。 “你也可以努力上大学啊!”江拾月对李笑道,“与其羡慕别人不如提升自己。” “我?”李笑倒转食指指着自己,摇头,“我就小学毕业!我都成年了总不能再去上初中吧?” “什么时候开始学习都不晚。不能去学校,就自学或者去上夜校。先做了才知道能不能做到。”江拾月鼓励李笑。 第256章 研发手机 许珂摇头加摆手,“江同学,我可能说得不够明白。我再说得直白一点儿。我的意思是我做对讲机花五十块,实现我的梦想可能就得花五千块甚至五万块都不止。总之,不会是个小数目。”确切地说不是个人能承受的数字。 江拾月点头,“我知道。你尽管放手去研究,钱的事我会想办法。” 许珂看着一脸淡然的江拾月,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又闭上。 心想江拾月同学是不是不知道一万块钱是什么概念? 这年头有一万块都是要上报纸的。 而且,五万只是他打比方,真要实现五十万也不一定够。 “具体的合作细节等明天我回学校跟你谈。”江拾月示意刚端桌上的饭菜,“先吃饭。” 许珂哪有心情吃饭,急道:“江同学,你可能把这事想得太简单!我想做的事跟这个对讲机比就像一个成年人跟婴儿比,完全不是一个难度。 怎么说呢?我想做的事跟对讲机这东西原理很像。但是……” 许珂苦着脸,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跟江拾月描述,也不知道江拾月为什么这么相信自己能够做出实时远距离通话的工具。 甚至她比自己还执着。 江拾月见许珂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伸出手在空中做了个往下压的手势,“许珂同学你先别急,我知道你说的难点是什么。” 许珂怔住。 “你说得对,对讲机跟手机……我的意思是实时远距离通话的工具,咱们先暂时叫它手机,意思是拿在手里的对讲机。两者最大的区别在于通讯方式上。对讲机对加密性要求不高,而且是短距离传输。 像你做得这个对讲机借用的是学院广播频道,最多也就能在以学院为中心直径一公里范围内使用。如果还有其他人恰好有对讲机也恰好在这个频道就能听见并且跟我们实现实时通话。 而手机要做到的是超远距离通话就像普通的有线电话一样需要很多很多的站点。只是把有线站点换成无线站点,就好像在全国范围内建立一条单独的无线电频道,并且还得实现手机跟手机之间都是一对一通话,不像对讲机这样可以一对多。” 许珂连连点头,“对,就是你说得这样。大致原理就是我们说得话通过……嗯,手机,变成加密的无线电信号,到了终端再转换成声音。说起来是不难,但是要建立站点的话……” 许珂摊手苦笑,“这得是国家级工程,咱们肯定做不到。” 都是学生,哪有建设国家工程的资本?! 江拾月点头,“我知道这事不容易,慢慢来,咱们可以先实现近距离把语音变成加密的无线电波再变成声音,或者实现文字转无线电波再转成文字。”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许珂顿时来了兴趣,感觉这个功能还是可以做到的。 江拾月笑。 她虽然不会做手机,但是大概原理她是懂的。也知道,从大哥大到手机信号传输的模式也一直在发生变化,最早的大哥大就是模拟信号,再后来数字信号传输,就是日常用的手机。 大哥大是90年代初才有的,提前十年让手机问世难度可想而知。她有心理准备。 许珂有了胃口,开始狼吞虎咽。 他又两天没吃饭了,闻着香喷喷的饭菜实在饿。 “虽然我不懂做手机,不过我有个想法,你看能不能实现。像你说的以咱们得实力把基站建到全国不现实。就两个办法,一是跟国家合作,借用国家的电信。二是租卫星的使用权,把卫星当作无线电基站,实现全球远距离实时通话。” 许珂噎住,脸憋得通红。 还是李笑眼疾手快倒了杯茶水递到许珂手边。 许珂猛灌一气,好不容易缓过来,眼眶都发红,控诉江拾月,“江同学,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不相信我能做出来手机,但是你却坚信我可以了。因为你比我还敢想。” 租卫星? 他想都不敢想。 江拾月笑笑没说话。 现在国家通信还远远落后世界水平,怕一时半会儿实现不了手机的功能,但是人造卫星已经有了。 我们国家是全世界第五个独立研制并且发射卫星的国家,第一颗人造卫星70年就发射成功,只是不到一个月就走丢了。 而且78年我们已经有地面卫星通讯基站。 当然,不管是无线电基站还是租用卫星,都需要钱。 而江拾月目前只能算是个万元户,离有钱人还差得远。 “话说,江同学。”许珂打了个饱嗝,问出心中的困惑,“你为什么懂这么多无线电的东西?而且,你为什么对外说你是轻工程专业?” 江拾月摇头,“我哪里懂无线电?就是下乡时遇见的那个高人喜欢说我听了一耳朵而已。至于轻工程,是跟重工业工程相比。” 正常的轻工程一般指像包装工艺、化妆品、香精等相关的专业。 江拾月挂在嘴上的轻工程跟计算机有关,偏设计在未来属于高精尖科技工程。 但是这年代像他们学校最热门的就是机电相关的专业。 这是因为我们国家现阶段在重工业上远远落后世界水平,工人们日夜赶工还经常完不成生产。 工厂设备往往落后。 所以他们学校的同学学得最多的是设计维修车间用的各种生产设备。 许珂的专业不算冷门但也够不上热门,江拾月学的专业很冷门,她才总说自己是无线电专业。 她学得专业现在还没有开设单独的院系。 就好像计算机,在很多院校还归类为数学系。 李笑羡慕地插了句,“你们大学生都好厉害!” 她根本听不懂江拾月跟许珂说什么。 “你也可以努力上大学啊!”江拾月对李笑道,“与其羡慕别人不如提升自己。” “我?”李笑倒转食指指着自己,摇头,“我就小学毕业!我都成年了总不能再去上初中吧?” “什么时候开始学习都不晚。不能去学校,就自学或者去上夜校。先做了才知道能不能做到。”江拾月鼓励李笑。 第257章 过河拆桥 花城军区520部队医院。 陈山河的病床旁站了一位穿着军装拄着拐棍,周身透着威严年逾花甲的半白发老人。 本打算装重伤下不来床的陈山河忙起身立正,用没受伤的胳膊端端正正敬了个礼,“您老怎么来了?” 白发老人身后还跟着一名五十岁左右四个口袋的军官。 四个口袋闻言轻哼一声,食指虚点陈山河,“还不是你小子惹的祸?!” 陈山河:“……” 花甲老人摆摆手,顺势坐在勤务员刚搬到他身后的椅子上,开口:“让你到海城参加这次‘交流’是我的主意。你人要是出来回不去我得负责任。” 陈山河:“……” 所以您老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逮我回去? 不管心里怎么腹诽,陈山河面上恭恭敬敬讨饶,态度十分端正,语气相当诚恳,“李老,您这话就折煞我了。我这么大一个人还能找不到回家的路?我就是……”他抬了下吊着的胳膊,“受点小伤,晚几天才能回去。” 李老往陈山河胳膊上瞄了眼,“既然这样,那你收拾收拾,咱们走吧!放心,路上会有专人照顾你。省得让人笑话咱们银城没医院你巴巴地赖在花城不走。” 陈山河:“……” 他求助地看向花甲老人身后的四个口袋。 四个口袋朝陈山河无声开口:活该! 陈山河:“……” 嫌弃归嫌弃,四个口袋还是开口为陈山河求情,“李老,这事您真是冤枉他了。他赖在花城不走不是相中人家的医院是因为媳妇儿在这里。” 李老扬眉,有几分诧异,“你是说那个考上大学的军嫂就是陈山河媳妇儿?” 四个口袋点头,“就是她。” 李老点头,“刚开学不久吧?你问问她愿意换个大学吗?咱们军区范围内的同级大学随便她选,我来协调。” 四个口袋嘴角抽搐,给了陈山河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陈山河摸摸鼻尖,只能说实话,“李老,我还有点私事要处理。您再给我三天时间,办完我立马回银城。” 李老要的是陈山河的态度,得到想要的答案就回招待所休息了。 四个口袋没走,坐在李老刚才的板凳上,自己在床头柜上拿了个香蕉剥皮,问陈山河,“什么私事值得你大费周章从海城转院到花城?” 以他对陈山河的了解,陈山河可不是个为了儿女情长耽误正事的人。 当然,一个胳膊折了的飞行员开不了飞机,也就没什么正事了。 陈山河背靠床头,斜躺在床边,“老队长,您饶了我吧!” 老队长田国志被陈山河逗笑,“知道怕你还敢装腔作势?别以为我不知道花城这边挖你的消息能这么快传回银城有你的手笔。我不信你小子没算到我们会来。” “是,我承认我是想请您过来,但是李老会来我实在没想到,老队长,您这事办的不厚道。” 田国志摇头,“你别自作多情了,你可没这么大脸值得李老亲自跑一趟。他过来开会,顺道看看你。” 陈山河并没被打击到反而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说吧!你这么大费周章折腾什么呢?” “也没什么,就想问问您听没听过花城何家?” *** 同一时间,江拾月怒气冲冲地杀到东盛顶楼。 江拾月冲进段坤泽办公室,“啪”的把报纸摔在办公桌上,冷声质问:“段总,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段坤泽抬手挥了挥,身后追进来制止江拾月的秘书点点头,恭恭敬敬退出去把办公室的门带上。 江拾月自始至终都没回头,拉开椅子坐在段坤泽对面。 段坤泽目光往报纸上落了落。 江拾月摔在他面前的这一页是关于东盛的报道。 东盛在营业当天,营业额就高达十万。 段坤泽起身倒了一杯水放在江拾月面前,笑道:“别生气!女人生气容易老!” 江拾月冷笑。 段坤泽重新坐回办公桌前,打开上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沓大团结推到江拾月面前,“这是一万块,多出来的算是我个人对你的感谢!” 江拾月连看都没看大团结一眼,弯唇讥讽:“段总真大方!玩得一手好卸磨杀驴过河拆桥。把我卖了还等着我给您数钱呢?” “这话怎么说的?”段坤泽皱眉,“我可是一直把你当做合作伙伴,你要的权限和抽成能给的我都给了。” 江拾月短促地“呵”了声,“段总,你聪明也别把别人都当傻子。当初说好等这个月结束,你们出财务报表。现在才半个月……”她拇指食指捏起桌上的报纸抖了抖,“就登报了。” 段坤泽一脸恍然,“我还道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呢?!原来这事。那我得为自己喊个冤。我们东盛跟永安的关系你是知道的。我支持你在东盛折腾什么会员、三包服务本身就顶着很大的压力。 我们这么大一家百货公司,长达一个月不算账真心不现实。不说我爸,就是当地政府也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那为什么不通知我一声?”江拾月打断段坤泽的话。 “时间太紧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今天不来我其实也是打算到你学校一趟跟你说下这个事情。喏,你看钱我都准备好了。” “是吗?那可真是够巧的。”江拾月嘴上附和,表情相反,明显一个字都不信,“营业额最起码是大前天统计出来的,到现在段总都没空知会我一声?行,就算你没空,为什么当初说好会给我看财务报表,现在我看见的数据只有报纸上的?” 段坤泽明显早有准备,两手一摊,夸张地长叹,“这事真不怪我!我未婚妻你见过的,她就是个骄纵的大小姐,因为跟你有点私人恩怨闹着不给你看财务报表我也很是头疼。但是,你放心,不管有没有公开的财务报表我都不会亏待你。” 江拾月定定地看着段坤泽,良久嫣然一笑。 第257章 过河拆桥 花城军区520部队医院。 陈山河的病床旁站了一位穿着军装拄着拐棍,周身透着威严年逾花甲的半白发老人。 本打算装重伤下不来床的陈山河忙起身立正,用没受伤的胳膊端端正正敬了个礼,“您老怎么来了?” 白发老人身后还跟着一名五十岁左右四个口袋的军官。 四个口袋闻言轻哼一声,食指虚点陈山河,“还不是你小子惹的祸?!” 陈山河:“……” 花甲老人摆摆手,顺势坐在勤务员刚搬到他身后的椅子上,开口:“让你到海城参加这次‘交流’是我的主意。你人要是出来回不去我得负责任。” 陈山河:“……” 所以您老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逮我回去? 不管心里怎么腹诽,陈山河面上恭恭敬敬讨饶,态度十分端正,语气相当诚恳,“李老,您这话就折煞我了。我这么大一个人还能找不到回家的路?我就是……”他抬了下吊着的胳膊,“受点小伤,晚几天才能回去。” 李老往陈山河胳膊上瞄了眼,“既然这样,那你收拾收拾,咱们走吧!放心,路上会有专人照顾你。省得让人笑话咱们银城没医院你巴巴地赖在花城不走。” 陈山河:“……” 他求助地看向花甲老人身后的四个口袋。 四个口袋朝陈山河无声开口:活该! 陈山河:“……” 嫌弃归嫌弃,四个口袋还是开口为陈山河求情,“李老,这事您真是冤枉他了。他赖在花城不走不是相中人家的医院是因为媳妇儿在这里。” 李老扬眉,有几分诧异,“你是说那个考上大学的军嫂就是陈山河媳妇儿?” 四个口袋点头,“就是她。” 李老点头,“刚开学不久吧?你问问她愿意换个大学吗?咱们军区范围内的同级大学随便她选,我来协调。” 四个口袋嘴角抽搐,给了陈山河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陈山河摸摸鼻尖,只能说实话,“李老,我还有点私事要处理。您再给我三天时间,办完我立马回银城。” 李老要的是陈山河的态度,得到想要的答案就回招待所休息了。 四个口袋没走,坐在李老刚才的板凳上,自己在床头柜上拿了个香蕉剥皮,问陈山河,“什么私事值得你大费周章从海城转院到花城?” 以他对陈山河的了解,陈山河可不是个为了儿女情长耽误正事的人。 当然,一个胳膊折了的飞行员开不了飞机,也就没什么正事了。 陈山河背靠床头,斜躺在床边,“老队长,您饶了我吧!” 老队长田国志被陈山河逗笑,“知道怕你还敢装腔作势?别以为我不知道花城这边挖你的消息能这么快传回银城有你的手笔。我不信你小子没算到我们会来。” “是,我承认我是想请您过来,但是李老会来我实在没想到,老队长,您这事办的不厚道。” 田国志摇头,“你别自作多情了,你可没这么大脸值得李老亲自跑一趟。他过来开会,顺道看看你。” 陈山河并没被打击到反而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说吧!你这么大费周章折腾什么呢?” “也没什么,就想问问您听没听过花城何家?” *** 同一时间,江拾月怒气冲冲地杀到东盛顶楼。 江拾月冲进段坤泽办公室,“啪”的把报纸摔在办公桌上,冷声质问:“段总,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段坤泽抬手挥了挥,身后追进来制止江拾月的秘书点点头,恭恭敬敬退出去把办公室的门带上。 江拾月自始至终都没回头,拉开椅子坐在段坤泽对面。 段坤泽目光往报纸上落了落。 江拾月摔在他面前的这一页是关于东盛的报道。 东盛在营业当天,营业额就高达十万。 段坤泽起身倒了一杯水放在江拾月面前,笑道:“别生气!女人生气容易老!” 江拾月冷笑。 段坤泽重新坐回办公桌前,打开上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沓大团结推到江拾月面前,“这是一万块,多出来的算是我个人对你的感谢!” 江拾月连看都没看大团结一眼,弯唇讥讽:“段总真大方!玩得一手好卸磨杀驴过河拆桥。把我卖了还等着我给您数钱呢?” “这话怎么说的?”段坤泽皱眉,“我可是一直把你当做合作伙伴,你要的权限和抽成能给的我都给了。” 江拾月短促地“呵”了声,“段总,你聪明也别把别人都当傻子。当初说好等这个月结束,你们出财务报表。现在才半个月……”她拇指食指捏起桌上的报纸抖了抖,“就登报了。” 段坤泽一脸恍然,“我还道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呢?!原来这事。那我得为自己喊个冤。我们东盛跟永安的关系你是知道的。我支持你在东盛折腾什么会员、三包服务本身就顶着很大的压力。 我们这么大一家百货公司,长达一个月不算账真心不现实。不说我爸,就是当地政府也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那为什么不通知我一声?”江拾月打断段坤泽的话。 “时间太紧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今天不来我其实也是打算到你学校一趟跟你说下这个事情。喏,你看钱我都准备好了。” “是吗?那可真是够巧的。”江拾月嘴上附和,表情相反,明显一个字都不信,“营业额最起码是大前天统计出来的,到现在段总都没空知会我一声?行,就算你没空,为什么当初说好会给我看财务报表,现在我看见的数据只有报纸上的?” 段坤泽明显早有准备,两手一摊,夸张地长叹,“这事真不怪我!我未婚妻你见过的,她就是个骄纵的大小姐,因为跟你有点私人恩怨闹着不给你看财务报表我也很是头疼。但是,你放心,不管有没有公开的财务报表我都不会亏待你。” 江拾月定定地看着段坤泽,良久嫣然一笑。 第258章 你先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段坤泽。”江拾月神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语气疏离恍若陌生人,“做生意得先学会做人。” 段坤泽睫毛颤了颤,没说话。 “我以为一个合格的生意人最起码要讲最基本的诚信,求的是双赢。” “你是不是觉得我只是个书呆子,没有财务报表我就不知道你坑我?” “你们这个行业毛利润差不多应该有四成,也就是说十万营业额能有四万块毛利,再去掉一成运营成本一万块,差不多有三万块。按照你说的东盛跟地方一人一半,那你最起码赚一万五。” “你欺我孤身异地求学,拿你偌大的东盛太子爷没办法。但是,人在做天在看,你会遭报应的。就算老天爷不惩罚你,我也会让你后悔!” 江拾月第一次无比庆幸上辈子从事的是投资行业。在投资前,她除了看团队递上来的尽调报告,也会经常实地参观考察。对很多行业虽然谈不上精通但多少知道些皮毛。 其中包括零售业。 但,有些事知道也无能为力。 比如现在还没有律师行业,很多法律法规还不够完善,江拾月即使握着有段坤泽亲笔签名的合同,都没有告赢他的把握。 段坤泽避开江拾月的视线,装傻充愣:“你说的是税前利润。当然,即使按照你说的算,我们东盛盈利一万五给你一千五。”他指了指江拾月面前用细纸条捆扎的大团结,“给你一万块只多不少吧?你这么说我会伤心的。” 纵使江拾月已经调整好了心态,还是忍不住被段坤泽近乎无耻的话逗笑了。 “段坤泽,报纸上写的是日营业额吧?一天给我一千五,十天就是一万五。而且,据我所知,东盛开业期间,营业额是不断上升的,也就是说从第二天起营业额不止十万。您这一万……”江拾月拿桌上的大团结用拇指划过边缘,“可远远不够。” 段坤泽不知道是没想到江拾月这么内行还是真有难言之隐,沉默了好半天才一脸苦涩地开口:“我就知道瞒不过你。是,财务报表乍一看确实比较亮眼。但是,咱们刚弄了个三包服务,成本也比一般的百货要高。真没有你想的那么赚钱。 另外,我承认还有点难以启齿的私人原因。我为了在我们家族里有话语权没告诉他们你的存在。所以……” 段坤泽还是没能说出后面的话,歉意地朝江拾月笑笑,“抱歉。” “所以你不光窃取了我的功劳连我应得的钱都昧下。”江拾月接完段坤泽的话,抄起桌上的一万块,“段坤泽,这一万只是利息。你很快会来求我的。” 说罢转身往外走。 跟一个铁了心要过河拆桥的恶人说话都是浪费口水。 段坤泽皱眉起身,追问:“你什么意思?你要去帮永安?” 江拾月回头朝他微笑:“我的行踪应该用不着跟你汇报。你仗着我不在东盛的职工名单里就敢这么黑我,难道就没想过我会去永安?” “咱们俩打交道这段时间你应该知道我的为人。我是真的有难言之隐。” 江拾月连眼神都懒得给段坤泽一个,扭头就走。 段坤泽深知江拾月多记仇,当初永安的卧底不过栽赃了她一句,她就这么帮东盛。现在他得罪她,万一她真去永安,自己不怕,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咬牙:“我再给你加一万。” 江拾月摇头,“我们说好的,我要东盛一个季度十分之一的利润,以财务报表为准。当然,我指的是真正的财务报表。否则,你再来求我的时候,就不是这个数了。” 她说完就走,无论段坤泽在后面怎么喊都再没回头。 江拾月出来东盛的大门,脸色还是十分不好。 这算什么?仙人跳还是黑吃黑? 她掐着腰,咬牙在原地转了两圈,眯起眼看见对面的永安,又回头看看东盛,大步往永安的方向走去,同时自言自语道:“段坤泽你先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 江拾月回到出租屋,就看见陈山河等在楼下。 脸上瞬间挂上笑容,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你怎么从医院跑出来了?”江拾月围着陈山河转了一圈,“医生允许你出院了?” 部队医院跟地方医院也不太一样,也是讲规矩的。不能随意进出。 陈山河张开一侧胳膊搂住江拾月不答反问:“你去哪了?遇见不开心的事了?” 老远就看见她绷着张小脸。 江拾月把头埋在陈山河怀里,声音有些闷,“嗯,让你乌鸦嘴给说中了。” 陈山河:“……” 她常挂在嘴边那句话是什么来着?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当然,他不会傻到去跟江拾月掰扯,柔声追问:“我说什么了?有人欺负你?” 江拾月点点头又摇摇头,“你上次让我小心段坤泽,做事留一手,是不是猜到会发生什么?” 陈山河反应很快,用打着石膏的手,艰难地摸了摸江拾月背上披着的长发,“他坑你?” 江拾月点头,“他过河拆迁黑我钱。” 陈山河二话不说拉着江拾月就回头,“走,我给你要回来!” 被人无条件宠着的感觉真好! 江拾月很受用,心情顿时好了几分,但是立在原地不肯动,“不用。我等他回来求我。你说的话我听进去了,留着后手呢!” 她的钱也是想黑就能黑的?! 只是…… 她以为自己跟段坤泽多多少少算是有点交情的朋友。 没想到自己利用价值尚存,段坤泽就捅了自己一刀。 除了气愤,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难过。 陈山河松了口气,换了个方向搂着她走,“那就好。走,带你去吃饭。” 路上,江拾月把从报纸上看见东盛消息以及段坤泽耍赖的事都告诉了陈山河。 第258章 你先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段坤泽。”江拾月神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语气疏离恍若陌生人,“做生意得先学会做人。” 段坤泽睫毛颤了颤,没说话。 “我以为一个合格的生意人最起码要讲最基本的诚信,求的是双赢。” “你是不是觉得我只是个书呆子,没有财务报表我就不知道你坑我?” “你们这个行业毛利润差不多应该有四成,也就是说十万营业额能有四万块毛利,再去掉一成运营成本一万块,差不多有三万块。按照你说的东盛跟地方一人一半,那你最起码赚一万五。” “你欺我孤身异地求学,拿你偌大的东盛太子爷没办法。但是,人在做天在看,你会遭报应的。就算老天爷不惩罚你,我也会让你后悔!” 江拾月第一次无比庆幸上辈子从事的是投资行业。在投资前,她除了看团队递上来的尽调报告,也会经常实地参观考察。对很多行业虽然谈不上精通但多少知道些皮毛。 其中包括零售业。 但,有些事知道也无能为力。 比如现在还没有律师行业,很多法律法规还不够完善,江拾月即使握着有段坤泽亲笔签名的合同,都没有告赢他的把握。 段坤泽避开江拾月的视线,装傻充愣:“你说的是税前利润。当然,即使按照你说的算,我们东盛盈利一万五给你一千五。”他指了指江拾月面前用细纸条捆扎的大团结,“给你一万块只多不少吧?你这么说我会伤心的。” 纵使江拾月已经调整好了心态,还是忍不住被段坤泽近乎无耻的话逗笑了。 “段坤泽,报纸上写的是日营业额吧?一天给我一千五,十天就是一万五。而且,据我所知,东盛开业期间,营业额是不断上升的,也就是说从第二天起营业额不止十万。您这一万……”江拾月拿桌上的大团结用拇指划过边缘,“可远远不够。” 段坤泽不知道是没想到江拾月这么内行还是真有难言之隐,沉默了好半天才一脸苦涩地开口:“我就知道瞒不过你。是,财务报表乍一看确实比较亮眼。但是,咱们刚弄了个三包服务,成本也比一般的百货要高。真没有你想的那么赚钱。 另外,我承认还有点难以启齿的私人原因。我为了在我们家族里有话语权没告诉他们你的存在。所以……” 段坤泽还是没能说出后面的话,歉意地朝江拾月笑笑,“抱歉。” “所以你不光窃取了我的功劳连我应得的钱都昧下。”江拾月接完段坤泽的话,抄起桌上的一万块,“段坤泽,这一万只是利息。你很快会来求我的。” 说罢转身往外走。 跟一个铁了心要过河拆桥的恶人说话都是浪费口水。 段坤泽皱眉起身,追问:“你什么意思?你要去帮永安?” 江拾月回头朝他微笑:“我的行踪应该用不着跟你汇报。你仗着我不在东盛的职工名单里就敢这么黑我,难道就没想过我会去永安?” “咱们俩打交道这段时间你应该知道我的为人。我是真的有难言之隐。” 江拾月连眼神都懒得给段坤泽一个,扭头就走。 段坤泽深知江拾月多记仇,当初永安的卧底不过栽赃了她一句,她就这么帮东盛。现在他得罪她,万一她真去永安,自己不怕,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咬牙:“我再给你加一万。” 江拾月摇头,“我们说好的,我要东盛一个季度十分之一的利润,以财务报表为准。当然,我指的是真正的财务报表。否则,你再来求我的时候,就不是这个数了。” 她说完就走,无论段坤泽在后面怎么喊都再没回头。 江拾月出来东盛的大门,脸色还是十分不好。 这算什么?仙人跳还是黑吃黑? 她掐着腰,咬牙在原地转了两圈,眯起眼看见对面的永安,又回头看看东盛,大步往永安的方向走去,同时自言自语道:“段坤泽你先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 江拾月回到出租屋,就看见陈山河等在楼下。 脸上瞬间挂上笑容,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你怎么从医院跑出来了?”江拾月围着陈山河转了一圈,“医生允许你出院了?” 部队医院跟地方医院也不太一样,也是讲规矩的。不能随意进出。 陈山河张开一侧胳膊搂住江拾月不答反问:“你去哪了?遇见不开心的事了?” 老远就看见她绷着张小脸。 江拾月把头埋在陈山河怀里,声音有些闷,“嗯,让你乌鸦嘴给说中了。” 陈山河:“……” 她常挂在嘴边那句话是什么来着?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当然,他不会傻到去跟江拾月掰扯,柔声追问:“我说什么了?有人欺负你?” 江拾月点点头又摇摇头,“你上次让我小心段坤泽,做事留一手,是不是猜到会发生什么?” 陈山河反应很快,用打着石膏的手,艰难地摸了摸江拾月背上披着的长发,“他坑你?” 江拾月点头,“他过河拆迁黑我钱。” 陈山河二话不说拉着江拾月就回头,“走,我给你要回来!” 被人无条件宠着的感觉真好! 江拾月很受用,心情顿时好了几分,但是立在原地不肯动,“不用。我等他回来求我。你说的话我听进去了,留着后手呢!” 她的钱也是想黑就能黑的?! 只是…… 她以为自己跟段坤泽多多少少算是有点交情的朋友。 没想到自己利用价值尚存,段坤泽就捅了自己一刀。 除了气愤,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难过。 陈山河松了口气,换了个方向搂着她走,“那就好。走,带你去吃饭。” 路上,江拾月把从报纸上看见东盛消息以及段坤泽耍赖的事都告诉了陈山河。 第259章 去开房 江拾月以为陈山河没带阳阳一起是想跟她过二人世界顺便吃个饭,到了地方才知道他做东请客。 她拘谨地在陈山河的介绍下朝田国志他们打了个招呼。 落座后小声埋怨陈山河,“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她都没有准备。 陈山河学她也小声道:“你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看的。” 江拾月暗暗翻白眼,全桌就她一个女的可不她最好看?! 事实证明直男嘴甜也不一定让人开心。 饭桌上聊得都是部队的事,江拾月听不大懂,而且他们还有暗语。 有些需要保密的事他们聊天的时候会用别的词替换。 比如枪不说枪叫烧火棍。排不叫排叫圆周率。 江拾月本就听不懂,加密之后更听不懂,桌上就她一个女同志,更是无聊。早早吃饱饭放下筷子没事就拿指甲在陈山河大.腿上划过来划过去。 陈山河时不时瞄她一眼,没说什么也没躲,后来主动拉着她的手,跟她在桌下十指相扣放在自己腿上。 酒过三巡,田国志突然跟其他人介绍起陈山河来,说他是自己的下属也是自己半个徒弟,还说陈山河如何如何的优秀。 田国志说了很多关于陈山河的辉煌事迹,有一部分江拾月也是头一次听,或者说是换了一个角度来了解陈山河有多优秀。 像之前姚腾飞说得是陈山河以前飞行技术多好。 师娘说的是陈山河他们这个行业多危险,陈山河数次如何死里逃生。 路征说的是陈山河患病前后整个人的对比。 田国志说的是站在大局看路征作为一个优秀的飞行员能对我国空中领域起到的作用,以及在个人的影响下,对战机设计和更新工作有多大的助益。 江拾月静静地听着,没想到田国志说着说着突然扯到她身上。 “我手下这小同志不光自己优秀,找的对象在军嫂里也是出类拔萃。她……”田国志示意江拾月的位置,“现在是咱们花城理工大的一名大学生。” “呦!这么厉害的小同志?咱们花城理工大可是全国88所重点大学之一呢!” “嫂子,你这是拉高了咱们军嫂的文化上限。” “……” 江拾月被夸得有些尴尬。 在座的人都是花城各个领域能说得上话的那种大佬,是田国志的战友。 她跟陈山河都是小辈。 虽然知道不管年纪大小,只要进了大院就只剩“嫂子”这个称呼,但是被这些可以称得上德高望重的前辈叫“嫂子”,江拾月还是有些不自在。 好在田国志很快把话题带入正轨。 “咱们都是从年轻那会儿过来的,不管是转业还是在部队干到退休,都清楚当年亏欠老婆孩子多少。这些是咱们拿再多勋章都无法弥补的。” 几个大佬纷纷点头附和,纷纷回忆起当年各自的妻子为了支持他们的事业有多不容易。 江拾月抬头看了陈山河一眼,隐约猜到这饭局的意义。 果然,很快就听田国志道:“咱们这个职业,一代又一代,什么都能更新换代唯独对不起老婆孩子这件事成为一种不变的传承,传了一代又一代。就拿小陈来说,他在空中用生命博弈的时候,他的爱人在这里被人喊打喊杀,你们说他还能专心工作吗?” 大佬之所以被称之为大佬,不光因为在行业内的成就,还都是下棋高手,往往落子时就已经考虑到十步以后该怎么走了。 听话自然也是听话听音,闻弦而知其意。 其他的其 纷纷表示自己在花城某个领域多少有点话语权,如果江拾月有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 田国志等的就是这句话,往陈山河的方向瞥了眼开口:“你们花城是不是有个何家?” 大佬们都表示知道何家,并且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对何家的不屑。 “何家就是狗仗人势的典型!” “现在算不上狗仗人势了毕竟人都没了。只是这些年他们在花城经营黑白两道都算积累了不少势力。” “其实也就是看着唬人。何家子孙在官场上大多没什么话语权都是虚指,也就是何老二手里有点实权。” “……” “老田,你好端端地怎么说起何家?” 田国志轻叹:“何家欺负咱们这新军嫂。要不然我这兵……”他隔空虚指了下陈山河,“就折下胳膊,赖在花城死活不归队?” 江拾月:“……” 倒也没这么夸张。 陈山河不知道是性子淡定还是脸皮厚,被点名好像不是他一样,半垂着头表情都没变,只是桌下握着江拾月的手轻轻摩挲。 江拾月上辈子在网上曾经看过一句话,说人生四大铁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漂过女昌一起分过赃。 她一直对后面两种表示怀疑,感觉在利益面前,后面两种感情根本经不起考验。 同学之间的感情似乎也不是牢不可破。 唯独一起扛过枪,是没有争议的铁。 比如饭桌上这几位。 在场的大佬们没说会帮,只是三言两语间就商量出了让何家消失的办法。 其中一个大佬说:“这两年形势变了本来就对何家不利。因为被何家诬陷下乡的人这两年陆续回花城。他们官复原职肯定少不了要找何家麻烦。何家这时候不夹着尾巴做人还敢这么嚣张地四处蹦跶,死也是早晚得事。” “就是。收拾何家简直是众望所归,咱们只需要点燃第一把火就行。” “……” *** 饭局散场,陈山河和江拾月挨着把人送上各自回家的车,最后把站都站不住的田国志扶回招待所。 田国志临进门前还指着陈山河骂:“你小子要敢留在花城,我回去就到你师父坟头上跳舞去!” 陈山河:“……” 江拾月:“……” 说好的冤有头债有主呢? 陈山河也喝了不少酒。 江拾月觉得他虽然走路是直的,眼神也是清明的,但还是醉了。 因为陈山河一醉话就多。 而且会格外“不要脸”! “媳妇儿。”陈山河搂着江拾月,跟她商量,“咱们俩不回家了吧?” “不回家去哪儿?” “去开房?” 第259章 去开房 江拾月以为陈山河没带阳阳一起是想跟她过二人世界顺便吃个饭,到了地方才知道他做东请客。 她拘谨地在陈山河的介绍下朝田国志他们打了个招呼。 落座后小声埋怨陈山河,“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她都没有准备。 陈山河学她也小声道:“你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看的。” 江拾月暗暗翻白眼,全桌就她一个女的可不她最好看?! 事实证明直男嘴甜也不一定让人开心。 饭桌上聊得都是部队的事,江拾月听不大懂,而且他们还有暗语。 有些需要保密的事他们聊天的时候会用别的词替换。 比如枪不说枪叫烧火棍。排不叫排叫圆周率。 江拾月本就听不懂,加密之后更听不懂,桌上就她一个女同志,更是无聊。早早吃饱饭放下筷子没事就拿指甲在陈山河大.腿上划过来划过去。 陈山河时不时瞄她一眼,没说什么也没躲,后来主动拉着她的手,跟她在桌下十指相扣放在自己腿上。 酒过三巡,田国志突然跟其他人介绍起陈山河来,说他是自己的下属也是自己半个徒弟,还说陈山河如何如何的优秀。 田国志说了很多关于陈山河的辉煌事迹,有一部分江拾月也是头一次听,或者说是换了一个角度来了解陈山河有多优秀。 像之前姚腾飞说得是陈山河以前飞行技术多好。 师娘说的是陈山河他们这个行业多危险,陈山河数次如何死里逃生。 路征说的是陈山河患病前后整个人的对比。 田国志说的是站在大局看路征作为一个优秀的飞行员能对我国空中领域起到的作用,以及在个人的影响下,对战机设计和更新工作有多大的助益。 江拾月静静地听着,没想到田国志说着说着突然扯到她身上。 “我手下这小同志不光自己优秀,找的对象在军嫂里也是出类拔萃。她……”田国志示意江拾月的位置,“现在是咱们花城理工大的一名大学生。” “呦!这么厉害的小同志?咱们花城理工大可是全国88所重点大学之一呢!” “嫂子,你这是拉高了咱们军嫂的文化上限。” “……” 江拾月被夸得有些尴尬。 在座的人都是花城各个领域能说得上话的那种大佬,是田国志的战友。 她跟陈山河都是小辈。 虽然知道不管年纪大小,只要进了大院就只剩“嫂子”这个称呼,但是被这些可以称得上德高望重的前辈叫“嫂子”,江拾月还是有些不自在。 好在田国志很快把话题带入正轨。 “咱们都是从年轻那会儿过来的,不管是转业还是在部队干到退休,都清楚当年亏欠老婆孩子多少。这些是咱们拿再多勋章都无法弥补的。” 几个大佬纷纷点头附和,纷纷回忆起当年各自的妻子为了支持他们的事业有多不容易。 江拾月抬头看了陈山河一眼,隐约猜到这饭局的意义。 果然,很快就听田国志道:“咱们这个职业,一代又一代,什么都能更新换代唯独对不起老婆孩子这件事成为一种不变的传承,传了一代又一代。就拿小陈来说,他在空中用生命博弈的时候,他的爱人在这里被人喊打喊杀,你们说他还能专心工作吗?” 大佬之所以被称之为大佬,不光因为在行业内的成就,还都是下棋高手,往往落子时就已经考虑到十步以后该怎么走了。 听话自然也是听话听音,闻弦而知其意。 其他的其 纷纷表示自己在花城某个领域多少有点话语权,如果江拾月有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 田国志等的就是这句话,往陈山河的方向瞥了眼开口:“你们花城是不是有个何家?” 大佬们都表示知道何家,并且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对何家的不屑。 “何家就是狗仗人势的典型!” “现在算不上狗仗人势了毕竟人都没了。只是这些年他们在花城经营黑白两道都算积累了不少势力。” “其实也就是看着唬人。何家子孙在官场上大多没什么话语权都是虚指,也就是何老二手里有点实权。” “……” “老田,你好端端地怎么说起何家?” 田国志轻叹:“何家欺负咱们这新军嫂。要不然我这兵……”他隔空虚指了下陈山河,“就折下胳膊,赖在花城死活不归队?” 江拾月:“……” 倒也没这么夸张。 陈山河不知道是性子淡定还是脸皮厚,被点名好像不是他一样,半垂着头表情都没变,只是桌下握着江拾月的手轻轻摩挲。 江拾月上辈子在网上曾经看过一句话,说人生四大铁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漂过女昌一起分过赃。 她一直对后面两种表示怀疑,感觉在利益面前,后面两种感情根本经不起考验。 同学之间的感情似乎也不是牢不可破。 唯独一起扛过枪,是没有争议的铁。 比如饭桌上这几位。 在场的大佬们没说会帮,只是三言两语间就商量出了让何家消失的办法。 其中一个大佬说:“这两年形势变了本来就对何家不利。因为被何家诬陷下乡的人这两年陆续回花城。他们官复原职肯定少不了要找何家麻烦。何家这时候不夹着尾巴做人还敢这么嚣张地四处蹦跶,死也是早晚得事。” “就是。收拾何家简直是众望所归,咱们只需要点燃第一把火就行。” “……” *** 饭局散场,陈山河和江拾月挨着把人送上各自回家的车,最后把站都站不住的田国志扶回招待所。 田国志临进门前还指着陈山河骂:“你小子要敢留在花城,我回去就到你师父坟头上跳舞去!” 陈山河:“……” 江拾月:“……” 说好的冤有头债有主呢? 陈山河也喝了不少酒。 江拾月觉得他虽然走路是直的,眼神也是清明的,但还是醉了。 因为陈山河一醉话就多。 而且会格外“不要脸”! “媳妇儿。”陈山河搂着江拾月,跟她商量,“咱们俩不回家了吧?” “不回家去哪儿?” “去开房?” 第260章 这叫制服诱惑 江拾月嘴上答应着转头就把陈山河送回了医院。 住院还不如在大院的时候自由,护士晚上十点要查房。 陈山河外出是请假。 如果不按时回医院,医院自然不会把他怎么样,但是会通知陈山河的单位。然后单位就会调查他最后出通报。 事实证明,现实跟电视剧或者小说是有区别的。现实中纪律森严的部队里,住个院都是有规矩的。 喝了酒的陈山河凭空幼稚了好几岁,跟江拾月耍起赖,到了病房楼下面,搂着她死活不松手。 “我不想去医院,我想去开房。” 江拾月:“……” 这年月大家住旅馆都不是说开房。之前在老家办婚礼她说过一次开房,当时陈山河还笑她。 这会儿他自己倒是说得顺口。 江拾月抓起陈山河的手看了眼时间,马上就要到十点了。 她急中生智哄他,“好好,咱们去开房,你跟我来。” 陈山河很信任她,任她牵着往住院部楼上走。 在走廊里看见护士站时,陈山河不肯动了,幽怨地看着江拾月,“月月,你骗我!” 江拾月没什么诚意地敷衍道:“没骗你,这是五星级酒店。这里的服务员打扮成这样叫制服诱惑。” 陈山河:“……” 他任江拾月拉着往病房走,幽声道:“月月,我只是喝多了酒不是脑子有问题。” 虽然脑子有点模糊,看东西有重影,四肢麻木,但基本常识还在。 听不懂酒店跟五星什么关系,也不知道制服诱惑什么意思,但是服务员和酒店这两个关键词他还是知道什么意思。 江拾月笑,连敷衍都不敷衍了,反正人已经上楼,再跑会有护士治他。 江拾月把陈山河推进门,“你早点洗洗睡,我回家了。” 一直走路歪歪扭扭像是软骨头一样的陈山河,这会儿像是突然有了力气,一把把江拾月拽进病房,把她抵在门板上。 江拾月双手抵在他身前,小声警告:“这是病房!” 陈山河轻笑,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问:“什么叫制服诱.惑?” 江拾月耳朵是敏.感所在。 陈山河说话时,薄唇刻意贴着她的耳垂。 江拾月瞬间有些腿软。 她当然不会回答这种自投罗网的问题,侧过头不看陈山河。 其实回答了陈山河也不会理解。 因为这年月只有制服没有诱.惑。 以深蓝色为主的工作服遍布各个行业,包括空姐空少,都穿着同样肥大的蓝色工装。 工装里面万物皆可套,可以套秋衣秋裤,也可以套毛衣毛裤,还可以套棉衣棉裤。 可想而知工装有多肥大,这么肥大的工装又土又丑,哪来的诱惑。 陈山河只是故意撩她。 江拾月声音有些颤,“别闹!一会儿护士要来查房了。” 查房不光查陈山河在不在,江拾月这个闲杂人等也得离开医院。 普通病患会留陪床,但是能自理的军人不行,不需要留陪床。 陈山河自动忽略这句话,低头吻住江拾月的唇。 对讨厌烟酒的人来说,烟酒味自然不好闻。 江拾月同样不喜欢但谈不上讨厌。 最起码不讨厌陈山河身上的烟酒味。 西北特有的烈酒混合着烟草的清冽让江拾月有些意乱情迷。 薄弱的意志力一寸寸失守。 江拾月推搡在陈山河身前的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改为攀在他的脖子上,像是拉着他吻向自己。 病房里一片安静,只剩下两个人交织在一起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咔。 江拾月身旁的门把手传来拧动声。 她浑身一僵,理智瞬间回笼。 但,陈山河不知道是听觉被酒精麻痹了还是冲动上头,总之没有半点停手的意思。 江拾月侧头躲开他的亲吻,努力平复呼吸。 “奇怪,这门怎么打不开?”门板后传来护士纳闷的声音。 江拾月跟护士只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不敢说话,伸手推推又凑过来亲他的陈山河,又指指门板,无声示意他:有人。 病房里是亮着灯的。 陈山河看见江拾月的示意,却不肯动。 江拾月:“……” 难道脑子是被酒精腐蚀了吗? 门外的护士又推了两下门。 江拾月清晰地感觉到护士手上的力度,越发着急,眼神求饶。 “39床在吗?39床开下门。” 江拾月听见护士的喊声更着急,推搡陈山河的力道又大了些。 陈山河终于动了,他低头再度贴着江拾月的耳朵跟她谈条件,“留下?” 江拾月:“……” “39床在不在?查房。” 江拾月不敢再耽搁,忙点头。 她衣衫不整,呼吸不稳,肯定也一脸春相,不敢和护士面对面,匆忙钻进墙边的木柜里。 木柜是用来给病人放被褥衣物生活用品的,空间不算小,但藏个人明显就不够大了。饶是江拾月算得上偏瘦,也才勉强蜷缩进去。 刚关上门就听见护士推开门的动静。 其中一个护士转动了下门把手,嘀咕:“咦?门把手没坏呀!刚才怎么打不开呢?” 另外一个护士吸了吸鼻子,皱眉训陈山河:“你还是个病号,喝这么多酒合适吗?” 陈山河没说话。 又恢复成了往日里的寡言。 那个转门把手的护士打圆场,“医生都批了应该问题不大。快点吧?先给他量下血压,咱们还有好几十张床要查呢!” 很快护士们例行检查完,嘱咐陈山河,“晚上别乱跑,早点睡!好好珍惜住单间的幸福吧,明早会有新病人搬进来。” 陈山河点头,“好的,谢谢你们。” 护士走时,还体贴地关上了灯。 江拾月又等了一会儿才推门出来。 脚刚落地就被陈山河抱了个满怀。 江拾月气得在他胳膊上连拍好几下,压低声音骂:“陈山河,你脸呢?要不要了?” 陈山河一脸理所当然,“我跟自己媳妇儿要什么脸?” 江拾月:“……” 行,她不跟醉鬼计较。 江拾月伸手穿过陈山河身侧去够门把手。 第260章 这叫制服诱惑 江拾月嘴上答应着转头就把陈山河送回了医院。 住院还不如在大院的时候自由,护士晚上十点要查房。 陈山河外出是请假。 如果不按时回医院,医院自然不会把他怎么样,但是会通知陈山河的单位。然后单位就会调查他最后出通报。 事实证明,现实跟电视剧或者小说是有区别的。现实中纪律森严的部队里,住个院都是有规矩的。 喝了酒的陈山河凭空幼稚了好几岁,跟江拾月耍起赖,到了病房楼下面,搂着她死活不松手。 “我不想去医院,我想去开房。” 江拾月:“……” 这年月大家住旅馆都不是说开房。之前在老家办婚礼她说过一次开房,当时陈山河还笑她。 这会儿他自己倒是说得顺口。 江拾月抓起陈山河的手看了眼时间,马上就要到十点了。 她急中生智哄他,“好好,咱们去开房,你跟我来。” 陈山河很信任她,任她牵着往住院部楼上走。 在走廊里看见护士站时,陈山河不肯动了,幽怨地看着江拾月,“月月,你骗我!” 江拾月没什么诚意地敷衍道:“没骗你,这是五星级酒店。这里的服务员打扮成这样叫制服诱惑。” 陈山河:“……” 他任江拾月拉着往病房走,幽声道:“月月,我只是喝多了酒不是脑子有问题。” 虽然脑子有点模糊,看东西有重影,四肢麻木,但基本常识还在。 听不懂酒店跟五星什么关系,也不知道制服诱惑什么意思,但是服务员和酒店这两个关键词他还是知道什么意思。 江拾月笑,连敷衍都不敷衍了,反正人已经上楼,再跑会有护士治他。 江拾月把陈山河推进门,“你早点洗洗睡,我回家了。” 一直走路歪歪扭扭像是软骨头一样的陈山河,这会儿像是突然有了力气,一把把江拾月拽进病房,把她抵在门板上。 江拾月双手抵在他身前,小声警告:“这是病房!” 陈山河轻笑,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问:“什么叫制服诱.惑?” 江拾月耳朵是敏.感所在。 陈山河说话时,薄唇刻意贴着她的耳垂。 江拾月瞬间有些腿软。 她当然不会回答这种自投罗网的问题,侧过头不看陈山河。 其实回答了陈山河也不会理解。 因为这年月只有制服没有诱.惑。 以深蓝色为主的工作服遍布各个行业,包括空姐空少,都穿着同样肥大的蓝色工装。 工装里面万物皆可套,可以套秋衣秋裤,也可以套毛衣毛裤,还可以套棉衣棉裤。 可想而知工装有多肥大,这么肥大的工装又土又丑,哪来的诱惑。 陈山河只是故意撩她。 江拾月声音有些颤,“别闹!一会儿护士要来查房了。” 查房不光查陈山河在不在,江拾月这个闲杂人等也得离开医院。 普通病患会留陪床,但是能自理的军人不行,不需要留陪床。 陈山河自动忽略这句话,低头吻住江拾月的唇。 对讨厌烟酒的人来说,烟酒味自然不好闻。 江拾月同样不喜欢但谈不上讨厌。 最起码不讨厌陈山河身上的烟酒味。 西北特有的烈酒混合着烟草的清冽让江拾月有些意乱情迷。 薄弱的意志力一寸寸失守。 江拾月推搡在陈山河身前的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改为攀在他的脖子上,像是拉着他吻向自己。 病房里一片安静,只剩下两个人交织在一起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咔。 江拾月身旁的门把手传来拧动声。 她浑身一僵,理智瞬间回笼。 但,陈山河不知道是听觉被酒精麻痹了还是冲动上头,总之没有半点停手的意思。 江拾月侧头躲开他的亲吻,努力平复呼吸。 “奇怪,这门怎么打不开?”门板后传来护士纳闷的声音。 江拾月跟护士只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不敢说话,伸手推推又凑过来亲他的陈山河,又指指门板,无声示意他:有人。 病房里是亮着灯的。 陈山河看见江拾月的示意,却不肯动。 江拾月:“……” 难道脑子是被酒精腐蚀了吗? 门外的护士又推了两下门。 江拾月清晰地感觉到护士手上的力度,越发着急,眼神求饶。 “39床在吗?39床开下门。” 江拾月听见护士的喊声更着急,推搡陈山河的力道又大了些。 陈山河终于动了,他低头再度贴着江拾月的耳朵跟她谈条件,“留下?” 江拾月:“……” “39床在不在?查房。” 江拾月不敢再耽搁,忙点头。 她衣衫不整,呼吸不稳,肯定也一脸春相,不敢和护士面对面,匆忙钻进墙边的木柜里。 木柜是用来给病人放被褥衣物生活用品的,空间不算小,但藏个人明显就不够大了。饶是江拾月算得上偏瘦,也才勉强蜷缩进去。 刚关上门就听见护士推开门的动静。 其中一个护士转动了下门把手,嘀咕:“咦?门把手没坏呀!刚才怎么打不开呢?” 另外一个护士吸了吸鼻子,皱眉训陈山河:“你还是个病号,喝这么多酒合适吗?” 陈山河没说话。 又恢复成了往日里的寡言。 那个转门把手的护士打圆场,“医生都批了应该问题不大。快点吧?先给他量下血压,咱们还有好几十张床要查呢!” 很快护士们例行检查完,嘱咐陈山河,“晚上别乱跑,早点睡!好好珍惜住单间的幸福吧,明早会有新病人搬进来。” 陈山河点头,“好的,谢谢你们。” 护士走时,还体贴地关上了灯。 江拾月又等了一会儿才推门出来。 脚刚落地就被陈山河抱了个满怀。 江拾月气得在他胳膊上连拍好几下,压低声音骂:“陈山河,你脸呢?要不要了?” 陈山河一脸理所当然,“我跟自己媳妇儿要什么脸?” 江拾月:“……” 行,她不跟醉鬼计较。 江拾月伸手穿过陈山河身侧去够门把手。 第261章 病房春色 江拾月急了,低声警告:“陈山河!” 这是病房。 “我知道。”陈山河单膝跪在床沿,两条坚实有力的胳膊架在江拾月脑袋两侧,“是不是很刺激?” 刺激你个大头鬼! 江拾月欲哭无泪。 白天的陈山河活的很糙行的很正近乎古板,但是一脱衣服就不是他了。 闷.骚的经典症状他都有。 江拾月避轻就重,提醒他:“病房门没有锁。” 陈山河动作不停,用打着石膏的手横在她身前不让她动,另外一只活动自如的手试图剥光她,还能抽空回答她的问题。 “护士刚查完房,她们查一次就要大半个小时,查完后例行检查在两个小时之后。我现在药基本都停了,没事她们不会过来。” 江拾月还是不停地挣扎,“陈山河,你这阵子辛苦训练的成果是都用在我身上了吗?” 男女本就力气悬殊,陈山河的职业更是有武力值加成,他还能一心多用。 不像她,理智上很清楚他们现在在做多荒唐的事,身体却一点点向他投降。 陈山河歪头思考状问她,“你想试试?” 江拾月:“……” 不,她不想。 她柔声跟他商量,“你再忍忍行不行?明天中午你就能出院了。” 陈山河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腰带下方摸,“一秒钟都不能忍。” 江拾月不知道更烫的是手还是脸,搬出阳阳,“阳阳自己在家呢!” “这个点儿他都睡了。”陈山河皱眉,语气有几分不满,“你再磨蹭一会儿护士就真回来了。” 江拾月:“……” 还成她的错了? 狗男人。 要不是他喝醉了她一定把他踹床底下去。 江拾月两辈子干过最荒唐的事大约就是在这间病房里跟陈山河行少儿不宜之事。 没锁的门和门外清晰的脚步声让江拾月处于随时会被人发现的紧绷状态,黑夜里五感放大被调动到极致,身体越来越软,像一叶扁舟飘荡在陈山河给的风雨里 …… 江拾月喘息着瘫在床上,狠狠踢了陈山河一脚。 当然,狠是她的态度,于陈山河是不痛不痒。 他餍足地睡了过去,江拾月摸着黑穿上自己的衣物,悄悄出了病房。 *** 第二天江拾月带着阳阳来接陈山河出院。 陈山河一看见江拾月就笑得意味深长,气得江拾月想把他第三条腿一起打骨折。 之前来花城住院是为了多在花城留几天,现在田国志已经放话表示陈山河可以在花城养几天,就不用在医院住了。 当然,即使领导放水流程也是要走的,把住院改成了疗养。 田国志自己也会多留三天。 陈山河把江拾月送到校门口,表示自己要去找田国志汇报工作,直接离开。 江拾月没多想,跟他分开后,见时间还充足决定把行李先送到出租屋。 所谓的行李就是陈山河几件衣服和简单的洗漱用品而已。 结果,刚到家属院门口她看见了田国志。 “首长好,您怎么来了?”江拾月主动开口打招呼。 “来找陈山河。知道你会去接他,我就没去医院。”田国志往江拾月身后瞄了眼,没看见人,纳闷道:“陈山河没跟你一起回来?这个臭小子!” 江拾月微怔,“他说去找您汇报工作。” 这是走岔劈了? 田国志“咦?”了声,似是有点惊讶,随即点头,“那我回去找他。” 江拾月目送田国志离开,在门口站了会儿,喊在出租屋等她的李笑下楼,把阳阳送到教室替她上课,自己去跟辅导员请假。 自从阳阳来花城,她才发现阳阳过目不忘的天赋可以用来“录课”。 阳阳不一定都能听明白但他绝对一字不忘。 而且,他真的大部分都能听懂。 不得不承认,在天才面前再努力也会让人绝望,就算江拾月一个穿越者有时候都会觉得不公。 一个三岁的孩子,看她的课本听她的课,就算还一知半解,也足够吊打大部分普通人。 跟宿舍里的姐妹们打过招呼,让她们帮忙照顾阳阳之后,江拾月带着李笑离开学校。 “你知道你哥今天去哪了吗?”江拾月问李笑。 李笑摇头,“不知道。”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过我哥他们昨天去打听刘刚的落脚地了。” “刘刚?” “就是堵你那个青皮。他叫刘刚,是这片的黑老大。” 江拾月目光微闪,追问:“打听到了?” “嗯。在流云街有一家歌舞厅是他常落脚的地方。” “走,咱们也去跳个舞。”江拾月率先迈步。 李笑第一反应是看天,现在才九点,要去跳舞?歌舞厅能开门吗? 江拾月站在装修豪华的歌舞厅前莫名生出几分感慨。 同一个祖国,同一个年代,却总会让她有时空上的错乱。 在陈山河的老家,多数百姓还挣扎在温饱线上,家里人口少的到年底算账还会欠生产队不少钱。 在银城,她接触最多的是衣食无忧的军嫂,但也只是衣食无忧,一台缝纫机一辆自行车一台电视机都是买不起的奢侈品。 在花城,明显已经感觉到计划经济满足不了发展的需求,虽然还没有高楼大厦,但是经济上明显领先很多。隐约有种已经跨入八十年代中期甚至更晚一点儿的错觉。 比如眼前的歌舞厅。 众所知周,八十年代盛行迪厅夜总会,这里竟然就有一家,而且规模还不算小。 如李笑所说,大上午,这样的歌舞厅是不开门营业的。 江拾月拍了好半天门,才有人打着哈欠过来开门,一脸被叫醒的烦躁:“神经病啊!大清早的敲你吗啊!” 拉开门看见江拾月怔了下,明显人清醒了几分,脸上的睡意换了成了色意,抓了抓头顶乱发,语气好了几分,不怀好意的眼睛从江拾月上三路扫到下三路,问她,“你是来应聘舞女的?” 江拾月朝他嫣然一笑,抬脚就把人踹倒在地,“我应聘你.妈,刘刚呢?” 第261章 病房春色 江拾月急了,低声警告:“陈山河!” 这是病房。 “我知道。”陈山河单膝跪在床沿,两条坚实有力的胳膊架在江拾月脑袋两侧,“是不是很刺激?” 刺激你个大头鬼! 江拾月欲哭无泪。 白天的陈山河活的很糙行的很正近乎古板,但是一脱衣服就不是他了。 闷.骚的经典症状他都有。 江拾月避轻就重,提醒他:“病房门没有锁。” 陈山河动作不停,用打着石膏的手横在她身前不让她动,另外一只活动自如的手试图剥光她,还能抽空回答她的问题。 “护士刚查完房,她们查一次就要大半个小时,查完后例行检查在两个小时之后。我现在药基本都停了,没事她们不会过来。” 江拾月还是不停地挣扎,“陈山河,你这阵子辛苦训练的成果是都用在我身上了吗?” 男女本就力气悬殊,陈山河的职业更是有武力值加成,他还能一心多用。 不像她,理智上很清楚他们现在在做多荒唐的事,身体却一点点向他投降。 陈山河歪头思考状问她,“你想试试?” 江拾月:“……” 不,她不想。 她柔声跟他商量,“你再忍忍行不行?明天中午你就能出院了。” 陈山河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腰带下方摸,“一秒钟都不能忍。” 江拾月不知道更烫的是手还是脸,搬出阳阳,“阳阳自己在家呢!” “这个点儿他都睡了。”陈山河皱眉,语气有几分不满,“你再磨蹭一会儿护士就真回来了。” 江拾月:“……” 还成她的错了? 狗男人。 要不是他喝醉了她一定把他踹床底下去。 江拾月两辈子干过最荒唐的事大约就是在这间病房里跟陈山河行少儿不宜之事。 没锁的门和门外清晰的脚步声让江拾月处于随时会被人发现的紧绷状态,黑夜里五感放大被调动到极致,身体越来越软,像一叶扁舟飘荡在陈山河给的风雨里 …… 江拾月喘息着瘫在床上,狠狠踢了陈山河一脚。 当然,狠是她的态度,于陈山河是不痛不痒。 他餍足地睡了过去,江拾月摸着黑穿上自己的衣物,悄悄出了病房。 *** 第二天江拾月带着阳阳来接陈山河出院。 陈山河一看见江拾月就笑得意味深长,气得江拾月想把他第三条腿一起打骨折。 之前来花城住院是为了多在花城留几天,现在田国志已经放话表示陈山河可以在花城养几天,就不用在医院住了。 当然,即使领导放水流程也是要走的,把住院改成了疗养。 田国志自己也会多留三天。 陈山河把江拾月送到校门口,表示自己要去找田国志汇报工作,直接离开。 江拾月没多想,跟他分开后,见时间还充足决定把行李先送到出租屋。 所谓的行李就是陈山河几件衣服和简单的洗漱用品而已。 结果,刚到家属院门口她看见了田国志。 “首长好,您怎么来了?”江拾月主动开口打招呼。 “来找陈山河。知道你会去接他,我就没去医院。”田国志往江拾月身后瞄了眼,没看见人,纳闷道:“陈山河没跟你一起回来?这个臭小子!” 江拾月微怔,“他说去找您汇报工作。” 这是走岔劈了? 田国志“咦?”了声,似是有点惊讶,随即点头,“那我回去找他。” 江拾月目送田国志离开,在门口站了会儿,喊在出租屋等她的李笑下楼,把阳阳送到教室替她上课,自己去跟辅导员请假。 自从阳阳来花城,她才发现阳阳过目不忘的天赋可以用来“录课”。 阳阳不一定都能听明白但他绝对一字不忘。 而且,他真的大部分都能听懂。 不得不承认,在天才面前再努力也会让人绝望,就算江拾月一个穿越者有时候都会觉得不公。 一个三岁的孩子,看她的课本听她的课,就算还一知半解,也足够吊打大部分普通人。 跟宿舍里的姐妹们打过招呼,让她们帮忙照顾阳阳之后,江拾月带着李笑离开学校。 “你知道你哥今天去哪了吗?”江拾月问李笑。 李笑摇头,“不知道。”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过我哥他们昨天去打听刘刚的落脚地了。” “刘刚?” “就是堵你那个青皮。他叫刘刚,是这片的黑老大。” 江拾月目光微闪,追问:“打听到了?” “嗯。在流云街有一家歌舞厅是他常落脚的地方。” “走,咱们也去跳个舞。”江拾月率先迈步。 李笑第一反应是看天,现在才九点,要去跳舞?歌舞厅能开门吗? 江拾月站在装修豪华的歌舞厅前莫名生出几分感慨。 同一个祖国,同一个年代,却总会让她有时空上的错乱。 在陈山河的老家,多数百姓还挣扎在温饱线上,家里人口少的到年底算账还会欠生产队不少钱。 在银城,她接触最多的是衣食无忧的军嫂,但也只是衣食无忧,一台缝纫机一辆自行车一台电视机都是买不起的奢侈品。 在花城,明显已经感觉到计划经济满足不了发展的需求,虽然还没有高楼大厦,但是经济上明显领先很多。隐约有种已经跨入八十年代中期甚至更晚一点儿的错觉。 比如眼前的歌舞厅。 众所知周,八十年代盛行迪厅夜总会,这里竟然就有一家,而且规模还不算小。 如李笑所说,大上午,这样的歌舞厅是不开门营业的。 江拾月拍了好半天门,才有人打着哈欠过来开门,一脸被叫醒的烦躁:“神经病啊!大清早的敲你吗啊!” 拉开门看见江拾月怔了下,明显人清醒了几分,脸上的睡意换了成了色意,抓了抓头顶乱发,语气好了几分,不怀好意的眼睛从江拾月上三路扫到下三路,问她,“你是来应聘舞女的?” 江拾月朝他嫣然一笑,抬脚就把人踹倒在地,“我应聘你.妈,刘刚呢?” 第262章 你打我媳妇儿的帐还是得算 感谢混混小瞧江拾月和李笑,也感谢他在女人面前要面子,被揍得鼻青脸肿愣是没叫人。 最后被李笑拎出来一顿胖揍后问出了刘刚的去向。 事实上混混也没打算隐瞒,“我们有大嫂,你长得再漂亮也送上门也就是个玩物,还不如跟了哥哥我……” 李笑:“……” 一拳打晕混混,嫌弃得往衣服上擦手,“什么玩意?都被揍成这样还惦记……那事!” 她说不出羞人的话。 江拾月快速往混混说的方向移动,顺口安慰李笑:“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习惯就好。” 刘刚离得不远,就在三条街外一块人烟稀少的空地上。 江拾月到了跟前,心里咯噔一下。 跟上次自己被刘刚带人围了差不多,陈山河领着他三个半战友站在圈内。半个是指李刚。 当然,围他们的人比围自己那会儿多了不止一倍。 又往跟前走了几步,江拾月才发现还是大圈套小圈。 刘刚的人在外围围了两圈。 李刚毛阿平他们四个人围了个小圈,最里面站着刘刚和陈山河。 意思很明显,他们要单挑。 换平时江拾月肯定不说什么,但是现在陈山河骨折了一条胳膊,还剩一只手。 她皱眉,扬声高喊:“陈山河!” 陈山河目光往她这边瞄了眼,立即心虚地移开视线。 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没用的鸵鸟行为,又转向江拾月,笑着打招呼,“媳妇儿,你怎么来了?” 江拾月推开挡路的混混,走到刘刚和陈山河面前,给了陈山河一个“回家再跟你算账”的眼神,转脸看着刘刚,“刘刚,还记得上次输了答应我什么吧?” 刘刚本就算不上好看的脸色变得更难看。 他当然记得,以后见了江拾月躲着走。 刘刚面皮抽了抽,咬牙道:“是你男人先来找我的!” 可不是他说话算话。 他跟江拾月说完就转脸看陈山河:“你走吧!我当今天你没来过。”他指了下陈山河的胳膊,“我在报纸上看见过你,我不跟你打。我不是个好人,但绝对不是个汉奸。我不会欺负一个刚为国争光的人。看在你面子上,我跟你保证,以后不找她麻烦。” 她,指的是江拾月。 陈山河并不领情,“你要真有良心就不该该伤天害理的事。至于我的女人,我自己会保护用不着你让。何况……” 他讥讽地勾了勾唇角,“你打不过我媳妇儿。” 刘刚:“……” 江拾月:“……” “要想我走也可以。”陈山河道,“答应我刚才的条件。” 刘刚摇头,“如果事关我自己,我可以让步。跟何家有关的我做不到。” 江拾月挑眉,他说的不是不想是做不到。 “咱们单挑,你输了就去自首,把何家干的事告诉公安。”陈山河划出道。 刘刚摇头,“我不欺负残疾军人。而且,我就算自首也没用,这里的派出所不敢抓我,抓了也会放了我。” 江拾月没说话,一直静静的听着,明白过来陈山河找刘刚的用意。 就算那些大佬都愿意出面帮忙,但是就像两国交战,打起来总归需要一个合理的服众的必须打的理由。 如同清朝,所有大臣都知道和珅是个贪官,包括乾隆都很清楚,却始终没动他,直到嘉庆帝上台。 当然,何家跟和珅不一样,收拾何家用不着改朝换代,只需要足够的证据,或者说一个可以讨伐何家的明面上的理由。 比如何家跟黑道勾结。 这个证据得刘刚给。 陈山河和江拾月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刘刚的意思。 撇开“残疾军人”不谈,刘刚的意思是何家在花城只手遮天,就算是闹到派出所也会不了了之。 “行!我当你说的是实话。那这一架也得打。”陈山河垂眸看着矮他半头的青皮勾了勾手指,“你打我媳妇儿的帐还是得算一算的。” 刘刚:“……” 江拾月:“……” 刘刚犹豫。 身为一个男人,他理解并且愿意尊重陈山河给女人出气的意思。 他们这一行人最重诺讲义气。 他觉得现在跟一条胳膊的陈山河打架是欺负他。 但是鉴于有江拾月的前车之鉴他也不敢说再让陈山河三招。 “不用你让。”陈山河冷声道:“你输了答应我一个条件就行。” 陈山河话都说到这份上,刘刚只能应战。 陈山河转脸看着江拾月眼神请求,“媳妇儿……” 江拾月张开嘴又闭上,在场的大部分都是男人,不管她愿意不愿意,也得给陈山河面子。 终究不情愿地带着李笑退到李刚他们的身边,给四人包围圈添砖加瓦。 不轻敌的刘刚战斗力不容小觑。 能当黑老大的能是什么善茬?!上次不过是吃了轻敌的亏。 反倒是陈山河,一条胳膊挂在脖子上本就影响行动,还得时时刻刻提防给打石膏的胳膊造成二次伤害,一时间有些被动,落了下风。 李笑看得着急,忍不住小声咕哝:“这可怎么办?” 李刚拍了拍李笑的肩膀,“别慌。我们队长可不是普通的飞行员。” 军人除了分海陆空三军之外,下面还有很多细分的种类,比如炮兵步兵侦察兵等。 陈山河是飞行员,理论上来说,大部分训练时间都是开飞机,花在体能训练上的时间不会太多。 甚至都不如修理营的半训多。 但是陈山河入伍的时候还不到十八岁,除了学习开飞机的知识以外还会跟着新兵训练,最初当飞行员的时候还被选拔到特种部队。 到后来还是田国志硬把人要回来的。 没办法,顶尖的单兵可以选出很多,但是顶尖的飞行员万里无一。 江拾月没说话,心依然悬在半空。 她不怕陈山河落败,只是怕他胳膊伤到。 不用落终身残疾,哪怕造成不能开飞机的伤,也亏大发。 站在一个生意人的立场,陈山河这个举动实在不明智。 但是作为一个女人,她很感动陈山河的这种行为。 眨眼间,两个人你来我往过了几十招。 陈山河渐渐习惯了一条胳膊作战,变得游刃有余起来,瞅准机会,一拳打向刘刚的下巴。 第262章 你打我媳妇儿的帐还是得算 感谢混混小瞧江拾月和李笑,也感谢他在女人面前要面子,被揍得鼻青脸肿愣是没叫人。 最后被李笑拎出来一顿胖揍后问出了刘刚的去向。 事实上混混也没打算隐瞒,“我们有大嫂,你长得再漂亮也送上门也就是个玩物,还不如跟了哥哥我……” 李笑:“……” 一拳打晕混混,嫌弃得往衣服上擦手,“什么玩意?都被揍成这样还惦记……那事!” 她说不出羞人的话。 江拾月快速往混混说的方向移动,顺口安慰李笑:“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习惯就好。” 刘刚离得不远,就在三条街外一块人烟稀少的空地上。 江拾月到了跟前,心里咯噔一下。 跟上次自己被刘刚带人围了差不多,陈山河领着他三个半战友站在圈内。半个是指李刚。 当然,围他们的人比围自己那会儿多了不止一倍。 又往跟前走了几步,江拾月才发现还是大圈套小圈。 刘刚的人在外围围了两圈。 李刚毛阿平他们四个人围了个小圈,最里面站着刘刚和陈山河。 意思很明显,他们要单挑。 换平时江拾月肯定不说什么,但是现在陈山河骨折了一条胳膊,还剩一只手。 她皱眉,扬声高喊:“陈山河!” 陈山河目光往她这边瞄了眼,立即心虚地移开视线。 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没用的鸵鸟行为,又转向江拾月,笑着打招呼,“媳妇儿,你怎么来了?” 江拾月推开挡路的混混,走到刘刚和陈山河面前,给了陈山河一个“回家再跟你算账”的眼神,转脸看着刘刚,“刘刚,还记得上次输了答应我什么吧?” 刘刚本就算不上好看的脸色变得更难看。 他当然记得,以后见了江拾月躲着走。 刘刚面皮抽了抽,咬牙道:“是你男人先来找我的!” 可不是他说话算话。 他跟江拾月说完就转脸看陈山河:“你走吧!我当今天你没来过。”他指了下陈山河的胳膊,“我在报纸上看见过你,我不跟你打。我不是个好人,但绝对不是个汉奸。我不会欺负一个刚为国争光的人。看在你面子上,我跟你保证,以后不找她麻烦。” 她,指的是江拾月。 陈山河并不领情,“你要真有良心就不该该伤天害理的事。至于我的女人,我自己会保护用不着你让。何况……” 他讥讽地勾了勾唇角,“你打不过我媳妇儿。” 刘刚:“……” 江拾月:“……” “要想我走也可以。”陈山河道,“答应我刚才的条件。” 刘刚摇头,“如果事关我自己,我可以让步。跟何家有关的我做不到。” 江拾月挑眉,他说的不是不想是做不到。 “咱们单挑,你输了就去自首,把何家干的事告诉公安。”陈山河划出道。 刘刚摇头,“我不欺负残疾军人。而且,我就算自首也没用,这里的派出所不敢抓我,抓了也会放了我。” 江拾月没说话,一直静静的听着,明白过来陈山河找刘刚的用意。 就算那些大佬都愿意出面帮忙,但是就像两国交战,打起来总归需要一个合理的服众的必须打的理由。 如同清朝,所有大臣都知道和珅是个贪官,包括乾隆都很清楚,却始终没动他,直到嘉庆帝上台。 当然,何家跟和珅不一样,收拾何家用不着改朝换代,只需要足够的证据,或者说一个可以讨伐何家的明面上的理由。 比如何家跟黑道勾结。 这个证据得刘刚给。 陈山河和江拾月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刘刚的意思。 撇开“残疾军人”不谈,刘刚的意思是何家在花城只手遮天,就算是闹到派出所也会不了了之。 “行!我当你说的是实话。那这一架也得打。”陈山河垂眸看着矮他半头的青皮勾了勾手指,“你打我媳妇儿的帐还是得算一算的。” 刘刚:“……” 江拾月:“……” 刘刚犹豫。 身为一个男人,他理解并且愿意尊重陈山河给女人出气的意思。 他们这一行人最重诺讲义气。 他觉得现在跟一条胳膊的陈山河打架是欺负他。 但是鉴于有江拾月的前车之鉴他也不敢说再让陈山河三招。 “不用你让。”陈山河冷声道:“你输了答应我一个条件就行。” 陈山河话都说到这份上,刘刚只能应战。 陈山河转脸看着江拾月眼神请求,“媳妇儿……” 江拾月张开嘴又闭上,在场的大部分都是男人,不管她愿意不愿意,也得给陈山河面子。 终究不情愿地带着李笑退到李刚他们的身边,给四人包围圈添砖加瓦。 不轻敌的刘刚战斗力不容小觑。 能当黑老大的能是什么善茬?!上次不过是吃了轻敌的亏。 反倒是陈山河,一条胳膊挂在脖子上本就影响行动,还得时时刻刻提防给打石膏的胳膊造成二次伤害,一时间有些被动,落了下风。 李笑看得着急,忍不住小声咕哝:“这可怎么办?” 李刚拍了拍李笑的肩膀,“别慌。我们队长可不是普通的飞行员。” 军人除了分海陆空三军之外,下面还有很多细分的种类,比如炮兵步兵侦察兵等。 陈山河是飞行员,理论上来说,大部分训练时间都是开飞机,花在体能训练上的时间不会太多。 甚至都不如修理营的半训多。 但是陈山河入伍的时候还不到十八岁,除了学习开飞机的知识以外还会跟着新兵训练,最初当飞行员的时候还被选拔到特种部队。 到后来还是田国志硬把人要回来的。 没办法,顶尖的单兵可以选出很多,但是顶尖的飞行员万里无一。 江拾月没说话,心依然悬在半空。 她不怕陈山河落败,只是怕他胳膊伤到。 不用落终身残疾,哪怕造成不能开飞机的伤,也亏大发。 站在一个生意人的立场,陈山河这个举动实在不明智。 但是作为一个女人,她很感动陈山河的这种行为。 眨眼间,两个人你来我往过了几十招。 陈山河渐渐习惯了一条胳膊作战,变得游刃有余起来,瞅准机会,一拳打向刘刚的下巴。 第263章 你想怎么罚 一道不大的轻呼声在不远处响起。 江拾月看见众混混见怪不怪的模样,下意识往声源处看过去。 圈外稍远的地方站了一个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姑娘,距离有些远,江拾月看不清她的模样。 听喊声应该是刘刚这边的人,声音里的担忧很明显。 更让江拾月诧异地是,混混们都习以为常,反倒是刘刚的动作乱了一拍。 陈山河是绝对不会错过这种机会的。 一脚蹬在刘刚小腹上把人踹弯腰后,屈膝上顶,没受伤的右手握拳重重掏在刘刚下巴上,把刘刚打得倒飞出去。 在场的人都听见清脆的骨裂声。 “老大!”混混们惊呼。 其中一个掏出枪对着陈山河。 陈山河一个转身逼近拿枪的人,打石膏的胳膊肘重重抵住他的心口,同时完好的右手快速卸了他的枪,重新抵在他的脑门上。 其余几个蠢蠢欲动的混混纷纷被毛阿平他们几个制服。 就连江拾月脚底下都踩了一个。 混战结束时,陈山河的枪口抵在刘刚的额头上,逼迫他头往后仰。 陈山河居高临下看着刘刚,“听我媳妇儿说,你还朝她卖拥军情怀?” 本来一副准备英勇就义模样的刘刚急了,“什么叫卖?你可以打杀我不能侮辱我!” 陈山河冷哼一声,手上力道又加了些,“想玩士可杀不可辱?别侮辱士兵。我们干得是保家卫国的事,你呢?干得是祸害百姓鱼肉乡民。妇孺你们都不放过,连男人都算不上!” 江拾月微怔。大约他职业的关系,陈山河素来是个极其稳重的人,日常很少有强烈的情绪波动,像言辞这么激烈很少见。 刘刚错愕,眼睛往人群外瞄了眼,闭上眼不再说话。 倒是他手下一个混混听不下去,“你们这种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人懂什么?我刚哥当年都验上兵了,要不是因为……” 刘刚冷声制止他:“孙三!” 被点名的孙三不情愿地闭上嘴,重重哼了声。 刘刚仰头看着陈山河,“大老爷们想干什么直接说?” 陈山河:“把你帮何家做的那些见不得光事的证据给我。” 刘刚嗤笑:“别说些不现实的事。我就算不配拥军总归得对得起我们道上的规矩。有本事你直接给我一下。” 刘刚不怕死! 不光陈山河,江拾月都能清楚的看出这一点儿。 他们也同样知道,对付刘刚他们这种靠拳头吃饭的人,别想用武力胁迫。 陈山河皱眉。 江拾月拍拍陈山河的手,示意他松开刘刚。 陈山河没动,侧头看她。 “你身上那身绿衣裳让你干不来很多事,但是我可以。” 刘刚:“……” 其余混混:“……” 陈山河:“……” 大家都看着江拾月,实在不明白这么不要脸的话,她为什么可以说的这么理所当然,半点声音都不降低的。 陈山河还是收回了手。 但是枪没还给刘刚。 毛阿平李刚他们有样学样把他们的枪都卸掉没收。 临走时,陈山河冷冷地瞥了刘刚一眼,“这事还没完。” 江拾月则朝不远处那姑娘看了眼。 *** 回到出租屋,江拾月让李笑帮忙去接阳阳,自己坐在桌前倒了杯水。 陈山河挪到桌前拿了个杯子放在江拾月前面,示意江拾月他也要。 江拾月重重把茶壶往桌子上一墩,指着一面空墙:“你给我那站好。颈肩背臀贴墙立正,只能脚尖着地。” 陈山河:“……” 立马放下杯子,求饶:“媳妇儿,我错了!” 江拾月指着空墙冷笑一声,“我数到三,你要是不站,以后我住宿舍不回来了。” 陈山河:“……” 陈山河还能说什么?老老实实贴墙站着。 坦白说,除了新兵时期他还真没这么站过。 当然,现在肯定不是拼实力的时候。 没两分钟,陈山河就开始喊疼:“媳妇儿,我胳膊疼。” 江拾月讥讽道:“怎么?打架胳膊不疼,站着胳膊就疼了?” 陈山河:“……” “媳妇儿,我真知道错了。我不该骗你。不该去跟人打架。” 背对陈山河的江拾月忍不住弯了弯唇,原来直男情商不够智商可以凑,都会自己回答错哪了。 又过了一会儿,陈山河脚后跟落地稍稍活动。 “你给我站好了!这就是你认错的态度?陈山河,你糊弄我成习惯了是吧?” 陈山河:“……” 一头雾水,茫然四顾,不明白江拾月是怎么看见的。嘴上讨好道:“媳妇儿,别冤枉我,我怎么敢糊弄你?” 江拾月摆弄着手中的小圆镜子片尝试着找更好的角度,冷哼,“是吗?那告诉我说你去找田叔,却出现在青皮的地盘上是巧合?还是田叔吩咐你去的。” 陈山河下意识想答后者,话到嘴边反应过来她在诈自己,立马道:“我错了!我不该骗你。我就是想收拾他给你出气顺便警告他以后不要再来找你麻烦。不告诉你是怕你担心还有反对。” 江拾月这才回头,凶巴巴道:“你这叫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陈山河瞥见江拾月手里的镜片:“……” 这镜片还是他用碎掉的镜子磨出来的,方便江拾月在户外的时候整理仪容,没想到现在被用到了自己身上。 “媳妇儿!”陈山河苦着脸喊。 “叫姐姐也没用,你给我老实站那儿。” 陈山河莫名想起那晚她带着哭音喊自己二叔的时候的样子,眼神渐渐变得幽深,挑起一侧眉毛问江拾月,“那你想怎么罚?” “你先站好!怎么罚我还没想好呢!” “我倒是有个主意。”陈山河离开墙边,走到江拾月身边,从她身后搂着他。 “谁让你过来的!陈山河,我在生气呢!” “我知道。”陈山河低头凑在她耳边轻吻,“这不是给你赔罪来了。” 江拾月身子软了下,耳朵烧起来。 这混账现在太知道她怕什么了。 这哪是赔罪,分明是撩拨她。 江拾月板起脸试图推他:“陈山河,你态度给我端正点儿。” 第264章 段坤泽找上门 床头吵架床尾和。 下午,江拾月扶着腰坐在教室上课时,基本没脾气了。 她知道陈山河收拾青皮刘刚是为了给她出气,也知道陈山河是为了从刘刚这里撕破何家的口子。 江拾月想了想,侧过头小声问旁边的孙雪珍,“孙姐,你知道刘刚吗?” 孙雪珍茫然地摇摇头,“哪个刘刚?” 每个年代都有每个年代的烂大街的名字。 整个学院喊一声刘刚怕是得出来一个系的学生。 “就何秀香的男朋友。”江拾月说完心里一动,有什么在心里闪了一下,却没来得及抓住。 “他呀!听说过。”孙雪珍点头,其实是特意打听的。 江拾月对宿舍里几个姐妹都很好,平日里好吃好喝都少不了她们的份,知道江拾月第二次被何秀香的人给堵了之后,宿舍里的人也通过自己的方式纷纷打探过。 她有个嫁到城里的表妹,国庆去表妹家里玩时特意打听了下。 可能何家在花城的名号实在太响,还真让她打听到了点儿。 “那个刘刚以前其实不这样,就是一个普通的车间工人,在厂里有个女朋友叫阿芳……” 阿芳很漂亮,在厂里很多青年都在追她,刘刚夹在其中并不显眼。 不知道刘刚怎么打动了阿芳两个人就在一起了,气得其他青年还联合起来孤立刘刚来着。 但是,到两个人谈婚论嫁时,刘刚突然因为盗窃厂里的东西被送进了监狱。 出来后不久就跟何家搅和在一起,成了何秀香的男朋友。 大家都很可怜阿芳,因为从刘刚被抓到现在差不多五年了,阿芳为了等刘刚从年轻貌美的厂花熬成了老姑娘。 可刘刚却不要她了。 江拾月听着,脑海里莫名出现在小广场上看见的那个双麻花辫姑娘,年龄似乎能跟孙雪珍嘴里的阿芳对上。 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城里的婚姻确实开始实现自由,但是自由范围还是小。 就好像划了一个圈。 这个圈呢,达到18岁的未婚男女青年就得进去,地点限定到某某街道,某某厂。 意思找对象的距离不会太远,基本就在这个范围内,主打一个近距离的门当户对。 像那种跨越阶层的婚姻到底是少数,所以人们对轰轰烈烈的爱情更向往也更乐于八卦。 比如坐过牢的刘刚和曾经是厂花的阿芳。 阿芳像苦守十八年的王宝钏,却被榜上何家公主的刘刚给抛弃了。 他们两个人的故事被口口相传,在花城真不是新鲜事。 江拾月点点头道了谢,下课时让李笑帮忙去找那个叫阿芳的姑娘,自己则去银行取了五千块钱去找许珂。 许珂用对讲机告诉她,申请“手机”项目他导师批下来了,但是学校里能给的经费不多。 江拾月把钱递给许珂,“你先配置实验室里需要的东西,其余的钱,过阵子我再给你送。” 许珂十分震惊江拾月一个大一的学生,出手就是五千块钱。但,还是犹豫道:“怕是不太够。” 江拾月知道跟科技有关的发明都挺烧钱的,她点头,“我知道,你先用着,我很快会再给你送点来。” 从实验室出来后,江拾月也有些愁,万元户在这个时代相当于百万富翁的存在。 可是百万富翁只出不进也扛不住。 给完实验室这五千块,她自己手里已经还剩不到七千块。 前阵子刚买完卫生巾尿不湿的时候还拿了一千块给刘娴,让她找学化学的老乡们帮忙研究那玩意怎么做出来的。 好在这个钱也没有打水漂,昨天刘娴让她有空了去实验室一趟。 江拾月想了想,还是咬牙往化学系走去。 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骂陈山河。 人前的陈山河可能看起来糙汉一个,因为摆弄飞机经常一身油污,做事不拘小节,但是糙中透着正,任何人来看他也是个靠谱好青年。 可这个靠谱好青年跟江拾月在一起时就是另外一副嘴脸。 他会委屈巴巴地喊胳膊疼,说使不上力,让江拾月在上面。 完事后,江拾月感觉双.腿像是刚借来的,大脑都有些支配不了。 她不是没质问过陈山河,陈山河轻飘飘回了她一句“情难自禁”! 江拾月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恶狠狠地吃完他做的午饭就扶着腰回学校了。 一向不太关心他们动向的阳阳,还多看了江拾月好几眼,看得江拾月心里发虚。 在心里骂骂咧咧的江拾月很快挪到了化学系,见到了刘娴的老乡们也是师哥师姐们。 跟她提前十年想要手机不一样,尿不湿和卫生巾的技术已经很成熟,在国外已经是普通的日用生活品。 听说尿不湿的出现跟一对爷孙有关。 爷爷是一家日化品厂的董事长,回家带孙子的时候,发现大冬天给孩子换尿布,孩子很受罪,于是让手下的员工发明了尿不湿。 也不算是发明,因为尿不湿中的高分子吸水材料是我们国家一个从事航天材料的专家发明的,为了解决宇航员在太空中的生理需求。 江拾月会知道这一切都因为她上辈子的职业,每投资一个行业都得对这个行业有基本的了解。 一个合格的投资者最起码得知道让自己花钱的企业赢利点在哪,市场竞争如何,未来潜力如何。 江拾月见到尿不湿时多少还是有点失望。 友谊商城买回来的尿不湿和卫生巾跟她在新世纪时用的比,纸张就差了些,看着也笨重不少。 师哥师姐们做出来的比友谊商城买回来的又整体厚了一个度大了一个码,看起来有些累赘。 纸张也极为粗糙。 不过,江拾月没把失望表现出来,热情地道谢后,请实验室的人到学校附近吃饭。 结果到校门口,看见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 段坤泽的车。 她刚到校门口,段坤泽一脸气急败坏地从车上下来,大步朝江拾月走过来。 师哥师姐们都因为江拾月有了自己的项目和论文题目,对江拾月自然维护,几个学长自发挡在江拾月面前。 第265章 别忘了,我是被你丢掉的弃子 江拾月让化学系的学长学姐们让开,她自己走到最前面。 “呀?段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江拾月故作惊讶。 段坤泽几乎把一口牙咬碎,勉强维持表面的平静和往日的绅士风度,朝江拾月比了个请的手势,“江同学能不能赏光让我请你吃个饭?” 江拾月摇头,拒绝的痛快,“不能!” 段坤泽瞬间黑了脸。 “不过……”江拾月抢在段坤泽前面开口,“段走如果愿意等的话,我可以跟学长学姐们先吃完饭,再跟你喝杯茶。毕竟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我先跟学长学姐们约的。再说,段总现在怕是吃不下去饭吧?” 段坤泽眯起眼,“果然是你搞的鬼。” 江拾月一脸“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你莫名其妙!”的表情。 她路过段坤泽的时候,似乎听见了磨牙的声音。 江拾月笑,“段总,你也不用委屈,我本是一腔真诚对东盛,求的不过就是五斗米果腹。你过河拆桥砸我饭碗在先,又做出这副被人骗的愤怒模样给谁看呢?” 段坤泽:“……” 段坤泽点点头,让开路,比了个请的手势,咬牙道:“行,我等。” 学长学姐们纷纷欲言又止。 他们关心江拾月,但跟江拾月又不算熟,怕问了不该问的话。 还是刘娴替大家开口:“拾月,段总怎么一脸要找你麻烦的模样?” 他们在东盛开业前都去干过兼职,所以都认识段坤泽。 尤其是刘娴知道江拾月那段时间一心都在东盛开业的事上,早晨宿舍楼一开门她就走,晚上快熄灯了才回来。 “没事。”江拾月耸肩,“他想过河拆桥昧我的打工钱,然后发现有些钱必须得花,舍不得。” 刘娴见江拾月这态度便知道,吃亏的定然不是江拾月,没再说什么。 刘娴和她这些老乡同学都是鲁菜爱好者,江拾月便找了一家做鲁菜的饭店,点了满满一桌子菜。 菜做得比较正宗,但是面食味道差得太远。 刘娴掰开一块馒头,“好奇怪,为什么同样的面,蒸出来的馒头都不一个味呢?” 一个学姐道:“不是同样的面,咱们那边都是一年一季,磨出来的小麦面粉有嚼劲。”她捏了捏手里的馒头,“大约南方的小麦不是一年一季或者气候原因,面粉没什么劲道。” “是啊!早知道报北方的学校了。我高中老师是南方过去插队的,要不是他我都不知道这里有所大学。” “……” 几个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纷纷拿自己的老家和花城作对比,从食物比到气候又比到人文,桌上的气氛渐渐热了起来。 刘娴时不时瞄一眼坐在隔壁桌的段坤泽,终于还是忍不住又凑到江拾月跟前,“拾月,要不咱们散伙?你看那个段总一脸想拿刀砍咱们得架势。” 江拾月跟刘娴当了一段时间的舍友,知道她嘴里的散伙不是各走各的,而是结束饭局,摇摇头,“我还有事想请教学长学姐们,不着急。” 旁边一个学长耳朵比较灵,听见江拾月的话问她,“江同学,你想问什么尽管问。” 江拾月也不客气,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咱们做的尿不湿或者卫生巾能不能再薄一点儿,纸张或者布料能不能再改进一下,再柔软细致一点儿。” 学长沉吟了会儿摇摇头,“我们都仔细研究过你拿回来的尿不湿和布料。里面的吸水材料我们还可以再提升一下,尽可能做到你说的薄一点儿轻便一点儿。但是纸张不是我们的职业范围,我们不知道。” 其他学长和学姐们听见他们的说话声,都跟着纷纷议论起来。 简而言之就是高分子材料还能改进,但是柔软的纸张和江拾月所谓的无纺布他们无能为力。 但是学长学姐们都是比较负责的人,几经思考和讨论后,表示由他们来负责找同级的校友打问一下。 因为之前的大学生基本都是工农兵,很多人在上大学之前就已经工作了,所以想找一个在造纸厂上班的同学不难。 江拾月也不跟他们客气,再三道谢后,买了单才走向脸色黑如锅底的段坤泽。 段坤泽耐性几乎快用尽,终于看见江拾月过来,立马起身往外走。 江拾月也不叫他,出了门就往反方向走。 没几分钟,就听见刺耳的鸣笛声。 江拾月扭头,段坤泽从后车窗里探出头,质问她:“江拾月,你有完没完?” 江拾月故作害怕地后退两步,“段总,我胆小,你别吓我。” 段坤泽:“……”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冷笑:“江拾月你是不是以为我真拿你没办法?你信不信我能在花城悄无声息地弄死你?” “信。”江拾月痛快地点头,“当然信!我已经亲身经历过了不是?我跟你白纸黑字签的合同,你说翻脸就翻脸,不就是因为我状告无门?” 说起这事,江拾月突然想到,那是之前,现在的话,是不是可以抱抱陈山河的大.腿?! 想到这她又补了句,“所以,段总,我思来想去还是得回家叫上我男人一起。要不然我这么笨你回头把我卖了我还得给你数钱。” 段坤泽:“……” 她笨? 曾经他以为江拾月只是有点小聪明,现在…… 他觉得笨的是自己。 几经讨价还价,段坤泽还是老老实实开着车跟在江拾月身后。 江拾月表示不信任他,不能单独上他的车。 偏偏段坤泽有求于她,只能咬着牙听她的话。 江拾月回家,让阳阳先跟着李笑,自己和陈山河下楼上了段坤泽的车。 段坤泽实在等不及,就近找了家茶馆,规模不算大,但是胜在干净。 江拾月点了最好的茶,还一脸嫌弃,“段总你可真是越来越不绅士了,请客都不挑地方的?” 段坤泽顾不上跟江拾月打嘴官司,直接开门见山道:“东盛现在的困局是不是你搞的鬼?” 第266章 你试试 段坤泽冷哼一声,脸色难堪中透着憋屈,终究什么都没说。 江拾月目光微闪,段坤泽能屈能伸将来必定是个狠人,一代枭雄。 枭雄跟英雄不一样。 枭雄是反派中的BOSS。 跟这种人不好当友亦难为敌,分寸不好把握。 陈山河在桌下捏了捏江拾月的手。 江拾月侧目看她。 陈山河给了她一个“有我在!”的眼神。 江拾月心里那一点儿纠结顿时散去,心重新落回实处。 管他是不是枭雄,他欠她钱,背信弃义在先。 想到这,江拾月背脊挺直。 段坤泽咬了咬牙,强行扯出一抹笑容,“行,这次事出从急,麻烦你先将就点儿,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到香江最好的茶馆喝茶。 江拾月皮笑肉不笑,“别!我怕水土不服。再说,在大陆我连赚的辛苦钱都拿不到手,去香江我怕被人喂了鱼。” 段坤泽:“……” 他深吸一口气,“怎么会呢?毕竟咱们是朋友。” “那谁知道呢?有些人要么没朋友要么专坑朋友。” 段坤泽:“……” 他苦笑摇头:“你可真是记仇!” “段总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江拾月坦然承认。 “这件事真的是误会。咱们当初说好了等11月出了财报,才来结算10月的提成对不对?你看今天才5号,我一拿到财务报表立刻给你送过来了。”段坤泽一抬手,身后站着的助理立马把手中的箱子放在桌面上。 段坤泽把箱子打开,正面朝江拾月,推到她面前。 打开的箱子里摆放着一叠叠整整齐齐的大团结,最上面放着一份文件。 江拾月先打开文件袋,从里面抽出财务报表。 如段坤泽所说,是东盛整个10月份的财务报表。 报表上的数字很漂亮,月盈利过二百万。 后面还附带一份永安的财务报表。 东盛的营业额是永安的三倍,同时创造了花城零售业的新纪录。 东盛二十几年来,头一次大获全胜。 但是,江拾月不认为这是段坤泽良心发现把提成还给她的理由。 不过,她假装不知道,数了数箱子里的钱。 总共十万四千三百二十。 数完后,她“啪”地扣上箱子,笑眯眯道谢:“谢谢段总!如果下个月还如约给我提成的话,就不用特意麻烦段总跑一趟了,您一个电话我自己去冬生拿就是了。” 不等段坤泽开口,她又一脸歉意道:“段总,您也是。您早说是来给我送提成的,我哪能让您等我吃完饭又来请我吃茶?!罪过罪过。”江拾月把箱子推给陈山河,拉着他起身,“这样,喝茶我请,我们先去买单。” 段坤泽见江拾月拿了钱就要走,脸彻底沉了下来,他手一招,坐在附近桌上的保镖迅速围了过来。 保镖刚到跟前还没站稳,陈山河把箱子还给江拾月后动手了。 他一只手活动不便,但速度却非常快。 段坤泽都还没反应过来,几个保镖已经倒地。 “江拾月。”段坤泽再开口,绅士风度半点不在,“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江拾月短促地“呵!”了声,“段总,这话难听了吧?是你自己说来给我送提成的对不对?这提成是在东盛开业前就定下的对不对?那我现在拿到早就干完活的提成,怎么就是敬酒不吃?还是说……” 江拾月沉下脸,“段总出尔反尔已经习惯成性,给出来的钱也还想要回去?” 段坤泽掏出枪,指着江拾月,“看来我们没法好好谈了,那就只能麻烦你……” 他话还没说完,手腕一痛,手中的枪易主到了陈山河手里。 陈山河单手夺枪并且卸掉弹匣,“再让我看见你拿枪指着我媳妇儿,我再卸的就不只是枪了。” 段坤泽脸色已经说不出的难堪。 地上的保镖已经都重新爬了起来,把江拾月跟陈山河围在一起。 段坤泽摆摆手,示意保镖靠后,“江拾月,这钱你要拿走也可以,再为东盛做一件事。” 江拾月不同意,“那是另外的价钱!并且鉴于段总的人品,我只同意先付款后干活。” “你以为由得了你一个学生说了算?” “难不成你一个出尔反尔的奸商说得算?”江拾月毫不客气得回怼,“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态度。你好好说话我或许会考虑。但是你继续打算这个语气跟我说话的话,很抱歉!恕不奉陪。” 江拾月说完扭头就走,陈山河护在她身后。 保镖们纷纷看向段坤泽不知道该不该追。 “我记得你丈夫是当兵的吧?”段坤泽不紧不慢地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陈山河脚步未停,江拾月却停下来,转身面向段坤泽,“你想说什么?” “跟我作对,你们不会有好下场。要不小心弄个军打民,他……”段坤泽下巴微抬示意陈山河,“职业生涯可就毁了。” 江拾月脸色一变,刚要开口,被陈山河拦住。 陈山河越过江拾月,跟段坤泽几乎鼻子贴着鼻子,他一侧唇角微勾,只朝段坤泽说了三个字:“你试试!” 说话时,陈山河气场全开,在生死线上千锤百炼的铁血之气铺天盖地砸向段坤泽,砸得段坤泽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 他一直以为自己同类的佼佼者,也经常一句话吓得手下战战兢兢。 可在陈山河面前,他觉得自己异常渺小,胆怯。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两口子没有一个是正常人。 刚想开口,就听见陈山河道:“我虽然对黄白之物不怎么感兴趣,但是,你要敢欺负我媳妇儿,我一定让你们段家从香江除名。不信的话,你尽管试试。包括你说的诬陷。” 陈山河语气很淡,近乎平铺直叙,半点都不像狠话。 可段坤泽知道,他连标点符号都重于千斤。 第267章 开一家百货公司吞掉东盛跟永安 “我如果不同意呢?”江拾月反问。 段坤泽不说话了。 不过意思很明显,如果江拾月铁了心不肯谈,那就只能鱼死网破了。 陈山河明显不打算惯着段坤泽,拉着江拾月往外走。 大不了,收拾完何家,再收拾段家。 江拾月拍了拍陈山河的手,示意他等等。 但也只是等等,江拾月就站在原地,笑眯眯地看着段坤泽不说话也不走。 良久,段坤泽弯腰向江拾月鞠躬:“对不起!” 江拾月这才笑了,拉着陈山河走回桌边重新坐下。 段坤泽道完歉,架子也不端了,亲自给江拾月和陈山河倒满茶,才重新坐在江拾月对面,长叹一声,“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之前跟你说的都是实话,我从来没想过要过河拆桥。” 江拾月笑而不语,把网上一句名言送给段坤泽,“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随即敛了笑,“对,你是没想过过河拆桥。你只不过临时起意张冠李戴把我的功劳挪到了自己身上。你的主意当然不需要提成,反正你要的也不是这俩钱。你要的是你爹你家族长辈的认同。 本来你可以有第二种办法打发我,就是从你的私人财产里拿出我该拿的提成给我。但是你那群军师纷纷给你出主意,说我不过是个千里迢迢来上大学的乡巴佬。这辈子都没见过一万块钱,给我一万块钱足够了。反正我就算闹也没用,学校不会支持我,派出所的人你们打点过,我去告状说不定还得先把我抓起来关两天。我如果去当地政府部门闹,我相信我人都还没走到门口就会被拦回来。 如果我实在不知死活,你们手里有枪,吓唬吓唬我我也就老实了。无论怎么算也比一下给出十多万划算。” 江拾月全程都是陈述句。 段坤泽听得心头直跳,虽然跟事实多少有点出入,但是大差不差。 他低估了江拾月的聪明,难得生出几分惊惧。 难怪,这么年纪轻轻就考上大学,难怪在知道他昧下她的钱后不吵不闹就走了。 段坤泽这阵子可一直安排人守在派出所和相关执法部门的门口,却一直没看见江拾月的踪迹。 没想到她从一开始就存了防他的心思。 想到这,段坤泽摊手,“是,我确实不是好人,但你也没好到哪里去。你从一开始就埋了颗大雷不是吗?” 江拾月默认。 段坤泽指了指报表,“这报表上还缺了一项数据,如果加上的话,你真一毛钱提成都拿不到,还得倒贴一部分。” 江拾月轻扬眉梢,没说话。 段坤泽却莫名其妙松了口气,这意味着江拾月早猜到会这样,也就是说她能解决。 “我简单点儿说,现在仓库里积压的商品中很多都超过了当初的进货量。也就是说有人利用我们东盛套现。比如说我们进了一百件衣服,期间卖了三十件,最后退货三百件。” 最后一句话,段坤泽近乎磨着牙说的。 “那你找我做什么?衣服没一件是我退的。” “我都开诚布公来找你谈了,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吧?”段坤泽不满江拾月的态度,又想变脸。 陈山河拿起茶壶给江拾月添了点儿水,眼睛却是看着段坤泽的。 段坤泽:“……” 他重新放软了声音,“江同学,我是诚心来讨教的。要不然我可以直接拿着合同去有关部门告状。” “你要这么说的话。”江拾月放下茶杯,笑,“那我只能说,请!” 赔偿十分之一的利润而已,贺天宁很乐意替她出。 况且。比起被人算计,她更喜欢看算计她的人哭。 段坤泽心道回去一定要开除那帮狗头军师,让江拾月赔钱就是其中一个军师出的主意,还好他了解江拾月,没听。 有求于人,他态度十分端正,“到底怎样你才肯帮忙?条件你提。” “第一,补足五十万给我。”江拾月拍了拍身侧的皮相,“除去这十万,再给我三十九万五千六百八十块。先给钱。” 段坤泽心态瞬间又不好了,“不可能!就算按照十分之一的利润给你,一个季度也不可能有五十万块。” “是啊!”江拾月点头,“本来我估计也是三十万左右,你要再在财务报表上动点儿手脚,我能拿到二十万就不错了。但,谁让你一分钱都不打算给我呢?” 也不是没给,给了一万块。 一万块,在78年,万元户的存在。 可对江拾月来说,都不够许珂那实验室一个月的开支。 再说,段坤泽出尔反尔,她没让他十倍赔偿就不错了。 主要是知道段坤泽私人小金库赔不出来三百万。 段坤泽思索了好一会儿,中间还试图跟江拾月讨价还价,但都失败了,再三权衡利弊之后,只能咬牙答应。 “第二,帮我注册一家香江的公司,或者帮我办一个香江户口。” 这次别说段坤泽,就连陈山河都奇怪地看向她。 只是陈山河什么都没说。 他没有在外人面前质疑她决定的习惯。 “你要香江户口或者公司做什么?”段坤泽问。 “开一家百货公司吞掉东盛跟永安。”江拾月半真半假道。 段坤泽:“……” 很想说“不可能!”但是话到嘴边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才意识到,也许对江拾月他从来没小看,现在更是高看。 “放心,逗你的。帮我注册一家房地产公司实在不行的话装修公司也行。” “房地产?”段坤泽惊得瞪圆了眼,“你?对不起,不是我小看你,五十万在我们香江开房地产公司会被人当作疯子的。” 买块地皮都不止五十万。 “你只管帮我弄好,干什么用就是我的事了。” 段坤泽点头,“好,没问题。”房地产大佬们会教江拾月做人的。小姑娘是有几分本事但也太狂妄了点儿。 五十万就想开一家房地产公司?! 难度大约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样。 “第三……” 第268章 千年的狐狸 江拾月不说话。 陈山河低头看着茶杯,也不言语。 不得不承认,在经商这个领域,他确实帮不上江拾月什么忙。 寻常老百姓整个家庭省吃俭用辛苦劳作,一年到头只能攒个两三百块。 富裕点的人家一年能存五百元绝对是村里的有钱人。 身边的战友也有城里的,普通的工薪家庭,一年也就存个五六百。家里是干部的也就存个千儿八百块。 而且这个存款不一定是年年累计的。 比如说好不容易存够三五百块,家里有儿子娶媳妇儿的说不定就一把掏空。 或者家里有生病的老人,常年针药不断,也会入不敷出。 总而言之,一万块钱是寻常人家见都没见过的数字。 可江拾月和段坤泽开口就是以万为单位。 就好像钱在他们眼里只是个数字。 若真从商,他还真不一定有江拾月这种魄力。 难怪她总说她来养家,两个人在各自的领域一起努力。 陈山河舌尖抵了下上牙,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努力训练,争取在飞行员的成就上多加分。 家有能妻,不努力不行。 段坤泽举手作投降状,“行,你说。” “第三,周末或者节假日的时候你们客流量往往比较大,需要招临时工的话,请以我们学校为先。最好是留出那么几个位置给我们学校的特困生。比如留一个柜台专供我们学校的学生打工。” “你们天天有课怎么打?我们柜台总不能没人吧?” “我们全校的课又不统一,今天你有课,明天我有课,大家谁没课谁来。我们自己排班,保证不给你耽误事。” 段坤泽想也不想就点头,“行!小问题。” 他这里又不是国营,用谁不是用? 自己提的要求段坤泽都答应了,江拾月也就摆出了解决问题的态度,“所有来退换货的商品你都退换了?” 段坤泽点点头又摇摇头,“想换商品的都换掉了,想退换商品的,退掉一部分,剩下大半还没有。我让服务台跟顾客说退货需要走财务流程,需要一周才能退。” 最开始,有顾客拿着会员卡和购物小票过来,前台就给办理退款。 后来是仓库在盘点时先发现不对劲,出入库数量对不上,经过层层上报到段坤泽这里,段坤泽决定先看看。 这一看就看出了问题,实际交易量远远比不上退货量。 段坤泽让下面的员工仔细盘查,发现商品确实是自己家进的,连产品批号都一样。 所有的人加班加点查了五天都查不到问题所在。 军师们建议立即终止三包服务。 段坤泽不同意,这个三包服务让东盛的顾客黏性变得很高,日流水稳中上升。 别说终止三包,他们借口财务算账晚一周退货,都已经有不少顾客来闹事了,若真取消三包,恐怕又会重新回到跟永安平分秋色的时代。 但,不终止,这么退货下去,东盛同样扛不住。 问题到底出现在哪呢? 最开始,段坤泽从来没想过是江拾月动的手脚,直到段坤泽遇见贺天宁。 按理说东盛和永安两家商场打擂台这么久,第一次胜负差距这么大,贺天宁应该暴躁如雷才对,可并没有。 他看起来心情甚至不错的样子。 段坤泽便知道,其中一定有永安的手笔。 他故意讽刺贺天宁,嘲笑他是手下败将,说两家均分零售业的时代即将终结在他们手中。 果不其然,贺天宁顿时急了,让段坤泽别得意太早还让东盛准备个大一点儿的仓库,否则怕东盛装不下。还阴阳怪气问段坤泽一直卖货却不赚钱什么滋味。 段坤泽当时很生气,跟贺天宁两个人狠狠打了一架,回到家洗了个冷水澡后冷静下来。 他跟贺天宁也算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不是兄弟但是比兄弟还了解彼此,这不是贺天宁的行事风格。 倒是有几分像江拾月的手段。 让你在不知不觉中就被牵着鼻子走。 于是他就吩咐手下去查,江拾月从东盛离开后的行动轨迹。 有人说亲眼见她去过对面。 段坤泽当时就断定,这是江拾月的手笔。 花城东盛的高层开会纷纷讨伐江拾月。 有人建议套麻袋吓唬江拾月。 有人建议再给江拾月一万块处理麻烦。 还有人建议去江拾月学校闹或者通过地方向学校施压。 现在高考刚刚恢复,所有的人都提心吊胆生怕一朝回到解放前。 尤其是大学,现在在教课上都十分谨慎。 要是知道有学生经商插手资本界,江拾月的大学生身份怕是保不住。 段坤泽承认他是有那么一瞬间心动这个提议的。 没有人喜欢被人算计,他也不喜欢。 所以他很想再看看江拾月受尽委屈却无法声张的模样。 但也只是一瞬间。 第一,他算计江拾月在先。 第二,江拾月能留一次后手就能留第二次。 第三,直觉告诉他,不能上大学对江拾月谈不上是威胁。他陪江拾月去过友谊商店,听她跟店员用英文沟通过,说英语比他还正宗。 第四,他要是真这么做了,跟江拾月的梁子怕是再也化不开。恐怕真会把江拾月推到永安去。 第五,他们就是看轻了江拾月才会遭到此劫,如果再惹恼江拾月一次,很难说东盛处境会不会雪上加霜,严重点说,指不定东盛都得消失。 所以段坤泽坚持来跟江拾月“谈判”,并且从私人小金库里掏出了应该分给江拾月的钱,来找江拾月。 十万块不过是他一个月的零花钱。 *** 江拾月不意外段坤泽的做法,这也是个千年狐狸,精着呢! 唯一吃亏的就是经验不足。 “做的不错!”江拾月衷心夸奖。 段坤泽:“……” 他不缺妈。 “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江拾月笑而不语。 段坤泽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忙安排人去取钱。 一次性取五十万块,恐怕没那么快。 段坤泽问出心中的困惑,“那天你从东盛离开后去永安找贺天宁了?” 第269章 一万块买一个问题的答案 段坤泽作为一个背信弃义者当然不能说不行,但又咽不下这口气。 忍不住刺了句“我还以为你真疾恶如仇!会跟陷害过你的永安老死不相往来呢!” “我是小心眼记仇!”江拾月坦然道,“但是,人嘛!不能跟钱过不去。商场上不是有句老话叫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吗?退一万步说,就算我真记仇,谁惹了我我就再也不跟谁合作,段总,别忘了你得罪我的比永安还狠!照你的说法你都不应该出现在我面前。” 段坤泽:“……” 是他自取其辱了。 江拾月显然对段坤泽只剩利益关系,对他无话可说,和钱无关的话题都爱答不理的。 很快,段坤泽的下属气喘吁吁的把钱取了回来。 鉴于段坤泽的人品在她面前破了产,江拾月一一清点完现金才开口。 “现在你手里的库存比理应有的库存多了多少?折算成现金。” “暂时还不算太多,今天仓库给我的数字是一万三千二百块。”段坤泽说完又补了句,“溢出一万三千二百块。” 江拾月点头,二话不说从自己的刚到手的五十万里抽出一万块推到段坤泽面前。 段坤泽傻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把溢出的这一部分货物给我,我把钱给你。剩下的三千二百块你自己掏。” 段坤泽:“……” 表情十分复杂,“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办法?” 出钱买? 还是用他的钱。 “当然不是。”江拾月摇头,“这是解决既定损失的办法。不是解决剩余问题的办法。” 段坤泽松了口气,默默听着。 “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亲人而是你的敌人。对别人来说悄无声息的做成这件事也许很难,但是对永安来说很简单。因为你们跟永安是同一家进货渠道。毫无疑问那些被退回的商品是永安的。” 段坤泽:“……” 所以说他是以售价从永安进了一批货呗? 只是…… 段坤泽不解,“所有来退货的人都是拿着会员卡和购物小票的。” 会员卡做过防伪而且店里都有登记记录。 他开始也怀疑过有人拿着假会员卡过来,但是每一张会员卡都能对上,全部是真的。 江拾月摇头轻叹,“感情段总那点坏心眼都用在我身上了是吗?有钱能使鬼推磨,高价找顾客买点儿会员卡不是难事吧?” 段坤泽:“……” 是啊,买会员卡很容易。 他没再问有了会员卡购物小票怎么办。 能买会员卡自然能买购物小票。 会员卡是十块钱买的,大不了花十五买回来,顾客再花十块办一张就是了。 不需要退货的顾客拿着购物小票无用,稍微给点钱就能买到手。 有会员卡和购物小票,难道偌大的永安会缺同款商品吗? 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永安把略高于进货价的货物以销售价卖给东盛。 “那以后贺天宁再弄这一招怎么办?”江拾月笑,“做防伪啊!事实上,现在东盛的商品上也有东盛的标志。以后除了会员卡和购物小票还要看东盛专属防伪,这样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件了。” 这一招的灵感来自上辈子的某水果手机。 曾经,水果手机风靡全世界,但是某一批次出了问题,厂商为了挽回声誉表示召回全球手机。 但是,意外来了。 销售记录显示他卖给C国一百部某型号的水果手机,却召回了五百部。 质检都查不出来问题。 所以当时陈山河提醒她要提防段坤泽的时候,她就想到了这件事。 如果段坤泽诚心跟她合作,她就投桃报李,权当给他做防盗了。 如果段坤泽欺负她弱小,她就以牙还牙,让他知道当恶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 从茶馆出来,江拾月先把四十九万存进银行,才搭段坤泽的车去东盛。 江拾月在一堆退货中,很快把货物一分为二,其中比较少的一堆货物都不是东盛的。 段坤泽看着某件衣服内侧缝隙里的暗记,神色极其复杂。 原来,早在她喊同学来帮忙移动柜台的时候就顺手在所有商品上都做了东盛的暗标。 他很后悔。 如果不是他为了家族地位抹杀江拾月的存在,又不愿意自掏腰包弥补江拾月的损失,日后有江拾月相助他必定成为段家接班人,说不定日后会直接收了永安,成为零售业唯一的霸主。 可惜没有以后,他深知江拾月这次会帮自己是不想白白付出劳动。他们不会再有合作的可能。 江拾月也不是不记仇,只是跟永安得罪她不一样。她在东盛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出了那么多好点子,就算再讨厌他,那些点子已经付诸实践,是收不回去的。 所以她根本不是原谅他。 想清楚的段坤泽只能尽可能的减少跟江拾月之间的矛盾,亲自押车把那些不属于东盛的货物送到江拾月学校门口,又拿出一万块给江拾月。 江拾月没接,挑眉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买你一个问题的答案。” “你先问。”江拾月十分警惕,什么问题价值一万块。 “你既然有办法分出来那些是东盛的那些是永安的。为什么会自掏腰包?我们明明可以把这些东西退给永安。”不用江拾月,他段坤泽都有办法证明东西是永安的。 江拾月想了想,把一万块钱接过来,给他答案:“因为我又不是你!干不来过河拆桥的事!” 段坤泽:“……” 他不甘心一万块只买来一句骂,追问道:“什么意思?” 江拾月歪头解释:“知道被你坑的那天我去找贺天宁谈合作了。让他买会员卡收小票退货的也是我。” 但是,当时的贺天宁并不肯帮忙,他这人属于那种喜欢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 他永安很惨,但他也很乐意看江拾月在段坤泽那儿吃瘪,谁让江拾月帮东盛出主意的。 是江拾月承诺等事成后,会帮永安出一个能对付东盛的好点子,才点头。 第270章 我真有金手指 被背刺的段坤泽:“……” 有些酸,“贺天宁在小吃摊上可是要对付你的?你就这么不计过往的帮他?” 他坑她一把,她还讹了他二十万块呢! 贺天宁给什么了?! “他虽然也不是东西,但是他不背后捅刀子。” 段坤泽:“……” 最终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还想一万块买个和平相处,现在看来可能性也不大。 不知道江拾月给贺天宁出的是什么主意呢? *** 陈山河看着被货物堆满的出租房,问江拾月,“不打算在这里住了?”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陈山河也。”江拾月抬手用手里的万元大团结抵在陈山河下巴上,流里流气道:“走,爷带你买房去!” 陈山河:“……” 他没躲,只是伸手在江拾月心口处不轻不重地捏了把,“谁是爷?” 江拾月咯咯笑着躲开。 两个人刚下楼正好看见李笑带着阳阳回来。 李笑表示去找她哥李刚留下阳阳就跑了。 江拾月蹲在阳阳面前,“阳阳,我们在这个城市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好不好?” 阳阳歪头,“那我能跟麻麻住在这里?” 江拾月点头,“当然。我上学你上幼儿园。” 阳阳点头,“好。” 陈山河:“……” 所以我的意见就这么不重要? 78年买房跟新世纪不一样,就算兜里有钱也不是说买就能买的。 就算有门路也不可能当天就买。 晚上一家三口住在花城最好的酒店里。 床是席梦思的,阳阳开心地在床上玩跳跳床。 难得见他有符合这个年龄段孩子的一面,陈山河和江拾月都没制止。 江拾月开了瓶买来的红酒,醒好后,倒了两杯,端到阳台上。 倚在栏杆旁看夜景的陈山河听见开门的动静回头。 主动上前接过江拾月手中的酒,另外一只手习惯性的想去搂她的腰,却因为吊在脖子上,抬到一半被勒回来。 江拾月学陈山河的模样倚着栏杆眺望。 陈山河皱眉,“小心点儿。” 这种半封闭的阳台观景很好,但是危险系数也很高。 “你刚看什么呢?” “看这座陌生的城市。” “嗯?”江拾月侧头看站在身边的陈山河,不明白一座陌生的城市有什么好看的。 “不是说要在这里安家?”他记得她说要在这里买房的。 江拾月神情瞬间变得复杂,三秒过后变为哈哈大笑。 看她笑得花枝摇曳,陈山河眉梢挑了挑,但是没说什么,就静静的看着她。 江拾月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一手捂着肚子,另外一只手想去擦眼泪却端着酒。 陈山河看不下去,把酒杯换到吊着的手里,用拇指轻轻蹭去江拾月眼角的泪,幽怨道:“我是讲笑话了吗?” 江拾月摇摇头又点点头,还是忍不住笑,一边笑一边道:“首先,我很感动你的态度。” 她说买房,他连一个不字都没说就已经开始思考在花城安家的事。 但是。 江拾月酒杯在陈山河手里的酒杯上轻碰,薄唇轻抿酒杯边缘,微微仰头。 红色的酒液顺着透明的杯壁滑入殷红的唇。 陈山河眼神暗了几分,喉结不自觉地滚了两滚。他单手扣住江拾月的腰,在她拿开酒杯的瞬间吻了上她的红.唇。 甘甜的酒香渐渐染上情.欲。 两个人分开时,呼吸都变得急促。 江拾月甚至需要倚在陈山河身前才能站稳身子。 陈山河透过大大的窗户往在卧室里研究新床的阳阳看了眼,努力平复呼吸的同时转移话题,“其次是什么?” 江拾月思考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是追问自己刚才的话。 有首先自然也有其次。 “其次呀?就是买房子不等于在这里安家。” 陈山河挑眉,脸上是显而易见的不解。 江拾月又抿了口酒,食指在陈山河胸膛上轻戳,“房子代表的是落脚处,家人在的地方才叫家。就比如现在,这家酒店的这个房间就可以算是我们的家。银城的家属院算,学校家属院的出租屋也算。在这里买一栋房子你在我在阳阳在的时候是家,假如我们都不住这里,那么这就只是房子。” 陈山河皱眉,“不常住,为什么要买房?” 按照江拾月的意思,在这里上完大学可能就不来了。 “升值。”江拾月踮起脚尖又嘴对嘴喂了陈山河一口酒才继续解释,“比如现在买一套房只要一万块,二十年后说不定就是两百万两千万块。” 陈山河笑,“看出来你喜欢做生意了。连房子的主意都打。可是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做买卖的。” “你不懂!”江拾月摇头晃脑,空着的手食指竖起在陈山河脸前晃了晃,“房子不光能买卖,未来还是最大的买卖。” 陈山河眯起眼,抓住重点:“未来?” 江拾月点头,“二十年后,新世纪初期就是未来。” “你为什么会知道?”陈山河追问。 江拾月骄傲的一挺脖子,“身为一个投资者,没点前瞻眼光怎么能行?何况我还有金手指!” 她竖着的食指在陈山河鼻尖上轻轻戳了戳。 晚上一家三口吃饭的时候已经喝过不少酒 陈山河知道,江拾月这是醉了。 一时间哭笑不得,竟然会把一个醉鬼的话当真。 他仰头喝尽杯里的红酒,揽着江拾月的腰往客厅里拖。 她摇摇晃晃站在阳台上太危险,他现在一只手不方便,不敢保证两个人的安全。 江拾月一边放任他搂着,一边还不停地动自己的手,“我真有金手指!” 陈山河:“……” 他不想跟江拾月讨论手指是不是金的问题,问她:“就算将来房子升值也是将来的事,你现在买是不是早点儿?” 第271章 冒名顶替上大学 陈山河黑眸闪了闪,心头被温柔缠绕,轻笑:“哪能经常四处跑?!” 出趟远门不容易,就好像从老家到银城,坐火车还得四天三夜。 全国各地? 坐卧铺也累死。 “怎么没有?”江拾月梗着脖子反驳,“等过几年民航从你们空军划给地方,普通百姓就能实现坐飞机自由了。到时候想去哪就去哪儿!” 陈山河瞬间清醒了几分,眼神变得有些深,眨也不眨的看着江拾月,像是穿过这副皮囊看清里头的灵魂。 民航划出空军这事虽然还没定下,但是上头已经有了想法。 就在上个月,总设计师说民航要用经济观点管理。 而部队是军事化管理。 所以民航真要归为地方管理? 问题是他都不知道的事,江拾月是怎么知道的? 陈山河恍若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刚才还炙热充血的小腹现在一路凉进心里。 他怔怔地看着江拾月。 如果她真是用某种手段替换了她原本的妻子,那么目的是什么? 窃取情报? 可是窃取情报难道不应该离他近一点儿?住在大院里不是更方便得手?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到这么远的花城来? 再想想江拾月赚钱的速度和手段,他实在想不出来她当间谍的理由。 可是这一切也让陈山河笃定,眼前这个跟他亲密为一体过的女人绝对不是他原来的妻子。 “以后火车也会提速。卧铺不用社会地位人人能买。速度非常快。快到从银城来花城最多一天就够……” 江拾月闭着眼,声音越来越小。 陈山河想了想把江拾月抱进浴室放进浴缸里,把她的衣服脱了下来。 以前偶尔也有白日荒唐或者拉着灯做,但他从来没有用这样清醒的目光去看她。 江拾月很白,白到在暖黄的灯光下都依旧如暖玉一样。 她很瘦,脖子修长锁骨分明。 陈山河目光一寸寸从江拾月身上掠过,到心口时,不自觉舔了下唇,心想她体重一部分都长在这两团上了。 再往下是平坦紧致的小腹,笔直修长的腿。 陈山河目光着重在几处有印记的地方落了落。 她锁骨旁的痣,右侧绵软上一个尾指甲盖大小的心形红色胎记,大.腿上方内侧也有一处痣。 陈山河拧开淋浴喷头,调好水温放进浴缸里,看着温热的水一点点把江拾月包裹。 这具身体无疑属于他的妻子,如假包换。 难道换的是灵魂? 陈山河随即摇摇头,觉得自己疯了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 江拾月忙着四处奔波寻找合适的住房时,陈山河也没闲着,带着他的战友四处搜集何家犯罪的证据。 这天下午江拾月没课,一下课就想跑,被等在门口的李笑拦住。 “月月姐,我找到阿芳了。” 李笑骑自行车载着江拾月往城区走。 “阳阳呢?”江拾月随口问。 “跟着山河哥他们了。” 江拾月点点头。 李笑跟阿芳约在一家国营饭店见。 阿芳看见江拾月时愣了下,随即起身就要跑。 江拾月猜她这是认出了自己,忙拦住她,“别跑,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阿芳看看江拾月又看看李笑,老老实实坐了回去。 不坐也跑不了。 “那天我们跟刘刚打架时,在旁边喊‘小心’的就是你吧?”江拾月先开口。 阿芳侧过脸,“你认错人了。” 江拾月笑,“你没认错人但是你看错人了。” 阿芳错愕抬头看着江拾月,似乎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我说的是刘刚。我听我同学讲过你跟刘刚的故事,虽然可能事实有些出入,但总归是个浪漫的爱情故事。就我看见的来说,他配不上你也不值得你痴心等他这么多年。” 刚才还一直怯懦的阿芳突然激动起来:“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说他?是我配不上他!是我害他成为现在这样子的。” 阿芳说着哭了起来。 李笑凑到江拾月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话。 江拾月明显很诧异,眼神向李笑求证。 李笑点头。 江拾月倒吸一口气,心道恋爱脑不可取! 古有王宝钏挖野菜今有阿芳…… 江拾月摇摇头,轻叹,“是不是你害他的我不知道,但你确实害了我。” 阿芳:“……” 红着眼望着江拾月喊冤:“我都不认识你!” 不认识怎么害? “你不认识我,但你应该认识何秀香吧?” 阿芳身子一僵,没承认也没反驳。 “她是我的室友。”江拾月道,“就因为我没乖乖受她冤枉,她就在校外找人来学校围堵我。如果不是我同学帮忙,你应该知道我会是什么下场吧?” 阿芳又是一颤,良久嗫嚅着道歉:“对不起!” 江拾月:“……” 就这包子性格,难怪会被人欺负成这样。 但,还是故意追问:“你道什么歉?” 阿芳:“……” “我……我……她……” “因为原本该成为我室友的是你对吗?” 阿芳顿时止了哭,瞪大眼看着江拾月,满脸震惊,说不出话,“你……你……” “我怎么知道?”江拾月自问自答,“查的。” 阿芳:“……” 真坦然。 “她找人堵我,又让刘刚带人在校外持枪打我,还曾试图联合我的同学孤立我。难道我不应该查她?” 阿芳点头:“应该。” 何秀香有多坏,她比谁都清楚。 “可是……”阿芳不解,“你找我做什么?” “去我们学校举报何秀香冒名顶替你上大学。” 没想到阿芳想也不想就摇头,“不行!” 李笑都忍不住开口:“为什么?她冒名顶替你上大学你都不生气?她还抢了你对象!” 换她,提刀杀人的心都有。 阿芳一脸痛苦,两手紧紧地攥着衣襟,“不生气,因为我是自愿的。” 江拾月:“……” 顿时恨不得给她一耳光。 最怕这种拎不清的恋爱脑。 自以为奉献感动了别人实际上只感动了自己。 最后仇者快亲者痛。 而且,这种人往往最不听劝,不撞南墙不死心。 第272章 难怪很多人喜欢吃软饭 阿芳说是何秀香来找她的,说只要阿芳把大学名额让给她,等她大学毕业就把刘刚还给阿芳。 江拾月:“……” 李笑:“……” “你竟然信了?”李笑一脸不可思议,“虽然刘刚特别不是人,但他也真不是东西。怎么可能让两个人拿他当交易让来让去?” “你别骂他,他是好人!”阿芳抗议。 李笑:“……” 这时候还护着呢! 江拾月道:“我猜刘刚压根不知道这事吧?” 阿芳犹豫了下点头。 “这样,我们说话你听不进去,你把这事告诉刘刚,看他什么意见?”江拾月给出建议。 阿芳摇头,“不行,何秀香说不能告诉阿刚,否则她就不离开阿刚。” 李笑翻白眼,“她不离开刘刚,刘刚开始离开她啊!你是不是傻?” 阿芳又开始掉眼泪,“阿刚现在喜欢她怎么可能会离开何秀香。” 李笑:“……” 最终朝阿芳竖起拇指:你牛! 江拾月也有些无语,实在没想到这个阿芳能包子到这种程度。 最后,江拾月结了饭钱,带着李笑去夜总会找刘刚去。 这回下边的混混都认识江拾月了,知道她看着漂漂亮亮牲畜无害,实际上是个狠茬子。老老实实去通报,把刘刚从睡梦中叫醒。 刘刚一听是江拾月来了,顿时也清醒了几分,如临大敌。 结果到了包厢,看见就江拾月跟另外一个姑娘,瞪了手下一眼,让他们都滚了出去。 “来找我什么事?”总归不能再打一架。 他现在看见江拾月实在有点头疼,两口子一个比一个狠。 “你知道何秀香顶替阿芳上大学的事吗?”江拾月直奔主题。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刘刚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李笑又重复了一遍。 刘刚脸色大变,不由自主后退两步,随即稳住身子朝江拾月怒声道:“你少挑拨离间!” 江拾月翻白眼,“挑拨离间的前提是我打不过你还想干掉你。你一个手下败将我有什么好挑拨的?” 刘刚:“……” 反唇相讥:“既然如此,我们的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江拾月只看刘刚得知真相时的反应就知道他对何秀香没那么忠心对阿芳也没那么绝情。 “还是有关系的。”江拾月摇头,“毕竟你现任女朋友没事总想置我于死地。而我跟你前女友那个受气包可不一样,做不出来坐以待毙的事。” 听宿舍里的姐妹说,何秀香两次找校外人堵她不成,便直接带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女青年去宿舍堵她。 可惜江拾月搬到校外去,她没堵到人。 还有两次早在传到江拾月面前,就被毛阿平他们处理好了。 刘刚听到“受气包”三个字,眼神闪了闪,语气松动了几分,“你们想怎么样?” “不是我们想怎么样是你想怎样?当然,你如果想劝说阿芳去我们学校举报何秀香的话,我也可以帮点忙。比如直接带她去校长办公室,并且保障她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安全。” 刘刚:“……” 过了会儿,刘刚道:“我考虑一下。” 江拾月二话不说抬腿就走。 李笑追上江拾月,小声问她:“姐,现在就走?那他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江拾月耸肩,“不知道,不过很快应该就有答案了。” 自古以来就不泛冒名顶替上大学的例子。 如今科技不够发达,防作弊手段不够强,替考替上大学的例子更是比比皆是。 但,同样,刚恢复高考的第一年,大学生特别珍贵。 家里考上一个大学生那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 就算刘刚不在乎阿芳愿意忍气吞声,阿芳父母也不会妥协的。 当然,阿芳有弟弟,又和家里闹的关系不太好,如果何家愿意花钱息事宁人,阿芳父母大概率会妥协。 对江拾月来说,只要有人闹何家就够了。 所以刘刚同意不同意并不重要。 “所以我们现在要去阿芳家?”李笑问。 江拾月摇头,“先等等,如果刘刚能说服阿芳站出来的话就不用告诉她父母。” 因为当事人手里的证据更能锤死何秀香。 *** 江拾月找到房子的同一天,刘刚带着阿芳过来找她。 江拾月的新房子地理位置不错,出入十分方便,周边学校、银行、商场应有尽有。 到花城理工大虽然有点距离,但对现在的江拾月来说也不再是问题。 她在拿到五十万块的第二天,就花十万买了一辆代步车。 陈山河被江拾月带到卖汽车的地方时真惊到了。 原来赚钱容易的人花钱也这么容易。 78年汽车主要依赖进口,十万的轿车能买帝都十套四合院但只能买一辆低配的代步轿车。 工业水平还远远落后,汽车功能还不够齐全,简单说就是汽车远没有新世纪那么好开。 在新世纪,所谓自动挡跟老头乐差不多一样属于傻瓜式驾驶,只是速度更快。 现在是纯纯的手动挡。 当然无论什么时代开车都需要驾照,只是现在管得不严。 江拾月结完账,陈山河还在新提的轿车面前站着。 “怎么?不喜欢?”江拾月问。 陈山河摇头,“我只是在想,难怪很多人喜欢吃软饭,确实好消化。” 包括他在内的同辈人,还辛辛苦苦努力攒老婆本,他已经沾媳妇儿的光开上小轿车了。 江拾月“噗嗤”笑了出来。 也想起了刚穿过来那天的窘境。 那天,陈山河应该特别生气。 但是他也没说什么重话,最重一句也不过是指着自行车说那是大刘省吃俭用攒了两年才买的。 一辆一百五十块的自行车,大刘需要攒两年。一辆价值六位数的轿车,江拾月花了一个月赚了五辆。 陈山河那一刻突然就想开了。 就好像他觉得很轻松的训练其他战友练到吐血都过不了一样,在绝对的天赋面前,努力有时候会变得可笑。 还好,天才总是绝无仅有的。 第273章 买车买房 一家三口特意在酒店吃了顿豪华大餐庆祝。 调整好心态的陈山河也加入找房子的行列。 打不过就加入。 在78年,多数农民住的是自建房,多数工人住的是单位福利分房。 真正有属于自己可支配房子的反倒是少数。 就算自有住房很多人并没有房产证,官方也不支持买卖。 不过不管什么年代,都有中介。 只要肯花钱,自然会有人自告奋勇来解决难题。 陈山河某个战友的远房亲戚,特别远的那种,早些年就移民了,家里一栋洋房闲着,听说有人买房特别高兴,给出的价格特别合理。 合理到江拾月怀疑真假的地步。 陈山河那个略沾亲带故的战友说,他亲戚的原话“这年月有人肯出钱买房就不错了,要价高了把人给吓跑了怎么办?” 江拾月:“……”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冤大头还是对方是冤大头。 这个战友的亲戚恰好是有房契的那种,过户手续相当顺利。 当然,也是软妹币的魅力——请人办的。 拿到钥匙后,江拾月在最好的酒店请亲朋好友吃饭。 对现在的江拾月来说,粮票布票已经不再是困扰。 有钱能使鬼推磨,买点票算什么难题? 她在花城的朋友就是几个舍友、化学系几个校友学长学姐、许珂以及实验室的人还有李笑。 陈山河这边有几个战友还有田国志。 田国志本来是要回银城的,结果差人仔细打听了何家的事后,气得表示何家一天不除他一天不回去。 陈山河乐得趁机留在花城。 当然,田国志只是气话,时不时还是得回银城。 好在飞机是人家单位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倒也方便。 段坤泽不知道怎么收到消息不请自来。 段坤泽前脚刚到,贺天宁后脚就跟了过来。 两个人比赛似的,贺礼一车一车的送。 江拾月笑眯眯的收了礼,转脸把他俩单独安排在一桌,美名其曰是对他们两位大佬的尊重。 实际是嫌弃他们格格不入,会影响别人的食欲。 陈山河跟江拾月作为东道主,自然少不了给在座的敬酒。 贺天宁想说什么,但是看了眼段坤泽,到底忍了回去。 倒是段坤泽一脸复杂,“江同学花钱跟做事一样,都喜欢大手笔。” 又是房又是车的。 主要花的是他小金库的钱,肉疼。 江拾月十分乐意刺他,朝他举杯,“还得感谢段总大力支持!” 东盛在永安很少有秘密,贺天宁唯独不能同步的是江拾月而已,闻言幸灾乐祸道:“你是得感谢段总。从小到大压岁钱都贡献给你了。昨晚我隔着一条街都能听见段总未婚妻哭。段总办公室的灯更是一晚都没熄,想来大约是和算盘同.眠。” 说着往段坤泽的膝盖处看了眼,意思不言而喻。 段坤泽也不是个吃亏的,淡声反驳:“是比不了贺总,大约怕太太睡的挤,连家都不回夜宿办公室。” 东盛在永安是透明的,但是永安在东盛这边也没什么隐私可言。 贺天宁嘴角抽了抽,还想开口反驳。 江拾月忙打了个圆场,一语带过,跟他们碰完杯,拉着陈山河躲开。 狗咬狗一嘴毛。 江拾月乐得看热闹,却不想加入。 给大佬拉架是要付出代价的。 *** 嫁给兵哥哥的另一优点在打扫房子的时候体现的淋漓尽致。 陈山河带着几个战友只用了短短两天时间就把房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打扫得焕然一新。 江拾月下课回来差点没认出来。 就连阳阳都戴着报纸叠成的小三角帽,弄得一身泥污,白嫩的小脸蛋上还沾着点油漆。 江拾月围着房子转了一圈,只能感叹:不愧是特种兵! 她买的这栋房子是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洋楼,之前因为年久失修外墙漆大面积脱落,斑驳不堪,院子里杂草,不夸张的说真有一人高。 充当院墙的栅栏,锈迹斑斑,有几处直接倒塌,起不了半点防护。 房间内更是惨不忍睹。 南方潮湿,墙壁上四处是霉斑,几乎看不出来墙壁原本的样子。 屋内的家具多数倒是上好的实木,可惜样式老旧,江拾月实在看不上。 但,现在整个房子大变样。 围栏重新换了新的,院子里寸草不生,露出了原本的青石板。破旧的凉亭焕然一新,陈山河还腾出功夫在角落里安了一架秋千。 外墙重新粉刷过,看起来富丽堂皇。 房间内的墙壁都重新粉刷过,落伍的家具都被清理出去,房间里虽然有些空荡但是看起来宽敞多了。 陈山河从江拾月身后抱起她,“可还满意?” 江拾月点头,身子后仰,靠在他胸膛上,“简直不能更满意了。” “这么满意今晚是不是有什么奖励?”陈山河说着手从她腰窝上移,暗示,不明示的捏了捏。 江拾月脸倏地烧了起来。 自打两个人成为真夫妻以来,反而聚少离多,很少有时间在一起腻歪,在这种事上难免会害羞,不过江拾月没躲,咯咯娇笑,“就怕你晚上没力气。” 陈山河眉毛一挑,“你晚上别哭着求饶就行!” “谁求饶谁是小狗。” 晚上,江拾月梨花带雨,颤着嗓音“旺!旺!” 当然,这是后话。 陈山河话音才落,就听见院子里有人问阳阳,“小朋友,你.妈妈是不是江拾月?她住在这里吗?” 阳阳自然不会回答陌生人的问题。 江拾月从窗户往外探头看了眼,是刘刚和阿芳。 她牵着脸色不太好的陈山河下楼,还劝他:“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陈山河冷笑,“看不出来,你倒是有颗菩萨心肠。” 江拾月乐不可支,“错!我不是菩萨,我只是个生意人。” 菩萨普度众生,生意人只谈利弊盈亏。 刘刚一见江拾月出来,就道:“我们愿意去举报何秀香冒名顶替!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第274章 阳阳天赋觉醒 阿芳轻扯了下刘刚的衣袖,“江同志说的对,这是咱们得事。” 刘刚不语。 江拾月示意陈山河抱起阳阳,对刘刚道:“既然你们还没想好,可以再回去想想。” 说罢转身往回走。 眼看江拾月拉开一楼客厅的门,刘刚急了,“求你。” 江拾月这才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刘刚他们。 刘刚侧头看了眼身边的阿芳,表情痛苦目光坚定,“我们愿意去学院举报何秀香!但是得求你在之后帮忙保护阿芳。” 江拾月不算太意外,但也有点意外。 以何秀香那小肚鸡肠的为人,在阿芳举报她之后,肯定会大肆报复她,这点在意料之中,但是…… 江拾月倒转食指指着自己,“你让我保护她?你呢?” 刘刚自己不就是黑道老大? 刘刚苦笑,“我不过算是个打手,黑街真正的势力属于何家。如果我选择背叛何家跟阿芳在一起,我自己也会面临何家的报复,到时候怕保护不了阿芳。” 江拾月半抬头看陈山河,陈山河点点头,率先抱着阳阳往凉亭走。 江拾月比了个请的手势:“不好意思,家里刚收拾好,油漆没干不适合待客。委屈你们在凉亭坐会儿。” 陈山河已经放下阳阳回室内沏茶端水去了。 虽然不能待客,但是这两天都在这里干活,家里热水和茶叶还是有的。 江拾月坐下后听到了七零版王宝钏和薛平贵的当事人版本。 事实上,当事人版本里阿芳真心不能算王宝钏,刘刚更不是薛平贵。 阿芳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家里人仗着她样貌好,想要趁机要高价彩礼。 阿芳苦笑,“其实说白了就是卖女儿,价高者得。” 偏偏刘刚家里条件并不好,拿不出那么多彩礼。 阿芳就被家里人许给了一个鳏夫续弦。 刘刚被逼无奈,偷了厂里的货卖了出去。 钱是凑够了,但是人进去了。 阿芳把钱给了家里,然后跟家里断绝关系。 刘刚呢,坐了几年牢,自卑起来,尤其是找工作接连碰壁,加上听够了那些难以入耳的风凉话,变得越发不自信。 毕竟就连往日交好的邻居,都怕他偷鸡摸狗到自己家里来,老远看见他就赶紧关好院门。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那种感觉。 只是犯了一次错,恍若被全世界抛弃。 所有的人都用一种鄙夷且避如蛇蝎的目光看他。找工作更是难上加难。 入狱前算是厂里的优秀青年职工,出狱后只是社会不.良青年。 但是,刘刚家里本就条件不算好,他入狱的事对他父母打击过大,他娘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家里到了连吃药都吃不起的地步。 刘刚诸多罪名里再加一条不孝,便铤而走险又去行窃。 说来也巧偷的恰好是何秀香。 再后来就是一个比较俗套的故事,何秀香对刘刚一见钟情。 其实这期间阿芳都没放弃过刘刚。 但,就好像刘刚没放弃过想娶阿芳却拿不出天价彩礼一样,阿芳想拯救刘刚,却一不能给他找到工作二不能帮他医好亲娘。 刘刚同意跟何秀香交往,何秀香出钱给刘刚的娘治好了病,还给了他一份“工作”。 当然其中有他故意疏远阿芳的意思。 他不想阿芳因为自己被耽误。 偏生阿芳的包子性格注定她不会为自己争。 当年不会因为刘刚跟家里争,现在不会因为刘刚跟何秀香争,默默做个只能感动自己的包子。 何家人恰好就是抓住这点,才敢明目张胆找阿芳要她的大学名额。 对,一般人干这种冒名顶替的事都要偷偷摸摸,何家却光明正大。 这件事唯一一个被瞒着的人反而是刘刚。 江拾月听故事听得直摇头,全是槽口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吐槽。 想了想,问刘刚,“你们是土生土长的花城人,就算要求救也不该找我吧?毕竟我只是一个外地求学、孤苦无依的女学生。” 刘刚:“……” 阿芳:“……” 阿芳茫然地看看江拾月又看刘刚。 就连陈山河都嘴角抽搐着看了江拾月一眼。 外地求学是真,说孤苦无依他可就得委屈一下了,就算他不委屈,怕是段坤泽也不答应。 刘刚显然也不认同,自动略过最后一句话,“土生土长的花城人才都害怕何家。”他意有所指地看了陈山河一眼,“重点是我相信你们能搬倒何家。” *** 阿芳实名举报何秀香冒名顶替她上大学的事,在学院里掀起偌大风波。 学院领导们连夜开始联系地方调取高考试卷开始查证。 等待结果的过程中,江拾月一边上课,一边跟陈山河布置他们刚买的新房子。 看着空荡荡的房子一点点被填满,幸福感油然而生。 阿芳这几天跟李笑一样,都在她身边。 刘刚也不再去夜总会,留在这边保护阿芳顺便打打下手。 反倒是陈山河这个主人很少留在家里。 从刘刚和阿芳举证何秀香那一刻,对付何家的事有了由头。 万事俱全。 就好像一架飞机,原本就差一个螺丝,无论如何都不敢冒险去飞。 现在最后一颗螺丝归位。 阳阳现在已经放下书本,开始用纸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虽然初学写字,难免歪歪扭扭,但是每个字都能让人看出来他写的是什么。 一开始江拾月还能看出来阳阳在写一些公式,很快,江拾月就看不懂阳阳写什么了。 陈山河看过后,表情十分复杂,他说阳阳写的战机相关的公式。 一些弯弯曲曲的线条,勉强算是战机某一部分的设计图。 于是江拾月和陈山河变得同样复杂。 既欣慰又惊讶还有为人父母的骄傲。 “虽然时间才过去大半年,但是我总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陈山河拥着江拾月,搂着阳阳。 半年多前,江拾月还是个让他头疼的大麻烦,阳阳还是个众人嘴里的小傻子。 他还是个修理营的营长,听着威风,其实职业生涯基本走到头了。 人生谈不上至黑至暗,但也谈不上让人期待。 第275章 你没感受过亲情,不懂 陈山河还记得自己站在大院门口,看着江拾月一身泥污和自行车一起在臭水沟里。 明明是惨不忍睹的画面,却因着江拾月不挣扎地瘫在沟边上,反而有种诡异的惬意。 当然,现在回忆起来惬意,当时的陈山河一个头两个大。 他每个月的津贴其实在全国都算高收入了,偏生娶了江拾月这么个败家媳妇儿,又有刘美凤那么个吸血鬼大嫂,月月入不敷出。 只一眼就知道自己债台高筑又添一笔自行车的巨款。 然后…… 全是没想到。 没想到江拾月性情大变,把衣服全都卖了。 没想到江拾月不光还了大刘家的自行车还把之前欠嫂子们的都还了。 当然,江拾月也不是泥性子,惹她的张翠张翠芬也都没好下场。 也没想到,对大家来说难如登天的赚钱对江拾月来说像吃饭一样简单。 更没想到,整个大院都会跟着江拾月沾光。嫂子们跟着江拾月赚钱,他手下的兄弟们跟着江拾月大口吃肉。 最没想到的是她对阳阳的态度发生了三百六十度转变,以及对阳阳的教育方式。 也是她解开了他的心结,让他重返蓝天。 只是…… 陈山河低头在江拾月发顶轻吻。 这么好的你,藏着最大的秘密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一天没有答案,陈山河就一天不敢对江拾月一心一意。 江拾月没察觉陈山河的复杂情绪,沉浸在眼前的幸福中。 有钱的生活真好。 想买房就买房想买车就买车。 不过,没有后续收入,还得需要想其他办法赚钱。 之前她手里的钱剩八千,段坤泽给她五十万,买车花了十万零八千,买房翻新加家具花了两万。 又在实验室追加了一万,还剩三十七万左右。 三十七万,只要不搞房地产,应该足够当创业本金了。 想到创业,她想起还欠贺天宁一个承诺。 于是表示带着陈山河跟阳阳去逛百货大楼。 这次去的是永安。 一进大门,江拾月就暗示陈山河明示阳阳,看中什么随便选,贺天宁买单。 怕陈山河直脾气上来,再来个不吃嗟来之食,亲自上手给他挑选了两身衣服。 永安百货的衣服和东盛百货的衣服一样,港风味十足。 阳阳跟一般小孩不一样,不太喜欢那些普通的玩具,转来转去,挑了一台电冰箱和一辆儿童三轮车,问江拾月可不可以。 江拾月看了眼标价,电冰箱三千块。 她没记着否定,弯腰问阳阳,“咱们家刚刚买了一台冰箱,你为什么还想要一台电冰箱?” 阳阳指指冰箱下方,“我想要这个发动机。” 江拾月:“……” 要个发动机买一台冰箱? 倒是陈山河突然开口:“为什么要发动机?” 阳阳又指指他刚选的儿童脚蹬三轮车,“我想装在三轮车上,看它会不会自己跑。” 江拾月:“……” 阳阳选的脚蹬三轮车,就是80年代流行的那种,小小的三角座椅配着两个脚蹬,特别简易。 这种三轮车连链条都没有,怎么改装? 而且,没有蓄电池,总不能插着电源骑。 陈山河没直接反对,“阳阳,你看这台冰箱还这么新,它的使命是制冷。你如果只是需要一个发动机的话,我们可以单独买一个发动机或者买一台旧冰箱从上面拆发动机。” 阳阳想了想摇头,“我还想拆开看看它是怎么制冷的。” 拆?! 江拾月张开嘴又闭上。 突然想起,一个被认为智商方面有问题的小孩,仅仅凭着观察了几次太阳升落,就能精准的看着太阳报出时间。 天才跟普通人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江拾月点头,“好,我们买。” 陈山河眉头轻皱,抿了下唇,没反对。 结果阳阳扭头指着半自动洗衣机,“我还能再要一个吗?” 江拾月:“……” 陈山河:“……” 陈山河皱眉,“不可以。” “也是要拆了看它为什么转?”江拾月同时开口。 阳阳看看陈山河再看看江拾月,还是点了头。 本来想大手一挥豪横来一句“买!”的江拾月见陈山河不同意,折中了下,“阳阳,爸爸妈妈都特别支持你。但是呢,贪多嚼不烂。这样,我们先拆冰箱,等你研究明白了,我们再来买洗衣机好不好?” “可是……”阳阳皱眉,“那下一次还可以免费吗?” 江拾月:“……” 她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她蹲下身子跟阳阳平视,“不用免费妈妈也买得起。只要阳阳喜欢并且不是胡乱的决定,我们都会满足你。” 阳阳却摇头,“我不想花你的钱。” “为什么?” “每次赚钱你都会离开,也很辛苦。”阳阳道。 他不想跟江拾月分开,也不想江拾月辛苦,所以他可以不要这些东西。 江拾月:“……” 她抱住阳阳,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她没有怀胎十月的经历,也没经历过一朝分娩。 虽然努力对阳阳好,但是忙起来,经常会把他放在一边。 一直以为阳阳喜欢独处,感情淡漠。 没想到他也渴望陪伴,只是过于懂事不爱表达而已。 “对不起!”江拾月哽咽,“是我做得不够好。” 陈山河喉结滚了滚,弯腰抱住她们母子。 “不过是台洗衣机,你们一家人不至于吧?”早等在一边的贺天宁不住开口。 江拾月一进门,就有人跑来跟贺天宁报告。 结果贺天宁左等右等,不见江拾月上楼找他,只好亲自下来寻她。 谁知道他们一家三口在他店里逛了起来。 他不傻,知道江拾月是来打秋风的,但,也不在意。 毕竟江拾月上次给他出的主意,让他在东盛好好赚了一笔,重点是能跟董事会交代。 谁知道一家三口突然从土匪开始上演亲情戏码。 若江拾月穷买不起也就罢了,但是他知道,她可是刚才段坤泽那讹了五十万。 这里所有的家电包圆了也花不了五十万。 江拾月没好气得白了贺天宁一眼,“亲情这种东西想必贺总是不懂的,毕竟你可能从来没拥有过。” 第276章 十万买卖 被戳到痛处的贺天宁气呼呼地收回要把洗衣机也送给阳阳的话,不情不愿地领着江拾月一家三口到自己办公室。 江拾月也不想看见贺天宁,言简意赅地说了自己的想法。 永安看见东盛的财务报表之后,已经全线开始学习东盛,一楼撤柜设立自助超市,同时上线会员制。 并且会员卡只要八块八,同样享受三包服务。 但是,不管怎么说,永安已经落后东盛一步。 东盛的名头已经在花城打响,甚至很多外地人慕名而来。 不能小看花城周边这些“外地人”。 如果说在花城本地,永安能跟东盛平分顾客,成对立之势,那么“外地人”就相当于额外的砝码,能帮助东盛狠狠压永安一头。 而这一切都是拜江拾月所赐,贺天宁恨不得掐死江拾月,偏还知道一句古话“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想给永安改天换命还得看江拾月的。 上次江拾月来找贺天宁时,贺天宁也提过高薪招揽江拾月的事。 怎奈被江拾月一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给打发了。 怨不得贺天宁会幸灾乐祸,宁愿不接受江拾月主意也非要看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永安横竖都追不上东盛了,他还在乎那三瓜俩枣?还不如看江拾月吃瘪开心。 “贺总,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想拿走这些东西……”江拾月指了指他们一家三口在永安的战利品,“已经付出过代价。不知道贺总准备了多少现金来买我的建议。” 贺天宁点头,“那得看你的建议值多少了。你先说说看。” 江拾月皮笑肉不笑道:“贺总,大家都不是三岁的小孩子。我的办法说出来,你给贬到一文不值,然后背后偷偷用。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制止?” 吃亏上当只一次。 跟东盛合作的事告诉江拾月,没有足够的筹码跟这些大佬坐在同一谈判桌上时,就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贺天宁也不是吃素的,反驳道:“那你开价我就给,回头你出个馊主意我怎么办?” 江拾月讥讽地勾了勾唇,“贺总,我拿永安确实没办法,但是你对我真的没办法吗?” 贺天宁舌尖抵着后槽牙咬了咬,笑了。 是啊,江拾月不就是因为拿东盛没办法才让段坤泽耍的团团转。 倘若江拾月真出个没什么用的馊主意却漫天要价,他再没本事也能让江拾月在花城念不下去大学。 再狠点儿的话,江拾月说不定就得出卖色相去伺候那些年老色衰的董事,来换自己的平安。 想到这,贺天宁下意识看向江拾月胸.前。 目光刚动,眼前寒光一闪,吓得贺天宁一激灵,不由自主往后挪。 陈天河把钢笔插回笔帽,淡声警告:“我劝贺总,在商言商顺便管好自己的眼睛别乱看。” 贺天宁:“……” 他想起来了,江拾月这个对象是当兵的。 身手确实不错。 大佬们都能屈能伸,贺天宁虽然阴鹫,但也知道这时候不适合跟江拾月翻脸,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问江拾月:“你想要多少?” “十万。”江拾月道,“一次性支付,现金。” 贺天宁嗤笑:“你倒是敢要。” 江拾月坦然点头:“当然。事实证明,我的主意不止值十万。” 都说听话听音,贺天宁眯起眼,“你还想要什么?” “一个香江户口,一家香江注册的公司。” 贺天宁一怔,“你不是让段坤泽给你办了?” 据他所知,段坤泽已经在给江拾月跑手续了。 “嗯,那是我的。这次名字是我儿子的。” 贺天宁:“……” 三岁的孩子当公司法人? 也不问问司法部门同不同意。 江拾月也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妥,补了句,“法人可以写我。没规定一个人不能开两家公司吧?” “当然。”贺天宁点头,“我答应你。” 拿香江户口,对很多香江本地的人来说都极其有难度。 而且拿了户口也没什么优势,反而入其他国家的国籍待遇上会更有保障一点儿。 不过,这事对贺天宁或者段坤泽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大事。 江拾月从随身背的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手盖在信封上,“那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贺天宁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听她的,打电话让财务的人送钱上来。 陈山河目光在信封上落了落,摸摸鼻子,心虚地移开视线。 之前江拾月打不通电话时,给他写过几封信。 他忙得忘了回。 生怕眼神出卖自己让江拾月想起这茬跟他算账。 十万块对一家百货大楼来说,不是一个很大的数字。 出纳很快提着一个皮箱来到办公室,并且在贺天宁的示意下,把箱子放在江拾月面前。 江拾月点完钞票才把信封递给贺天宁。 贺天宁急不可耐的把信封拆开。 江拾月则把箱子递给陈山河。 “送货上门?”贺天宁拔高声调,明显不认同,“开什么玩笑?” 听起来比“三包服务”还不靠谱。 虽然,三包服务已经被证实是件很靠谱的事。 “你觉得我会开十万块钱的玩笑吗?”江拾月正色反问。 贺天宁皱眉不语。 “当初,东盛也不认同‘三包服务’,是段坤泽顶着压力实行的。所以,要不要做看你的魄力了。我能保证的是我的主意一定价值十万。” 江拾月出的主意是外卖到家版的送货上门,配送距离是有限制的。 在百货大楼方圆三公里范围内居住的百姓,经济条件算中上,基本家家都是靠自行车出入。 但,这年头家里往往人口多,说来百货大楼往往得拖家带口。 来的时候能勉强坐开,回去的时候大包小包就没地方放了。 送货上门就变得很有需求。 当然,还有一些不方便来百货大楼但是也希望买东西的。 不过现在没有网络,百姓们没有办法在家自选商品。 江拾月给的建议是,把永安百货的商品制成画册。每天早晨或者晚上,派人挨个小区或者家属院去上门询问。 把对方需要买的东西记下来,第二天早晨给送上门。 第277章 送货上门 江拾月忍不住翻白眼,“贺总,您要是这么目光短浅的人,恐怕永安早就被踢出局了吧?” 贺天宁:“……”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只能作深沉状,低头看江拾月写的方案。 不得不承认,江拾月的方案作的很漂亮,比他手下那些精英做的还漂亮。 不止漂亮,还周全、详实。 身为一个习惯发号施令的上位者,只一眼,贺天宁就知道这个主意是可行的。 而且江拾月大约怕一个“送货上门”给永安带不来十万以上的收益,还弄了一个专门的送货会员。 比如加入“送货上门”会员,除了享受超市“满X元即可免费送货上门”的服务之外,还有其他增值福利。 比如可以让派送员捎带买其他东西一起送到家。 江拾月还建议贺天宁在一楼超市,开设熟食柜,诸如烤鸡烤鸭,炸好的鱼、虾等买回家可以直接食用的菜。 除此之外还可以针对附近的上班族或者百货大楼工作的职工提供便利餐。 在方便出入的地方摆几张固定的简易桌椅,旁边再弄一组卖快餐的柜台,卖一些素食简餐。 比如面条、炒饭、水饺、馄饨以及其他方便带走的面包等。 每一项后面都跟着详细的条条框框。 就像送货上门,解释清楚什么叫送货上门以后,后面会跟着条理清楚的如何做怎么做做好了会如何。 哪怕一个门外汉都能明白该怎么操作。 贺天宁看得如痴如醉。 在看到某一条款时嘴角抽了抽,问江拾月:“这个骑手优先聘用你们学院的学生是什么意思?” “就字面意思啊!”江拾月道,“因为你看刚开始的时候送货上门的需求并不多,但是呢跑的地方却要很多。你如果雇佣全职骑手的话,不管有没有活你一个月最起码得给人家三十五块左右吧?养十个骑手得给三百五十块,养一百个骑手就是三千五百块。 倘若能因此盈利也就罢了,若是不能你可就赔大本了。 另外,对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来说,如果薪水差不多,更愿意在国营厂上班。而且由于过去某些经济制度的原因,很多人养成了喜欢在人堆里混日子的习惯,骑手是扎扎实实要付出汗水的,每天东奔西跑风吹日晒。这么辛苦工资又没特别高换你你干吗?” 贺天宁:“……” 好像却是不太好接受。 但…… “用你们学校学生我不也一样付钱?何况你这里写了可以按单支付佣金。根据距离和时限,每一单几分钱到几毛钱不等。给其他人我也可以按单支付。” 江拾月摇头:“不一样的。普通人会要养家糊口,会更喜欢稳定的工资。哪怕辛辛苦苦工作然后一个月拿到的钱远比工资多,人们也更倾向稳定。但是学生不一样,学生主业是学习,没课或者周末是课余时间,属于闲着也是闲着。当然,大多数同学会选择自习,可是还有很多家庭贫困,在学校里依旧吃不饱穿不暖的穷学生。 如果让他们来当骑手,他们一定不怕苦不怕累,会好好珍惜这个机会赚生活费。 另外你如果雇佣一个普通的青壮年,他可能会挑活,远的不去,难走的不去,只想挑好干的活。我的同学里不能说绝对没有人挑活,但是大多数都会服从安排。 还有,比如说周末百货大楼客流量大,需要十个骑手,平日不忙只需要五个骑手。我问你是雇五个还是雇十个?” 贺天宁没说话。 都可以也都不可以。 雇五个平时可以,周末再从其他几个口抽几个帮忙。 或者雇十个,平日里去其他柜台帮忙。 但,总会有人不愿意。 “你雇佣学生是不是就不一样?你想雇五个也行,十个也行,一个不用也行。” 贺天宁不服气的咕哝:“我也可以雇临时工。” 江拾月:“……” 她发现了贺天宁这人就是欠。 于是起身,“行,你爱咋咋,这是你的事。我后面写的很清楚只是建议!建议!建议!” 说罢牵起阳阳,“咱们走。” “欸!等等。”贺天宁忙喊住江拾月,“别着急走啊!我就是随口问问。还有些你得给我解释清楚。比如这个医院跑腿什么意思?我们百货大楼去医院做什么?” 江拾月指着其中两个字,露出职业假笑:“贺总,这两个字跟我读:建议!” 贺天宁:“……” 陈山河嘴角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建议的意思我提出了解决办法,但是具体实施和完善以及要不要采用都是你的事。” 贺天宁:“……” 艹! 就这破性格,难怪被段坤泽背后捅刀,他也挺想给江拾月两下。 目光在陈山河手中的箱子以及桌上的大包小包上扫了一遍,摇头叹息。 可惜他没这个机会。 78年,还没实行计划生育,很多人家都几个孩子,往往一个家庭主妇出门真要拖家带口。 去医院的不是生孩子就是生病的,都需要有人搭把手跑腿。 如果只是需要人跑腿送饭能基本自理的病人,只需要在他们百货大楼订饭啊水果啊或者日用品,让骑手按时送过去就行。 如果客户有需要还可以捎带脚提供一些诸如排队啊打水的增值服务。 当然,是需要加钱的。 但这钱是给骑手的,江拾月就没多话。 贺天宁拎着几张薄薄的纸,撇嘴:“就这几张纸价值十万?你比我们做生意的还黑。我说,你不会把从段坤泽那里受的冤枉气撒我这里了吧?” 十万块,够他们永安所有员工一年的工资了。 寻常人一辈子都赚不了十万块,不,连一万块都赚不到。 江拾月伸手去抢,“你不要我可以去卖给段坤泽。我相信他一定会买单的。” 贺天宁倏地举高手避开江拾月。 是呀!就江拾月那么几个听起来不靠谱的办法,尤其是那个三包服务,他收到后都不敢照用。 可段坤泽用了。 然后因此甩开了永安。 第278章 何秀香举报江拾月 田国志真是那种时间等于金钱的人,不可能真的等着学院慢慢去核实真相。 在阿芳举报何秀香的当天,这件事就闹上了当地的报纸,甚至电视台的人都来学校采访。 在78年冒名顶替虽然也不是光彩的事,但是闹这么大,所有的人都还是有些意外。 也仅仅是意外。 只有局中的人才知道阿芳举报,不过是南美洲那扇动翅膀的蝴蝶。 报纸一出,何家就被群起而攻之。 大概意思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官方这边,何老二的领导直接在周例会上点名说这件事影响有多恶劣。 虽说何秀香只是的他的侄女,但是侄女的大学名额是抢的别人的,就容易让人联想到是不是何家人其他职位也是抢来的呢?建议他一定要把家事处理好,以免让人说闲话。 听说何老二当场脸就绿了。 这还是何家最位高权重的一位,其他人更惨,有些没什么话语权的虚职,直接被勒令回家反思。 所谓墙倒众人推,何家虽然没倒,但是上面都动了,下面的人自然乐得踩几脚。 一时间何家所属辖区的派出所接到了无数的状告。 说何家如何横行霸道。 比如某年某月某日路过何家门前,喉咙不舒服恰好吐了一口痰在路上,就被指对何家不敬,被当街痛打一顿。 再比如自己的未婚妻被何家的某个人盯上,非逼着他们分手,如果不分手就三天两头上门打人还去他相亲单位闹,说她脚踩两只船,逼的人姑娘差点自杀。 最气人的是棒打鸳鸯后,也不娶人家姑娘,最终那姑娘还是跳水自杀了。 也有人说,自家顺应经济制度开了一家修鞋店。结果就因为在何家门口反而成了何家专用修鞋店,何家人天天轮着来找他干活,一来必须优先服务,否则非打即骂。但是,活干完了还不给钱。最后开店还赔本只能关门。 类似情况还有门口卖菜的,做衣服的裁缝。 …… 等等,诸如此类,罄竹难书。 更让何家难以接受的是,以往对他们毕恭毕敬对他们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派出所所长,头一次这么雷厉风行。 有一个办一个,有两个办一双。 被抓走的何家人的家属纷纷跑到老宅去找老太爷告状。 已经八十几岁的老太爷过惯了奢靡的日子,听惯了恭维,压根没什么脑子可言,重重一拍轮椅扶手,表示谁敢跟何家过不去就让他活不下去。 他要打电话给首长。 当场大部分何家人心就凉了半截。 京城那位早早就去世了。 所有泡在纸醉金迷中的何家人突然意识到如果京城那位指望不上还能指望谁呢? 何家的何二爷。 这是何家在官场上官职最高的一位。 于是纷纷转而去求何二爷。 何二苦不堪言。 他不是何家其他的酒囊饭袋,知道何家即将大势已去。 许久前靠京城那位一句话,他们何家从普通百姓一跃成为花城贵族。 再借过去特殊那十年,何家可谓风光无限。 在政商界横着走,家里人分布在各个国营厂,不是干部就是厂长,赚得盆满钵满。 但是何家人多数没有文化,眼光不够长远,只看眼前蝇头小利,不知道去防范未来的风险。 只有他拼命读书努力往上爬。 终于坐上花城说一不二的头把交椅。 然而两年前,那些被他耍手段送到穷乡僻壤的官员纷纷官复原职,而他,职称前面的代字还没等撤掉,原主就从某个渔村被调了回来,他再次退居二把手。 本想着十年的时间他已经经营好自己的势力可以架空上司,不承想调回来的不只是顶头上司,还有其他人。反而他提上来的那些人,在两年内被老上司不动声色的明升暗降,或者平调,或者抓住错处踢出局。 总而言之,到现在快被架空的是他。 谁让他的人都不那么干净,原上司的人一心为民,他抓不到人家的把柄呢? 眼下,他敏锐的察觉有多方势力介入,要弄死何家。 可,到底是为什么呢? 想不通的何二称病,不去单位也不见何家人。 他本意是想趁机暗中调查,看看谁在背后搞鬼,以及还有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不承想何秀香一个举动直接把备受煎熬的何家送上断头台。 何秀香知道阿芳和刘刚联手背叛她,怒不可遏。 就因为江拾月不肯乖乖被她冤枉,就让几个人来糟蹋江拾月。 可想而知阿芳和刘刚的联手背叛让何秀香多么疯狂。 更让何秀香无法接受的是,阿芳和刘刚举报她之后竟然躲去江拾月的地盘。 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何秀香反手也把江拾月举报到了院长那儿。 说江拾月大行资本主义,吃喝享乐,非法敛财,买豪宅豪车。还说自己是被诬陷的,因为阿芳勾.引自己的对象所以心怀怨恨诬陷自己。 因为何秀香冒名顶替的事还在查证中,所以何秀香暂时还是学院的学生。 学生举报学生,秉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学院也得把江拾月叫来问话。 江拾月一进院长办公室,何秀香倏地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何秀香恨恨地瞪着江拾月:“我早就该杀了你!” 院长重重一拍桌子,厉声警告何秀香,“你怎么说话呢?!就你这样的态度,用不着等调查回来我就能开除你!” 嚣张跋扈习惯的何秀香从小到大除了二叔还没怕过谁,冷哼一声,“院长,我知道江拾月漂亮,你们男人都喜欢,但你屁.股也不用坐得这么歪。我实话告诉你,就算我真是冒名顶替,你敢开除我吗?你今天开除我,明天你这个院长就干不下去了。” 别说院长,就是江拾月都听得目瞪口呆。 她一直以为何秀香只是大小姐脾气,没想到她是真没脑子啊! 本来多少有点头疼自己的“巨额财产”该怎么解释才能让院长接受。 她的钱都是正当来路,但是她也知道刚真正恢复高考第一年,不管是学校还是学生都战战兢兢生怕哪做不好,就取消高考。 第279章 脱困 很庆幸有何秀香这么个猪对手。 果然,院长气得胸膛上下起伏,指着何秀香手抖得不成样子,“你!你哪还有半点学生的样子?你什么态度?行!我今天还就开除你了,我看你怎么免我的职!” “我等着你求我回来!”何秀香高昂下巴怒哼一声,路过江拾月时,更是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江拾月,这事没完!” 江拾月点头,“当然!” 怎么可能只开除何秀香这么简单。 何秀香知道打不过江拾月,犹豫了下缩回手,再次重重哼了声,摔门离开。 江拾月忙倒了一杯水递到院长手边,“院长,你消消气。” 过了会儿,院长呼吸平复,摇头,“你跟这个何秀香的事我也听过一耳朵。原本以为就是两个女学生之间一点儿口角。没想到她……” 身为一个院长,他实在做不到在一个学生面前说另外一个学生如何不好,换了话题,“这事我自会处理。不过,你兼职的事我也略有耳闻。开始以为你是因为家庭困难想赚点生活费,这个情有可原,学院里也很支持学生们自力更生。但,这几天你开车来学校的事我也听说了。其实何秀香也不是第一个来反映你这情况的,你……” 院长有些为难。 这些天学院里陆续收到几封举报信,言辞虽然没有何秀香这么激烈,但意思也是江拾月太过不务正业,除了必修课之外,几乎不在学校里呆着,经常跑出去打工。现在更是直接买房子开豪车,半点没有艰苦朴素的精神,严重败坏学校形象和风气。 学院这边当然很重视这件事,也仔细访查过。 江拾月在东盛百货大楼打工的事,全学院都知道,不但知道还参与过,所以否定江拾月就等于否定全学校。 他们也知道江拾月在东盛忙里忙外操持东盛开业的事,只是没想到江拾月能这么赚钱,不过开学一两个月连车都开上了。 学院里也有车,都知道一辆车最起码要六位数。 他一个院长,马上就干到退休了,一辈子也没赚到一辆车钱。 另外就是,江拾月该上的课一节不落,偶尔有特殊情况也会请假,但是她作业也好,考试也罢,门门优秀,老师都说不出她哪不对。 毕竟人人都上自习也没规定必须得上自习。 所以,江拾月的收入是合法的,成绩是优秀的,能说她什么? 哦对,她还买了套房子。 江拾月明白院长的意思,面不改色道:“院长,我一开始去打工就不是因为家境贫困,我是想为学院做点什么?” 院长一脸诧异:“什么意思?” “你看,最初我找到东盛百货大楼是为了给有需要的同学们一个兼职的机会。减少同学们在生活上的负担,能全心全意投入到学习中。现在周末依旧很多同学去东盛打工对不对?学习固然重要,但是很多同学家境贫寒,纵使国家有生活补助免除学费住宿费还补贴一部分生活费,可多数同学正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吃的多,那点儿生活费得一省再省才能过一个月。天天饿着肚子怎么能好好学习?” 院长没说话,这是大环境问题,吃不饱的不只是学生,大家多少都要饿点肚子。 但他经历过,知道饿着肚子的滋味不好受。 “最近我又跟永安百货谈了下,他们也表示会用咱们学院的同学做临时工。谁有空谁去谁有需要谁去。上工时间灵活,按件计费。这样是不是又能解决一部分学生的负担?” 院长点头,“是,我替全院经济困难的同学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也不能本末倒置,你的问题……” 江拾月打断院长,“院长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车不是我买的。是东盛的段总为了感谢我帮他们东盛,借我开。至于房子,确实是买的。因为我儿子也来花城了并且打算留下来。我不能带着他住宿舍,只能在附近买一栋房子。买房子的钱有一部分是借的,有一部分是我赚的。 其实这次我确实赚了不少钱,但是大部分都拿来帮助同学们弄项目了。” “实验室?” “嗯,化学系一个研究高分子吸水材料的实验项目。还有一个无线电的项目。” “……” 一番谈话下来,院长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江同学前途不可限量啊!” 自己赚钱不忘帮助同样有需要的同学。 好不容易赚来的钱大部分都捐给同学做实验项目。 这怎么能是资本行为、享乐主义呢? 纯粹胡说八道! *** 刚出办公楼就看见陈山河等在路边。 江拾月快走几步到陈山河跟前,“你怎么来了?” 这两天他们两口子各自分开忙。 陈山河主要在忙着把前段时间毛阿平他们搜集到的证据一一匿名递交到相关部门,还得负责想办法推进相关部门的审查工作。 当然,设计重要领导的部分还得田国志出面。 有证据的讲证据,没证据的田国志就一口咬定说地方恶霸欺负军嫂,导致他的兵无心训练,非要地方给他个说法。 “我们讲的是流汗流血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我们战士辛苦训练前方杀敌,本来就没时间照顾家里人,现在倒好,上个大学还天天被人围追堵截,拿枪指着。你们说这岂不是寒众官兵的心?” “要是我们军嫂有错在先也罢了!她门门功课优秀、跟同学团结互助却还是被当地的地痞追到学校来打骂。你们如果办不了,我们可以出兵。我相信我们大院的兵们特别乐意。你放心,我们来的时候绝对不带武器,就单纯帮兄弟媳妇儿。” 地方官员们:“……” 那还真是单纯! 地方哪能真让他们从银城调兵过来?那不乱套吗? 只能表示,一定、尽快给田国志一个满意的答复。 何况,地方上本就不喜欢何家,自然乐得推波助澜。 “怕你受委屈。”陈山河低头,仔细看江拾月的表情,见她确实没有不高兴,才松了口气。 第280章 何家倒台 何秀香冒名顶替阿芳上学的事,终于有了调查结果。 学院核实无误,开除何秀香。 这像是压倒何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下,指控何家人的证据雪花一样飞向各个部门。 开除的,革职的,拘留的,要债的,打上门的…… 当初因为某位领导的造访,何家一.夜之间门庭若市,围满鲜花和掌声。 这次表面上因为何秀香冒名顶替被报道后,各个部门才开始查何家。 一.夜之间何家人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何家老太爷本就年纪偏大,惊怒之下,当场没了。 何家新任掌门何二爷,被查出以权谋私、贪污受贿等多项罪行,已经开除公职,等待处分。 何秀香她爹涉嫌买卖官职、放高利贷、勾结地方黑势力等多项罪名锒铛入狱。 何秀香自己除了冒名顶替阿芳上大学以外,还有勾结校外人员到学校寻衅滋事,非法买卖枪支,故意伤害等诸多罪名。 在公安抵达何家前一分钟,何二爷终于知道何家的祸患发于何处,重重给了何秀香一耳光,“我当初就应该掐死你!是你害了整个何家!” …… 何家二十余年前一.夜爆火,二十年后又一天消失。 对于整个花城而言,并没有太大影响。 日子依旧为三斗米折腰。 对江拾月来说,也是喜忧参半。 何家倒了当然是好事,可是就意味着陈山河要离开了。 虽然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陈山河还需要养很长一段时间。但是他除了胳膊行动无碍。 田国志的意思是陈山河就算不能开飞机也可以暂时先到设计部呆几天。 别说陈山河本身就一直在自学设计相关的课程,就算不懂,去设计部也能更了解他的所驾驶的J9。 别离,总归是个让人不痛快的话题。 江拾月红着眼把陈山河送上车。 陈山河也不舍,在江拾月额角轻吻,“乖,我在银城等你。” 已经11月,离寒假不远了。 江拾月哽咽着点头。 陈山河心里也发堵,不敢多劝,怕江拾月哭出来自己舍不得走了。 他侧身,抬手在阳阳小脑袋上摸了摸,“你已经是个小男子汉,记得保护好妈妈!” 阳阳抬头看看陈山河又看看江拾月,用力点了点头。 江拾月破涕为笑,跟着在阳阳头上摸了摸。 “我们寒假见。” “寒假见。”陈山河见四下无人快速在江拾月额头上落了一吻,然后转身离开。 江拾月一直目送他。 陈山河全程没回过头。 江拾月撇撇嘴,跟阳阳抱怨,“你爹真无情!” 阳阳头一次没附和江拾月,“他不敢!” 江拾月:“???” 阳阳却什么解释都没给,转身朝门口走去。 江拾月刚拿到驾照,对78年的轿车适应不算良好。 在新世纪开自动挡不说,就算手动挡方向盘也反应比较灵敏,总共就三圈,左右一圈半到底,现在的方向盘是五圈。 有时候江拾月都感觉自己胳膊长少了,左右盘半天。 当然,总得来说,有车比没车强。 “走,带你去幼儿园看看。” 这年头的幼儿园没有私立,也没有什么重点非重点。 事实上连幼儿园都不多,很多人家为了省钱根本不让孩子上幼儿园,一般都是从小学开始上。 江拾月给阳阳挑的幼儿园就在家附近,离学校也不远。 园长很热情,江拾月还是头一次在公立园长这里感觉到私立幼儿园园长的热情。 不过,阳阳反应挺冷淡。 江拾月陪阳阳在幼儿园转了转熟悉了下环境第二天才送阳阳去幼儿园。 她当天只有半天的课,一下课就去幼儿园。 教室有一面窗靠着过道。 江拾月从窗户里看见其他小朋友都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玩游戏,只有阳阳独自一人坐在教室一角发呆。 她抿了下唇,强自按捺下进去的冲动,狠心离开。 都说小孩子上幼儿园的一周最难,最排斥学校。 她愿意陪阳阳一起度过最艰难的第一周。 下午江拾月在家坐立难安。 李笑纳闷地问她:“他就上个幼儿园你至于吗?” 现在何家的事解除,李刚他们都各回各家了。 但是李笑被留了下来。 江拾月就知道家里不缺李笑这个劳动力就把她留在了身边,按月给她开工资。 江拾月自己还要上学,赶上下午有课就会来不及接阳阳,有李笑搭把手正好。 再来,江拾月现在有了创业资金,未来少不了东奔西跑。 改革开放初期,野蛮生长的不只有经济还有其他势力。 很多法律法规还不够完善的情况下,江拾月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妙龄姑娘出门很容易招来祸端。 李刚本来是不同意的,他见识过江拾月的身手,认为自己都不一定是江拾月的对手,李笑在助益不大。 江拾月听见李笑的话,一脸苦大深仇,“你还小,不懂!” 李笑:“……” 倘若真是论年纪,她似乎比江拾月就小那么两三个月?! 下午,江拾月早早地就等在校门口。 阳阳倒是情绪很稳定,远远地缀在队伍末,没像其他小朋友那样牵着前面小朋友的衣摆。 “阳阳妈妈,麻烦你稍等一会儿,我有话想跟你说。”班主任侯老师喊住江拾月。 江拾月牵过阳阳,点点头,“好。” 过了会儿,等班里的学生都被接走,侯老师这才走到江拾月面前。 侯老师习惯性想伸手摸摸阳阳的头,却被阳阳躲开。 她不以为意地朝阳阳露出友善的微笑,才对江拾月道:“阳阳小朋友,平时是不是就比较孤僻?” 江拾月点头,“对,他不太爱说话。” 侯老师皱眉,抿唇不语。 “侯老师,有话您直说。” “那我就冒昧了。我想问下您有没有带孩子去过医院检查一下……嗯……” 第281章 阳阳幼儿园开学即毕业 侯老师察觉江拾月的不快,忙道:“阳阳妈妈,你别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多了解一些阳阳的情况。毕竟我要带这么多孩子怕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江拾月点头,“我理解,只是作为一个母亲听不得这些。” 侯老师忙道:“对!凡事有个磨合的过程。其实阳阳已经很棒了,入园一天不哭不闹,上厕所和睡觉都能自理。就是有点不合群,所以我才……” 侯老师歉意地笑了笑,没再重复惹江拾月不快的话。 “他不合群没关系,只要在不影响其他同学的情况下,你可以不用管他。“ 侯老师点头,“嗯,以后我就知道了。另外,你们在家是教过孩子一些基础知识吗?我发现我给其他孩子上课没见他听,但是他都会。我看见他在纸上写的答案都是对的。” *** 江拾月牵着阳阳回家,路上问他:“你是不是不喜欢现在的幼儿园?” 阳阳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喜欢也不讨厌,只是有点无聊。”说着难得带了几分明显的情绪,嫌弃道,“那些鼻涕泡太傻了。” 江拾月:“……” 你自己也是个鼻涕泡好嘛! 不过,侯老师和阳阳的话倒是提醒了她。 阳阳本就不是个一般的孩子,他在大院的时候就跟其他小朋友玩不到一起。 只是江拾月以为那时候阳阳生病,现在病好了应该可以,但是侯老师的话点醒了他。 阳阳现在的知识储备量根本就用不着上幼儿园,事实上阳阳都能听懂她的课。 他过目不忘的本事让他相当于移动百科全书。 让他上幼儿园相当于浪费他的时间。 江拾月想了一路,临到家时问阳阳,“要不,我给你买一些书,你自己在家玩?” 阳阳第一反应是道歉,“对不起,麻麻,让你生气了,我明天不会了。” 江拾月:“……” “为什么要道歉?” 阳阳低头,“老师说我不好,我会改,你别送我走。” 江拾月忍不住抱住阳阳,“傻儿子,不合群不是缺点,只是性格原因。如果和其他小朋友在一起会让你不开心那就不去,反正你也不需要。我也不会因为这个送你回银城。你爸爸说出任务就出任务,当然还是我们母子在一起更方便。 我的意思是幼儿园的课程对你来说太简单,你又不喜欢跟其他小朋友玩,还不如在家看看书,反正李笑阿姨在家陪你,我出去上课也好办事也罢都可以放心。” 阳阳点头,声音明显雀跃了几分:“好!谢谢麻麻!” 于是阳阳的幼儿园生活只短短的一天就宣布夭折,第二天江拾月去幼儿园办退学手续,侯老师还一再道歉,说自己不该那么说阳阳。 江拾月懒得解释,收下了侯老师的歉意,把阳阳的被褥拿回家,又跟李笑把一间朝阳的房间布置成阳阳的专属书房。 然后带着阳阳去书店买了一整面墙的图书,在窗前还摆了一张小书桌方便阳阳写写画画。 下午,江拾月自己有课让李笑陪着阳阳在家,而且顺手塞给李笑两本书,“李笑,陈山河跟李刚是兄弟,我也把你当姐妹。我留下你不是为了让你当佣人,你可以尝试着学习将来就算考不上大学最起码也没什么坏处。如果有不懂的地方你就问阳阳。” 李笑:“……” 她茫然地看看怀里被硬塞的书,再看看低头摆弄电视机的阳阳。 她确实是没上过几天学,也就勉强会写自己的名字,可是阳阳也才三岁啊?! *** 教室里,舍友们早早为江拾月占好了座位,远远看见她都招手让她过来。 刘娴挪了一个座位,示意江拾月坐在她身边。 江拾月刚坐下,书都还没放在桌上就听见刘娴兴奋地低着嗓子道:“月月,跟你说个好消息,你要的纸有着落了。” “啊?找到能生产精细纸张的造纸厂了?”江拾月很意外。 国内目前的技术确实很难做到这地步,这不是能力问题还是整体生产力落后的原因。 刘娴摇头,“不是造纸厂是一个教授。” “什么意思?” “有个学姐把关于高分子吸水材料的论文交上去,她的教授看了很感兴趣。在教授的追问下她把实验室的事跟老教授说了。老教授对咱们要做的尿不湿很感兴趣,亲自去找造纸业的老同事……反正这事就搞定了。” 江拾月:“……” 她纳闷:“为什么一个化学系的老教授会对造纸感兴趣?” “这事我老乡也跟我说过。这个老教授的妻子原本也是一位教师,在一次意外中伤到成了只能躺在床上任人伺候的病患。他们老两口非常恩爱,这些年无论经历什么老教授都对妻子不离不弃……” 在听了一个漫长的老式爱情故事后,江拾月终于听到了重点。 老教授的妻子常年瘫痪在床,如果江拾月他们要做的尿不湿能够批量生产,老教授的妻子也将是受益者。 直白说,老教授这么热心帮忙,也是有私心。 私心不私心江拾月不在乎,只要尿不湿和卫生巾能做出来就行。 这样,她有了第一个创业方向,开一家日化厂。 不过,现在经济政策还不太好,个人做生意不太被支持,而且有严格的规定,七上八下。 意思就是个体户经营,最多只能雇佣七个人。 七个人做日化厂?只能是小作坊。 小作坊没什么不好只是装不下她的野心。 江拾月难得上课时走神。 想她到底要从哪一行开始创业。 下课,江拾月刚出教室就被许珂堵住。 “你怎么在这里?”江拾月很意外,她的教室跟许珂可不在一个方向。 许珂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是特意过来找你的。江同学你平日里太忙,想找你有难度。我也去过你租的房子那儿,但是你没在家。” 第282章 三十万进军房地产 许珂一只手接过纸条,另外一只手在后脑勺上挠了挠,不好意思道:“我……我……那个……” 江拾月顿悟,忙又从书包里掏,掏出两沓大团结递给许珂,“不好意思,我昨天还特意去取了钱想着今天去给你们送,一忙差点忘记。” 许珂脸胀得通红,半天挤出一句“谢谢!” 他确实是来要钱的。 手机这个项目虽然是江拾月要做的,但是真做出来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差不多大的年纪,他甚至还比江拾月还大两岁,人家江拾月已经能赚这么大一笔钱来支持他们实验室。 许珂想了想,觉得只谢谢两个字有些单薄,又补了句,“你放心,我一定会省着花。” 江拾月摇头,“发明创造的科研本就是一件烧钱的事,与其省钱不如把钱花在刀刃上,尽快推进项目。” 许珂连连点头,“好!我一定做到。” “我相信你。”江拾月笑了笑。 大约时代背景的关系,现在的人普遍真诚实在,尤其是现在这些大学生们,几乎真就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当然,许珂本身人品就不错。 “一会儿有安排吗?没事的话我请你吃个饭?”江拾月主动开口邀约。 作为一个投资者,她总得知道自己的钱花在什么地方?怎么花的?重点是花出去有没有效果。 许珂犹豫了还是点头,“我请你吧?” 江拾月笑了笑没跟他争。 她知道许珂虽然多数时候有点书呆子,但是也会有些大男人的自尊心。 反正请客跟付钱是两回事。 两个人吃饭,江拾月点了三菜一汤。 许珂很拘谨,让江拾月感觉他一秒都要夺门而逃。 但,说起项目的事,许珂立马变得滔滔不绝。 “我们几个经常是白天泡图书馆晚上泡实验室,但是多少摸索出一些端倪了。就是怎么把文字从这一端输入再到另一端输出。” “手机的尺寸现在还做不到你提议的那样,我们还得继续努力。” “最大的难题还是无线基站的问题。” “……” 不用江拾月追问,许珂就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所有的事噼里啪啦倒了个干净。 *** 有人说想要了解一个城市,就应该坐上这个城市的公交车,绕城一周。 江拾月上辈子经常出差到这座城市,这辈子在这座城市求学,但是似乎还真没仔细看过这座城市真实的模样。 挑了个周末,江拾月叫上阳阳和李笑,在门口随便挑了一辆公交车上,终点再随便换一辆公交车。 路上,作为东道主的李笑,时不时会给他们普及一下某个地点有什么特色。 中间经过海边时,李笑指着不远处一片海滩,“这是我小时候最想来的地方。可惜,家里条件不太好,一年都来不了市里两回。我听说这个地方要盖一栋大大的……”李笑两手分开划了个大圆,“宾馆。据说特别特别豪华,是世界第一……第一,什么来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江拾月心里一动,世界第一什么她不知道,但是国内第一家五星级宾馆这个时候差不多应该开始选址了。 她望着那片海滩,不自觉地轻舔上唇,轻喃:“我也喜欢这片海滩呢!” 价值连城啊!谁不喜欢? “是吧?这片海可漂亮了。”李笑脸贴着窗户。 江拾月起身。 “你干嘛去?”李笑追问。 “下车看海啊!” 海边恰好有公交站牌。 这年代的公交车跟新世纪那种能当风景线的公交站不一样,简陋至极。 电线杆上挂一个小牌子,上面标着XX路,就是所谓的站牌。 从下车的地方到海滩还有大约五百米。 江拾月牵着阳阳和李笑走到海滩上。 11月的花城终于不再炎热到让人连门都不想出,但是也不至于像北方那样裹上厚厚的冬装。 有点像初秋,早晚略冷,中午炎热。 总的来说,是个让人比较舒服的季节。 平日总像个小老头一样显得过于成熟稳重的阳阳,难得像个普通小孩一样,在海滩上撒欢的跑。 李笑追在阳阳身后,玩耍也是保护。 倒是江拾月坐在沙滩上,神游九天。 等回去得抽空去跑一趟百货大楼,看看段坤泽和贺天宁有没有把公司注册好。 经济特区是79年成立的没错。 但是需求决定市场。 也就是说现在起,很多大佬已经开始入局沿海城市,原有的经济政策已经满足不了当地发展的需求,才因此成立了特区。 如果改革开放是一场拂面春风,那么在78年,风眼已经形成。 江拾月迫切想入局。 到底该从事哪一行呢? 像其他的重生人穿越者,大都只会一行,或做服装,或做厨师,就算发展起来本行也还是服装啊餐饮啊为主业。 她呢?干投资的,这年头压根就没这个行业。 而她曾经投资过的行业五花八门,大多数回报率很可观,要不然她也不会投资。 真轮到自己创业了,反而迷茫,什么都想干。 想做日化,想做科技,还想干房地产。 做日化吧,能领先的也就是尿不湿和卫生巾。但还是那句话,需求决定市场。 之所以造纸业没有那么精细的纸张,也不是人家真生产不出来,主要百姓买的少。 想做科技,这个真想做。什么手机、电脑、相机,在未来一段时间都是潮流。 问题是手机没研发出来,远近闻名的华强北现在还是荒草一片。 倒是房地产努努力还能干,但是吧,她手里这三十五万放在房地产领域,跟大海里扔块石头差不多。 勉强能听个响,再多就没了。 思来想去,江拾月决定还是干房地产,最起码也得干房地产相关的行业。 比如建材或者装修。 终于解决创业目标的江拾月拍拍屁.股起身喊李笑和阳阳回家干活。 第一件事是退房。 她现在买了房子就用不到之前租的房子了,打算退掉。 不过房子里还堆着她从东盛白嫖来的那些商品。 第283章 欠债的大爷可不是真长辈 “打算寄回银城。”江拾月抬手捶了下酸疼的腰,“如果大院那些嫂子们愿意出去摆摊,就先给她们。如果她们不愿意,那我就批发给银城的百货大楼。” 江拾月当初留下货,就存了帮嫂子们一把的心思。 嫂子们都困在家属院那方寸之地,说是围着男人孩子炕头转,可实际上就算随军也不是每天都能见到自己的男人,见到了也没话说。 像陈山河他们每天五点起床出操,然后早饭,晨会,各司其职,有人训练有人修车有人修飞机还有人负责准备中午和晚上的饭。就中午吃饭时间稍多一些,下午起床干活,吃饭,晚上先看新闻然后是晚课,真正回家是晚上九点点完名以后。 回到家往往老婆孩子已经睡了。 饭不是必须做,想做就做,不想做还可以交上饭票吃食堂。 至于孩子,三岁前确实需要人看着,到了三岁,大院里有幼儿园,小学初中虽然不在大院但是有班车接送。 总而言之,随军的嫂子们虽然不愁吃喝,也没有被限制自由,但是大院地理位置偏僻,出入不便,跟没自由也差不多。 天长日久,积攒一肚子怨气,也在蹉跎中老去。 江拾月跟她们打过交道,见过她们因为自己赚钱露出过的喜悦笑容,那和儿子拿了奖状老公立了功是完全不一样的笑容。 所以江拾月想着帮她们一把。赚钱,除了能让家庭富裕,生活档次提高以外,还能获得幸福感和成就感。 至于她们会不会接受就不归江拾月管了。 江拾月瞥见李笑欲言又止,问她:“你也想摆摊?” “啊?”李笑红了脸,想否认又顿住,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 江拾月笑了笑,随手抓过一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喏,这些给你,你想去就去。” 李笑摇头,“我连本钱都没有。”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李笑天天跟江拾月混在一起,时间久了不但不排斥做生意,还生出想试试的心思。 她也跟着江拾月去过几次夜市,知道摆摊听着不好听,但其实不少赚钱。 “你先拿去摆摊,若赚了你按进货价给我。若赔了,就算咱们没有这包衣服。” 李笑连连摇头,“那怎么行?”这明摆是让她赚便宜,哪有稳赚不赔的买卖? 江拾月伸手在李笑额头点了点,“傻笑笑,真赔不了。你想啊,卖了肯定赚钱,不卖衣服还在,怎么会赔本呢?” 李笑歪头想了想,这才应允。 “以后晚上你都可以去摆摊,白天的话,我要没课不出门你也可以去,我要有课或者其他事,还是得麻烦你帮我照顾阳阳。” “我晚上去就行。”李笑忙保证,“白天你不上课我也不能离开你们。否则我哥会打断我腿的。” *** 把多余的货品寄走后,江拾月和李笑把出租屋打扫干净,退还给房东。 当然,额外赔了一个月的租金当作违约金。 处理好出租屋,江拾月见天色还早,把李笑送回家,又开车去了东盛。 段坤泽没给江拾月好脸色,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我还以为你打算以后躲着我走。” 江拾月自行拉开段坤泽桌前的椅子坐下,闻言挑眉,“为什么?你那么坑我都没躲着我走,我凭什么要躲着你?” 段坤泽:“……” 脸色稍稍缓和了几分,“那个什么送货上门是你给永安的出的主意吧?” 江拾月点头,“对啊!” “呵!那你还敢来见我。” “你这话就奇怪了。你欠我的承诺还没兑现我上门要债还分敢不敢?虽然人家说欠债的是大爷,你还真当自己升辈分了不成?” 段坤泽:“……” 被噎得脸色沉如锅底。 干脆点明:“你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故事吗?我们东盛跟永安之间曾经争夺一个谋士。他在东盛和永安之间左右摇摆,最后被零售业封.杀的事。” “记得啊!”江拾月一脸奇怪道:“这跟我给你要账什么关系?你打算封.杀我赖账?” 当然,她听得出段坤泽是警告她两边吃,小心会跟那个谋士一个下场。 但,她不怕。 第一,她不是受雇于东盛或者永安,而是合作,谈不上背主。 第二,就算在零售业封.杀她又如何?她又不干零售业,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大学毕业后只能端个铁饭碗而已。 段坤泽被江拾月装傻充愣给气得一个字都不想跟她多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扔给江拾月,“给!从今以后咱们两清!” “好呀!”江拾月痛快地拿起档案袋转身就走。 气得段坤泽磨牙。 眼看江拾月要出门了,段坤泽才不开心地开口:“江拾月!” 江拾月停住脚步回头,“什么事?” “你还有什么好点子?” “有也不能告诉你啊!难不成再被你坑一次?”江拾月反唇相讥,刺人而已,谁不会?! 段坤泽是真想到会是现在的结果,否则打死他也不会过河拆桥。 不光他,他的智囊团也都对江拾月服气的很。 当初江拾月帮他们出了几个看着不靠谱的点子,结果东盛营业额这两个月甩永安几条街,打破了两家百货二十多年的平衡。 段坤泽还没等开心几天,贺天宁突然又弄了个什么送货上门。 听起来同样扯淡,可效果依旧很江拾月。 尤其是他们一楼超市出的快餐和熟食,给永安带过去不少顾客,就连他们东盛的员工中午也会过去吃饭。 说是便宜还好吃。 东盛靠三包服务打出了名声,永安靠跑腿服务铺遍了花城大街小巷。 不仅如此,永安还跟附近的饭馆联动,推出送餐服务。 永安雇佣跑腿的花费,饭馆也帮着分担一部分,加入的商家多了,相当于不花钱推广和卖货。 不过半月时间,永安再次追平东盛。 三包服务不好学,这个送货上门同样让人犹豫。 而且跟三包服务不一样。 三包服务,两家进货渠道基本相同,都可以通过让利把维修的活交给厂家,自己本身损失不大。 两家联保,反而还会降低成本。 送货上门就不一样了。 两家目标顾客一致,都提供这样的服务就是内卷。 只能降低跑腿费用来抢占市场。 对东盛和永安来说,这样是不.良竞争。 所以段坤泽思来想去,不打算效仿永安,那只能再找江拾月谈。 也就是说今天江拾月不来找他,他也会去找江拾月。 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刺江拾月两句而已。 第284章 智商下线了吗 江拾月微怔了下,不客气地哈哈大笑起来。 笑得前俯后仰,腰都直不起来。 段坤泽唇抿成一条直线,额角青筋绷起,等了半晌,见江拾月没有半点收敛的意思,从牙缝里往外挤声音:“笑够了吗?” 听出段坤泽语气中的警告,江拾月一手掐腰,另外一只手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又花了几秒平复,才终于能开口。 “段总你也不用恼羞成怒。咱俩换换,你会忍住不笑吗?你刚才前脚才说我脚踏两只船小心步你们前军师的后尘。然后后脚让我再给东盛做事。” 江拾月说着上下打量段坤泽,“段总,我认识你的时候,你也看着聪明睿智是个人物,现在是因为对不起过我一次在我面前彻底放飞了吗?还是说被气的智商不在线了?” 还能自说自话自己打自己脸的。 段坤泽磨牙,良久自己也笑了。他摊手,“我如果说我以前的睿智都是装的你就会帮忙?” 江拾月不语。 “说真的,我出生在段家,从出生到现在都衣食无忧。当然,有得必有失。我父亲那么多儿子,想要他眼里看见我很难,得付出一定的代价。我能站到现在的位置付出的心血也不是你能体会到的。我不是诉苦,只是想说,即使这样,我从小到大栽的跟头都没在你这吃的亏多。” 他娘和他爹其他妾室之间免不了各种明争暗斗,有输有赢,赢了还好,输了当然要付出代价。小孩子之间也一样,赢了没事,输了自然被揍。 他从来不觉得踩着别人上位有什么不对,他生活的地方从来都是弱肉强食。所以对过桥拆江拾月这事也没多大愧疚。 但,很奇怪,他以前做过的缺德事大都不太记得,唯独江拾月那天离开他办公室的背影他忘不掉。 说不出什么感觉,大概是危险的直觉。 毕竟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辛辛苦苦一个月,满心期待,却被他戏耍,应该大哭大闹,然后报警上访。 然而,江拾月没有。 她没哭没闹,只有一点失望,这点失望还是对自己的。 失望自己看错他,信错人。 段坤泽能看出来江拾月虽然点子很多,但属于理论很棒落到实际行动上很生疏,一看就没什么经验。所以打死他也没想到一个稚嫩的、没有经验的姑娘,能留了那么大一个后手。 还能主动触发的后手。 不得不承认,江拾月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也让他明白,即使看着弱小也不一定好欺负。 甚至,他拿江拾月没什么办法。 像他们家,背后没点黑势力也不可能在香江做到那么大。在花城有所收敛,但对付一个女学生也绰绰有余。 可是江拾月自己本身就是个硬茬子,她那男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从商从政的人都比较敏.感。 何家也是他们初来乍到时拜过的码头,几乎算是一.夜之间悄无声息的消失。 他当时就察觉不对,暗暗让人打探,没想到竟然跟江拾月有关,后来知道里头的细节顿时歇了那些不干净的心思。 他头一次生出这样的感觉,拉拢不了灭不了,明暗都斗不过,心里不甘,嘴上自然就碎叨两句。 江拾月不太清楚他为什么突然跟自己推心置腹,但是答案她很确定,“你说什么我也不会帮忙的。我虽然不怕跟你们那个狗头军师一个下场。但是我也不愿意再掺和你跟贺天宁这些破事。以前你们两家打个平手,以后还继续当好兄弟吧!” 她自己创业都忙不过来,哪有工夫搭理他们这些破事。 江拾月说完,拉开门。 “等等。” 江拾月回头,一脸“你怎么这么麻烦?有事能不能一次说完?” “我听说你在打听花城那家正在筹备的宾馆?你想干什么?说不定我可以帮你。我认识那个要投资的人。” 江拾月:“……” “段总,你是属狗的呢?还是过于关心我了?” 她都没对外说的事,段坤泽竟然已经知道了。 要么李笑出卖她,要么段坤泽一直派人查她。 江拾月相信,答案是后者。 查一个人,往往没什么好事。 “你别误会!”段坤泽举手做投降状,“我可没让人跟踪你。只是你去海滩那天我恰好就在那儿,路过你身后的时候恰好听见你跟另外那位姑娘讨论宾馆的事。” 江拾月眯起眼,不相信,“这么巧?” 段坤泽无辜点头,“真这么巧。我刚说了我恰好认识要建宾馆的那位。他是我爸的一位朋友,那天他过来跟地方开会,我是奉命去拜访他。” “世界可真小!” 段坤泽拿不准江拾月这是感慨还是讥讽,没说话。 江拾月站在原地思索了会儿还是拒绝了段坤泽的提议,“谢谢段总好意。只是我一直信奉一句话‘上帝的馈赠在给予时就标好了价码。’谈合作也一样。再见!” 说完毫不犹豫出了办公室。 她是有些心动,但是再帮段坤泽势必就得得罪贺天宁。 到时候贺天宁或威逼或利诱,再让她帮永安。 翻来覆去,没完没了。 现在抽身正好。 再说她又不是零售业的从业人员,从新世纪搬来的那点东西现在基本都快用光了。 再没什么能拿来卖的筹码。 稍微惋惜了两秒钟,江拾月哼着小曲十分愉悦地开车回家。 就算做不了房地产也没关系,经济特区的大门还为她敞开呢。 虽说到鹏城开车只需要一个多小时,但江拾月一时半会儿还真抽不出时间去。 学校里的课业繁重,也不是双休。 加上临近期末考试,学校这边的事也多了起来。 江拾月琢磨着无论如何,放寒假前她都要去一趟鹏城。 *** 这天江拾月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走了神,突然听见砰一声。 她忙跑到阳阳的书房。 阳阳站在门口,脸上身上都是黑色的污渍。 地板上像是被什么东西炸了个洞,一股焦糊味,还冒着烟。 楼下的李笑也听见动静,匆匆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什么东西爆炸了?” 江拾月看向垂着头的阳阳,这个问题她也想知道答案。 “对不起!”阳阳道歉,“是我弄的电动玩具车爆炸了。” 江拾月忙蹲下身,掀起阳阳的衣服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见他没受伤才松了口气,“怎么回事?” 阳阳垂着头,“我想要一辆会自己走的三轮车,我就做了链条给三轮车按上,又按上爸爸给我找的旧电机,一试就爆了。” 江拾月:“……” 李笑“啊?”了声,“是山河哥让我哥他们给你找的那个?那不是个坏电机吗?” 她记得那是从废品厂淘换来的。 阳阳点头。 江拾月:“……” 残次品用不得! 第285章 我可以保护你 江拾月摸摸阳阳的头,“我很支持你做这些实验,但是前提是得保证自己的安全。” 阳阳点头,再次道歉:“对不起,以后我不弄了。” 江拾月既害怕阳阳受伤又觉得不该因为担心就绝了阳阳探索科学的道路。 阳阳跟其他小朋友不一样,他不喜欢跟同龄孩子玩,也没什么兴趣爱好。 自从他们相处以来,阳阳除吃饭睡觉以外八成的时间都在看书。 她赚到钱以后也曾尝试给他买一些同龄孩子喜欢的玩具,比如玩具手枪之类的。 可是小阳阳还不到表里不一的年龄,嘴上道谢,脸上的嫌弃却藏不住。 而且他压根就不玩。 最初江拾月以为自己买错玩具,又换了很多种类,比如布娃娃、小汽车等。 结果也就是孔明锁和一个巴掌大小的华容道他玩了一小会儿。 那天在永安,他会主动选择玩具三轮车,江拾月还挺开心的。 她目光在三轮车的残骸上瞄了眼,就……开心不过三秒吧?! 江拾月抱着阳阳去浴室洗澡,李笑拿着扫帚拖把打扫现场。 “阳阳。”江拾月给阳阳打上沐浴露把他弄成一个泡泡人,“我问你啊,你是特别喜欢研究那个电动三轮车吗?” 不等阳阳开口,江拾月又补了句,“小孩子不能撒谎哦!” 阳阳歪头想了想,“好奇,不是喜欢。” 他看过书,明白自行车的原理,也知道电机的原理,就好奇想试试把电机装到三轮车上看能不能自动行走。 “这样啊!”江拾月多少松了口气,要是阳阳真喜欢这种有危险的研究她还真有点头疼。 过了会儿,江拾月又开口:“阳阳,我问你,你好奇不好奇隔着千里的两个人能通过一个小小的盒子能实时通话,发消息,甚至是视频?” “什么是视频?” “就是虽然两个人在异地,但是可以看见彼此的脸能听见彼此的对话?” “就是你说的那个手机?” 江拾月跟许珂谈事经常也会带着他,他听到过几次。 江拾月点头,“对啊!我们家阳阳这么聪明。说不定研究起手机来比那个许叔叔……许哥哥还要厉害呢!” 当然,她的小算盘肯定也是反复拨过的。 阳阳如果愿意研究手机,最起码跟许珂他们在一起,安全有保障。 阳阳想也不想点头,“好。” 江拾月:“……” 她拿莲蓬头冲掉阳阳一身泡沫,“阳阳,我只是提供给你一个建议。建议什么意思你懂吧?虽然我是你的妈妈,但是我也不应该左右你的人生。你不用为了满足我去答应什么。” 阳阳似懂非懂,迷茫地看着江拾月,“可是麻麻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啊!” 江拾月:“……” 没看出来还是个小妈宝。 但,江拾月摸摸阳阳的头没多说什么。 阳阳智商甩一般人三条街,但是情商方面确实有点问题。 跟现在的他讲独立人格,他很难理解。 “行!只要你不讨厌那咱们就去试试。” *** 时间一天天过去,江拾月终于能很好的平衡学习、工作。 家里装上了电话,跟陈山河终于不用再每天掐点打电话,但是联系频率反而不如之前定点。 陈山河很忙,江拾月也不是总在家,比起电话李笑更像是两个人的传声筒。 “月月姐,上午山河哥给你打电话了,他说晚上再给你打电话。” “我晚上要去实验室一趟,尽量赶回来,如果我回不来你跟陈山河说一声,我晚点给他打电话。” “山河哥,月月姐去鹏城踩点……不是去考察了,她晚上回来,要不,你晚上再打电话?” “月月姐,山河哥说他出差两天,这两天就不给你打电话了。” “……” 总而言之,稳定的日子过得总是比较快。 唯独不稳定的就是钱包。 生活上其实还好,江拾月手里的钱足够她过小康生活,只是不论什么年代,做科研都是一件烧钱的事。 两万块,许多人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但是在许珂的实验室只烧了两个月。 可江拾月跑了数趟鹏城,依旧没找到一个她可以遥控指挥的行业。 任何公司创业初期都不可能当甩手掌柜。 为数不多的收获就是她为了方便落脚和明年办通行证,在鹏城又买了一套房子。 现在的鹏城还是个边陲小渔村,最好的房子就在县城那一条主街上,上下两层加起来大约得二三百平才两千块钱。 重点是这交易做的,江拾月觉得自己捡了个便宜,那附近的人觉得江拾月是个冤大头,花两千块买那么一栋破房子。 江拾月自然知道这里的拆迁价值,乐得当别人嘴里的“傻子”。 终于,在忙碌的生活中,江拾月等来了寒假。 她置办上厚厚的冬装,给李笑提前包了个过年的大红包,带着阳阳北上回银城。 78年还没有打工潮,自然也没有春运,但是江拾月还是不想坐那么久的硬座。 陈山河可以坐卧铺,江拾月作为家属只有跟着陈山河的时候才能享受待遇。 说好的军功章上有她一半呢? 江拾月再三思索,决定开车回去。 78年车辆还很少,没有四通八达的高速公路,最起码从花城到银城中间得换几条路。 江拾月纠结的最大原因就是没有导航,她不认路。 在坐三天硬座和边问路边开车之间,江拾月选择了后者。 知道江拾月要独自一人带孩子开两千公里车,李笑和李刚都不放心,李刚还给江拾月在车上放了一些防身利器。 江拾月买了一张地图,慎重地研究了半天,拿笔标了两条路,加满油,带着阳阳和满满一后备箱礼物出发。 后备厢也不全是礼物,还有一桶汽油。 不知道他们当兵的是不是都这么心细,看见江拾月后备厢堆满了杂七杂八,李刚皱眉问她,“嫂子,你不认识路,也不知道路上哪有加油站,万一半路没油了怎么办?” 江拾月:“……” 于是又在后备厢放了两桶汽油。 “阳阳,害不害怕?”江拾月坐在驾驶室,紧张地搓手。 第286章 久别相见 从花城开车到银城,理论上来说一天多就够。 但是没有导航的江拾月多走了不少冤枉路,花了跟坐绿皮火车差不多的时间才到银城。 当然也归功于江拾月不赶夜路。 她带着孩子,怕赶夜路很危险,每天太阳不下山就会到城里找旅社住下。 而且只找国营的大旅社。 总之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花费了更多的时间的江拾月终于在第四天中午赶到了银城。 从花城到银城仿若跨越了四季。 上辈子江拾月出差也会经常遇到这种情况,往往是夏装登机,下机时找卫生间换上衣服。 这回开车是每到一个旅社换一次衣服。 从单薄的单衣一路换到厚棉衣棉裤。 她跟阳阳的穿的衣服都是从东盛和永安“白嫖”来的,浓浓的港风味中透着精致时髦。 隔着很远就能看见大院门口有个移动的黑点儿,到了近处才看见是陈山河。 陈山河大约也认出了车,往这边迎了过来。 江拾月缓缓靠边停车。 好巧不巧,两个人相遇在江拾月穿来时的地点。 只是当时人在臭水沟,现在是臭水沟旁边的马路上。 江拾月停好车,拉开车门,满脸惊喜:“你怎么来了?” “接你。”陈山河张开胳膊,言简意赅的两个字里藏了满到要溢出的思念和担忧。 江拾月扑进陈山河的怀里,踮起脚吻向陈山河的唇。 陈山河侧头躲开。 江拾月:“……” “有人。”陈山河解释,目光示意大门口的岗哨。 他们虽然不是狙击手,但是视力都特别好,这个距离,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江拾月从陈山河肩头往大院门口的方向看了眼,撇嘴,“这种事他们倒是能看见了?当初我掉臭水沟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过来拉一把?” “职责所在,他们不能擅自离岗。你掉下去时,已经有人打电话到营部了。而且,当时你要生命危险的话,他们会留一个过来一个。” 只是多在臭水沟里泡一会儿而已。 江拾月:“……” 前面有岗哨,后面车里有阳阳,夫妻两个总不能一直在路边上抱着。 江拾月主动松开陈山河,“上车吧!你不是说换单位了?” “你不进去打个招呼了?”陈山河没动,“你上次寄回来的那些衣物,我都交给许教导员家的嫂子了。刚才她看见我还说让你来了去她家吃饭。” 江拾月抬腕看了眼手表,恰好是饭点儿。点头,“那……先去蹭饭?” *** 萌萌看见阳阳欢喜地直蹦,阳阳一脸嫌弃,却挡在了萌萌可能会摔倒碰到的桌前。 江拾月觉得有意思,阳阳情绪比常人淡太多,难得会情绪这么鲜明。而且还是口嫌体直那种。 脸上看着嫌弃痘痘,身体却诚实地护着她。 这闷性子倒是跟陈山河很像。 江拾月想到这儿看向坐在身边的陈山河。 陈山河在跟许如山说话,却在她看过来第一时间在桌下牵住她的手。 萌萌妈把排骨汤端上桌,用桌上的围裙擦了擦手,坐下招呼他们拿筷子,“菜齐了,吃饭!拾月嫂子开这么久车饿了吧?” 江拾月确实有些饿,闻言不客气地拿起筷子。 “终于等到你回来了。你是不知道,这两天陈营……现在该叫陈队长了,天天天不亮就等在大门口,只要队里没事找他就等在门口,队里有事就让我在门口等你。原本说你昨天上午会到,我前天就把菜买好,谁知道你今天才到。这么冷的天,菜倒是能放住,就是把我们陈队长急坏了。” “对。”许如山附和,“昨晚那么冷的天,岗哨都两个小时换一次班,他自己一个人站到半夜,今早天不亮就又跑去站着。早饭都是我差人给他送过去的。” 江拾月筷子一颤,心像被扔进温泉池里,暖洋洋地冒着泡。 她侧头看向陈山河。 陈山河耳尖发红,淡声道:“别听他们胡说,没那么夸张。” 江拾月没说话,手指蜷缩在他掌心抠了抠。 陈山河顿了下,大掌包起她的手,攥住。 两个人在桌下悄悄肢体互动,萌萌妈的话题早就换到了别处。 “来,拾月嫂子,我敬你一杯!” 萌萌妈朝江拾月举起杯,“感谢的话说再多都觉得轻。但,还是得说一句谢谢!”她腾出一只手指了指五斗橱上的9吋黑白电视机,“要不是因为你,我们还能买得起电视机?!” 江拾月跟萌萌妈轻碰了下杯子边缘,目光在电视上落了落,摇头,“这个功劳我可不敢领,是你们努力奋斗得来的。” 萌萌妈摇头,“没有你,我们家应该还和去年、前年一样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别看老许现在津贴涨到三位数,但是他一个人挣,我们一家人花,攒不下多少。再说津贴也是一点点涨上来的,以前勉强够花,今年才有盈余。” 以前许如山一个月津贴七八十块,往家里寄二十块孝敬钱,逢年过节人回不去总得给过节费。 他们一家三口在这里,住不花钱但是吃不免费,因为许如山是军官,粮票也是要自掏腰包买的。 身为一个教导员,营里哪个战士遇到困难,他得帮把手。 碰见哪个单身连长副连长的过生日什么的,还把人叫家里来吃饭。 谁谁结婚生子也得随礼。 五十块钱一个月,听着不少,却总不够花。 是给江拾月改衣服开始,日子才渐渐好过起来。 “前阵子陈队送来那批衣物,说是你从花城进来的货,问我们愿不愿意去摆个摊什么的。很多嫂子嫌丢人不愿意,就连老许都不认头。就我跟王莹莹嫂子觉得跟着你没错。反正萌萌现在大了送到大院幼儿园去就行。 每天早晨天不亮,我跟王莹莹嫂子就骑着自行车到公社坐公交到城里的百货大楼附近摆摊。” 第287章 男人靠不住还得是姐妹 “抓进去也不是你捞出来的!”萌萌妈瞪许如山,转头朝江拾月告状,“我跟你说,这男人有时候是真靠不住……” 有次萌萌妈和王莹莹刚到百货大楼附近的小巷子里支下摊子,就被埋伏在附近的执法人员冲出来给抓了起来。 她们俩去掉军嫂这个光荣的称号之外就是两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普通妇女,当场就吓哭了,借了电话打到大院。 谁知道许如山和二连长迟迟不来捞她们。 许如山喊冤:“我哪是迟迟不去捞你们?我请假也要走流程。再说虽然现在默许可以摆摊但到底没有明文规定对不对?人家抓人又没错,你总不能让我穿着这身衣裳去派出所去找你们吧?那问题就不只是摆摊这么简单了。” 涉及部队和地方的交涉,那就是小事变大事了。 “切!不指望你我也出来了。”萌萌妈话里多少还是带了几分怨气。 江拾月倒是听出了几分兴味,追问,“后来呢?你们怎么出来的?” 萌萌妈又端起杯子跟单方面碰了下江拾月的杯子,“后来,还是你救出我们的。” “我?”江拾月杏眼圆睁,食指倒转指着自己满脸不敢置信。 她压根都不知道有这件事,怎么救人的? “事情是这样的……”萌萌妈细细讲了那天发生的事。 那些人把她们送去了派出所,她们坐立难安的等了会儿,来了一个长得弥勒佛一样的中年男人,笑眯眯地问她们衣服从哪进来的。 萌萌妈和王莹莹早吓破了胆,也不管来问话的是不是派出所里的公安,就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这批衣服的来历。 萌萌妈想起自己在派出所的表现汗颜地红了脸,她跟王莹莹嫂子当时是真吓坏了。 当时王莹莹嫂子哭着喊了句话,“江拾月嫂子在银城卖了那么多回衣服都没被抓到,怎么咱俩才来两回就被抓了啊?!” 那个弥勒佛本来都转身要走了,听见王莹莹的话又转过身,“江拾月?是军嫂江拾月?她是不是之前给制衣厂改过衣服?” 王莹莹她们有问必答,“对!” 弥勒佛:“……” “所以你们卖的这些衣服也是她给你们的?” 王莹莹刚想开口,被萌萌妈扯了下衣服制止,“你问这个做什么?我们如果犯法,要怎么罚是我们的事,跟旁人无关。” “你们别误会,我是咱们百货大楼的负责人,我姓徐,也是江拾月同志的朋友。既然是朋友这事就好办了。” 萌萌妈不好意思道:“然后那个徐主任不知道跟公安说了什么,我们就被放了。按理说那些衣服是要被没收的,但也还给了我们。不仅如此,那个徐主任还在百货大楼给了我们一个柜台用,只是让我们按月给一点租金就行。 百货大楼啊!那人多的不行。你寄回来的衣服样子又时髦,就是尺码不固定,所以除了喜欢还得合适。但,就这样我跟王莹莹上个月一人还赚了一百多块,这月现在扣除租金大约一个人能分二百块。 所以,不感谢你感谢谁?哦,对,我们占用的那个柜台其实是一半,另外一半摆着工装和牛仔服,就是以前你让我们染色那些衣服。” 江拾月:“……” 这展开倒是没想到。 但是,她也没萌萌妈这么天真,认为徐主任是好心帮她们。 如果她猜的没错是因为萌萌妈和王莹莹在百货大楼附近摆摊,生意好吸引了徐主任的注意。 江拾月跟徐主任打过交道,知道这个人商业嗅觉十分敏.感,他定是发现萌萌妈和王莹莹卖的衣服是百货大楼没有的,便举报了萌萌妈和王莹莹。 一是为了吓唬她们让她们以后不要再在百货大楼附近摆摊,二是想举报了再把人保出来,借机示好套出她们的进货渠道。 只是没想到那个进货渠道是她而已。 不管怎么样,这个人情她得认。 江拾月问萌萌妈:“那些工装和牛仔服都还没卖出去?” 萌萌妈点点头又摇摇头,“工装卖的少,上个月卖出去两套,这个月多一点儿,到现在有四五套吧?!牛仔服早就卖光了只剩模特身上一套长袖和柜台下面几套短袖。冬天卖不动短袖正常。” 江拾月点头。 “你说,我是不是该谢你?”萌萌妈满脸感激。 许如山帮腔,“你是不知道你说要放寒假开始,萌萌妈就开始在房间里转圈,整天念叨想给你准备点儿谢礼。但是,听陈营说你现在房子和车都买了,其他的更不缺什么。不过,你在花城上学天天吃食堂或者下馆子,很久没吃过家里的饭了,让我们做顿家常菜招待你就行。” 江拾月侧头看了陈山河一眼,点头,“是啊!我天天不是吃食堂就是吃馆子,确实很久没尝过家的味道了!该我谢谢你们!” 萌萌妈手艺很好,做得都是地道的北方家常菜。 白菜粉条炖豆腐,排骨汤,土豆丝等。 花城饮食偏清淡,江拾月确实许久没吃过这么有滋味的饭了,多吃了一个馒头。 吃过饭,许如山安排人送他们回陈山河现在的单位。 两个人都喝了酒不适合开车。 阳阳和萌萌久别重逢,决定留在大院玩。 江拾月还把后备箱的礼物留给萌萌妈,请她帮忙代交给其他嫂子。 陈山河新单位,确切地说老单位离修理营所在的大院有四五公里,开车十来分钟就到了。 老单位所在的大院要更偏僻一些,属于人少地广。 毕竟相当于院子里建个飞机场,小了也不够飞机起飞。 修理营所在的单位是密集型住所,老单位是大院套小院。 一进大院靠近主干道的就是家属院,家属院旁边是卫生室和机关办公楼。 再往里才是各个中队。 机场还在深处。 陈山河从住处到训练场出入都是要坐车的。 不愧是号称待遇最好的单位,家属院里是楼房,总共两栋楼。 前面一栋是三层老式筒子楼,就是那种楼梯在楼中间,阳台和走廊于一体家家户户的正门都开在阳台上的户型。 后面一栋楼看起来比较新,六层高,分三个单元,一梯三户的布局。 陈山河提前报了家属来队,要的房间在三楼东户。 第288章 我爱你 “我好想你!”陈山河黯哑的声音从相贴的唇间溢出。 江拾月微怔。 现在天没黑,刚进门也没到情.欲上头时,没醉酒的陈山河却说了情话。 看来是思念难挨,连他都破了戒。 她反手攀在他的脖子上,“我也想你!” 吻渐渐变得浓烈,攀在对方身后的手也渐渐开始不再安分。 …… 江拾月实在没想到,自己熟悉新家的第一个地方是床。 不愧号称是海陆空里待遇最好的单位,家属楼配置都比以前在修理营的时候高了不少。 江拾月喘息着,连一根手指头都懒得动,只剩一双眼睛左右转动,打量新房间。 床还是一米五的木床,只不过质量看起来高档不少。 床头朝南,上方一扇窗户连着通往阳台的门。 床尾不远处的墙边放着一组三门衣柜,衣柜上方至屋顶处打着一组吊柜。 旁边还放着一张写字台,写字台靠窗立着一排书籍,角上放着一个台灯。 不过这个年代盖的房子普遍不算太宽敞,江拾月倒是也不意外。 陈山河伸过胳膊把江拾月揽在怀里,“还满意?” 不知道问的房子还是刚才的他。 江拾月自动去掉后面的选项,点头,“还行。比在修理营的时候好。” 墙是雪白的,家具成色也比较新。 陈山河低笑,侧过身,修长的手指在她唇上点了点,一路向下,“我是问,对我刚才的表现可还满意?” 轻拢慢捻。 手指在皮肤上轻划,让江拾月觉得自己是能点燃火柴的磷。 陈山河指尖划过的地方,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在他的手抵达她光滑平坦略凹陷的小腹时,江拾月连脸都烧了起来,忙伸出双手握着他的手,颤声撒娇,“别!我饿!” 即使自驾也免不了舟车劳顿。 陈山河自然舍不得再折腾她,在她唇角吻了吻,“你洗个澡,我去打饭,吃了再睡。” *** 江拾月从浴室出来时,陈山河已经打饭回来了。 “啧!”江拾月拢了拢身上的浴巾,“飞行员伙食待遇就是好啊!” 四菜一汤,有荤有素。 “小心着凉!”陈山河回到浴室抓了条毛巾出来,给已经坐在桌前的江拾月擦头发。 “没事,有暖气又不冷。” 回来的路上,江拾月还想,不知道北方哪一年有的暖气,万一没有还得做好挨冻的准备。 她还打算回来第一件事去买个电热毯,没想到家属楼上竟然有暖气。 在修理营那个大院是没有暖气的。 只能说飞行员待遇不错。 “那也不行!”陈山河驳回江拾月的抗议,站在她身后细细地给她擦拭头发。 江拾月左右打量。 房间是两室两厅一厨一卫的布局。 进门右手边是客厅带阳台,左手边是小卧室。 客厅隔壁是大卧室,小卧室旁边是卫生间。 再往里的位置就是她在的小餐厅,厨房在餐厅北面。 江拾月觉得原本应该是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布局,餐厅和厨房的位置应该改动过。 餐厅应该是原本的厨房,现在厨房的位置是一个朝北的阳台。 很快陈山河给江拾月擦干头发。 江拾月端着碗,一边吃一边参观。 卧室里摆着一组简易的沙发茶几和电视柜,电视柜上放着她去花城之前买的那台电视机。 “这些家具是你新做的?”江拾月下巴示意客厅的家具。 “嗯。”陈山河点头。 家属房申请下来之后,陈山河拿着钥匙过来打扫卫生,见客厅里还摆着老式的方桌和长凳,就决定把家具换一换。 他现在津贴又涨了些,但,江拾月不需要他养,只需要赡养父母花不了几个钱。 可是,去了家具城发现款式应该都不是江拾月喜欢的。 像沙发,刚兴过来的沙发没江拾月自己设计的那么软那么舒服。 电视柜也不是矮矮的一长条,而是高高的柜子。 大约跟江拾月呆久了,审美也发生变化,陈山河都觉得看起来不舒服。 加上家具城的家具颜色普遍偏深,陈山河就决定自己做家具。 当时他胳膊还没好,用不上力,很多时候只能一只手干活,加上平日里还要工作,速度不快,足足一个月才弄好。 江拾月回头,陈山河正看着她。 这个男人呀! 实在不适合异地恋爱。 异地的陈山河在电话里依旧寡言,每天的对话枯燥单调,基本就是一句“你今天过得怎么样?”开头,“晚安!”结尾。 中间就是江拾月自己一个人对着话筒巴巴半天,跟他说自己上课的时候有什么糗事,两个项目各自进展到什么程度,阳阳又干了什么事。 陈山河多数都是默默地听着,他的工作大多涉及保密不能说,能说的部分专业性过强江拾月还是听不懂。 以至于有时候江拾月觉得连思念都变淡了。 可是如今见了面才发现这个男人依旧是她的心心念念。 她不过是回来过个寒假,他就提前准备这么久,布置这么好,却只字不提,哪怕她问起,也不过一个“嗯”字。 暖黄的灯光下,陈山河的黑眸坚定而专注。 江拾月走到陈山河身边,把碗放下,站在他敞开的两腿间,低头看着他的眼睛。 陈山河胳膊自然地圈在她腰上。 “陈山河。” “嗯。” “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陈山河瞳孔猛地一缩,摇头,“没有。” 江拾月扬唇,“陈山河,我爱你!” 陈山河喉结滚动,江拾月在他眼里看见了山呼海啸。 下一秒,视线倒转,她被陈山河打横抱起,走回卧室。 直到坦诚相见,江拾月才听见一句黯哑的回应,“江拾月,我也爱你!很爱!” ***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熟悉的口号声把江拾月从睡梦中吵醒。 她睁开眼望着陌生的天花板有一瞬间的怔松。 好半晌才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 她龇牙咧嘴地揉着腰坐起身,咕哝:“闷.骚的男人惹不起!” 第289章 吃醋 飞行大队的早餐十分丰盛,小米豆浆油条包子等。 江拾月舟车劳顿再加上熬夜“干活”,胃口特别好,自己一个人吃了两根油条还喝了一碗小米粥。 放下饭碗看见陈山河嘴角噙着一抹玩味得笑,抬脚就在桌上踢他小腿。 陈山河也不恼,收回脚,唇角弧度弯的更大。 “笑什么笑?”江拾月气呼呼地瞪他。 只是江拾月的怒火看在陈山河眼里只剩娇羞,好脾气地认错,“我错了!” “哼!”江拾月拿起油条在豆浆碗里蘸了下送进嘴里,酥脆的油条裹上香浓的豆浆,让这两天受了不少委屈的胃霎时停止了抗议。 本来没什么食欲的陈山河看着江拾月吃东西这么香,胃口都跟着好了几分,学着江拾月的样子咬了口油条,开口:“吃完饭去银城逛逛?” 江拾月点头,“嗯,得去。中午可能得请百货大楼的徐主任吃个饭。” 陈山河眉稍微挑,语气听不出来喜怒,“刚回来就跟其他男人吃饭?” 江拾月笑:“今天早晨咱们不应该吃豆浆油条,应该吃饺子。” “嗯?” “这么浓的醋味配饺子真好。” 陈山河:“……” “昨晚跟美惠嫂子吃饭你不也听见了?俩嫂子在百货大楼附近摆摊应该是碍了徐主任的眼,或者说是徐主任相中嫂子们手里的衣服,就让人去相关部门举报她们了。美惠嫂子跟王莹莹一看就是老实人,进了派出所再一吓唬,就算放出来估计短时间也不敢再摆摊,这样徐主任就能低价从他们手里把衣服买走,或者干脆套出进货渠道自己去进货。他没想到嫂子们的进货渠道就是我。所以他给了面子把嫂子们放回来还给她们在百货大楼腾出半个柜台。这个人情得我去还。” 陈山河点头,“这个人情怕是没那么好还,一顿饭够吗?” 江拾月摇头,“他肯定不稀罕我请他一顿饭,但是他要什么我大概也知道……”江拾月顿了下,眉眼里有几分为难,“见面再谈吧!倒是你问我要不要出去做什么?你还能陪我逛街?” “今天应该可以。” 江拾月挑眉,老祖宗造词的精准度就是给陈山河他们预备的。 自从某次两个人约会陈山河爽约江拾月闹过不开心之后,陈山河跟江拾月说话时就不再给准确时间。每次要去做什么事前面一定加上个词,比如“理论上”“原则上”“没意外的话”以便迟到或者不能兑现承诺的时候有空间。 最气人的是,意外频发。 他们这个职业束缚很多得,可能人都走到大门口了都会被喊回来出任务。 所以陈山河明明请好假了,也准备跟江拾月外出了,却还是说应该可以。 好在最后真的可以。 路上陈山河才告诉江拾月,晚上得请客吃饭。 江拾月表示明白,非官方规定,家属来队要请客吃饭。 “大概有多少人?在家请?” 陈山河立马明白江拾月的意思摇头,“你别弄在修理营请客那阵仗。这边的兄弟们伙食还可以,他们就是对你比较好奇想见见你。大概率是几个战友带着家属到家里吃饭。” 江拾月:“……” 被省了一大笔钱的江拾月并不是很高兴,她厨艺其实不太好。 只会几样快手菜,自己吃还行,招待人感觉差点事。 她侧头看着主驾上的陈山河,“你会做饭?” “会点儿。” 江拾月放心了,陈山河是个谦虚的主儿,人家说会点儿,那会的肯定就不止一点儿。 *** 到银城后,陈山河先陪着江拾月到百货大楼去找徐主任。 没空手,带着从花城买回来的伴手礼。 徐主任很意外,表示中午要请江拾月吃饭。 既然两个人想到一起,江拾月就没拒绝,见离下班时间还早就跟陈山河先到附近逛逛。 两个人去买了些酒水饮料还有蔬菜和肉。 就算不请客,自己总归也要吃饭的。 身家六位数的江拾月在这个年代妥妥的小富婆一枚,可以说短时间内算是实现财富自由了。 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当然计划经济时代,就算不差钱也差票。 江拾月照例想找票贩子买票。 打听了圈知道,最近徐主任管的严,票贩子们不敢在百货大楼附近晃,都老老实实藏黑市去了。 她有些为难,自己去黑市倒是没问题,但是带上陈山河就有问题了。 就像带着三好学生去泡吧,不太合适。 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少买一些下次再出来。 少买,是按照江拾月的采购标准来说。 其实陈山河身上各种票不算少了。 以前他身上的钱不多,不怎么用的布票什么的都会卖掉换钱,现在津贴涨了不说,还有个富婆媳妇儿,自己得津贴反而成了零花钱一样的存在。 所以每次发的票他都攒了下来,想着寒假等江拾月回来挥霍。 细粮票、工业券、肉票等等。 江拾月看着一卷肉票,啧了声,“小伙儿私房钱攒了不少啊!” 陈山河侧目看江拾月,语气幽怨:“没办法,媳妇儿太强大,只能攒点票哄媳妇儿开心。” 江拾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买完菜时间,离午饭时间还早,江拾月问他:“你今天出来恐怕也不只是为了陪我逛街吧?” 陈山河点头,“想去看看爸妈还有我师母。” 江拾月:“……” 抬手就掐陈山河,“你怎么不早说?早说我就先不请徐主任吃饭了。” 自己人更重要。 “时间来得及。我晚上点名前赶回去就行。” 江拾月还是坚持先拜访老人。 先去看师母。 因为陈定国和吴秀娥就在大院医院里,回去再看也来得及。 陈山河这段时间到师母家应该比较频繁,师母都习以为常,倒是对江拾月更感兴趣一些,拉着她聊了会儿,问她在花城过得怎样?学业累不累?饮食习不习惯? 江拾月一一回答了。 第290章 倒爷初现 江拾月:“……” 脸有些烫。 有些事跟同龄人聊和跟长辈聊是两种感觉。 像江拾月并不算个保守的人,上辈子跟闺蜜在小群里也会讨论男女那点儿事。 但是打死江拾月也不会跟自己妈妈讨论男人多长算久。 突然被师娘这么说,她莫名觉得羞。 还是陈山河给她解围:“师娘,月月还在上学。” “对哦!”师娘一拍脑门,“看我这记性,说完接着忘。光想着山河年纪不小了,忘了月月还在上学。不急,不急。” 江拾月悄悄松了口气。 陈山河不动声色地单手掰开她紧握的拳头,指尖在她掌心轻轻挠了挠。 江拾月反手,指甲抠他掌心。 都是他惹的他反倒是当起好人了。 师娘虽然没看见他们的小动作,但是把陈山河宠溺的眼神和江拾月娇羞的表情收进眼底,作为过来人她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上次两个人的来的时,彼此间还透着疏离,这回明显亲昵了不少。 只要感情好,孩子是早晚得事,师娘笑了笑,把话题扯到了别处。 *** 江拾月踩着点儿到了跟徐主任约好的饭馆。 徐主任先他们一步把菜点好。 江拾月不动声色得挑了下眉。 徐主任这么殷勤怕是有求于她,这人情没那么好还呐。 陈山河对生意上的事不太擅长,本身话又少,坐在一边除了给江拾月布菜之外,几乎不存在一样。 江拾月东拉西扯就是不给徐主任递话。 人情要还,但是也得看值不值,先开口的必定是有求于人的。 最后徐主任忍不住先开口:“是这样的,我在百货大楼遇见了你两个朋友……” 徐主任的故事还是同一个故事只是另外一个版本。 说注意到有两个妇女在自家百货大楼附近摆摊,她们的衣服挺不错,就上眼了,后来某天见她们没来,一打听才知道被商业局的人带走了。 徐主任怕她们受委屈忙去派出所捞人,没想到竟然是江拾月的朋友。 “其实现在出来摆摊的人越来越多,那些执法的人大都睁只眼闭只眼不太管,除非有人举报……” 江拾月听了会儿才明白过来,徐主任是暗示豆豆妈和王莹莹摆摊是被乔四爷的人举报的。 “现在大家摆摊越来越光明正大,去黑市的越来越少,动了乔四爷的买卖,他肯定生气。” 江拾月立马道:“是呢!还得谢谢徐主任您,要不是您我那俩朋友可就遭殃了。今天这顿饭说什么也得我请。日后有需要帮助的恰好我也能做到的,徐主任您尽管开口。” 徐主任等得就是江拾月这一句,不好意思地笑笑,“别说,还真有个事得求你帮忙。” “您说。” “你那两个朋友说,她们卖的衣服都是你帮着弄的。你看看能不能给我牵个线?” 江拾月摇头苦笑,“徐主任,您这可难住我了!” 徐主任立马表态:“放心,不会让你白忙活的,我会给你介绍费。” “徐主任,咱们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是那种人吗?主要这事不太好办。实不相瞒,我那俩朋友卖的衣服都是我从香江一家百货高价买来的。我给人家出了个馊主意,害人家赔本,所以只能高价把衣服买过来。在那边大家肯定更愿意去百货大楼买,但是我想着北方缺这么时髦的衣服,价格应该稍微高些,便拜托我那俩朋友帮忙代卖。” “这样啊!”徐主任明显有些失望。 江拾月话锋一转,“徐主任,咱们百货大楼还能缺货源不成?我当初帮制衣厂卖衣服时想见您一面都难,等着见您的业务员在门外都摆成一长排。” “是啊!”徐主任点头,苦笑,“每天想来卖给我们货的业务员很多。但是,真正能入我眼的不多。寻常衣服也好,其他百货也罢,我们基本都有固定的合作商,大都是知名国营企业。所以留下一小部分柜台我肯定愿意卖点新鲜东西。只有特殊的在外面买不到的,人们才愿意来我们这里买。所以你之前的衣服我照单收了。” 事实证明他眼光很不错,卖得确实比其他衣服好,利润还高。 “这不,听说那些衣服是你弄来的,我想着请你帮个忙引荐一下供货商。” 江拾月想了想,“这些衣服东盛百货的,您听过东盛吗?” “当然。香江的龙头百货之一,还有一家叫永安。” “对。所以他们的供货商就在香江。您要真想要呢,我也可以想办法帮您打听一下,但是香江那边进货的话,您这边方便吗?” 不方便。 徐主任皱起眉,手续不是一般烦琐。 思索半晌,徐主任摇头轻叹,“要是有一家公司能在中间搭个桥就好了。” 这样徐主任货就是从内地进的,跟香江的手续都是中间的公司跑的,真有事也跟百货大楼没什么关系。 “这样的人我倒还真认识一个,哦,您也认识?” “谁?”徐主任很感兴趣。 “乔四爷。” 徐主任:“……” 他堂堂国营百货大楼跟黑市头子合作?! *** 跟徐主任吃完饭,是下午两点,陈山河开车拉着江拾月去大院专属医院。 飞行大队比较特殊,跟一般的军事驻地不一样。 普通的大院,就是大院套小院,大院里面団营连一层层的圈,但总归都在一个院子里,两个单位之间的距离按米算。 飞行大队不一样,日常生活的大院和工作的场所是分开的。 毕竟陈山河主要的工作地方是天空,他们起飞降落需要一个大大的机场。 大院里面装一个机场就导致生活区和工作区得分开。 飞行大队专属医院在靠近机场的地方,开车过去也要半个小时。 陈定国和吴秀娥是国庆过后搬过来的。 康复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所以他们直接住在医院的疗养病房。 病房是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布局,不大,但是能满足日常的生活需要。 江拾月跟陈山河到的时候,陈定国刚做复建回来。 他一脸汗,头发也像洗过的,却一脸精神。 第291章 今晚你睡沙发 陈定国依旧坐在轮椅上。 大冬天他却一头汗,头发像是刚洗过一样,还湿漉漉的。 两条原本无力的腿此刻微微颤抖着。 江拾月一脸诧异,“爸,你腿有感觉了?” 陈定国拍拍自己的大.腿,笑声爽朗中透着开心:“嗯呐!比以前强了不少。” 往日里总是谨小慎微的吴秀娥脸上也带着喜悦:“大夫说你爹再坚持复建半年差不多就能走路了。” 陈山河长睫颤了颤欲言又止。 江拾月察觉陈山河情绪有点不对,侧过头看他。 陈山河没说话。 倒是吴秀娥瞥见江拾月的动作轻叹,“山河,不怪你!你当兵的时候你爹已经瘫痪在床那么多年了,咱们谁都没想到能治好。” 陈定国附和道:“你娘说得对!再说医生说的是如果我早些年来医院康复会少受些罪,恢复的也更快一些。但,也只是可能。而且咱们庄稼人谁不是从年轻起就吃苦受罪?收秋的那个累可比这个康复轻松些。现在我已经很知足了。” 江拾月顿时明白陈山河这种沉默是自责。 他怪自己不够细心,没有早点把陈定国接过来做康复训练。 江拾月手伸到背后在陈山河背上轻拍了下,“你不是学医的,老家的医生都技术有限,咱们不知道很正常。” “大老爷们别总回头看。我现在才六十岁,能走了最起码还能走十年。你老哭丧个脸做什么?” 江拾月:“……” 她又扭头看陈山河,陈山河确实算不上高兴,但是跟哭丧着脸也没什么关系。 吴秀娥打圆场,“月月,听说南方人喜欢吃甜喜欢吃米饭,想吃家里面食了吧?我去给你做碗手擀面?” 江拾月忙拦住吴秀娥,“妈,我们刚吃过饭。明天我再过来吃你做的手擀面。” 吴秀娥下意识看向陈定国,似是拿不准江拾月说得是客套话还是真的。 陈定国摆手,“月月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吧!她刚回来应酬多。咱们都是一家人什么时候吃饭都可以!” 江拾月被说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其实陈山河之前打电话的时候提起过陈定国已经接到银城来的事,但陈山河这人不太擅长异地恋爱也不擅长聊天,就提过那一次。 江拾月刚回来,一堆事要忙,把陈定国两口子给忘了。 一家四口坐在客厅围着茶几聊了会儿。 江拾月见陈定国面露疲色,主动提出了离开。 一出医院,江拾月不客气地往陈山河腰上拧了两下,“爸妈在这里你不提醒我过来吃饭!徐主任能有爸妈重要?” 陈山河:“……” 有些委屈地抗议:“我昨晚说过,你今天没提,还以为你不想来。” 昨晚? 江拾月半点印象都没有,但是陈山河是不会说谎的。 她努力回忆,终于想起在昨晚她被陈山河折腾到只剩一口气时,他似乎说了句“明天跟爸妈一起吃个午饭?” 那时候的江拾月比喝醉酒断片的人还惨一点儿,她那会儿哭着求饶喊着想睡觉身体的掌控权偏生在陈山河手里,意识半睡半醒,哪里会想到陈山河连篇的荤话里夹了一句这么日常的话。 气得江拾月抡起粉拳重重在陈山河胳膊上砸了两下。 重是对江拾月而言,对陈山河来说不疼不痒的。 江拾月打不疼更生气,自己气呼呼地在前面走。陈山河笑着追上她,揽住她的肩,“对不起!我错了!下次我一定不在……” 陈山河贴近江拾月耳朵说了一句。 江拾月脸瞬间红了,下意识抬手又想打他。 陈山河大掌包裹住江拾月的拳头,“一会儿手该疼了。别气了,爸妈不会为这个生气的。” 江拾月轻叹:“陈山河,你早晨该再提醒我一下的。” 跟公婆吃饭还是跟徐主任吃饭这并不是一道选择题。 “我早晨先给他们打了电话。爸说他上午要复查,下午要做复健。妈陪着他也没空给咱们做饭,让咱们改天再来的。你也知道那些复健用的设备都是进口的,排队的人又多,如果请假得下周才能做。所以我才没提醒你。” 江拾月心里的内疚这才少了些,陈山河素来是个做事稳妥的人,难怪早晨会一句都没提。 心里虽然这么想,江拾月嘴上却哼了声:“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今晚你睡沙发!” *** 晚上到家里来吃饭的客人中,只有一位江拾月认识。 姚腾飞。 更让江拾月意外的是姚腾飞的态度,上一次见面还对陈山河出言不逊,这会儿一口一个陈队亲近的语气听得江拾月嘴角抽了抽。 忙碌的间隙里她忍不住问陈山河,“你是怎么把他收拾得这么服服帖帖的?” 陈山河回头瞥了眼忙前忙后端茶倒水的姚腾飞,纳闷道:“什么服服帖帖?” “他上次在修理营还对你出言不逊呢!”江拾月道。 说出言不逊都是客气的,对陈山河那叫言辞侮辱。 “哦!你说这个啊!”陈山河不以为意道,“他以前总跟前跟后,后来我没办法开飞机,连领导都接受了就他接受不了。跟小孩一样跟我闹脾气。” 江拾月懂了,就是粉转黑了呗。现在见陈山河回来就又黑转粉了。 除了姚腾飞,还有两位中青年和两位嫂子,其中一个带了个四五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正试图跟刚被接回来的阳阳搭腔,让他看自己得布娃娃。 她显摆她的布娃娃两只眼睛会动。 阳阳对这个小女孩的态度没有对萌萌态度一半好。 他对萌萌是嫌弃中透着宠溺,对这个小女孩完全是嫌弃。 不是看不起人的嫌弃,就好像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非拉着高中生显摆她新认的字。 是略成熟的人对比自己幼稚的人的嫌弃。 江拾月问陈山河,“阳阳这样是不是有点不礼貌?” 陈山河回头看了眼,“阳阳以前比现在还不礼貌。” 换以前,阳阳早被翻到掀桌子了。 江拾月点头,“也是,阳阳再怎么康复终归跟普通小孩有区别。” 第292章 努力在绝对的天赋面前一分不值! 晚餐掌勺的大厨是江拾月。 陈山河说他们飞行大队的伙食不错,江拾月吃早饭的时候就知道飞行大队家属院的客不好待。 他们伙食确实不错,只怕一般的饭菜不能让他们惊艳。 虽然陈山河说吃个家常便饭就行,他那几个战友同事主要是想来认识她。但,江拾月觉得不能凑合,她在修理营的时候那么穷都那么拉风了,哪能在飞行大队就平庸? 再三思索,江拾月决定亲自下厨。 虽然江拾月厨艺不算好,但是她有上辈子的经验,也是个从南吃到北,从东吃到西的人。 几道地方特色的快手菜她还是会做的。 比如广式肠粉。 做肠粉的面粉要用无筋面粉。 恰好,在口罩那三年,江拾月经常会被封在家里,无事时会跟短视频学点快手菜。 其中一道家喻户晓地就是手工凉皮。 在凉皮里有一个步骤叫洗面,目的是取面筋出来。 就是把面揉成面团不断地在清水里洗,直到最后剩下的部分就是面筋。 做凉皮要得是面筋,做肠粉要得是洗面筋后剩下的面粉水。 这些水沉淀后的粉就是无筋面粉,最适合做肠粉。 一面两吃,多完美。 当然,洗面粉这么麻烦的事是陈山河干,江拾月只负责动嘴指挥。 除了广式肠粉和北方的凉皮以外,江拾月还准备了肉夹馍。 白吉馍恰好也是口罩期间学的,肉就更简单了,卤五花肉不过是废点时间。 剩下两道菜,一道新疆大盘鸡,还有东北大乱炖。 主打一个东西南北乱。 要知道在78年,通讯和交通相对新世纪而言都不够发达,没有互联网没有电商,在南方的人不能轻轻松松就买到北方的东西,同样,南方也一样。 所以很多出差的人总喜欢从外地带特产。 这年代的特产往往意味着在其他地方很难买到。 不过,在电商兴起后,别说国内,连国外的东西都算不上特产了,在家动动手指都能吃到。 全国各地的小吃街也联网一般的存在,经典的几样无论走到哪都一定存在,臭豆腐、大烤串、糖葫芦等。 但,在78年的银城,江拾月上桌这几道菜对他们来说见都没见过。 就算见也只是见其中一两道,剩下的没见过。 银城本地就有凉皮,但凉皮跟凉皮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有拌凉皮有卷凉皮还有炒凉皮。 大冬天,江拾月做得是炒凉皮,凉皮和豆芽混在一起大火爆炒。 姚腾飞不客气地拿起一个肉夹馍咬了一口,眼睛亮起来朝江拾月竖起拇指,“嫂子,你做得这个饼真好吃!” 陈山河纠正他:“这叫肉夹馍。”同时朝剩下的六个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嫂子们,刘队,张队,宋队,你们自己动手,咱哥儿几个用不着见外。” 飞行大队里下设四个中队,三个飞行中队以及一个地勤中队。 陈山河现在是一队队长,姚腾飞是副队长。 刘杨是二中队队长,张庆龙是三中队队长,宋山是机务队的队长。 他们三个人都比陈山河年长几岁,家属全都随军。 其中宋山是二婚,头婚妻子生病死了。 跟阳阳一起玩的女孩就是宋山跟前妻生的女儿。 这些一部分是陈山河给江拾月介绍的,一部分是江拾月通过大家闲聊天推测出来的。 三个嫂子年龄和脾气秉性都不一样。 刘杨的妻子叫钱文文,身高腿长,长得挺漂亮就是跟小辣椒似的脾气不太好,说话做事带着点儿大小姐的骄纵。 张庆龙的媳妇儿叫王燕,中等个头,特别白,很爱笑,大约是个慢性子,说话做事一开口先笑,让人忍不住心生亲切。 宋山快奔四的人二婚却娶了个小媳妇儿,也就比江拾月大个两三岁,叫徐丽。 徐丽长相没很出挑的地方,属于扔人堆里立马消失不见的那种。 话也少,看起来很内向。 嫂子们都是头一次见面,比较生,默默吃饱后,都放下筷子安静地坐着听男人们说话。 江拾月知道阳阳不喜人多,等他吃饱,就让他回屋了。 小女孩巴巴的看着阳阳的背影,没追也没挽留。 孩子只是小又不是傻,阳阳跟普通小孩不一样她感受的到。 江拾月把小女孩叫到沙发上,给她打开电视。 电视在飞行大队的家属院算不上稀罕,但是她家电视还连着游戏机。 小女孩立马兴奋地把她的洋娃娃丢在一边,拿起游戏机的手柄。 游戏机还很原始,主打黑白的俄罗斯方块,对小孩来说已经是很新奇的玩具了。 江拾月笑着帮小女孩把洋娃娃捡起来,拍打了下洋娃娃身上的灰尘。 她其实不太喜欢这种仿真脸的洋娃娃,长睫毛下的眼睛过于活灵活现有点吓人。 江拾月头皮发麻下意识想伸手去盖娃娃的大眼睛。 横里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把洋娃娃抢走。 江拾月诧异地侧头。 徐丽攥着布娃娃,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晴晴不太喜欢别人碰她的娃娃,不好意思啊!” 江拾月没多想,说了句“没关系”重新坐回陈山河身边,但是眼睛不由自主又看了看徐丽。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她在徐丽的赫然中感觉到了紧张。 “陈队,我敬你!”姚腾飞朝陈山河举杯,眉眼里写着激动,“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陈队!你没让我失望,没让兄弟们失望,你真回来了!你不光回来你比以前还厉害!” 江拾月的思绪顿时被姚腾飞打断,专心听起他们聊天。 她很喜欢听陈山河跟战友们聊天,每次都能在他们嘴里听见不一样的陈山河。 张庆龙点头,语气里三分羡慕两分酸,“是真厉害!你离开飞行大队三年,我还以为你乍然回来肯定得需要一段时间恢复。没想到,头一次测试你就把记录破了!” 第293章 以后你退伍了去干外交或者公关吧 姚腾飞短促地“呵”了声,“你们在别人眼里也是有天赋那一挂呢!” 饭桌上瞬间有些安静。 江拾月忍不住弯了弯唇,姚腾飞阴阳怪气起来依旧这么欠揍。 但跟他一伙儿的时候还是有点开心的。 宋山忙打圆场,“你们说得都对。陈队跟你们比当然更有天赋一些,但是他训练起来同样很努力不比谁流汗少。当然,像腾飞说的你们在我们这些人眼里也是很厉害的。毕竟能当飞行员都是万里挑一的苗子。像我们只能干干地勤。” 俗话说,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他们飞行员在地勤面前抱怨就有点像是刻意显摆。 陈山河作为东道主举杯岔开话题,“今天就是吃个家常便饭,咱们不谈工作的事。” 钱文笑道:“就是,你们整天跟飞机打交道,回来吃个饭还说飞机,你们扫不扫兴?别忘了今天可是头一次见拾月嫂子!” 张庆龙摸了下自己得后脑勺,“我得错!我先自罚一杯。” 说罢端起白酒杯干了。 王燕笑着道:“也不怪你们羡慕陈队长。陈队长的技术咱们就不说了,找个对象还这么厉害!年轻漂亮不说还是个大学生呢!” “就是。”钱文文点头,“嫂子不光长得好看有文化,这饭做得也好吃着呢!” 徐丽跟着附和:“对对对!拾月嫂子也会打扮,这衣裳真漂亮!” 时代大背景在这里,即使家属院的嫂子们比以前修理营的嫂子们富裕些,最多也就是把臃肿的手工棉衣换成针织的毛衣。 闲着无事的嫂子们真是把毛衣织成花,不是说毛线的颜色花,而是毛衣的款式和样式。 但再花,自己织的毛衣还是有些土气。 前大院的嫂子们过冬,秋衣秋裤外面套着棉衣棉裤,棉衣棉裤外头套着单薄的外套。 其实秋衣秋裤和外面的单衣单裤都是为了不脏棉衣棉裤。 因为棉衣棉裤洗了不好干,加上很多人整个冬天就穿一套棉衣棉裤,所以基本不会洗。 还因为棉衣棉裤过于肥大,不贴身,里面穿一套秋衣秋裤保暖。 毛衣毛裤里面也会套秋衣秋裤,外面同样要有外套,这样也会显得臃肿。 大家都穿肥大的衣裳,江拾月就显得有些另类。 她回来之前不确定到底有多冷就做了两手准备。 首先是买了两套秋衣秋裤,让会做针线活的刘娴帮忙把两套秋衣秋裤缝在一起,夹缝里塞一层棉花。 这样也叫棉衣棉裤,但是比普通的棉衣棉裤薄很多,更贴身,活动起来方便,也没那么臃肿。 另外就是想办法弄了些柔软的保暖性好的布料,按照自己的身量良好尺寸,做了一套贴身的保暖内.衣。 她给自己做了两套秋衣秋裤版的棉衣棉裤,也做了两套保暖内.衣。 当然阳阳和陈山河也有份。 没想到家属院的暖气挺给力,江拾月在家只穿了层保暖内.衣,跟在座的人比当然会显得苗条又漂亮。 聊了一会儿,渐渐聊天的主力变成了嫂子们。 江拾月发现,钱文文明显话多,说话多少有点不过脑子。王燕恰好相反,八面玲珑,说话滴水不漏,谁也不得罪,时不时还得给钱文文找补。 两个人应当关系不错。 倒是徐丽听得多说得少,存在感很低。 而且,江拾月觉得,徐丽似乎对陈山河他们聊天的兴趣更大一些。 陈山河他们几个男人聊天的时候,徐丽偶尔还会插几句话,嫂子们聊天时,徐丽一个字都没说过。 “嫂子,虽然咱们是头一次见面,但是你的事我们可没少听说。”钱文文对江拾月道,“咱们整个银城所有随军的嫂子里你是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你可太厉害了!” 王燕点头,“是啊!拾月嫂子没来之前,文文嫂子是咱们这些嫂子里文化最高的!” 钱文文是高中生。 钱文文摇头,“我可不是文化最高的。”她下巴微抬,示意徐丽的方向,“你们怕是都不知道,丽丽嫂子也是个大学生呢!就是她很少跟咱们打交道,知道的人少。” 徐丽没想到会被突然点名,微微一愣,随即腼腆地笑了笑,“我算哪门子大学生?我就是读了个大专。” “大专也是大学生的。” 徐丽摇头,重新把话题拉回江拾月身上,“我跟拾月嫂子可不能比。我那就是个小学校,拾月嫂子就厉害了!人家上的可是名牌大学。” 江拾月是今天的主角,自然又是一片恭维和赞美声,一顿饭算是吃的宾主尽欢。 送完客,江拾月和陈山河一起收拾残局。 家宴就是这样,请客时要买很多菜,买来要做,做完吃过还要洗一大堆的碗盘。 江拾月不讨厌做饭,但是着实不喜欢洗碗。 其实陈山河包揽了大部分家务,江拾月跟在他身后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陪聊。 “陈山河你跟你这几个战友关系不好?” 陈山河摇头,“哪来的关系不好?就算是以前的姚腾飞说话再欠抽,真到战场上,我也敢把后背给他。” 江拾月一想也是,他们这个职业跟一般职业不一样。 一般职业的同事合得来就多相处,合不来就是工作交情,下班了也许见了面还会假装没看见。 但,陈山河不一样,他们是要对外的,有生命危险时,身旁的战友才是最可靠的。 她想了想换了个说法,“平时工作生活中,你们几个相处的怎么样?” 陈山河没直接回答,“人性复杂,性格不相同,总有处得来和处不来。面子上过得去,大事不掉链子就是好的。” 江拾月:“……” “陈山河,以后你退伍了去干外交或者公关吧?” 废话文学领军人物。 陈山河笑。 “陈山河。” “嗯。” “你去其他队长家吃过饭吗?” “去过,怎么了?” “那几个嫂子怎么样?” 陈山河歪头想了想,还是摇头,“没太注意。都挺好的吧?怎么了?” 第294章 又成大院风云人物 陈山河把手中的碗控干净水放在一边儿,洗干净手,回头看着江拾月,“什么意思?徐丽嫂子,我见过几次,话不多,挺勤快,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对老宋也特别好。 老宋来检查飞机的时候,她经常会过来送饭。” 江拾月耸肩,“说不上来。” 就跟上辈子投资项目一样,有些项目看起来很好,财务报表很漂亮,实地调查也没问题,但是她就莫名觉得有问题。 这样的项目她往往会放一放。 事实证明,大多数她觉得有问题的项目最后真有问题了,投资者亏得血本无归。 陈山河站到江拾月对面,跟她的距离近到,两个人的呼吸都能交织。他微微俯身,双手撑在江拾月身体两旁。 江拾月不自觉地往后仰了仰头。 陈山河脸凑近她,“我自己媳妇儿都还没‘研究’明白,哪有功夫去关心别人媳妇儿?” 江拾月下意识双手抵住他的胸口,侧头躲开他的唇,小声抗议:“阳阳还没睡呢!也还没洗澡。” “一会儿再洗!”陈山河随手关上厨房门,双手握着江拾月的腰轻轻一提把她放在台上。 江拾月低声轻呼,左右看看就要往下跳。 厨房有点像一个小阳台,有一个几乎占了整面墙的窗户,但没有窗帘。 也就是说有人抬头往上看的话的一定会看见他们。 在这里像什么样?! 太羞耻了,江拾月不肯。 陈山河拦住她,伸手拉了下门后的灯绳,灭了厨房里的灯,“这样外面的人就看不见了。” 江拾月:“……” “哪看不见了?外面那不是还很亮?” “外面亮,里面黑,我们能看见外面但是外面的人看不见咱们。你要是再磨叽的话,阳阳会不会找过来就不好说了。” 江拾月:“……” 敢情还是她的错? 江拾月还试图抗议,话还没出口就被陈山河用唇堵了回来,“这种时候我更喜欢听你叫。” 江拾月:“……” 陈山河现在对她的身体了如指掌,三两下江拾月就软了身子忘了抗议。 厨房很小,并没有按暖气片进来,不算冷,只是身下的台面有些凉。 很快,江拾月光滑如绸缎的肌肤上浮起一片鸡皮疙瘩。 “冷?”陈山河气息不稳地问,大掌在她肩侧滑动。 江拾月摇摇头又点点头,轻咬着唇,不敢出声。 身后是凉,可身前的他却是炙热的。 江拾月攀在他背上的手能感觉到微微的汗。 于江拾月而言,冰火两重天。 她侧过脸看着窗外。 视线有些迷离,但她知道又是漫天繁星。 *** 江拾月难免地又起晚了。 早饭和午饭合二为一。 中午是跟陈定国和吴秀娥一起吃的。 吴秀娥抬手抹了抹眼。 江拾月纳闷地看她。 陈定国皱眉,“月月好不容易来吃个饭,你怎么还哭上了呢?” “我是高兴的。”吴秀娥解释,“苦习惯了,现在这么好我总觉得跟梦一样。” 陈定国筷子顿了下,什么都没说。 别说吴秀娥,他最近也总觉得不真实。 自打他瘫痪在床,家里的日子就一塌糊涂。 老大忍气吞声,老大媳妇儿在家横行霸道,连累的女儿早早出嫁,婆家日子也不是很好过。小儿子更是小小年纪就离家参军。 他自己连上厕所都办不到,事事靠老伴和儿子。 吴秀娥还裹着小脚,自己出入都不方便,帮他的时候很吃力。 熬呀熬呀,就这么一年又一年的过去了。 突然有一天小儿子带个媳妇儿回来,他和吴秀娥的人生就改变了。 乌烟瘴气的家在大儿子离婚后,突然变得清明起来。 他住在改过的房子里,自己就能用轮椅出入,家里处处舒适,生活很舒服。 大孙子重新拿起书本,大儿子背脊直了几分。 他们很知足了,没想到生活还能更好。 小儿子把他们接到这大院里的医院来,医生说只要不怕痛苦,坚持复建,他就有可能重新站起来。 不怪吴秀娥看见江拾月忍不住哭。 连他都觉得江拾月这个儿媳妇儿就是他们的福星。 “爸妈,你们这么说我就不好意思了。生活是自己努力过出来的,可不是谁旺出来的。就像现在,爸的腿越来越好,眼看着快能站起来,能说我旺的吗?这是爸爸一天天咬着牙训练复建换来的。” 陈定国他们也不是不知道这个理,但,还是坚持认为江拾月就是他们的福星。 江拾月说不过他们换了话题,“大哥和家栋现在怎么样了?” “家栋专心在家复习,基本不去生产队干活了。反正家里就他们爷俩,老大自己赚的工分就够他们吃。” 江拾月点头,“如果大哥他们愿意的话,可以叫他们一起过来。我想办法给他们在银城谋个差事。反正家栋要考大学在哪也是一样的。” 吴秀娥看向陈定国,显然对这个提议很心动。 陈定国默了会儿,“我回头写信问问你大哥的意思。” 怕江拾月误会,忙又补了句,“我不是反对。就是咱们老百姓把庄稼地当根,没了根心里不踏实。我这情况种不了地,在哪都一样。你大哥不一样。” “嗯。”江拾月道,“我知道,我就是随口一提,看大哥的意思。他想来就来。或者你也可以问问大哥愿不愿意跟我南下做生意。” *** 没几天,江拾月就又成了大院的风云人物。 在大多数人过着一年到头都攒不到一千块钱的日子时,江拾月整天开着“烧钱”的小轿车进进出出,要多惹眼有多惹眼。 小轿车买一辆都要十多万,还要喝汽油。 汽油也很贵。 家属院的嫂子们没事凑在一起玩的时候就八卦江拾月。 “我刚才看见江拾月嫂子又开着她的小轿车出去了。同样是人,看看人家日子过的,再看看咱们。” “是啊!你们说轿车那么贵她是怎么买得起的?陈队津贴一个月就百来块,也就够买汽油的吧?” 第295章 想我了? “国家免学费就不错了,还发小汽车?想什么呢?”钱文文翻白眼,嫂子们可真天真。 徐丽突然开口:“所以,拾月嫂子的小汽车是怎么买的?” 房间里或站或坐或打牌或织毛衣或纳鞋底的嫂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中透着疑惑。 王燕道:“也许是拾月嫂子的娘家买的吧?” “不可能!”织毛衣的嫂子摇头,“我家老杨有个老乡在修理营,我们时不时也会去他老乡家吃饭。有次正好赶上江拾月嫂子请全营官兵吃饭。注意,是全营!你想想千百号官兵啊!杀猪宰羊的,一桌子都是硬菜。我们都跟着沾光吃了个痛快! 吃饭肯定闲聊嘛!就八卦了几句,江拾月嫂子是插队下乡的,听说家里没人了就剩她自己。那些买肉的钱是她做生意赚来的。” 另外一个靠墙站着嗑瓜子的嫂子点头,“对!这事我也听说过。我有个老乡嫁到那边大院里,不过不是修理营的。我听我老乡说,这个江拾月嫂子特别有意思。以前只知道败家,连累的陈队负债累累,得罪的家属院嫂子和孩子们都骂个不停。但是今年夏天突然改邪归正了。她把自己的衣服全部卖掉赔给了其他嫂子。还去制衣厂打工。打工赚的钱都去附近的村子里换成了猪和羊请全营吃饭。 她还会自己设计衣服让家属院的嫂子帮忙做。就这样那些嫂子们跟着她赚了不少钱。” “嗯。”织毛衣的嫂子激动的抽出毛衣钎子在空中比划了两下,“你看咱们这边条件算好的吧?但咱们家属楼上的电视机可能都没修理营那边多。那边嫂子们提起江拾月嫂子,个个赞不绝口。” “……” 最初提问的徐丽,一直很认真的听着,偶尔目光闪动,等到大家把知道的江拾月的事都吐露干净之后,才慢声细语地开口:“可是,就按你们说的她从5月开始赚钱,不过七八个月时间,就能从负债累累到买起小汽车吗?而且她还是大学生呢!从9月开始就上课了吧?” 钱文文“咦?”了声,“对哦!也就半年时间她怎么赚这么多钱的?” “不是说她会设计衣服?” “那也没那么厉害!别说设计衣服,你去问问一个小制衣厂半年能不能盈利十几万。” “那江拾月的钱哪来的?不会来路不正吧?” 房间里因为这句话安静了一瞬间。 王燕打圆场,“怎么可能?咱们当军嫂的都是过了政审的,江拾月嫂子既然已经是军嫂,背景肯定没问题。否则她连陈队那一关都过不了。哎呀!要我说,人家拾月嫂子再有钱是人家的事,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一个个在这里八卦人家有多少钱做什么?文文嫂子,你家那位今天飞了没?我家老张今天早晨就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飞了。不过今天飞运输机,问题不大。回来得晚上吧!” “……” 话题就此岔开。 没人注意徐丽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 晚上,陈山河去大队部开会。 江拾月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守在电视机跟前打游戏的阳阳,百无聊赖地轻叹一声。 自打穿越以来,她一直在忙,好不容易闲下来发现也没想象中开心,反而有些无聊。 刚放寒假回来那两天还比较惬意,天天睡到自然醒,带着阳阳去市里吃好吃的,或者去看陈定国和吴秀娥,晚上跟陈山河腻歪到半夜。 但是前几天的新鲜劲儿过去,江拾月便懒得每天都开那么久车往外跑了。 陈山河也不能总陪着她,他有训练任务也有飞行任务。 只能空了回来陪她。 还剩下阳阳对她不离不弃,她走哪他跟哪儿。 但也只是跟着。 阳阳话依旧很少,还是个被动技能,只回话不主动开口。 而且阳阳大多数时间都在看书或者捣鼓零件。 他似乎喜欢上了研究手机,从花城带了一部分零件回来,天天改来改去。 手机中的零件又小又碎,江拾月看不懂。 倒是陈山河有次看见很感兴趣的样子,蹲在阳阳旁边看了半天,时不时还问阳阳几个问题。 开始阳阳还耐心回答,后来大约是思路老被打断,把陈山河给轰了出去。 然后陈山河不知道从哪弄了很多书回来,一半以上是外文书。 书都是跟无线电有关的。 阳阳顿时来了兴趣,放下手里的零件研究书本。但是,阳阳的知识库里只有汉字,英文得从头开始。 于是阳阳又开始抱着英文字典开始看。 但是英文跟中文不一样,中文是阳阳的母语,他学会认字就能看懂书。但是英文还得重新学语法学结构。 于是江拾月在家里开设了一个英文补习班,学生就是阳阳和陈山河。 陈山河英文可以,但也只是可以,跟江拾月这种专业八级的不能比。 阳阳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陈山河本身也是四级以上的水平,两个人学起来都是事半功倍。 除了当英文老师以外,江拾月现在就是个标准的米虫。 家里偶尔开火也是陈山河做饭,如果陈山河去出任务还会让队里的人来给她送饭。 偶尔顾不上,吴秀娥就会打电话叫她去吃饭。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惬意就变成了无聊。 阳阳学习累了都知道打会儿游戏。但他没见过更好的游戏,黑白的俄罗斯方块也会玩的很开心。 可江拾月是玩过王者的人,最起码也得是贪吃蛇级别的单机吧? 就算看电视,也是4K蓝光。 即使江拾月已经能很好的适应这个时代的生活节奏,依旧对这些落后的娱乐没什么兴趣。 不想看只有两个台的黑白电视机。 能干点什么呢? 陈山河点完名回家,阳阳已经洗过澡睡下,只剩江拾月半躺在沙发上长吁短叹。 陈山河把帽子挂在门后,一边解衣服扣子,一边笑问:“这是怎么了?” “无聊!” 第296章 像个瓷娃娃一样 江拾月摇头,“我只是无聊罢了。” 她不至于那么黏人。 陈山河眉梢一挑,并不满意这个答案,“看来是我不够卖力!” 说着打横抱起江拾月。 江拾月秒懂他的意思,脸倏地烧起来,“陈山河,我跟你说正经的。” “我也是说正经的。咱们俩这么久没见,我都恨不得把你揣兜里走哪带哪,你倒好看见我还喊无聊?!” 说话间,陈山河抱着江拾月走进卧室。 江拾月被放在不太柔软的大床上“哎吆”一声。 “怎么?硌着了吗?” 江拾月摇头,“床太硬。” 陈山河松了口气,手指在江拾月鼻尖刮过,“你呀!像个瓷娃娃一样。每次我都小心翼翼地不敢用大力气。否则第二天让人看见一准以为我是个变态,晚上各种折腾你。” 只要晚上忘情一点儿,第二天她身上必定青紫一片,尤其是腰上和心口,惨不忍睹。 有时候他看见都会暗暗检讨。 可是无论他怎么小力道,都会有,才知道她是皮肤过于嫩。 “你没折腾吗?”江拾月娇哼,“哪天晚上你让我好好睡觉了?以前当假夫妻地时候你不是挺君子的?” “你都说了以前是假夫妻。”陈山河低头吻她,“你乖一点儿,今晚让你早睡。” *** 江拾月再次浑身酸疼醒来时,找到了努力的方向。 她想要一张席梦思床垫儿。 现在对外贸易还没放开,国内很少有席梦思床垫儿。 有条件的人家无非是在床板上多铺两层棉垫儿。 陈山河怜惜她,床上铺了三层。 但,照样不会软乎。 床垫儿买怕买不到了,但是应该可以做一张。 江拾月当然不会做,但是她知道原理。 江拾月想了想,穿衣服招呼阳阳去找路征。 阳阳抄了本书跟着江拾月出门。 请路征自然就少了不李春天。 李春天还在上手术。 江拾月跟路征在医院附近挑了家干净点儿的饭馆,找了个靠窗的座位。 一般的饭店里都没有包间,只能尽量找个靠窗的位置。 路征上下打量了遍江拾月,“嫂子,南方是不是山好水好米也养人?你怎么还越来越年轻了呢?” 江拾月轻笑,“你这嘴要用在春天身上还怕娶不回媳妇儿?” 路征做举手投降状,“哎吆,嫂子你可饶了我吧!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娶那个母老虎回家他得英年早逝。 江拾月笑笑没说话。 路征嘴上硬气,目光却时不时往门口遛。 这是下意识的举动。 两个人闲聊了几句。 路征表示因为阳阳和陈山河,他现在对相关的心理疾病有了新的认识,重新回访了一部分患者,分别有了不同的进展。 再三感谢江拾月以后,路征问了下江拾月在南方的情况。 江拾月知道路征是做买卖的,把在花城的经历简单说了说。 路征听得猛拍大.腿,“嫂子,有这好事你带上我啊!我就是做生意的你怎么还舍近求远?这样,嫂子,明年你想干什么你带上我咱俩一起合伙干点儿什么?” “好啊!”江拾月一口应下来,随即又摇头,“不对啊!军医不也是当兵的?你能做生意?” 路征苦笑,“所以,嫂子你以为我为什么只是个军医?” 他不能什么好处都占。 他们家地位特殊,国籍复杂,总不能凭一句誓言就让国家相信他们家得忠臣。 在某种程度上,他相当于人质。 所以参军,但是不会让他真正接触军务。 但,现在是计划经济,不鼓励做买卖是大环境问题,跟职业无关。 并没有明文规定不允许做买卖。 路征想了下补了句,“只要我不出国,问题不大。” “那行!明年开学之前,我们把合作的事定下来。” “好!” “今天我过来其实还有件事想麻烦你。” “嫂子,你说。” “你能不能弄到一种弹簧就是螺旋状的,两头宽中间窄……”江拾月连说带比划。 床上用品的项目她没投资过,但是刚当助理那会儿曾经去过一家关联企业做过尽调。 她当时去车间看过,还有点意外。 毕竟,她曾经以为这么柔软的席梦思床垫儿是海绵填充起来的,没想到竟然是弹簧。 把弹簧一个个点焊进框架内,再用海绵或者羽绒包裹起来,最后缝上表布,一床席梦思床垫儿就做好了。 当然,要是想要电动的,按摩的,旋转的,还得在基础版上做改动。 “这事嫂子你不应该找我。你说得弹簧陈营,不,陈队找修理营要就是了。” 江拾月摇头,“哪怕修理营不要的废品也是国家财产,这便宜我不想占所以才来找你。” “还是嫂子觉悟高,那这事包在我身上!” 正说着,李春天从门外走过来,人还没落座,就开始喊饿,“你们点菜了没?可饿死我了。” “饿死鬼投胎啊你!”路征嘴上埋怨,却举起手打了个响指,引起服务员的注意后,示意对方上菜。 “那是!我们毕竟是动手术刀的真医生,跟某些坐办公室的可不一样。知道的是医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神棍呢!”李春天反唇相讥,踢了下椅子腿,示意路征换位置。 路征:“……” 最终老老实实往里挪了挪。 “啧!”李春天看着江拾月啧啧有声,“拾月你可以啊!越来月水.嫩了,再这样下去陈山河可就配不上你了!” “你以为人家都跟你那么肤浅吗?”路征反驳,“以前大院里的人还都说嫂子配不上陈队呢!现在呢?” 李春天:“……” 李春天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来回扫了两遍江拾月,好奇道:“以前大院官兵上千人是都眼神不好吗?是怎么觉的你配不上陈山河的呢?” 路征:“……” 一口茶水呛到嗓子眼里直咳嗽。 江拾月:“……” 好姐妹,谢谢你! 宁愿怀疑全体官兵眼神不好,都不怀疑我有问题。 恰好,服务员端着菜过来,李春天没再就此问题讨论,改跟饭菜过不去。 第297章 乔四爷威逼利诱 江拾月跟路征和李春天分开后又把小阳阳送到修理营家属院。 萌萌想跟他玩。 有意思的是不喜欢社交的阳阳竟然不反对。 从修理营回飞行大队的路上,江拾月被人硬生生别停。 然后她的车窗被敲响,透过玻璃她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老六。 乔四爷的人。 江拾月别无选择地跟着他们重新回到银城。 银城黑市小院是她起步的地方,算是故地重游,虽然是被迫。 院子外面的门哨还有,暗哨没了。 推开院门,院子四处依旧或三五成群或形影只单的都是人。 只是比起夏天那会儿冷清了不少,没有徐主任说得那么夸张,大概少个四分之一吧。 “欸!欸!欸!同志。” 手搭在门把手上的江拾月循声扭头。 “真是你啊!江……江拾月是吧?”一个妇女一脸高兴地朝她挥手。 江拾月仔细打量了下妇女才记起来,这是她第一个顾客。 “大姐,是您啊!” “是啊是啊!我来买点鸡蛋,你今天……”妇女望着江拾月两手空空有些失望,“不是来卖衣服的啊?” 她夏天买过江拾月那些改过的衣服,大家都说好看。后来她又来过几次,只是再没看见江拾月。 江拾月笑着点头,“是啊!我考上大学了,这半年多都在上学。” “啊?你这么厉害啊!大学生可了不得。”妇女一脸佩服,“难怪看不见你了。几个月没见你是越来越漂亮了。” “谢谢。要没事的话那我先去……”江拾月示意屋门,表示要进去。 妇女脸上的佩服顿时换成了警惕,一把拉住江拾月,“你自己来的?这门可不能随便进。” 语气里的警告过于明显,听得六子面皮抽了抽。 江拾月心生暖意,在妇女手上拍了拍,“大姐,没关系。我跟乔四爷合作过一次,大抵就是找我问点事。” 妇女狐疑地往房间里看去。 可惜窗户上的玻璃是有凹凸花纹的毛玻璃,什么都看不见,呐呐地松开江拾月的胳膊。 江拾月推门进去就看见乔四爷盘腿坐在铺了棉垫的红木椅子上,摆弄房间中央的炭炉子。 平房不供暖,想要暖和得自己制热。 烧煤炉是最常见的取暖方式。 圆柱式的炭炉子往往会接很长的烟囱。 乔四爷不差钱,炭炉子后面还接了个长方形的铁箱,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姑娘打开铁箱上的门从里面扒拉出一个烤红薯。 江拾月挑了挑眉,这个姑娘不是她夏天见过那个。 乔四爷往炉腔里加满炭,提着刚烧开的水走回茶几旁,顺带招呼江拾月,“请坐。” “不知道乔四爷找我什么事?” “天冷天先喝杯热茶再说。”乔四爷笑眯眯地给江拾月倒满茶水。 江拾月穿得少,刚跟妇女在外面聊那么久,着实有点冷,双手抱着茶杯抿了一口。 当然,她知道乔四爷并不是真心请她喝茶,只是在给她施压。 叫她来,却迟迟不开口,会让她心理压力增大。 换原主估计早就吓死了,但她不会。 新世纪的年轻人哪个不抗压?再说给对方心理压力和干扰是谈判桌上的惯用伎俩。 江拾月像是真来喝茶的,一边喝一边品还时不时点评一下。 “今天可沾乔四爷的光了。这新茶味道真不错,是雨前龙井?” 乔四爷点点头,眉梢挑起,“想不到你还懂茶?” “做生意嘛!指不定遇见什么样的客户,有喜欢喝酒的有喜欢喝茶的还有喜欢喝咖啡的,总得要投其所好。” “看来江同学在南方也不忘做生意。” 江拾月目光微闪,佯装没察觉乔四爷话里的试探,摊手,“没办法,你也知道我之前就穷到来黑市卖衣服。上了大学,虽然不用拿学费,还给生活补助。但是,得省吃俭用才够花。而且我还有儿子要养,我们俩不能住宿舍只能在外面租房子,开销更大,不干点小买卖,怎么糊口?” “江同学您可太谦虚了。没听说谁糊口能糊出一辆小轿车的。”乔四爷调侃道,目光却有些深。 一直知道江拾月将来定是个人物,但也没想到她能成长的这么快,赚钱的速度比他这个赚歪财的还快。 “嗐!我这点小钱在您这里也就是零花钱而已。而且也不是我有本事是南方经济政策相对宽松,赚钱容易些。” “那倒是。”乔四爷点头,“经济政策宽松,大家赚钱的门路多了些。瞧……”他指了下院子,“我这地方都能看出来受影响。现在人们都敢去街上摆摊,愿意交门票来我这里的是越来越少了。” “这话我是不信的。”江拾月摇头,“乔四爷您可不是指着小院吃饭的。我听说你弄这个小院就是想给吃不上饭的乡里乡亲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现在乡亲们致富的路多了,想必乔四爷您也是高兴的。” 乔四爷摆摆手,“你这小姑娘一贯的嘴甜,会哄人开心。但是帮人也是需要资本的。如果自己本事不够在世上都站不住脚还怎么去帮别人?” 江拾月长睫上下煽动,没接话。 乔四爷也不在意,接着道:“以前这偌大的银城没几个生意人,所以我好赚钱,但是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做生意,我这生意反而没那么好做了。今天叫江同学来就是想跟江同学取取经,有什么门路咱们能再合作一把?” 江拾月:“……” 她苦笑:“四爷,不是我不给您面子,我走的是阳关大道您过得是独木桥。我的生意都是走量的,您也看不上不是?” “江同学你太谦虚了。夏天你弄那批牛仔服还是挺好的。赚钱不算多但是胜在赚钱速度快。江同学需要我得时候,我二话不说就点头。不会我开口说合作,江同学就拒绝吧?” 江拾月很想拒绝,但是她也清楚乔四爷说这些话就是为了不让她拒绝。 确切地说,如果拒绝了她很难走出这扇门。 当然,只是难,毕竟她是军属。 第298章 试试在书桌上? 乔四爷多少有些意外,怔了下,比了个请的手势:“你说说看。” 来黑市的卖家多数是逼不得已,要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顶风作案来卖自己都舍不得吃舍不得用的东西。 像江拾月这种为生活所迫来过黑市,但是条件好了以后会恨不得把跟黑市打交道的经历抹去。 他都做好了跟江拾月长时间谈判的准备了,没想到江拾月这么痛快点头。 当初江拾月刚来黑市时,对他而言,江拾月只是个很好拿捏的小姑娘,他想要她,她就得脱光了躺在他的床上。 只是当时好奇想知道她那些衣服哪来的。 没想到一来二去,这姑娘越来越厉害,会自己设计衣服改衣服。能考上大学,还是个军嫂的背景。 如果说刚开始是他俯视江拾月,现在差不多他得仰起头看她。 自觉手里筹码不够重的乔四爷都打算如果江拾月不同意就铤而走险动用黑势力,没想到江拾月这么痛快就应了。 “乔四爷,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做的生意不能说见不得光但是绝对算不上遵纪守法。有个行业我觉得你可以试试,就是当倒爷。” “倒爷?”乔四爷皱眉,“什么意思?盗墓?” 江拾月摇头,“就字面意思。你刚说了南方经济比北方发达,现在经济政策又渐渐放开,人们买卖的自由度比以前高的多。你可以从南方往北方运东西,再把北方的东西带去南方,赚差价。” 每个年代都有每个年代的风口,八十年代最赚钱的就是倒爷。 “这是犯法的。”乔四爷反驳,“轻则游街示众,重则杀头。江同学,你这是看我不顺眼不想我活?” 江拾月笑,“四爷,您要这态度我觉得咱们也不用往下聊了。”她抬腕,手表表盘对着乔四爷示意,“四爷,不早了,我爷们还在家等着我吃饭呢!” 此一时非彼一时。 当年她惧怕乔四爷是因为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现在的她深信陈山河不会弃她于不顾。 何况他乔四儿干得那些破事哪一桩是合法的?老实百姓会开黑市? 守在炉子前吃红薯的女人扭头诧异地看了江拾月一眼。 竟然有人敢跟乔四爷呛声? 被呛的乔四爷竟然没恼? 也不能说没恼,作为枕边人她看得出来乔四爷有点生气,却没发作也没打算事后发作的意思。 乔四爷默了会儿,松口:“这事我们不是没想过。先不说来往的路上动辄就碰上严查,一不小心就得得一副免费的手镯。重要的是,没有靠谱的进货渠道,把南方的东西千里迢迢运回来,去掉雇司机和运费没多少利润,不划算。从北往南运呢,货源倒不是问题,但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咱们乍然去人家地盘上做生意就是抢人家的饭碗,那人家还不砸了咱得饭碗?砸饭碗都是轻的,很可能还有去无回。” 这些是实话,江拾月点头。 经济学上说,风险和机会并存,收益越高风险就越大。 每个行业最初野蛮生长时,同样也会滋生大面积阴影。 改革开放初期,各行各业大力改革时,带来的除了环境污染还有暗黑产业。 都说七八十年代民风淳朴,但要真像乔四爷说的那样,开着卡车拉开这么长的战线,路上同样不缺抢劫的。 这也是江拾月为什么一直想跟乔四爷搞好关系。 阳光大道好走,但没有一条路就能到终点的,谁知道换路或者过河的时候会不会遇到点儿沟沟坎坎呢? 必要的时候,乔四爷这种朋友比因为职业束手束脚的陈山河更合适。 “你说得这些我也考虑过。靠谱的进货渠道我可以帮你找,不过你得给我点儿时间。至于其他诸如路上不太平的问题,还得乔四爷想办法。你也知道我爷们那职业不允许我占半点踩线的事。” 乔四爷的财本就险中求来的,他找江拾月为的就是货源,当即朝江拾月举杯,“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 晚上,陈山河点完名回到家属楼,意外地看见江拾月坐在桌前写写画画。 两个人虽然真正相处时间算不上长,但是江拾月的脾气秉性他还是清楚的。 比如最抵触的事就是加班。 活都尽量在工作时间干完,晚上即使无聊到抠脚趾头也不肯忙一点儿工作。 她不止自己这样,也不让阳阳晚上忙实验的事。 不管他是因为他职业特殊。 打仗可没有上下班一说。 所以大晚上看见江拾月工作,陈山河挺意外的,突然想到还有一种情况江拾月也是会动笔的,问她:“怎么?路征欠你钱了?” 江拾月听见陈山河的话,纳闷地回头,“嗯?什么意思?” “你不是在算账?”他上次见江拾月动笔,就是因为算自己赚了多少钱。 她现在放寒假,手里没事业,就算赚钱也是赚路征的钱。 江拾月:“……” 不满地抗议:“我又没掉钱眼里!哪能都是钱?” 陈山河更好奇,“那你是在忙什么?” 江拾月:“写合作方案。” “合作?” “我想拉着路征和乔四爷一起做点生意。” 陈山河:“……” “做生意不还是赚钱?” 江拾月:“……” 瞪陈山河,“做生意还有可能赔钱呢!再说这是重点吗?” 是不是重点他说得也不算呀! 陈山河忙从善如流的改口:“那什么是重点?” “合作。我跟路征合作或者跟乔四爷合作都没问题,和他们两个一起合作就有问题了。” 陈山河背对书桌,腰臀抵在书桌边缘,两条长腿斜伸,双手环胸,闻言挑眉,“他们俩?你怎么想起来找他们俩合作?” “路征有资源,乔四爷有势力,我有能力。能合作当然可以赚不少钱。” 陈山河:“……” 琢磨了下,觉得江拾月这话换成空手套白狼更适合一些。 就是路征出人脉,乔四爷出人力物力,江拾月……中间联络人? 陈山河没打算隐藏自己得想法,就明晃晃的写在自己脸上,气的江拾月抬手掐他大.腿,“我不只是中间人好吗?路征跟乔四爷都是坐镇银城指挥,南边却一个坐镇的,而我在花城……” 陈山河眸光渐深,耳朵里已经听不进江拾月的话,伸手握去握江拾月的手。 江拾月嫌他腿上肌肉掐不动,想拧他掐他总喜欢找他身上的软肉,比如腰侧比如大.腿根内侧。 但是后者地理位置特殊,一不小心就碰到危险区。 江拾月也察觉到自己手摸偏了,忙想撤回。 陈山河哪能让到嘴边的“肉”跑掉。 第299章 一家三口天赋不同 三方合作的细节还没敲定,江拾月又找到了新的生意。 秋衣秋裤满大街都是,但是江拾月一家三口的保暖内.衣却十分罕见。 本来江拾月只是不喜欢棉衣的笨重,加上家属楼有暖气,想着在家穿轻便一点儿。 结果先是萌萌妈问她阳阳身上穿的秋衣秋裤哪里买来的,说看起来轻便又暖和。 后来陈山河回来说,其他队长相中他身上这套加厚版秋衣秋裤,既轻便又保暖。 他们冬天也得开飞机,而且还是战机,普通战机,陈山河还需要一段时间做恢复训练才能回到试飞岗位。 训练的时候,穿得臃肿动起来会比平时笨重些。 所以大队长在更衣室看见他的保暖内.衣十分感兴趣。 江拾月顿时眼睛一亮,“那我做保暖内.衣卖给你们好不好?” 陈山河:“……” 不等他开口就听江拾月又补充道:“不只卖给你们还能卖给别人!”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保暖内.衣这东西可不是八十年代产物,确实十分稀罕。 她让刘娴帮忙做保暖内.衣时,人在花城,在南方没人穿秋衣秋裤,所以不显得稀罕,来北方就不一样了。 陈山河:“……” 脸色有点复杂,“媳妇儿,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来,最后朝江拾月竖起拇指,“厉害!” 如果说陈山河的天赋是空中,是天生的飞行员,阳阳的天赋……阳阳不叫天赋,阳阳是个小天才,相当于BUG,跟一般人不一样。那么江拾月的天赋就是经商。 做生意这事对江拾月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她会不自觉地去衡量这个想法能不能折现,想折现的话成本多少盈利多少亏损风险多少。 江拾月明白陈山河的意思,得意地扬起头,“那是!要不然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没点特长哪敢在这个家里混下去?” 陈山河被她的傲娇劲儿逗笑,屈指刮了下她鼻尖,“没特长你也是咱们家的女王。” 两个人笑闹了一会儿,陈山河不知道想起什么开口问她:“月月,你……会想家吗?” 江拾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以为是问她上学的时候,点头,“当然想家啊!尤其是每次跟你打完电话就特别想回来找你。”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会想你的父母亲人吗?” 江拾月:“……” 良久,她诚实地摇头,“不会。” 原主是个极品,留下一堆烂摊子给她。 也就是说从穿过来开始她就在单打独斗,后来在相处中跟陈山河产生了感情,还交了路征李春天他们这些朋友。但是对父母她真的没想法。 原主记忆里的父母只剩模糊一团都不成具体的画面,跟父母有关的记忆杂乱一片,想起来的都是抵触。 但是原主跟陈山河结婚做政审时也顺利通过了。 陈山河没再说什么。 倒是江拾月追问,“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我中午去跟爸妈吃饭的时候,妈提的。她说咱俩结婚这么久,她还没见过亲家。按理说该他们上门提亲的。想着等爸的腿好了和爸一起去你家拜访一下。” 江拾月:“……” “而且,马上就过年了,爸妈说咱们去你家送年。” 江拾月:“……” 她家在哪来着? 哦,京城。 江拾月疑惑地看陈山河,“你不是一年就一次假?哪有时间去我家。” 他休假回老家结婚来着。 “是,但是假期按阳历算不按阴历算。” 阳历就是公历,有元旦那个。阴历是有春节那个。 江拾月:“……” 她想了想道:“都行。” 之前确实没什么想法,习惯性觉得上辈子的父母才是父母,这辈子的父母只是路人。 但是她接收了原主的人生,接收了人家的儿子和丈夫,总也得把赡养义务一起尽了。 “那我明天去打休假报告。” “啊?这么速度吗?” “早去早回。争取能跟你回大院过年。” *** 从陈山河递交休假申请到批下来最快也三天左右。 他们现在有车,自驾到京城也就一天多。 一来一回差不多十天,刚好赶回来过年。 他们也商量过,万一赶不回来就在京城过年,毕竟江拾月很多年没回过家没见过父母。 江拾月趁这三天开始布局她的保暖内.衣事业。 她先去找了徐主任,拿着一套换洗的保暖问他能不能在百货大楼卖。 “江同志,你总是能给人惊喜。你这保暖内.衣从哪进货的?给我来一批,先来个五千套吧!” 江拾月有些尴尬,“没有。” 徐主任:“……” “我得先确实有地方卖才能生产啊!” 徐主任的热情浇灭了大半,“小姑奶奶,你闹着玩呢?三月份就开春了,还没开始生产。等生产出来都2月了。再说,人们往往添新衣裳过年,现在离过年还不到十天,如果明天上柜台年前还能卖一波。等过了年,大家手里的钱就不宽裕了就更不会花钱买这个保暖了。” “那小批量上架呢?” “什么意思。” “在我们这行有个词叫饥饿营销。就是限时限量销售。我肯定一下子拿不出五千套,但是每天拿个几十套还是可以的。” 徐主任琢磨了会儿,眼睛重新亮起来,“这倒是个好办法。自古以来人们就有这种心理,越贵越稀罕,越少越要抢。” 江拾月也是这么想的,“第一批先上架一百套试试水。不过最快后天能上架,这期间还得麻烦徐主任你提前做一部分宣传。首先画一部分图挂在柜台上。等明天我尽量赶出男女还有孩子各一套保暖,麻烦你放在进门比较显眼的位置,上面写上即将上架。” “这么少?”徐主任多少有点嫌弃,他们百货大楼进货都是几千套甚至上万套的进。 “今年呢!大概不会赚太多钱,但是就像种地一样,把种子种下去明年肯定会有顾客过来找。明年再大批量生产就是了。” 徐主任最终被江拾月说服,答应了她的提议。 江拾月又马不停蹄的去制衣厂找刘圆圆,想请她帮忙画设计图。 刚到制衣厂,就看见制衣厂的车间里一团乱,一伙穿着不同工装的人正在往外搬缝纫机。 第300章 见利忘义的人真是害人害己 江拾月快走几步到了跟前,拉住一个穿着制衣厂工装的工人,“同志,这是怎么了?” 那工人扭头看见江拾月,十分惊讶:“江工?你怎么来了?” “来找刘圆圆。制衣厂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没有没有。是你救了我们制衣厂。从你夏天让我们厂起死回生后,我们的订单越来越多,现在其他省市都有主动来找我们合作的单位。这不我们以前的设备都落伍了,陈厂长一咬牙才国外进口了些新设备过来。这些……” 他指着那些工人搬出去的缝纫机道:“老旧的缝纫机淘汰了,所以搬出去,打算过几天处理掉。” 江拾月松了一口气。 她走进车间,车间新上的都是进口缝纫机锁边机等,都是电动的,生产效率大大提高。 而淘汰下来的老式缝纫机,都是脚踩的。 江拾月从车间出来正好看见陈厂长一脸复杂地站在刚搬出来的缝纫机跟前不言不语。 “陈厂长,恭喜恭喜!” 陈厂长扭头看见江拾月,惊喜迅速爬满脸,“江拾月同志,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你们。” “走走走,到我办公室坐坐。” 江拾月跟着陈厂长到他办公室。 陈厂长的办公室江拾月不是头一次来,依旧陈设简单,但是多了几盆绿植,洽谈区的沙发茶几换掉了,上面还多了也一套新茶具。 江拾月在沙发扶手上轻拍两下,“看来咱们制衣厂最近效益确实不错。这又换设备又换皮沙发的。” 陈厂长笑起来,脸上是明晃晃地喜悦,“这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们厂现在都没了。” “您太客气了!还是您领导有方。” 陈厂长摆摆手,示意自己当不起这么夸奖,随即换了话题,“你这是放寒假回来了?” 江拾月点头,“嗯,这不想你们了过来看看。” 陈厂长不会傻到信以为真,笑着道:“那就多来转转。不过你一向是个大忙人,真要没事恐怕也没时间来我们厂吧?” 江拾月表示:“本来是想找圆圆帮个小忙的。正好看见厂里淘汰缝纫机,想问问被淘汰的缝纫机还能用吗?能不能卖给我几台?” “家里用?那我挑台好的送给你。”陈厂长特别豪气。 江拾月摆手,“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我这笨手笨脚的哪用的了这玩意?我是想买几台送给家属院的嫂子们。” 陈厂长听说过江拾月大手笔买猪羊请大院官兵吃饭的事,二话不说就应下,“行!一会儿我让郭庆元给你挑几台好的。” 江拾月谢过陈厂长,两个人都忙,闲聊了几句,江拾月就跟陈厂长告别去找刘圆圆。 刘圆圆现在成了一名正儿八经的设计师。 她看见江拾月开心到不行,月月姐月月姐的叫。 江拾月时间不多,寒暄了几句说明了来意。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 江拾月跟再回到车间时,郭庆元已经挑出了四五台缝纫机。 他很用心,缝纫机看起来成色就很好。 “江同志,我挑出来的这几台缝纫机都是我平时我感觉比较好用成色也比较新的。” 江拾月连连道谢,表示中午一起吃饭。 郭庆元摆手,“你帮我帮我们厂已经够多了,哪能让你破费?这样换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好呀!”江拾月应得痛快。 等郭庆元挑出了二十台缝纫机,就到了下班时间。 江拾月喊着陈圆圆跟郭庆元到厂附近的吃饭。 厂附近已经有胆子大点儿的人开始摆摊。 郭庆元和陈圆圆都表示想去吃路边摊。 他们选了一个做羊汤的摊主。 摊主是个中年妇女,穿着打补丁的衣服但是洗的很干净,桌椅也收拾的很干净。 为了挡风,还扯了一块布围在桌椅附近。 这么冷的天,一人一碗羊汤,江拾月要了四个肉夹馍,她跟刘圆圆一人一个,郭庆元两个。 男人饭量大。 江拾月想了想,又让老板单独再给每份羊汤加了一份肉。 刘圆圆依旧是叽叽喳喳地性子,跟江拾月打听上大学的事,问她花城怎么样。 江拾月一一笑着答了。 “月月姐,我长这么大,最佩服的就是你了。你长得是我见过最漂亮的还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以后应该也是我见过的文化最高的,说不定还是最有钱的。” “你才多大就用最?世界大着呢!比我好的太多了。” 刘圆圆摇头,“不会的。我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好歹也是在城里生活的。像你这么年轻就能开上小汽车的真没有。是吧?郭哥。” 郭庆元点头,视线往江拾月停在路边的小轿车上落了落,眼神羡慕。 “唉!”刘圆圆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叹气,“咱们厂那些人真是眼皮子浅。要不然这次这个保暖内.衣跟我们厂合作,咱们厂肯定又大赚一笔。” 郭庆元纳闷地抬头,一脸茫然:“什么保暖内.衣?” 刘圆圆这才意识到这事好像就自己知道,有些尴尬地看向江拾月。 江拾月倒没瞒着郭庆元,解释:“就是一种加厚版的秋衣秋裤,穿上比毛衣毛裤还要暖和些。” 郭庆元点头,“怪不得你要买这么多缝纫机。” “嗯,这事还麻烦你们保密。我自己倒无所谓,就是怕别人知道了言辞上对你们不太友好。” 虽然保暖内.衣跟工装不是竞品关系,但再怎么说也属于同行业。 厂里大部分工人都是好的,可往往一颗老鼠屎就能坏掉一锅汤。 到时候再抨击刘圆圆和郭庆元吃里扒外什么的就不好了。 另外厂长卖淘汰缝纫机给她,她却做竞品,落到厂里那些对陈厂长有意见的人眼里指不定会给陈厂长扣一顶不好的帽子。 比如假公济私。 郭庆元和刘圆圆也知道其中利害,表示一定保守秘密。 刘圆圆不满地咕哝:“见利忘义的人真是害人害己。” 如果不是厂里个别业务员眼红江拾月拿那么多提成,闹起来没完,江拾月现在一定会跟制衣厂再度合作。 这样厂里的业务线就能再开一条,效益会越来越好。 第301章 讨好未来亲家 江拾月押着一车缝纫机到大院,又引起一阵轰动。 早早接到电话出来接她的萌萌妈她们已经过了最初的震惊却还是被一卡车的缝纫机吓到了。 “这么多缝纫机得多少钱?”王红喃喃道。 “拾月嫂子说都是制衣厂淘汰的缝纫机应该没多少钱吧?” 王莹莹摇头,“平时买一台缝纫机跟一辆自行车差不多钱。车上这些缝纫机都是工业用的比家用的还要贵一些,即使淘汰下来的最起码也得五十块钱一台吧?” “五十块?天!那这一车不得一千块?” “我们家一年都赚不了一千块。” 萌萌妈笑:“是,咱们都一年赚不了一千块,可是江拾月嫂子能啊!对她来说一千块现在恐怕就是零花钱。” “对!毕竟江拾月嫂子六位数的小轿车都开上了。” 嫂子议论的空间,货车停在了大院门口。 许如山也安排好了营里的战士过来帮忙。 缝纫机下面都带小轱辘,从货车上卸下来后,一个嫂子推着一台。 “嫂子,缝纫机还放到仓库里吗?之前放衣服的仓库我收拾出来了。”萌萌问江拾月。 江拾月想了下,拔高声音对来接她的所有嫂子道:“嫂子们,这些缝纫机是制衣厂淘汰下来的,如果嫂子们不嫌弃呢可以把缝纫机带回家。如果家里放不开或者介意淘汰品的我就放在仓库。这两天有些衣服需要嫂子们帮忙做。” “拾月嫂子你这话就太客气了,什么帮不帮的?你是带着我们赚钱。我第一个报名。” “就是,干活赚钱还能落台缝纫机,也就跟着拾月嫂子能有这种好事。” “一台缝纫机就好几十块了你还好意思要工钱?拾月嫂子我免费给你做不要钱!” “对,我也免费给你做。” “欸!你们这些人咋这样?岂不是显得我特别不仗义?我是这个意思吗?” “……” 江拾月听着嫂子们说笑着往家属院走,忍不住扬起唇。 物是人非。 半年前还是人人喊打,现在她稳居C位。 萌萌妈跟江拾月并肩,“听说你要回家?是要跟陈队回去过年吗?” “嗯。回去肯定是要回去的,但是会不会在京城过年还没定。” 不知道为什么江拾月有点抵触回京城,不太愿意聊这个话题,便一语带过。 萌萌妈看出来,没追问,“我们萌萌又该伤心了。” “嗯?” “阳阳去花城一连好几个月不回来,把我们萌萌急到不行,好不容易才习惯了,你们也放寒假回来了。现在刚在一起没两天你们又要走了。”萌萌妈苦笑,“说也奇怪。大院里大的小得同龄的这么多孩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萌萌就是喜欢跟阳阳玩。偏生阳阳还不待见她。真是一物降一物。” 萌萌是大院孩子中的小公主,长得白白嫩.嫩,软萌软萌的,家属院里大人孩子都喜欢萌萌。 偏生萌萌从第一次见到阳阳起,就非愿意跟在阳阳身后,哪怕阳阳从来一个眼神都不给她。 好在最近阳阳变了不少,总算不让萌萌看起来那么“单相思”。 “其实小孩子才是心灵通透的,他们心思单纯,能最直接的感受人的好坏,不像大人,想判断一个人好坏还得从言谈举止里一点点分析。萌萌喜欢跟阳阳玩并且坚持了这么久,肯定是知道阳阳也有同样的心思。” 江拾月忙为儿子说话,万一萌萌妈将来是他丈母娘呢? 萌萌妈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拾月嫂子,你这话我都没法接了。全大院都知道是我们萌萌追着阳阳跑。” 阳阳打出生就生的好看,没办法,人家爹娘长得都俊。 大院里的人总取笑萌萌。 说她小小年纪也以貌取人。 更难听的就说她小小年纪就会给自己挑对象。 虽然都是玩笑话,听在萌萌妈耳朵里总归有些刺耳。 偏生自家闺女不争气,不管怎么劝就是非要跟阳阳玩。 萌萌妈本身对阳阳没什么意见,以前还挺同情阳阳,有那么个妈。 家里做点什么好吃的也会给阳阳留。 但,闺女天天热脸贴冷屁.股,时间久了萌萌妈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嫂子,外人不懂只看表面确实是你家萌萌追着阳阳跑。但是阳阳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他性格你也清楚,压根不跟其他孩子打交道。”这话江拾月说得相当委婉了,阳阳是不屑跟其他孩子玩。 “但是对萌萌还是特殊的。我们家有什么好吃好喝的,他一定第一时间拿来送给萌萌。还有在花城,我跟他爸打电话他多数时候都不接,但是只要他爸说来修理营了,他一定在电话机旁边站着。 从花城回来也是,连家都没回就在你家住下了。可你知道的,阳阳认床。” “这倒是。”萌萌妈听得心里舒坦了几分,摆摆手,“算了,孩子的事孩子自己解决。大了管不了小的管不听。” “我们阳阳就是情商低点儿,以后会改的。”江拾月努力给儿子做“背书”。 不过她觉的,阳阳的技能点都点在智商上了,情商怕是很难提高。 假如他跟萌萌注定是一对,估计得是伤过萌萌的心之后大概才能幡然悔悟或者说开窍。 *** 缝纫机一半嫂子带回家了,一半留在仓库里。 江拾月把陈圆圆画好的图纸和买来的原材料都交给萌萌妈保管。 原材料是徐主任提供的。 因为现在很多交易都是公对公,江拾月没有买原材料的资格。 徐主任以百货大楼的名义买来原材料又委托给“临时工”加工。 “嫂子,这次时间比较赶,又恰逢过年嫂子们可能需要置办什么年货什么的,还请大家辛苦下加加班。” “这有什么?”萌萌妈保证,“咱们大院过年省事,嫂子们时间多着呢!再说了,正好赚点过年钱。” 江拾月交代好做保暖内.衣的事,便顺带接了阳阳回飞行大队。 回到家,意外发现陈山河也在家。 第302章 每一次见面都可能是最后一次 陈山河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筷子摆好,推着江拾月的肩膀坐在桌前。 江拾月挑眉,“这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得事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陈山河:“……” 没好气地抬手给了江拾月一个爆栗子,“说什么呢?我哪能对不起你。” 还不能落座的阳阳抬手在陈山河腿上打了下。 陈山河和江拾月同时看向阳阳。 陈山河甚至还抬手摸了摸被打的地方。 不疼,就是太意外。 阳阳很少主动跟人互动,更别提动手打人,打的还是她。 江拾月好奇地问阳阳:“你为什么打爸爸?” “谁让他打麻麻?” 江拾月:“……” 陈山河:“……” 江拾月“噗嗤”笑了出来,弯腰抱起阳阳,笑得肩膀不停地抖。 陈山河面无表情地坐下,欲言又止。 江拾月笑够了摸摸阳阳的头,“谢谢阳阳这么心疼麻麻,但是爸爸只是跟麻麻闹着玩儿。另外,他是爸爸,你不能打爸爸呀!” 阳阳不语,眼神困惑,大概是不明白为什么爸爸打麻麻的头还是闹着玩?! 江拾月耐心地跟阳阳解释,真正生气打架都会很凶很凶,说笑着的打架多数是闹着玩。但,一些不太熟悉的人说笑也不是闹着玩儿。 阳阳更迷茫了。 还是陈山河一锤定音,“我跟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打妈妈了,闹着玩也不会。” 说完想起什么似笑非笑地看了江拾月一眼。 江拾月几乎秒懂,瞬间脸烧了起来。 闹着玩也不会,但是床上还会。 她把阳阳放回自己的座位,把他的碗和勺子放在桌边,没好气地把眼白给陈山河看。 陈山河笑。 笑得江拾月在桌下踢他。 “你这个时间怎么在家?”江拾月追问。 陈山河立马不笑了,脸上浮现积分愧疚。 “我一会儿得出差,晚上就走。快的话三两天就回来,慢的话可能不回来过年了。也没办法陪你回家了。” 江拾月:“……” 回不回家她不介意,但是不能一起过年她会有些失落。 陈山河仔细看着江拾月的表情,为难道:“对不起!陪你回家是我提的,做不到的也是我,我……” 江拾月摇头打断陈山河的话,“我知道。” 在大院住那么久,见太多经历太多都已经习惯了。 尤其是在飞行大队这几天,才不过数日就目睹了一场生离死别。 早晨她下楼时,楼下几个嫂子一边干活一边聊天,其中一个大清早就不太开心,时不时望天。 说他家男人每次有飞行任务,那心就跟飘在空中一样,悬着,什么时候落地什么时候踏实。 结果那天晚上陈山河回来地有些晚,回来就抱着她亲热。 见陈山河情绪不对,她追问才知道,那天出了事故,牺牲了一个飞行员。 很快,家属楼里传来惊天动地的哭号声。 就是那天那个说心悬在空中的嫂子。 处理完后事,那个嫂子带着孩子回老家,送别时江拾月也夹在队伍里。 她听见那个嫂子说,“自从嫁给老郑,这心天天悬着。现在也好,心好歹落到了实处。” 她哭,家属院其他嫂子们也哭。 从那一刻起,她才明白,回了飞行大队的陈山河,每一次跟她见面都可能是最后一次。 想到这里,江拾月抬头看着陈山河,“危险吗?” 陈山河低头,沉默。 江拾月抿唇。 沉默有时候就是答案。 “去哪能说吗?” 陈山河摇头。 去哪不能说,干什么肯定更不能说。 莫名的委屈让江拾月眼眶发酸,良久,她眨眨眼,抬起头朝陈山河笑了笑,“那你早点回来。我跟阳阳在家等你。” 陈山河点点头,还是没说话。 不是不知道江拾月担心,可他能说什么? 做不到的承诺他说不出口。 江拾月调整好情绪像平常一样,边吃饭边跟陈山河聊天。 阳阳不爱说话,陈山河话也少,说是聊天几乎都是江拾月一个人说。 江拾月说去制衣厂的事说又去修理营那个大院耀武扬威了一回,还说萌萌妈控诉阳阳的事。 说话就顾不上吃饭,一顿饭吃得自然慢。 阳阳和陈陈山河都早早吃饱放下碗筷,却谁都没下桌,静静地听着江拾月说话,也不催她。 陈山河时不时还会附和两句。 “将来这小子……”陈山河指了指阳阳,“要真娶了萌萌也挺好。好歹丈母娘是看着他长大的,知根知底。” …… 可就是一顿饭,再慢也是结束了。 江拾月放下筷子,阳阳跳下板凳回了自己房间。 江拾月伸手推陈山河,“你快去收拾衣物吧!一会儿不是得走了?” 陈山河喉结滚了滚,“嗯”了声,起身。 江拾月也跟着起身,她收了碗筷拿进厨房,放进水槽里拧开水龙头。 水哗啦啦地流下来,一如她的眼泪。 江拾月低着头,一手捂着嘴,小声呜咽。 她害怕。 上次陈山河在南城受伤,她知道的时候已经发生了算是后怕。 但,他受了伤,人是安全的,江拾月是心疼多过害怕。 这一次是未知的担忧,更煎熬,偏怕他担忧不敢露出半分。 那个丈夫牺牲的嫂子的脸,不停地在脑海里打转。 早晨她还坐在楼下跟其他嫂子议论着晚上给丈夫孩子做什么饭。 晚上就成了寡妇,还给她的只是一角残余的衣摆,连尸体都没有。 她眼中流泪,唇却扬起,喃喃地念叨“这回踏实了!” 哭着洗完碗盘,江拾月顺手洗了洗脸,才抬起头,眼前多了一块毛巾。 她愣住。 陈山河温柔地给她擦干净脸,满脸的怜惜和内疚,叹息着把江拾月搂进怀里。 “对不起。” 江拾月笑:“好端端地说什么对不起?收拾好了?我送你下楼。” 语气如平常一样。 陈山河没动。 他本想问江拾月把他单衬衣收到哪去了,结果在厨房门口听见她压抑的、小声的、哭泣。 也听出了哭声中的担忧、害怕、委屈和不知所措。 偏他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做不了。 江拾月喉咙有些堵,眼睛又开始发酸,努力眨眨眼把眼泪收回去,主动牵起陈山河的手往外走,“走……” 第303章 保暖内衣 陈山河的吻又急又狠。 像是要把江拾月吞拆入腹。 那些无法言说都在唇齿间藏着。 压抑而疯狂。 …… 分开时,江拾月唇肿了起来,嘴里有几处破皮,除了陈山河的烟草味还有浓浓的铁锈味。 陈山河也没好到哪里去,嘴角都破了。 江拾月这样子不好再送他。 陈山河提着统一发放的行李袋出门,临走摸了摸江拾月的头,“等我回来。” *** 陈山河一走,江拾月像是被人抽了魂,把阳阳送到萌萌家,除了去吴秀娥和赵定国跟前打个卡之外就在家摊着。 一摊就是两天。 江拾月发现人闲下来其实更容易胡思乱想,于是又穿好衣服爬起来,开车跑到银城。 一到百货大楼,就被于主任叫到楼上。 “江同志,你这两天去哪了?明天就第三天了,保暖内.衣呢?” 他好好的一个百货大楼主任,日常忙成狗,这两天最多的竟然是惦记一百套保暖内.衣。 利润再高,一百套保暖内.衣能赚一千块不成?! 他惦记的是百货大楼的招牌。 门口模特立好了,专门抽了个人站门口介绍安排了,秋衣秋裤的柜台上也倒出了一小块空地。 江拾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方向错了,她应该先去修理营的大院看看嫂子们进度,再来百货大楼。 心思都在陈山河身上,没带脑子出门。 但,她不能说实话,笑着道:“于主任您放心。我这不是怕您着急,特意来给您吃颗定心丸?我就回去拉衣服。” 于主任瞪圆了眼,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不是来给我送衣服的?江同志,你素来是个办事靠谱的,我才对你言听计从。你不能晃我。楼下预约登记的顾客都排到一星期外了。” 他眼睛一向毒辣,选品都很厉害。每次选得商品卖得都不错。 这次也不例外,两套保暖穿在模特身上立在门口,吸引了不少爱美人士。 很多人办公室家里都有暖气,一套保暖足够。 以至于问询登记的顾客远远超过于主任的想象。 江拾月也有点意外,跟于主任保证:“放心,一定会保质保量交货的。” 于主任得到江拾月的保证松了口气,“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想要。有个事我都没好意思跟你说。你这秋衣……不是,保暖内.衣做的过于修身了。可能你在南方接触国外的人多,其实在咱们北方多数老百姓都比较保守,偏爱宽大的衣服。我认为市场不大才接受你的提议搞什么饥饿营销。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我着急找你还有件事。你还记得你卖出去那些工装吧?有个单位跟我商量想批量买一些给员工当工装发放。所以你看看咱们这个产量是不是能再扩大一点儿?” 江拾月:“……” 就说于主任怎么会看上她这一两百件的小买卖,还真以为是为了明年的大单试水。 果然,在生意人面前,除了利益其他什么都不是。 仔细一想也不意外,她在制衣厂做的那些工装跟新世纪流行的西装比略肥大一些,但是跟现在市面有的西装款比已经特别修身。在里面套棉袄棉裤或者毛衣毛裤就会显得臃肿不好看。 这些保暖内.衣恰好解决这个问题。 不得不承认,于主任依旧这么有眼光,确实是个大好商机。 想明白其中的道道,江拾月摇头,“抱歉!我暂时做不到。” 于主任明显很失望。 “不过也不是没办法。我们现在生产量少是因为小作坊问题。说白了就是个体户,干活的就是业余的裁缝。你要走量还是得找制衣厂。” 于主任反应很快,“你是说跟陈厂长他们厂合作?” 江拾月点头,“他们刚换了一批生产设备,现在生产效率很高。只是年关将至,这原材料怕是不好弄了。” 马上所有的工厂就要放年假了,基本上都在处理尾单,暂时停止生产。 “那没事。跟单位合作的话也是过完春节再要。我们可以先把合同签了,等一过完年就开始生产。” 江拾月没意见。 “那咱们现在去找陈厂长?” 江拾月:“……” “不是让我先去拿衣服?” “先把这事定下,衣服晚点去拿。到时候我安排人跟你去,你不用回来。”于主任拿起衣架上的衣服,打头往外走。 江拾月只好跟上。 *** 制衣厂,厂长办公室。 陈厂长听完江拾月和于主任的好,表情复杂,嘴唇动了动,看了于主任一眼,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是满口应下,“行,没问题。” 三个人就合作模式,利益分配商量了下。 陈厂长负责进原材料生产,于主任负责销售,他们占利润大头,江拾月只收取百分之十的设计费。 “我还有一个要求。”江拾月开口,“我知道依着厂里现在的生产规模,生产几千件衣服很轻松。但是如果以后一直长期生产的话,每个月留出一定的生产额度给我。” 陈厂长纳闷道:“过完年你不就去花城上学了,还有空做衣服?” “我没空。大院的嫂子们有空。我前几天买回去的缝纫机就是给她们用的,想平时给她们找点活计补贴家用。” “没问题。”陈厂长一口应下,“这算是拥军是好事必须得支持。等明年暖和了不做保暖内.衣,我也会匀点其他订单给大院的嫂子们。不过话说到前头,质量得保证。” “没问题。”江拾月承诺,“我替嫂子们谢谢你。” “也算我一个。以后你们大院里想摆摊的军嫂过来找我,只要提你名的我都负责安排,省的她们在外面风吹日晒的。”于主任跟着表态。 江拾月道歉。 从制衣厂离开时,陈厂长趁于主任去洗手间,说出憋了半天的话,“江同学,你竟然还会选择跟我们合作,我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们厂对不住你在先……” 江拾月摆摆手,打断陈厂长的话,“厂长,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做生意看得是利益又不是个人恩怨。 虽然制衣厂很多工人的做法是挺让人寒心,甚至陈厂长某些行为也让江拾月有些失望。 但,她只跟这么一个制衣厂打过交道,而且他们厂生产保质保量,没道理不合作。 再说,对江拾月而言,这个保暖内.衣就相当于课余兼职。 第304章 不愧是文化人 江拾月带着于主任安排的人和车到修理营大院取衣服。 她提前打过电话,到大院门口时,萌萌妈已经领着人把做好的衣服运到了大门口。 “嫂子,辛苦了。这两天很忙吧?”江拾月见萌萌妈大冷天一头汗,就知道这是着急忙慌赶出来的。 萌萌妈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们头一次把一块布变成一件衣裳,刚开始手忙脚乱,效率不高,越做越熟练,现在得心应手多了。这不……” 她轻拍了下手边厚厚一摞包装好的保暖内.衣,“质量绝对没问题。” 当然,她们说没问题没用。 江拾月带来的这个人还是百货大楼收货处的,负责检验。 本来只是打算抽查几件的质检员听见萌萌妈说第一次做衣服,吓得一一拆开包装查验。 质检员很意外,没想到衣服都做得特别板正,走线平整,比制衣厂批量生产的还要精细一些,十分满意。 把百货大楼的人送走后,萌萌妈才长长吁出一口气,拍着胸.脯道:“吓死我了!还好过关了。” 江拾月:“……” 她委婉提醒道:“嫂子,实诚是优点,但是做生意的时候偶尔不要那么实诚。像第一次做衣服这种事其实可以不用说出来。” 不说出来,那个质检不会查这么细。当然嫂子们的手艺不怕查,只是多了不少麻烦不说还会让对方觉得自己不专业。 萌萌妈被江拾月提点过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怪我话多了。下次我注意。” *** 江拾月到仓库才知道为什么一百多套保暖没有一套次品。 嫂子们都不是专业做衣服的,除了前阵子改衣服积累的经验,真正会打板剪裁的其实就王莹莹嫂子一个人。 让她们从头做一件衣服实在有些为难。 嫂子们怕做坏了衣服浪费布料,在布匹上用粉笔描好图样后,把多余的边角料剪下来缝在一起,先拿孩子练手,做了几套小孩子穿的保暖。 江拾月随手拎起两件儿童款的保暖内.衣看了看,夸道:“不错!很有创意,竟然还是拼色的。” 就是一看就是初学者,每件衣服或多或少有点瑕疵。 萌萌妈茫然道:“拼色是什么意思?” 江拾月指了指一件衣服上两种或者三种颜色的布料。 “哦!”萌萌妈一脸恍然,“你们管补丁叫拼色啊?听着是好听,不愧是文化人。” 江拾月:“……” *** 江拾月召集嫂子们到一起,跟她们开了个碰头会。 首先肯定了她们这一次做衣服的手艺,又宣布了一下制衣厂会跟她们长期合作的事以及百货大楼承诺会她们如果想自己做买卖或者去上班的会给她们安排工作。 嫂子们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萌萌妈说出了大家的顾虑,“月月嫂子,大家都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帮我们。不过……” 她面色为难地停住话语,似是不知道怎么说。 江拾月虽然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是大概能猜到她纠结的原因,笑道:“我知道我以前不靠谱,做了些没脑子的事。嫂子你想说什么说就行。” “咱们都这么熟,那我就不跟你见外了。”萌萌妈话是这么说,但还是很委婉,“嫂子你以前比较特立独行,有点不食人间烟火,像赚钱上班这些事你不怎么在乎,所以可能不知道。 其实咱们随军是有福利的,想找工作的话会优先安排咱们军属到军工厂下面某些单位上班。当然,名额有限还有要求也不是谁都能去。像咱们这些没办法去的嫂子理论上不鼓励外出。因为容易被间谍盯上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军嫂都是军人的枕边人,天天朝夕相处。不管再怎么保密,日常里多多少少也会知道一些军营里的事。 要是碰见有心的间谍套话,不小心就会泄露机密。 间谍无孔不入,跟寻常人没两样,一般人压根分辨不出来他们。 所以但凡日子能过得去,他们大院的军嫂们都不太出去上班。 江拾月有些汗颜,下意识问了句,“那我在外面东奔西跑的,为什么没拦我?” 她刚说完,仓库里一片沉默。 江拾月很快反应过来这种沉默代表的意义。 就她以前那极品德行,间谍怕是都看不上她。 再说,她跟陈山河貌合神离,虽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但是跟陌生人差不多,她压根也不关心陈山河的事。 而且江拾月改变后在大院的时间并不久,去制衣厂呆了一个来月,接着跟陈山河回了老家,回来落落脚紧接就去了花城,现在刚回来。 再说江拾月做的都是些临时工作,不会跟谁长久相处。 就算再高明的间谍怕也来不及取得江拾月的信任跟她处成朋友。 但是,嫂子们都没有江拾月这种本事,她们只能老老实实上班,一直跟外人相处就不那么安全了。 萌萌妈咳嗽一声,权当没听见她的问话,一语带过,“其实没有明文规定,就是大家自己觉得不好,加上咱们这里出入不便,所以大家上班也不是很方便。但是其他的活可以做。像我跟王莹嫂子去卖你寄回来的衣物就不错。” 不归任何单位管,两个人互相当同事。 当然,她们受自己男人熏陶,保密意识要比新婚的军嫂们强一些。 江拾月没想到还有这讲究,“没事,我只是多给大家一个选择。” 大壮妈一听,急切地用手在萌萌妈背后捅了一下。 萌萌妈忙道:“工作的事我们心领了,但是其他的我们可以干,钱少点儿也没关系。我们可以跟制衣厂合作。” 她自己倒是更愿意去摆摊,在百货大楼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还能见不同的人,比总在大院困着强的多。 江拾月点头,“行!年前这几天还得辛苦嫂子们再忙几天。” 再有一周就过年了。 *** 吃过晚饭,萌萌妈牵着萌萌把江拾月跟阳阳送到大院门口。 “嫂子……”萌萌妈欲言又止。 第305章 守活寡防间谍 萌萌妈斟酌着开口:“忙完这批保暖内.衣,嫂子,你也好好休息几天,开学前就别忙活做生意的事了。我看你也不差这点小钱。” 一套保暖江拾月就赚一块钱,一百套就才一百块。 对寻常人来说一百块是笔大钱,但如今的江拾月明显不是寻常人。 江拾月确实不在乎这百八十的。 但好端端的萌萌妈不会这么说话。 江拾月不解道:“为什么?怕我被间谍盯上?” 萌萌妈沉默。 江拾月:“……” 她自认不是个笨的,白天的时候在仓库,嫂子们就“间谍”来“间谍”去的点她。 现在萌萌妈又对着她重复一遍,显然是生怕她不当回事。 “嫂子,是不是有什么对我不利的传言?”江拾月猜测。 萌萌妈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道怎么说,反正你小心点儿。其实,咱们这边大院的官兵大都从事后勤保障工作,没多少军事机密。所以压根没明文规定不能自己出去找工作。也没说过不能去上班,今天的话主要是说给你听的。 不管你怎么想,我是把你当朋友,才忍不住给你提个醒。 你现在跟陈队回了飞行大队,那边不管是当飞行员还是试飞员都是一线作战。尤其是试飞,碰的更是咱们最先进的空中战斗力量。万一漏个一字半句……” 她停住没再说,后面的话很好猜。 江拾月:“……” “所以,你们怀疑我被间谍盯上了?还是怀疑我就是间谍?” 萌萌妈连连摆手,“月月嫂子,你别误会。不是我。我相信你。”顿了下又补了句,“咱们修理营家属院这些嫂子们大都也相信你,要不然也不能跟着你干。” 江拾月懂了,不是这边那就是飞行大队那边。 江拾月道谢后载着阳阳离开。 “阳阳。” 阳阳从后座起身,站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中间通过前面的镜子看江拾月。 “我像间谍吗?” 阳阳摇头。 江拾月笑。 她也是魔怔了,问一个孩子这样的问题。 阳阳想了想,道:“我保护你。” 江拾月怔住,抬头看了眼后视镜,后视镜里是阳阳认真的小脸。 她笑了,“谢谢阳阳。” *** 把阳阳哄睡后,江拾月从卧室出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 刻骨的思念让她委屈到有些想哭。 异地恋就是这样,刚分开时会格外难受,挠心挠肺的难过。 时间久了反而不怎么思念,或者说已经思念成了习惯。 如果长时间不见,乍然一见,反而会有那么点儿不自在,要过一会儿才能慢慢熟悉起来。 就好像网恋一样,习惯了电话里的人,突然看到现实会有一点点陌生。 当然,用不了多大一会儿就又是干柴烈火。 腻歪的时间越久,分开时越难。 江拾月初到飞行大队也不认识几个人,真要说熟,最熟的一个大概还是姚腾飞。 她轻叹一声,随手扯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开始胡思乱想。 这是西北军区,陈山河显然是离开西北。 每个军区或者军种都有自己得飞行员,一般不会出现这种借调的情况。 除非有特殊情况,需要挑选全军最好的飞行员,因为要做一般飞行员做不到的事。 她突然想起来上辈子看过的一则新闻,一个英勇的飞行员撞上入侵我们领空的飞机,壮烈牺牲。 上辈子看到时只觉得对方很伟大,现在当了军嫂,反而多了些其他的情绪。 江拾月深吸一口气努力劝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她知道黑夜里最容易滋生负面情绪。 起身走到窗前。 大院的路灯是通宵亮着的,部分地方还有特别亮的探照灯。 全国大概会有很多这样的地方,在这里会特别有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是无数先烈和现役官兵已经或者正在用生命换来的。 江拾月吸了下鼻子,但是心里的堵塞轻了很多。 这是陈山河自己选得路。 她穿来之前他就是个飞行员努力捍卫着领空的完整和安全。 即使爱上她有了牵挂,他的职责依旧得履行。 还记得上辈子看电视剧时,看见某些军旅剧、警匪剧中那些嫂子们因为家庭琐事或者孩子生病之类的原因跟丈夫闹情绪,评论和弹幕里总是一片骂声。说她们不配当军嫂或者警嫂。 说她们觉悟低。 江拾月虽然不评论但是对某些剧情也无法苟同,但是自从那天看见过失去丈夫的那个嫂子之后,她改变了想法。 她们不是觉悟低,她们也不是不配。 她们只是太苦太累,更多的是舍不得另外一半去舍生赴死。 但,她们都这么苦了竟然还有人打她们的主意。 江拾月回想着萌萌妈还有其他嫂子今天的话,后背有些发寒。 间谍。 一个她认识却一直觉得离自己特别遥远的词。 她会被间谍盯上? 身边认识的人里有间谍? 还是说,有人认为她就是间谍? *** 江拾月失眠,凌晨才睡着。 迷迷糊糊中,听见门板被拍的啪啪作响。 江拾月努力睁开眼,下床开门。 阳阳坐在沙发上,看着入户门的位置,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去开门。 看见江拾月出来,立马收回目光转向电视机上的游戏画面。 江拾月:“……” 她是不是破坏了阳阳萌生的社交行为?! 拉开门,门外站着三个嫂子。 王燕、钱文文还有徐丽。 江拾月很意外,“嫂子们,是有什么事吗?” 王燕笑道:“也没什么事。陈队出发前跟我们家老张说,你刚到大院,他又不在家,怕你无聊让我们来多跟你说说话解闷。” 钱文文不好意思道:“我们是不是来早了?” 徐丽默默跟在他们身后没说话。 江拾月忙让开门,请她们进来,“嫂子们,进来坐下说。” 等大家落座后,江拾月烧水泡好茶,才开口:“还得麻烦你们单独跑一趟。” 王燕摇头,“说这话就见外了。这不马上过年了,顺便给你送点我们老家过年喜欢包的黏豆包。” 第306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徐丽没空手但拿得不是地方特产,她端着一盆花。 “月月嫂子,你跟陈队刚搬进家属院,又都这么忙,应该没时间弄绿植。我们家那里没什么特产,我就送你一抹春意吧!” 江拾月第一反应是会有地方没特产? 心里嘀咕面上不显,连连道谢。 “谢谢嫂子们!”江拾月笑,“大家都在忙年,这么忙还让嫂子们来看我,太不好意思了。” 王燕摇头,笑吟吟道:“月月嫂子你太客气了!咱们都在这个院里,家里男人彼此是战友,咱们自然也是姐妹。” 江拾月知道这话不算客套但她也不会真得当真。 大院是个特殊的地方,男人之间彼此确实可以以命换命。但女人就不一定了。 江拾月之前简短家属院生活的感悟就是,感觉嫂子们有点像妯娌。 多数都是表面亲,背后其实不那么亲。 当然,天长日久的相处,有些嫂子是真亲,就是从妯娌处成闺蜜。 大部分嫂子单独拿出来都是好姑娘,往往性格比较好,比较独立,毕竟也不是谁都愿意过伪单亲的日子并且一直坚持下去。 但,这也不代表大家能好好相处,毕竟性格好不代表三观相投。 所以很多嫂子在家属院会因为男人之间关系好,经常见面吃饭相处,但像王燕说的当姐妹,就有点难。 像江拾月在修理营大院,经营了半年,王红、王莹莹、豆豆妈、大壮妈等都跟她算是朋友,喜欢跟着她赚钱。但,就像同事一样,差不多算点头之交吧。 三个女人一台戏,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是和和气气的。 但是嫂子们长时间在大院生活,生活过于简单,彼此之间其实没什么新鲜事要说。 王燕便把话题带到了男人身上,“月月嫂子,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担心陈队吗?” 江拾月不好意思说是想陈山河想的失眠了,便点点头,“嗯,他以前在修理营,跟修理厂的工人似的,按点上下班。头一次……不太习惯。” “我刚开始和你一样,现在都习惯啦!”钟文文安抚地拍了拍江拾月的肩,“他们就算不出去不飞行也不一定回家的。像我们家刘杨明明这两天不需要飞,也没出任务,但是昨天也没回来。” “咦?这么巧?”王燕有些纳闷,“我们家老张昨天也没回来。” “啊?”钟文文似乎也有些意外,“他不是也没飞行任务?” 王燕点头,“所以有点奇怪。可能忙着准备过年期间的战备工作吧!” 战备,江拾月还是知道的。 每逢过年过节,战士们也需要放松。尤其是很多官兵都选择在春节期间休假回家,就导致在岗的人比平时少很多。 总而言之就算是战斗力略薄弱。 和平时期看不出什么,在战争年代这种情况势必要打仗的。 所以每到节假日,各个大院都会准备备战,提前会安排演练,以防突发情况。 嫂子们都住在大院里,经常能看见这些,所以对她们来说这个算不上秘密。 江拾月知道,但是也插不上什么话。陈山河并不在大院。于是安静地听着她们三个聊天,时不时给她们添点茶水。 “说起来,还是丽丽嫂子最让人羡慕。不用提心吊胆,天天按点上下班。”钟文文扭头瞥徐丽,眼里是明显的酸意。 徐丽轻笑,“羡慕什么?昨天我们老宋也没回来的。战备期间他们也不闲着。平时倒是闲着,但是凡事有利就有弊。我们老宋一年的津贴也没有你们家几位队长一个月的津贴高。” 这句话成功打消了两位嫂子的柠檬。 江拾月也多看了徐丽一眼,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呢! 钱,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是个比较有讨论热度的话题。 两位嫂子很快就钱的事展开了讨论,确切地说是哭穷。 果然,不管什么年代什么收入的人都不会嫌自己赚得钱多。 “说起来,我还是更羡慕拾月嫂子。”徐丽目光移向江拾月,“她才是咱们当代女性的楷模,要学业有学业要事业有事业。还漂亮,儿子聪明,丈夫又俊又有才。” “对!拾月嫂子确实厉害!” “不愧是最美军嫂,以前刚听说的时候我还不太服气,现在只剩羡慕了!” “……” 江拾月自然得谦虚客套,像徐丽一样,找着嫂子们的优点一顿输出,同时不动声色地打量徐丽。 这位嫂子,似乎对自己过于感兴趣了点儿! *** 大院的年味跟其他地方比稍微差了点儿。 像在疗养院的吴秀娥早早就开始忙年,又是蒸馒头蒸年糕,又是炸鱼炸鸡。 而大院直到除夕才感受到年味。 部队特别讲究效率。 村里的老百姓贴春联就是一件大事,往往大人孩子一起出动。 很早开始,就准备好对联纸排队请村里写字比较好看的人给写对联。 写好晾干后,等到大年三十再全家出动一起贴对联。 大人忙着和面糊或者浆糊,大点的孩子负责用缝纫线把对联裁开,小点的孩子负责收好裁好的对联,等大人贴的时候递过去。 家里有多少个门窗就贴多少副对联,连草棚都要贴。 小孩子们不能贴对联,就拿着写好的迷你福字贴到家里的家具上,比如桌腿、瓮什么的。 部队也要贴对联,流程跟老百姓差不多,但是是高效率的流水作业。 有文化的负责写对联,写好就会被拿走,路上晾干,到了目的地直接上墙。 多个部门同时行动。 在农村干半天的活这里一个小时结束,还附带挂上大红的灯笼。 过年的氛围瞬间拉满。 家属院的小孩子们兴奋地在楼下打闹,时不时夹杂着嫂子们的警告声。 对比起来,江拾月母子有点过于冷清。 江拾月听着外面的热闹声,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扭头问抱着书看的阳阳,“阳阳,明天就是除夕了。” 阳阳扭头看江拾月,没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比平时明显点儿,意思是:所以呢? 江拾月:“……” 第307章 慰问?审问? 江拾月拉开门,外面站着田国志和他的秘书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陌生的中年男人。 也是四个口袋。 江拾月怔住。 “嫂子,不好意思,这么晚还登门打扰。”田国志先开口,和蔼亲切中透着爽朗。 江拾月忙把田国志他们让进屋,心里腹诽着他这个时间来做什么? 当然,只是疑惑而已,大院的安全不分白天黑夜。 “田队,您怎么有空过来了?还寻思等山河回来我们一起去拜访您。您在花城帮我们那么大忙还没当面道谢。” 田国志摆摆手,“小事。今天过来是给你介绍个人。”他指着旁边四个口袋的中年男人道:“这是陈山河他们的大队长秦开元。” 江拾月主动伸手跟秦开元握手,“秦队好。” 虽然不太懂他们飞行员的编制,但,盲猜秦开元在这里的地位约等于陈山河在修理营时的团长。 “嫂子好。我们来是问问嫂子你这里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陈山河出任务,你自己在这里背井离乡,有什么需要你尽管找我。” 江拾月松了口气,原来是领导慰问。忙道没什么需要,说家属院生活挺好的,什么都有,大家都是一家人。 秦开元约莫四十岁出头,风趣健谈,似乎对江拾月的事特别感兴趣。 问她为什么突然想开始做生意,第一笔钱怎么赚的,车是怎么买的。 江拾月隐约觉得秦开元打听的有点多,但,田国志时不时会补充一句,在场的又不是一个人,而且是陈山河的领导,江拾月不好拒绝,只能一一回答。 包括去黑市的事也说了。 期间田国志的秘书或者说勤务员主动去厨房帮忙烧了一壶水过来。 等田国志跟秦开元离开,江拾月眉头皱起。 两辈子头一次当军属,也是头一次被慰问。 难道慰问除了关心她还得审问她的生活日常吗? 当然田国志和秦开元能走到这个位置,说话都特别圆滑,聊天过程不会让江拾月有半点反感。只是江拾月上辈子就是从客户经理做起的,跟客户打交道太多,对一些话术和心理战术比较敏.感。 总觉得秦开元关切里藏着试探。 但,江拾月跟家属院的嫂子们都不熟,陈山河也不在家,她也不知道跟谁请教,只能把疑惑埋在心里,回头盯着阳阳,“阳阳,咱们去洗澡睡觉?” 阳阳没回她,目光停在印着牡丹花的大红皮暖壶上,似乎有些困惑。 “怎么了?” 阳阳摇摇头,跟着江拾月往浴室走,走到半路还是回头看了暖壶一眼。 *** 大年三十,官兵们开始轮休。 除了需要站岗的人,其他人就可以休息了。 站岗是轮换站岗,当天有岗的坚决不允许饮酒。 其他人可以适量。 在新世纪部队是不允许饮酒的。 上午江拾月带着阳阳去看了吴秀娥和赵定国。 赵定国现在已经能站起来,但是走不了。 不过这个进步已经让吴秀娥高兴到哭了好几回。 中午留江拾月留在这里吃的午饭。 在陈山河老家,年夜饭不是夜饭,只能叫年饭,是大年三十中午吃的。 吴秀娥叹息:“大过年的山河也不回来。” 陈定国道:“儿子那是出任务。他们哪有过年?想当年他们去朝鲜的时候,外国人还想回去过他们的年呢!但最好不还是谁都没回去?打仗这事还能节假日吗?” 吴秀娥反驳:“现在又不打仗,怎么就不能过年了?” 难得看见吴秀娥呛声,江拾月有些意外,但是人家老两口吵架江拾月也不好说什么,低头吃饭。 陈定国也少见吴秀娥发火,讪讪道:“和平年代才更要小心人家欺负咱。你看……”他筷子朝上指了指,“咱们来这小半年,天天听见飞机起飞降落。我那些病友大都是捡回一条命。和平年代不还是有战争? 有次跟一个病友聊天,问他腿是怎么伤的。他说有外国战机不顾咱们得警告强行进咱们领空。就跟强盗进咱们家里抢东西一样,压根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强行破门进入。 我听得心里不舒服,我就问他,咱们不是有什么侦察机,地面监测设备什么的,怎么就能让对方靠近呢?” 吴秀娥和江拾月都齐刷刷地看着陈定国,显然也都想知道答案。 “我病友说人家战机上配备的设备比咱们先进太多太多,不但能躲过地面监测还能躲过侦察机。重要的是人家都闯进咱们家了,咱还打不过人家。咱们的飞机落后,跑起来追不上人家。” 江拾月抿了下唇,落后就要挨打这句话是祖辈们用鲜血得出来的结论。 吴秀娥追问:“后来呢?” “后来我病友的搭档牺牲了,他幸存。也不算是幸存是他战友救他一命。咱们这些战士也很有血性,打不过就同归于尽。他战友强行把他从战机上驱离,他自己撞向敌机,机毁人亡。他因为没准备,开伞不够及时,伤了腿。” 吴秀娥“啊!”了声,有些唏嘘。 “最气人的是,咱们机毁人亡了,人家却没有。” “什么意思。” “人家的飞机性能比咱们好,比咱们得飞机结实扛撞,本来应该晚一步也会坠机。但是人家多坚持了一会儿离开了咱们得领土领空领海,然后被人家的航母接住弄走了。咱们要是有航母多好!” “这不是欺负人?那这事就这么算了?国家不应该出面交涉?”江拾月问。 “肯定交涉。”陈定国道,“但结果不理想。人家一口咬定战机失控所以才闯入咱们领空的。咱们没抓到人家的飞机也没有证据,只能接受少许的物质赔偿。” 江拾月没说话了,但是因为陈山河外出,心里升起的那点儿委屈渐渐消散。 陈定国还在教育吴秀娥,“所以,你说和平年代还有没有战争?只是像这种不上新闻的事咱们在家听不到而已。就算现在的和平也是这些战士们换来的。” 吴秀娥咕哝道:“我又没说什么,就是有点想儿子。” 江拾月侧头,看向窗外。 窗外是连续不断地鞭炮声,昨天下了雪,树枝上白亮亮一片。 第308章 花盆中的秘密 江拾月带着阳阳刚回到大院,就被拿着围裙路过的徐丽拦住。 “嫂子,你可终于回来了。我们到你家找你好几次了。” 江拾月落下车窗,“嫂子有事吗?” “咱们大院这边一般都是一起过除夕。大家都过去了。我们去你家叫你你不在家,这不正好碰见你回来就拦车了。” 全大院就江拾月一辆私家车,要多明显有多明显。 江拾月点点头,“谢谢嫂子,我停下车就过去。” *** 回到家,江拾月先把吴秀娥给她带的馒头、年糕、包子包起来放在楼道通风处。 房间里太热容易长毛,这边家里还没冰箱。 江拾月本来说要买一个,陈山河不让,说没必要。 平时她在花城,他都是住队里。 啪! 她听见房间里传来东西掉到地上碎掉的声音。 像是瓷器。 江拾月忙往房间跑,她怕阳阳割破手指或者脚趾。 冲回房间看见一地散落的泥土和陶瓷。 是徐丽送来的花盆掉地上摔碎了。 见江拾月进来,阳阳低头道歉,“麻麻,对不起。” 江拾月把阳阳抱到一边,仔细检查了下,见他没受伤,摸了摸他的头,“没关系。我知道阳阳不是故意的,只要你没伤到就好。” 她拿起扫帚和簸萁打扫花土和碎片,发现土里有一个小药瓶。 药瓶有点透明,能看出来里面有东西。 江拾月捡起来擦干净,放在桌子上。想着一会儿看看是废品还是徐丽不小心掉在花盆里的。 如果是后者,等会儿去队部给她带着。 等江拾月收拾干净地面,洗完手出来,发现阳阳已经把药瓶打开,正在努力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虽然这个行为不太礼貌,但比起责怪江拾月更多的是诧异。 阳阳很少会主动探索什么,竟然会对一个小药瓶感兴趣。 “需要我帮忙吗?” 在征得阳阳的同意后,江拾月倒转药瓶在桌面上轻磕了几下,从里面掉出一个圆柱状的东西。 “咦?这是什么?”江拾月拿着圆柱打量,感觉有些眼熟。 她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想过会得到回答,几近自言自语。 没想到阳阳开口:“胶卷。” 江拾月一怔,先看看阳阳,再看看手里的柱状物体,问他:“你是说这是相机里用的胶卷?” 阳阳点头。 江拾月挑眉。 上辈子她生在新世纪,从她记事起家里拍照用的就是数码相机,再后来就只剩个万能的手机。胶卷她都没见过更别提微型胶卷。 这辈子在贫穷年代,大多数人也就刚解决温饱问题,偶尔照相也是去照相馆,然后等着拿到洗出来的照片。就连原主的记忆里都没有胶卷。 难怪,她一下没认出来。 江拾月眯起眼端量手里的小圆柱,不敢再贸然拧开顶端的帽。 虽然没见过真实的胶卷,但是胶卷她还是知道的,怕曝光。 此刻的江拾月不会再天真的认为这是一个巧合。 是徐丽忘记自己藏在花盆里的微型胶卷? 亦或是这个胶卷就是给她的? 给她却不告诉她,必然不会是好事。 可惜,大过年的,照相馆都关门了,不能把照片洗出来看看。 江拾月思索再三,把胶卷盒递给阳阳,“阳阳,妈妈拜托你一件事情。这个胶卷交给你保护好不好?我不回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拿到它。” 阳阳点头,接过胶卷。 犹豫了下,江拾月征求阳阳的意见,“阳阳,你想留在家里还是去队里一起玩儿?” 阳阳倒没直接拒绝,仰起头问江拾月:“萌萌回来吗?” 江拾月:“……” 无情地拒绝了他,“不会。萌萌在另外那个大院里。” 阳阳点头,干脆利落地给出两个字:“不去!” *** 江拾月到队部时,楼前空地上已经围满了人。 不大的广场上摆满了桌椅,其中角落的几张方桌被拼成了长条桌,每张长条桌旁都挤满了官兵和嫂子。 大家有说有笑。 小朋友们在桌椅空隙里穿梭打闹。 欢声笑语一片。 王燕第一个看见江拾月,招呼她到跟前,“拾月嫂子,快过来。你会包饺子吗?” 江拾月犹豫了下,摇头。 她不能说不会,但是业务不熟练,包的饺子不好看。 “擀饺子皮会吗?” 江拾月点头。 王燕从长条桌上抓了根擀面杖塞进江拾月手里,“来,嫂子!一起来。” 江拾月走到她让开的半个空里,才看见整个长条桌上都是面。 围在桌前的男男女女都在包水饺。 有人负责揉面团分成一个个小圆柱,有人负责把圆柱面压扁抹上干面,有人负责擀皮有人负责包。 “在咱们北方,过年最重要的就是吃饺子。”王燕手里动作不停,嘴上不忘给江拾月介绍。 她包饺子的业务很熟练,筷子夹起馅往掌心一放,两手一捏一夹就是一个漂亮的大肚子水饺。 江拾月看得心生羡慕,这速度这质量在新世纪开个手工水饺店生意绝对红火。 随即又笑自己,职业病深入骨髓,看见什么都得先评估投资回报率。 她点点头,拿起擀面杖。 包饺子这项业务对江拾月来说还是有点陌生。 哪个社畜能有那么多闲情逸致来慢吞吞和面,拌馅弄顿饺子? 基本上就是买速冻。 不过,江拾月发现桌前忙碌的大家也不是都做的特别好。 尤其是那些官兵们。 分的面团有大有小,擀出来的饺子皮有厚有薄,有圆有方。 包饺子的嫂子们,技术也不都像王燕这么娴熟,包出来的水饺有站着的有躺着的,有肚大腰圆的,也有像刚从难民营回来的,又长又扁。 大概注意到江拾月频频窥探的视线,钟文文主动给江拾月解惑:“咱们这里跟你之前呆的大院不一样,人少。所以干活得一起上阵。 包饺子,图的是热闹,好不好吃倒是在其次。不过……” 钟文文顿了顿,“就咱们这水平,确实有些糟蹋面粉。” 这可是白面粉,属于细粮。 第309章 独一无二的羽绒服 王燕搭话:“也就咱们这里能管够白面饺子。其他家属院可没这待遇。就拿月月嫂子之前呆的修理营来说,除夕也是一起过,但吃的是白面馍配羊汤。谁家想吃饺子还得回家自己包。” 这事江拾月是知道的,想花钱买粮都限量。 钟文文撇嘴,“世界上哪有白吃的午餐?我宁愿咱们生活水平差一些,顿顿吃两掺面窝头,也不想我们家刘杨……” 大约意识到后面的话不吉利,略了过去,“反正,每次他一飞我就提心吊胆,什么时候落地我什么时候心里才能踏实。” 王燕轻叹,“谁不是呢?我们家老张从前天走了到现在还没进家门。我以为他是有什么秘密任务,结果刚才我从家属院过来的时候还看见他进机关办公楼了呢!也不知道大过年的忙活什么。” 钟文文附和:“谁说不是呢!”她转脸问徐丽,“嫂子,你们家宋队回来了吗?” 徐丽摇头,“也没有呢!” 王燕“咦?”了声,眉眼里都是困惑,“几个队长都好几天不回家?这是有什么重大任务吗?” 对面一个瘦高个的四个口袋干部轻咳一声,“嫂子们,咱包饺子不讨论其他的。” 随军家属就是这样,东拼西凑就能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 王燕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再开口。 她平时挺注意保密原则的,只是这次几个队长没有飞行任务还大过年不回家,实在让她心里不踏实。 最不踏实的还是江拾月。 毕竟其他队长不回家也还是在队里,而陈山河还不知道在哪。 江拾月顿时又失落了几分,但也只能在心里失落,面上带笑,跟大家一起说笑。 每个人都讲着自己家乡怎么过年的,这个时间应该干什么。 人多力量大,很快饺子包完,剩下的面被做成了手擀面,说一会儿饺子不够吃的话可以添补一些。 江拾月等忙完,把围裙摘下来,回家喊阳阳下来吃饭。 回到家见阳阳在自己得房间里不知道捣鼓什么,零件散落一地,脸上还有油污。 江拾月哭笑不得的把他捞出来给他换上新衣服,洗干净小脸。 阳阳没说话,但江拾月感觉到了他的抗拒。 江拾月拿过红色的羽绒服给阳阳穿在身上,柔声劝他,“我知道你忙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断。但是今天是除夕,一个特殊的日子。大院里的人都要一起过年。现在爸爸不在家,咱们得出面。吃完饭,我就送你回来好不好?” 阳阳点头。 但,江拾月还是能感觉到他的不情愿。 江拾月轻叹一声,狠心牵着他下楼。 人生在世,哪能事事依着性子。 *** 再到队部时,整个小广场都被挡风布围了起来。 江拾月掀开门帘走进去。 刚才挤在桌前的官兵们大都走了,只剩一两个在固定挡风布。 嫂子们都还在,围在一张桌前聊天吃东西。 桌上摆放着瓜子、糖块、水果等。 小朋友们围在另外一张桌上。 平时这些零嘴也不是放开吃,所以这时候对他们来说,吃的比玩还重要。 听见动静,几个嫂子回过头。 “嚯!”钟文文挑眉,“这是画上的仙女童子下凡了吗?” 王燕点头,“谁说不是?平日里咱们跟拾月嫂子站在一起,就跟公主身边的老嬷嬷似的。” 她指指自己身上刚换的新衣裳,“好不容易过年换上新衣裳,想着最起码得升个贴身丫环级别的。没想到拾月嫂子又换衣裳了,咱们好得是老嬷嬷。” 只有少数几个嫂子附和,其他嫂子没说话,面上多少有些不以为然。 虽说南方已经逐渐开始突破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发展,但北方还是比较保守。 在多数人眼里,越穷越光荣。 穿灰扑扑的补丁衣裳不但不是丢人的事反而是思想正确的表现。 倒是像江拾月这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属于资本思想,容易被批。 江拾月知道大家的想法,但她不在乎。 里面一件白色高领毛衣,下面一条微喇牛仔裤,脚上蹬着一双黑色棉皮鞋。 外面套着一件长款棉外套。 外套是让李笑帮忙做的,剩下的都是从东盛和永安薅来的。 钟文文目光放在阳阳身上,“阳阳这件外套真好看!也很特别。看着不像棉服呢?!” 江拾月拉开椅子,把阳阳抱到椅子上,自己在他身边坐下,闻言笑道:“嫂子你眼睛可真厉害!这都让你看出来了?这衣服里面装的是鸭绒。” 她怕阳阳冷,回北方之前,特意给阳阳定制了一件羽绒服。 她买了几只鸭子送到屠宰场。 当然,屠宰场没有认识的人,人家也不会帮她。 所以江拾月找的是传达室的大爷,她跟大爷说,把鸭子肉送给大爷,但是需要大爷帮忙把脱下来的鸭毛给她。 不要长毛,只要绒毛。 大爷当然见江拾月不是开玩笑顿时乐坏了。 立马打电话摇人。 事实证明,不管什么单位都不能小瞧看门的大爷。 大爷摇来的是车间主任,还自带搬运工。 车间主任管大爷叫师傅。 没多久,江拾月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车间主任以为江拾月是大爷的亲戚,还多给了她一些鸭绒,反正他们屠宰场也没用,一般直接扔掉。 拿来的鸭绒腥臭味很大,并不能直接用,需要高温杀菌。 李笑没什么事,在院子里支了口锅,又洗又蒸又煮,最后晒干得到了些洁白柔软的鸭绒。 技术手段毕竟不够,跟新世纪的羽绒服比多少有点瑕疵,但在这里就是独一无二。 “鸭毛还能做衣服?头一次听说!” “就是。为什么用鸭绒?是更暖和吗?”有个嫂子问。 她本来心想江拾月是买不起棉花才用鸭绒做衣服,但是转念一想,人家江拾月都能买的起小轿车怎么可能买不起棉花? 一定是鸭绒有比棉花更好的地方。 江拾月点头:“不光暖和还轻便。” 嫂子们闻言,都围过来摸阳阳身上的羽绒服。 第310章 比做梦还真 江拾月赶在阳阳爆发前,一把抱起他起身离开桌子。 桌前顿时安静下来。 徐丽突然开口:“嫂子这是嫌弃咱们手脏?” 江拾月皱眉,徐丽看起来像是冲动脱口而出,甚至表情里透着怯懦和委屈,像是真的怕江拾月嫌弃。 可她莫名觉得徐丽是在挑拨离间,让嫂子们都讨厌她。 别人只是想看看衣服就这么躲开,在嫂子们眼里就是江拾月不懂事或者嫌弃她们。 但对江拾月来说,保护阳阳最重要。 江拾月不明白为什么徐丽会对自己有敌意,赶在嫂子们反应过来之前开口:“嫂子们,还没来得及说,这羽绒服有优点自然就有缺点,优点刚说了是轻便保暖。缺点就是容易有静电。” 78年连九年义务教育都还没普及,大多数嫂子文化程度不高。 顿时被江拾月的话吸引了注意力,问:“什么叫静电?” “就是摩擦起的一种电,就像这样蹭下咱们头发……”江拾月把阳阳放在身后,给嫂子们示范头发摩擦起的静电。“这就是静电。咱们有时候晚上睡觉脱衣服的时候会发出噼里啪啦的火花,那也是静电。还有就是偶尔咱们穿某些衣服,在摸金属门把手的时候会被电一下,这都是因为静电。” 立马有嫂子道:“对,我就被电过。” “我们家孩子晚上睡觉脱衣服的时候一定让关上灯就为了看噼里啪啦的火花,原来是静电。” “……”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渐渐忘了江拾月突兀的举动。 江拾月趁热打铁解释了一句:“所以我第一时间抱开阳阳,是怕他衣服上的静电电到嫂子们。就算静电不至于伤身,但是电一下也还是会痛的。” 她转脸看着徐丽笑眯眯道:“徐丽嫂子,你真想多了!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你都来我家两次了,你不光摸我衣服还看我化妆品我说过一句?说我嫌弃可伤我心了呢!” 徐丽来她家做客两次,碰过她两次东西,一次是她挂在门口挂衣钩上的外套,还有她卧室里的化妆品。 当时江拾月也没多想,只当她新鲜,怕她尴尬没吭声。 “就是。”王燕点头,“我们去的时候拾月嫂子可热情了,她哪能是这样的人?” “对啊!刚才咱们还一起包饺子了呢!她要嫌脏也不会跟咱们一起包饺子。” “我前天有急事出门还坐拾月嫂子的车了,她要嫌弃应该就不会拉我了。丽丽嫂子,你想多了。” 徐丽也不尴尬,一脸不好意思地朝江拾月笑笑:“对不起啊嫂子,是我不好,误会你了。我没见过什么世面,你别和我一般见识。” 江拾月长长的睫毛扇了扇敛去眼底惊疑,笑道:“嫂子说得哪里话?是我不如你。” 徐丽一脸真诚,就好像真得像无心之言。 但,就是太像了。 江拾月心底起疑,但是不知道疑从何来。 她跟徐丽不熟,不记得自己得罪过她。 难道跟陈山河有关? *** 飞行大队官兵不算多,加起来也就百来个。 大家都围坐在桌前。 秦开元这个大队长例行讲了几句过年的祝福语,就匆匆离场。 张庆龙、刘杨、宋山也是轮流走到前面,讲话;敬酒;离开。 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张庆龙临走不忘伸手端了一盘水饺。 王燕笑着道:“我们家老张就好吃水饺。偏生这两天忙。好不容易能放开吃顿饺子又去忙了。” 钟文文道:“没事,一会儿给他留点带回去。” 王燕摇头,“那可不行!咱们这么多人都不知道够不够吃呢!” …… 上头的干部走了,下边的年轻干部和士兵们就放开了。 一边吃一边展示才艺。 有人唱歌有人画画有人跳舞有人变魔术。 像个小型的文艺演出。 临近八点,有士兵抬了桌子,搬出电视。 78年还没有春节晚会,最多能看点文艺节目。 江拾月不太感兴趣,坐了会儿,找了个借口带着阳阳回家。 阳阳洗完澡跑会自己得房间,不知道捣鼓什么。 江拾月想了想,找出一瓶她从花城带来的红酒打开,倒了一杯。 外面鞭炮声不断。 广场上热闹的声音也还清晰可闻。 越发显得房间里安静。 安静到让人有些难受。 江拾月抿了口酒,把酒杯放回茶几上。 这是她穿越过来过的第一个春节。 比起上辈子简直叫孤苦伶仃。 上辈子为数不多的休息日就是大型传统节假日。 这个时候她会跟家人一起出去旅行过年。 当然新世纪的年味跟现在不能比。 在新世纪,春节只是一种传统节日。 现在不一样,大家提到过年都是发自内心的兴奋。 过年意味着可以吃平时吃不到的食物,可以穿崭新的衣裳,可以吃零食,可以有压岁钱,可以放鞭炮,可以扎新的头花。 就连江拾月都忍不住感到雀跃。 只是,身边的风景越美,越希望那个最在意的人在身边。 江拾月就着窗外的鞭炮声,一口又一口,不多时,大半瓶红酒下肚。 感觉视线有些恍惚。 江拾月觉得自己要醉,下意识把酒杯放下。 想了想又拿起来。 醉不醉的,不重要。 反正对她来说明天也没什么事。 想到这儿江拾月再次拿起酒杯,隐约似乎听见门口有动静。 但她也没在意,可能是谁回来拿东西。 等江拾月再端起酒杯,手被按住。 江拾月抬头。 一脸风.尘仆仆的陈山河站在她面前,一手撑在沙发背上,一手握住她的手,皱眉制止:“你自己喝光了一瓶酒?” 江拾月笑了,用另外一只手的食指去戳陈山河的脸,“喝醉了还能出现幻觉?哇!比做梦还真。竟然还有温热的触感。” 太特么真实了。 江拾月松开酒杯,从陈山河掌心抽回自己的手,从沙发上跪起来仰头看着陈山河近在咫尺的脸,两手捧起他的脸,“陈山河,我好想你!” 第311章 难道她埋的是你俩偷情的证据? 江拾月不肯松手,两手更用力的去捧陈山河,“我确实喝醉了!要不然怎么能看见你?我还以为得跟上次一样只能在报纸上看见你呢!” 陈山河扯她手的动作顿了下,随即松了力气,任由她在自己脸上又揉又掐。弄得他生疼。 江拾月忽然摇摇头,皱起眉嫌弃:“幻觉还不如梦里!在梦里的时候最起码我想让你怎样你就怎样!幻觉里你老皱个眉干什么?一点儿都不可爱!” 陈山河:“……” “唉!别说梦里,现实中的陈山河那么木头也没幻觉中的你这么呆。”江拾月撇撇嘴继续嫌弃,“咱俩这么久没见,我都说想你了,也不说想我也不抱我也不亲我也不……” 她嘴上嫌弃着,手却从他的脸上一路往下滑。 陈山河忙一把攥住她的手,同时岔开话题,“江拾月。” 江拾月皱眉看向陈山河,迷离的眼神中透着困惑,似乎很不明白为什么陈山河对自己这么冷淡,不止冷淡还拒绝她求……欢。 “我问你,我是谁?” “陈山河呀!”江拾月更疑惑了,又想伸手去捏他的脸,被陈山河抓着手制止。 “那你是谁?” 江拾月甩甩头,想让眼前的陈山河清晰一点儿,但脑袋一动更晕了,眼前的陈山河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她捂着头哀嚎一声,闭上眼。 陈山河眼里闪过一抹心疼,嘴唇动了动,又往暖壶的方向看了眼,起身往厨房走。 过了几秒,江拾月缓过来睁开眼见陈山河不见了,不死心地左右看了看,差点又把自己晃到头晕,顿时怒从心中来,大声骂道:“陈山河,你个乌龟王八蛋!” 厨房里忙着切白萝卜的陈山河手一抖差点切到自己得手。 “陈山河你就是个木头!” “陈山河你个大渣男!到处留情四处放电!” “呜呜!你不说想我!不亲我!” “……” 厨房里的陈山河,神色复杂地听着江拾月叫骂,手里的动作不停,麻利地把切好的萝卜丝扔进锅里,才走出来。 江拾月跪趴仰躺在沙发上,还在骂,不过声音越来越小。 “你才最不是东西,看着糙汉子一个不懂风情,实则处处留情。以前在修理营的时候张翠因为你天天针对我!现在来飞行大队,那个什么徐……”江拾月打了个酒嗝,思绪一下子乱掉。 被酒精麻痹的大脑远不如平时灵光,沉默了会儿,自言自语道:“咦?刚说到哪了?” 见她皱眉一脸痛苦还想不明白,陈山河没忍住提醒了一句,“徐。” “哦!”江拾月点头,“谢谢。徐丽,是不是也跟你有一段过去?” 陈山河:“……” 脸色变得一言难尽,训斥道:“别胡说八道。” “谁胡说八道了?不跟你有一腿她老针对我做什么?今天当着其他嫂子的面挑拨离间。上次送我一个花盆里面还埋了东西,指不定想怎么陷害我呢!” 陈山河眼神巨变,一个箭步冲到沙发前,追问:“花盆里埋了什么?” 江拾月说到最后声音就已经很小,眼看就要沉入梦乡。 陈山河单膝跪在沙发旁,在江拾月脸上轻拍,“月月,醒醒!花盆里埋了什么?” 陈山河自觉没用什么力气但江拾月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在昏黄的灯光下都十分刺目。 他顿时拍不下去,转身到厨房,从锅里盛了一碗萝卜汤出来放在茶几上。又把江拾月扶起来让她靠在沙发背上。 他一手卡住江拾月的下巴,另外一只手用舀了勺萝卜汤轻轻吹了两下,确定不烫之后,强行把汤喂进她嘴里。 这个姿势和喂法都让江拾月不舒服,皱着眉想躲。 陈山河偏不如她意,捏着她下巴不让躲。 躲不开的江拾月扭了几下,把自己挣扎醒,看见眼前的陈山河,脸上积攒的怒气瞬间散了个干净。 “咦?陈山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刚才不是走了吗?” 陈山河:“……” “没走,给你煮醒酒汤去了。” 江拾月吸了下鼻子,不排斥这个味道,就着陈山河的手喝了两口,嫌弃:“真难喝!” 没有任何滋味。 陈山河气笑:“醒酒汤能有什么味道?” 江拾月把碗放下,不肯再喝,“我不要醒酒!我就要这样。” “为什么?” “因为这样才能看见你啊!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江拾月嘟去嘴,吸了下鼻子,眼里的泪倏地的就流了下来。 陈山河温柔地用拇指去擦拭她眼下的泪,语气却生硬不带半点温情,“江拾月,我问你,你刚才说徐丽送你的花埋了东西,里面埋了什么?” 江拾月眉毛一竖,不答反问:“你这么关心花盆里埋了什么干什么?你为什么这么紧张?你还凶我!难道她埋的是你俩偷.情的证据?” 陈山河:“……” “没有偷.情。我就你一个妻子。好好说话,那里面到底是什么?” 陈山河越这样,江拾月越不顺他的意,“那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她的东西?你不光在意你还凶我!” 陈山河:“……” 顿时有些头疼。 喝醉酒的江拾月跟平时完全像两个极端,但,同样不好糊弄。 他往暖壶的方向瞄了眼,强迫自己狠下心,冷声道:“你说不说,我就走了!” “不要!”江拾月扑过来抱着他的大.腿,动作又快又急,又弄得自己头晕眼花,痛苦地呻.吟一声。 陈山河不等乘胜追击,江拾月又开始哭,“陈山河,你是不是变心了?为什么你这么跟我说话?” 陈山河:“……” 他捏捏眉心,掰开江拾月的手,“跟感情无关,但是那东西对……我,很重要。所以告诉我好不好?” 江拾月撇嘴:“对你很重要?你还敢说你跟她没关系?没关系为什么一个胶卷会对你很重要?那些照片是不是你俩在一起的照片?陈山河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出.轨我一定阉了你!” 陈山河:“……” 第312章 大年初一蹲牢房 陈山河最终也没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喝醉酒的江拾月根本不配合。 不光不配合还没有平时半点的理智,又哭又闹。 指责陈山河变心,控诉他不爱自己。 再后来哭着喊着想家,说想她的爸爸妈妈。 想她的闺蜜。 想她的网想她的手机。 陈山河越听脸色越沉重。 江拾月却沉沉睡了过去。 陈山河坐在沙发上,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睡着的江拾月,眼里浮起无尽的悲伤。 *** 江拾月再次醒来时,房间里一片漆黑。 不对,这不是她的房间。 她房间里的床已经换成了自制席梦思弹簧软床,而现在睡的这张床就是普通的硬木板床。 江拾月闭了闭眼,再睁开,视线好了不少。 头顶的墙上开了一扇小窗。 很小,恐怕连脑袋都伸不出去那种。 狭小的窗户透进一点微光以及炮竹声。 房间也很小,除了她睡的硬板床没有任何一样家具。 床尾似乎坐着一个人。 江拾月吓了一跳,坐起来。 床尾的人被惊动跟着醒来,哑着声音道:“你醒了?” “陈山河?”江拾月不可思议地问。 “嗯。” “这是哪里?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陈山河沉默了会儿,却没直接回答江拾月的问题,“月月,你现在清醒了吗?” 江拾月点头。 不见陈山河回应才意识到他可能看不见,“嗯”了声。 “你能不能诚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江拾月再次“嗯”了声,努力控制住自己想往他那边靠的冲动。 她不傻,这地方只能让其一个词:牢房。 她一觉醒来就从卧室到了囚室,消失这么多天的陈山河却一起关在这里,绝对不可能是来跟她儿女情长的。 “你到底是谁?” “江拾月。” 这个问题,从她穿过来,陈山河问了她很多次。 但,她只能给出这个答案。 “你不是江拾月。” 江拾月苦笑:“那我是谁?”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自己娶来的妻子什么样我还是知道的。她好吃懒做、爱臭美、听风就是雨,性子蛮横霸道,特别自私。包括我和阳阳在内,大家都不喜欢她。还有,她肚子里没多少墨水,写字也很丑。虽然是大城市出来的但是并不见识多广,甚至有点鼠目寸光!总之跟你是完全相反的类型。” 江拾月听到这里就明白,陈山河这次铁了心要一个答案了。 他注意到她这么多反常,却从来都没提过。 确切地说是怀疑过,但是没有证据。 这次没有一个合理的答案,她恐怕很难走出这个地方。 陈山河目光往她身上落了落:“你不一样。你聪明睿智、冷静沉着、有文化有理想有主见有胆识有魄力。不光是个好妻子还是个好母亲。但,不管你有多好,你始终不是江拾月,她去哪了?你是谁?哪个国家的人?是怎么做到冒名顶替的?目的是什么?” 江拾月摊手,长叹:“你这些问题,我一个都回答不了。我确实是江拾月。一个死过一回的江拾月。” 陈山河并不信,“我说过,那条臭水沟我去看过。你说碰到后脑勺的那块石头我见过,坦白说,拿它砸死人都费劲,别说只是撞了下。” “没不过脚面的水还能淹死人。有个词叫巧合。” “行。就算你说得是真话。那你又是怎么死而复生的?” 江拾月翻个白眼,“这事我真不知道。这样,你要不信我,你把我带医院去解剖下?” 陈山河:“……” 听出她话里的强行压抑的怒气,陈山河声音软了三分,“月月,这件事不解释清楚,你就永远出不了这个门。” “那我能不能先问一句,我到底是为什么被抓进来?” “间谍罪。” 江拾月:“……” 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就间谍了?我干什么了?” “我们单位很机密的文件被人动过。” “关我什么事?”江拾月气笑了,“我连你们文件在哪藏着都不知道。以前跟着你在修理营住,现在我上大学,寒假才回来没两天你就出任务了。我在这里鬼都不认识一个,整天忙着跟于主任他们一起做生意。哪有时间去偷你们的文件?” 陈山河道:“你身上疑点最多。这半年来你性格大变,行事作风大相径庭,全修理营的官兵家属都可以作证。” “就因为我改邪归正我就成间谍了?难道犯错的人就没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了吗?”江拾月浑身哆嗦,语气都有些抖更多的是失望,“陈山河,别人都不信我你也不信我是吗?” 陈山河沉默。 “呵呵。”江拾月拢了拢被子。 这牢房不知道建在什么地方,阴冷阴冷的。 大年初一,别人阖家团圆,她在大牢里蹲着。 越想越气,江拾月冷哼一声,“判人死刑是不是也得有个审判过程?我就睡一觉直接判刑了?” “等天亮,会有人来审你。” “那你在这里干什么?怕我跑了?” 陈山河轻叹,“今天过年。” 怕你一个人在这里害怕孤单。 江拾月跟陈山河夫妻这么久,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并不领情。 “用不着你假好心!你都不信我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月月。你连我都说服不了怎么说服审查组的人?这不是儿戏!这次的事情很严重。” 江拾月起身下床,站在陈山河面前,从上到下一颗颗开始解自己的衣服扣子。 陈山河皱眉:“你要做什么?” “脱衣服呀!你不是说怀疑我是冒名顶替的。你还说你不了解别人还是了解自己娶回来的妻子。我身上有什么特征别人不知道你应该知道吧?” 陈山河抓住江拾月的手,制止她再动。 她的手冰凉,陈山河心疼地把她拉进怀里裹着,“月月,别跟我置气。现在的情况对你很不利。你父母找不到了。没有人能证明你是你,我也不能。” 就算他记得她身上哪有胎记哪有痣,说不定间谍也一一仿照呢? “就算我能也没用。”陈山河道,“我是你的丈夫,也需要被审查。” 第313章 证明你是你 陈山河力气很大。 江拾月挣扎无效,便任他困在怀里。 宿醉本就难受,听见陈山河的话更难受了。 她侧头看着陈山河,“什么叫我父母找不到了?” 陈山河不答反问:“你知道结婚的政审怎么做的吗?” 江拾月沉默。 上辈子以及这辈子都不知道。 陈山河半点不意外自己得不到答案,并且主动给江拾月解惑:“现在结婚,对女方的审查很简单,就查一下女方以及直系亲属的政治面貌有无犯罪记录等。但是咱们结婚的时候不止这些。总之,当时你们家所在地的派出所和街道都是给你备过案的。但是,咱们结婚后不久,你父母就失踪了,更确切地说是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哪的那种消失,就好像从来没有在当地生活过。” 江拾月的心沉了下去,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顿时又清醒了几分。 冷静下来的江拾月不再跟陈山河怄气,她越想越心惊。 从穿来那天起,她就没想过按原主的性格习惯伪装,一直坚持做自己,只特别敷衍的给了个“改过自新”的理由来解释自己得反常。 却没想到给自己埋下这么大隐患。 是啊!在军事基地丢了重要信息,偏生她如此反常,还频频有大额资金进账,连六位数的小轿车都开上。 换谁也会怀疑她吧? 江拾月理清思路转脸质问陈山河:“所以,昨晚你回来是为了审我还是因为我进来就没人照看阳阳了?” “月月,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证明你是你,你跟这件事无关。” 江拾月冷哼一声:“我爸妈都消失了,我身体上的特征你也不认,现在你告诉我我还怎么证明我是我?就算我证明了我是我,难道我身上的嫌疑就能洗清?再说,不管我性格怎么转变,我怎么赚这么多钱。作案总归需要时间吧?你们东西在哪个节点上丢的?什么时候丢的?我回来的时间就这么几天,非得是我?是不是就没有其他怀疑对象?” “没有丢东西,只是资料被动过。比如说被人拍过照。你说徐丽送你的花盆里有胶卷。胶卷在哪?只要能证明间谍是别人,自然就能洗清你。” 还有句话陈山河没说,其实这两年来,上头隐约察觉有些资料被泄密过,但是对方做的实在太隐秘,实在查不到蛛丝马迹。只能小心再小心。各种防范措施做了一层又一层。 之所以知道资料没动过,是因为放文件的位置上都做了暗记,每页资料之间也有暗记。 “徐丽也被抓起来了?” 陈山河:“……” “大概吧?!嫌疑比较大的都暂时关起来了。不过,没对外公布,所以其他人不知道。” “切!我里子都难受了我管面子做什么?”江拾月明白陈山河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是保护她们的名誉,“就算那个胶卷真是你说得资料。可没有人证明那是徐丽送给我得。她是送给我了花盆,但我证明不了里面的胶卷是她的。” “能证明。” “嗯?” “前几天老田跟秦队去家里慰问的时候,在暖壶胆和皮之间装了窃.听器。他们给我听过录音,你砸花盆的时候喊过。” 江拾月:“……” 她忽然转过身,整张脸都对着陈山河,“所以,你回来不敢说想我,不敢亲我,是怕被听见?” 陈山河哭笑不得,轻斥:“月月!现在的重点不是应该洗清你的嫌疑?” “你告诉我是还是不是?”江拾月不依不饶。 陈山河无奈点头,“是!” 江拾月再问:“现在还有窃.听吗?” “应该没有。”用不着。 “那你想我吗?” 陈山河老实点头,“想,想的都快疯了。” 江拾月满意了,重新转回头,“那我心里平衡多了。” 凭什么是她单相思? 陈山河:“……” 陈山河抬手把她脑袋扳回来,“月月,你想一直被关在这里?” “不想。但我有什么办法?你都不相信我我还能让谁信我?” “我没不信你。”陈山河轻叹,“我相信不是你。但是我相信没用。” 得国安局的人信才行。 还有件事陈山河没告诉江拾月,这次被偷拍过的资料确实很重要,但有时效性。再过几天,等被窃走的情报失效,还是会放走江拾月。 只是对她的生活可能会有些影响。她将会成为日常行为都被密切监视的人。 很快陈山河反应过来,江拾月不是个因为感情就冲动到不管不顾的人,她刚才只追问他想不想他,并不太担心自己得问题,说明她有想法或者应对方案。 想到这里陈山河追问:“月月,你是不是有办法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江拾月打个哈欠,在陈山河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没有。” 陈山河:“……” “主打一个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做过亏心事!我也不会当汉奸、间谍。我的钱全部都干干净净,每一笔都可以查到。不过是性格前后反差,那我没办法。难不成我可以变好还非要活的那么招人嫌?” 陈山河:“……” 默了会儿,追问江拾月:“胶卷在哪?” “在儿子手里。” *** 江拾月被叫醒时,天光大亮,阳光从墙上的小窗口里照进来。 大概是因为陈山河的关系,江拾月被请出去的时候连手镯都没给她。 到了审讯室,江拾月忐忑中带着好奇地打量四周。 这种地方也是两辈子头一次进。 审讯员问什么江拾月答什么。 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问题很多很密很杂。 其中什么问题还是车轱辘话,反复被问。 问完好,江拾月又被带到了另外一间房。 这间屋子比她之前住的那间干净了不少,房间里没有窗户但是亮着灯。 有一床一桌椅。 江拾月没看见陈山河有点失落。 她默默躺在床上,轻声低语。 负责监听的人问同伴,“她说什么?” 第314章 我们离婚 江拾月被关了整整一周。 这一周里除了偶尔被叫到审讯室问话,就是呆在密不透风的房间里。 出来时,已经大年初七。 陈山河牵着阳阳等在门口。 阳阳一看见江拾月就扑过来,“麻麻!” 江拾月被他撞得后退一步,打起精神朝他笑了笑,“乖儿子,新年好!一会儿我把压岁钱补给你。” 她话音刚落,陈山河就到了跟前,朝她伸出手,“月月,我来接你回家了。” 江拾月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看了眼,淡声道:“我没有家。” 陈山河手指微蜷,僵在半空,看着江拾月,脸上是错愕和内疚。 她从一楼大门出来才知道,原来自己还在飞行大队的大院里。 寒风呼啸。 江拾月拢了拢衣襟,犹豫了下还是牵着阳阳往家属楼走。 整个大院里已经看不出半点过年的气氛,那些大红对联灯笼都被撤了下去。 过于讲规矩的地方往往就会少点人情味。 江拾月上楼,洗了个澡,换上衣服,把阳阳叫进卧室,反锁门。 她坐在床尾,低头跟阳阳平视:“阳阳,我要跟你商量个事情。” “我想搬出大院。大概会去住旅社,等买到票就去南方了。你要跟着我还是留下来跟着爸爸?” 阳阳看着江拾月,似乎有些不解。 江拾月想了下还是绝对实话实说,“阳阳,我想跟你爸爸离婚,以后对我而言,他是他,我是我。但是对你而言他是你爸爸我是你.妈妈,我们都是你的亲人。只是,我的生活重心现在在南方。离这里有点远。而你爸爸多数时候都在这里生活。所以你得选一个跟着。” 阳阳眨眨眼,“为什么要离婚?” 门外抬起手的陈山河顿住。 “感情的事情很复杂。你虽然是个小天才,对其他事情接受特别快,但是感情的难题对你来说还是有些难解。” 阳阳不再问,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果断给出答案:“我跟着你。” 江拾月没说什么,伸开胳膊抱了抱阳阳。 她收拾好东西,牵着阳阳拉开房门,差点撞上站在门口的陈山河。 皱了皱眉,冷声道:“让开。” 陈山河没让,“月月,我们谈谈。” “谈什么?谈你举报我是间谍的事?既然这么不信我,过着也没意思,麻烦你打好离婚报告,我会抽空回来跟你离婚。” “月月……” 江拾月不想听他说话,头一偏从他身侧挤了出去。 陈山河下意识伸手去牵江拾月的手。 江拾月低头往两个人牵着的手上看了眼,冷声道:“松手!” “月月。” 江拾月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陈山河,“当着孩子得面,我不想跟你吵架。松手。” 陈山河没松,“月月,你听我说。” 江拾月短促地“呵”了声,点点头,摆出一副洗耳倾听的架势,“行,你说。” 陈山河嘴唇动了动。 “说不出来?那松手!”江拾月甩开陈山河的手,牵着阳阳头也不回地离开。 出了门,眼泪就掉了下来。 “麻麻,别哭!”阳阳抬起头,踮起脚尖想给江拾月擦眼泪。 但是够不到,只能揪着江拾月腰际的衣服,轻声道:“麻麻,以后我保护你!” “谢谢阳阳!有你真好。” *** 江拾月载着阳阳先去火车站买了票。 不得不承认,凡事有利必有弊。 刚对着陈山河一顿输出,过来买票还没出息的沾了他的光,弄了张卧铺票。 时间定在三天后。 临走前,有些人还得去拜访,有些工作得收尾。 买好票,到银城最好的旅社开了间房。 但,78年,最好旅社的单间对江拾月来说也还是寒酸了些。 好在也有暖气,总归让她冰冷的心稍微有一点儿慰藉。 江拾月被关起来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的。 吃不好,暂时不太有办法。 大年初七,很多单位开始复工,包括一些国营餐馆。 但是由于风俗原因,正月十五前的餐馆里食材并不丰富。 江拾月带着孩子去吃饭时,饭店里的服务员正扎堆打牌,听见她说要吃饭,一个个恍若她说了什么错话,表情那叫一个一言难尽。 最后,还是一个年龄大点的服务员道:“姑娘,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吧?咱们老百姓一年到头就过年能吃点儿好的。所以家家户户置办足够的年货,一般过正月十五之前用不着买食材,自然也不会来饭店吃饭。” 另外一个服务员补充道:“还有攒一年的粮票肉票布票都花光了,也出来吃不起。” 江拾月:“……” 没什么点菜的余地,只能将就吃了一顿,带着阳阳回了旅社。 她睡觉,阳阳研究他的东西。 *** 年初八,江拾月先去百货大楼买了东西去找了乔四爷。 乔四爷笑她:“你这是刚想起我来?你再来晚点儿就得拜明年的年了!” 江拾月:“……” 乔四爷见她不像以往那么伶牙俐齿地怼自己还有些不习惯,挑了下眉,好奇道:“你脸色好像不太好。出什么事了吗?” “嗯。蹲了七天大牢,这不一出来就拜访您来了。” “呸!呸!呸!大过年的说这个也不嫌晦气。”乔四爷显然不相信她,“行了,知道你忙,没有怪你的意思,犯不着咒自己。” 江拾月:“……” 人啊,有时候就这么奇怪。 说实话反而没人信。 跟乔四爷寒暄了几句,简单谈了下明年合作的事,就告辞离开。 临走,乔四爷给她装满了后备箱。 弄得江拾月怪不好意思,“四爷,您太客气了!” “本来早就想差人给你送得。只是你住那地方,我们沾不得。” 再三道谢后,江拾月开车离开。 停在路口上,犹豫再三,江拾月往旅社的方向开,开了会儿一咬牙掉头往回开。 一边开一边劝自己:“交情哪有钱重要?再说,他们是战友不假,可跟自己也是朋友。不能因为他拉黑整个朋友圈。” 阳阳闻言扭头看江拾月,“你要去找路征叔叔?” 江拾月点头。 “那你走错路了。” “嗯?” 第315章 跟别人家得妻子不一样 得知路征会在老宅过年以后,江拾月犹豫了下,再次换了方向往军区医院开。 路征家里人都有本国国籍,回来过年也在意料之中。 她跟路征勉强还能算朋友,冒昧去人家家里拜访就有点过了,所以改道去医院碰碰运气。 说好一起合作,跟乔四爷打过招呼了总得再跟路征说一声。 要是路征这边指望不上,那只能她跟乔四爷合作。 江拾月想的是,她负责在南方找货源,乔四爷的人负责运回来和负责银城的市场,路征负责出口的事。 到了医院没堵到路征,倒是碰见了正在值班的李春天。 李春天看见江拾月特别开心,拉着她和阳阳去医院食堂吃饭。 “不好意思,只能委屈你跟我到这边来了。”李春天歉意地笑笑,“我办公室也不适合聊天。” “这挺好的。”江拾月道,“还能跟你蹭顿饭。” “就我们这饭菜,病号吃都嫌寡淡。跟你们飞行大队的伙食更不能比。” 江拾月笑了笑,没接话。 其实飞行大队食堂的伙食她还真没吃几次。 真正算是吃食堂饭也就是被关着的这七天。 但是她作为一个被关着的人,没有挑菜的权利,人家给什么就得吃什么。 心中焦躁,也吃不下去什么。 回家后,一些修身的衣服都显得肥大了不少,应该是瘦了。 不过这些话,不好跟李春天说。 “你们家陈山河怎么没跟着过来?他不是休假了?前两天还过来叫着路征走了,也不知道去哪儿!”李春天嘟起嘴抱怨。 江拾月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抱怨,但也只能抱歉道:“我不清楚,前几天生了一场病,整天迷迷糊糊的,不太清楚他干什么了。” “啊?”李春天借着窗外的光打量了下江拾月,“你脸色是不太好,现在好了吗?” 说着下意识伸手就要给江拾月把脉。 西医需要听诊器她没带。 江拾月不动声色地躲开,笑道:“就个小感冒已经好了。” 中医望闻问切,即使不号脉也能看出来江拾月没什么大碍,李春天便没再追问,接着抱怨:“男人就是靠不住!你都生病了他们还四处跑……” 江拾月睫毛颤了颤,低头扒饭,只是视线有些模糊。 “不过……”李春天抱怨够了,忽然改口,“他们两个应该也不是躲出去吃喝玩乐。路征回来的时候跟去难民营呆过似的,胡子拉碴一脸憔悴。” 江拾月微怔。 自打出来她似乎没仔细看过陈山河,但胡子是刮过的,仪容也整理过,眼睛……好像红血丝有点多? 江拾月甩甩头,甩掉这些想法,都要离婚了,这些不重要。 跟李春天分别时,江拾月把乔四爷给的礼物留了些给她。 下午到于主任办公室走了趟,算是拜年。 于主任看见江拾月十分开心,跟她说年前那个内.衣卖的非常好,尤其是那个饥饿营销特别有意思,虽然看起来货是少卖了但事实上增加了顾客黏性和购买欲.望。 “你是我得福星,以后得多往我们百货大楼跑一跑。” 江拾月跟着说了几句客套话,就才从于主任这里离开。 最后到制衣厂走了一圈,先去拜访了陈厂长又去看了看陈圆圆他们,分别给大家带了礼物。 在我们国家,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人情文化和酒桌文化。 这些是她刚起家时交的朋友,不能因为发达了就疏远,人生这么长,以后指不定谁用到谁。 从制衣厂出来天就黑了,江拾月回了旅社。 大年初九,先去修理营的家属院。 那些嫂子们也是她的朋友,而且江拾月觉得自己以后大概率不会回来了,也算是跟大家告别。 萌萌妈盛情挽留,让江拾月在自己家里吃的午饭。 饭桌上除了感谢江拾月对嫂子们的帮助就是回忆过往展望未来。 期间少不了要谈起陈山河。 江拾月听得多说得少。 从大院离开时,萌萌妈把江拾月拉到一边儿,看着她问:“你是不是跟陈队吵架了?” “嗯?” “受委屈了?” 江拾月很好奇萌萌妈为什么这么笃定她跟陈山河闹别扭了,但是既不想承认又不好意思问。 还是萌萌妈主动开口解惑:“我不是想八卦你跟陈队的事。只是把你当朋友才关心两句。你这状态别说我,这里大院里但凡不是新婚的嫂子都能看出来有问题。” 江拾月摸摸自己得脸,呐呐道:“这么明显吗?” 她自我感觉还是个比较藏事的人。 “不是你没藏好,是我们都经历太多。这军嫂二字,听起来光荣背后过得什么日子只有咱们自己知道。连吵架都不敢让别人知道,生怕别人说咱们觉悟低。孩子生病发烧一个人顾家顾孩子,他们指望不上有时候还拖后腿,就这样还不能抱怨半个字,否则就说咱们不体贴不配当军嫂。可咱们到底是个女人啊!总有委屈到受不了的时候。” 江拾月默默听着,头垂下,眼睛一眨,睫毛就湿了。 “但是,能痛快吵架都是件奢侈的事。寻常夫妻吵架,砸锅砸碗打破头都没事。咱们呢?就拿我来说,也不是没有跟许如山打架的时候,但是吵到一半,一肚子火还来不及发,人家抬腿就走,说有急事说要点名。就不上不下的憋着……” “你们飞行大队还不如我们。他们本身工作就过于危险。闹别扭会影响心情,这种时候开飞机就更危险了。” 江拾月肩膀颤了下,还是没说话。 “唉!我认识的一个飞行大队的嫂子……现在早就回老家了。她有个一辈子的遗憾。两个人前一晚吵架,第二天早晨她气得饭也没给她男人做。当天出了事故,她男人再也没回来。” 江拾月霍然抬头,脸上两道清晰的水印,眼睛还湿漉漉的。 第316章 他的防备 江拾月一个人浑浑噩噩回到旅社。 阳阳留在了萌萌家。 她躺在床上,眼泪顺着眼角一直流过耳侧湿透枕巾。 被关着的七天里,她都这样无声的哭。 其实一开始江拾月没多想,本着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态度,等着还她公道。 直到某一天她被带去审讯室的路上,听见一扇门里传来关于她的讨论声。 “说实话,我个人觉得不是江拾月嫂子。她跟陈队结婚后又没到咱队来过,怎么可能是她泄密的?” “是啊!咱们怀疑情报泄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早就有怀疑目标。怪就怪江拾月嫂子太能干太倒霉。她年纪轻轻就这么优秀又能考上大学又能赚钱的。这不给人猜忌她巨额财产来历的理由了?” “不只是因为她有钱。最重要的是咱们陈队出任务前特意来打过招呼,说让咱们在他离队期间密切注意江拾月嫂子的动向。如有紧急情况不管有没有证据都先扣下江拾月嫂子。” “你说,江拾月嫂子要是知道陈队这么怀疑她得多寒心?” “话不能这么说。陈队也是职责所在。咱们都看得出来陈队是真的爱江拾月嫂子。” “是,爱是真爱,防也是真防。” “唉!谁说不是?要不然也不至于在这过年。” “最过分的是,隔壁都审出结果了,这边还关着。” “……” 江拾月抬头往门上看了眼,上面写着吸烟室。 负责押送江拾月的女同志,一脚踹开门,朝里面怒声道:“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长着妇女舌?我看你们不适合在这个地方工作应该换个地方了!” 里面的人瞬间噤声。 尤其是在看见江拾月时,脸上的表情都尬到恨不得原地去世。 江拾月反而好脾气地朝他们笑笑,轻声道谢:“谢谢!” 里面聊天的那两个满脸的尴尬中又加上了些迷茫,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江拾月道谢。 押送江拾月那个女同志,倏地看向江拾月,见她一脸淡漠,欲言又止,最终狠狠瞪了那俩同事一眼,长叹一声领着江拾月走了。 那是最后一次江拾月被审。 然后过了一天,她就放出来了。 在最后那一天里江拾月想了很多很多。 恨起来时,恨不得撕了陈山河。 平静下来时,又替他找百般借口和理由。 比如他是如何不得已。 比如他的职业注定要把国放在家前面。她作为一个枕边人,身上那么多反常防她也是理所当然。 比如他一定也很痛苦,否则不会在大年三十赶回来陪着她,怕她冷抱着她。 比如他在花城为了她做的那些。 但,很快那些浓烈的负面情绪和怀疑又会吞噬这些理由。 他如果真爱她,为什么不肯相信她?不管她怎么反常,终归她没做任何对不起他对不起国家的事。 他如果真爱她,为什么会提前跟单位报备第一时间来控制她?又为什么迟迟不接她出去? 即使她无法证明自己是自己,总归能证明她没动过资料。 一天两夜,江拾月在爱和不爱中反复煎熬。 最后终于彻底平静下来。 她本来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也不是个安于家室的人。 在她的规划里,她的商业版图是要在世界上留名的。 改革开放后,经济野蛮生长,同时一些不能见光的行业和手段也一样野蛮生长。 谁知道到时候她会不会又影响了他的职业?! 他们走的不是同一条路。 江拾月想她做不到牺牲,做不到无怨无悔接受这些。只能看在他一心为国的份上,不去恨他,从此一别两宽。 其实,在她刚出狱时,看见陈山河的一瞬间,生出过动摇的念头。 甚至没出息地想,只要他解释她还是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然而,陈山河一个字都没说。 以前,江拾月最喜欢在他的沉默里品他的爱,头一次,那么厌恶他的沉默。 也坚定了离开的决心。 可今天李春天和萌萌妈那些话,又让她有些心乱。 江拾月在床上辗转反侧。 直到天光微亮才睡去。 睡得并不踏实。 梦里的自己一会儿站在悬崖边上,一会儿走钢丝。 最后被鞭炮声惊醒。 看时间才早晨九点。 银城老百姓讲究三六九往外走。 初九,是开业、出差或者外出的吉日。 江拾月冷水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女人好像被霜打过的玫瑰。 她找出化妆品化了个淡妆。 今天晚上她就要离开了。 *** 江拾月下楼随便吃了点儿东西。 大年初九,街上的行人总算多了些,饭店里的菜种类也多了起来。 可惜江拾月没什么胃口,只要了一碗粥。 店里只有她一个客人。 闲着没事的服务员们围在一起小声八卦。 “你们说这女同志什么来头?大过年的不用回家吗?” “她昨天带着孩子来的,应该是有家吧?而且我看她进出都开小轿车还是有钱人呢!” “那更奇怪了,有钱有家为啥住旅社吃饭店不回自己家呢?” “……” 江拾月听着吸了下鼻子,这粥似乎有些苦呢! 大厅里很安静。 服务员们听见江拾月这里的动静,齐齐闭上嘴不再说话。 江拾月彻底没了胃口,结账离开饭店,开车先到疗养院去看陈定国和吴秀娥。 没想到陈山河也在。 陈山河伸手接江拾月手里的东西,江拾月不动声色地躲开,走进房间里。 房间并不大,陈定国和吴秀娥都看见他们的动作了,两个人对视一眼。 吴秀娥皱起眉。 陈定国朝吴秀娥摇摇头,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乐呵呵地招呼江拾月:“丫头,来了啊!” 语气自然地好像江拾月作为一个儿媳妇儿大家初九才来拜年很正常一样。 江拾月松了口气,嘴角弯了弯,“是啊!临走前来看看您二老。” “走?去哪儿?”吴秀娥惊声问。 陈定国眼神制止吴秀娥,训道:“你真是老糊涂了!咱们月月是大学生。不得回去上大学?” 吴秀娥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拍了下额头,“看我这脑子,我还以为……” 第317章 我们不离婚行不行 江拾月假装没猜出吴秀娥剩下的话。 无非就是质疑她是不是跟陈山河吵架了要离家出走什么的。 陈山河垂着头,就站在江拾月一步之遥,听见她说要走的时候,唇动了下,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江拾月跟陈定国互相嘱咐了几句。 陈定国嘱咐江拾月一个人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 江拾月嘱咐陈定国好好复建,缺什么给她打电话。 本来想多留一会儿,但是因为陈山河在,江拾月呆了不到十分钟就起身告辞。 陈山河追出门,攥住江拾月的胳膊强行拉住她,“月月。” 江拾月停下脚步,没回头。 “对不起。” 江拾月摇头,平静道:“我不怪你。那是你的职责。” “我们不离婚行不行?” 江拾月摇头,“不行。” 陈山河似是不知道说什么,紧紧地攥着她的胳膊,仿佛一松手,她就要飞走。 还是江拾月先开口:“陈山河,你弄疼我了!” 陈山河倏地松开手。 江拾月抬腿就走。 陈山河快走几步越过江拾月拦在她面前,“月月,我……” 江拾月抬手比了个制止的手势,“陈山河,我不想听你解释。事实这次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对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我们从结婚就是个错误,夏天说离婚没离也是错误。我们不能一错再错。 你有你的理想,我有我得抱负。只能说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分开对我们两个都好。 你不用日夜提防一个猜不透琢磨不懂的妻子,我也不用提心吊胆不醉等不来天亮。 所以,你打离婚报告好不好?” 陈山河喉结动了动,心像破了个洞呼呼漏风,嗓子里却像被人塞了生石灰,遇水后炙得生疼,连口都开不了。 江拾月太平静了。 平静到他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徒劳。 眼睛像进了沙子,酸胀难受。 江拾月不闪不避不挣扎,静静地看着他。 一双鹿瞳像刚刚经过暴风雨的洗礼,漆黑通透。 而他在其中看不见自己。 陈山河忽然就松开了手。 江拾月转身,走得毅然决然。 *** 江拾月还是回了一趟家属院。 她和阳阳的行李还在里面。 在大院里,大概也就家属楼这一亩三分地还有点年味。 单元门口还挂着大红灯笼。 家家户户门口都贴着对联,包括他们家得。 江拾月推门进屋就闻见不太好的味道。 像是久未通风,让人有些憋闷。 还有疑似某些食物腐坏的味道。 江拾月站在门口等通了会儿风,才迈入。 房间似乎还维持着她离开时的模样。 说似乎是因为她在睡梦中被带走,最后的记忆就是自己躺在沙发上喝酒,而此刻,茶几上放着一个空红酒瓶以及一个空杯子。 杯子里的酒液像是蒸发掉的,杯底还残留着干涸的红色。 江拾月轻扯了下唇,收回视线,打包自己跟阳阳从花城带回来的衣物。 看见阳阳卧室里拉拉杂杂的小零件,江拾月忍不住唇角扬起。 在审讯室的时候,他们给她放过自己说话的录音。 自己提到过手机。 还好,她实验室的主题就是研发手机。 还好,阳阳这里还有很多文字资料和零件。 又洗清了她一部分嫌疑。 收拾好衣物,走到门口,江拾月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这个短暂住过的屋子。 屋子没什么特别,但是所有的家具都不是最初队里配的。 大多数都是陈山河自己买了木头一点点按照她的喜好打出来的。 男人呐!愿意宠你的时候你就是宝贝。 不愿意宠你的时候,你什么都不是。 她拎着行李袋下楼正好碰见几个嫂子在门口遛娃加聊天。 “这徐丽藏得真深!咱们天天跟她朝夕相处愣是没看出来半分。” “咱们还好。最多就算“假姐妹”交情。宋队长才惨!” “可不是咋地?宋队长多疼她啊!我以前还老羡慕他们两个,感觉那才是夫妻才有的模样!谁知道徐丽只是利用宋队长套取情报?!” “是啊!宋队长都被停职调查了。要我说,除了宋队长最冤枉的大概就是江拾月嫂子和陈队了。” “就是。虽然我不喜欢江拾月那个不检点儿劲儿,整天穿的妖里妖气的。但是她这次确实够冤枉的。” “是呢!徐丽就是看中江拾月嫂子风头太盛,行为举止异于常人才敢栽赃她的。说起来咱们还应该谢谢她。要不是她,指不定咱们谁会被徐丽相中当替罪羊。” “陈队也……” 嫂子里有一个看见江拾月过来,忙用胳膊肘捅了下说话的嫂子,那嫂子立马噤声。 大家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跟江拾月打招呼。 “拾月嫂子,这是去哪儿?” 江拾月也假装没听见,礼貌地笑了笑:“去上学。” “大学这么早开学啊?” “你路上慢点!” “真羡慕你!” “……” 江拾月在或真心或假意的寒暄中离开了大院。 她没回头,不知道不远处还站着落了一身雪的陈山河。 *** 银城火车站是个小站,半点不拥挤,当然也意味着火车比较少。 她的轿车托付给了乔四爷。 乔四爷表示过几天去花城会给她开过去。 她会选择火车是因为来的路上过于辛苦。 没有导航,经常错路。 这年头的汽车跟新世纪的自动挡根本不是一种东西,开的累。 还不如坐绿皮火车摇过去。 江拾月给阳阳整理了下头上的红围巾。 这个孩子才是个天使。 大概是穿越到这个时代以来,唯一真正没有任何顾忌相信她的人。 这个认知让江拾月鼻子有点酸楚。 她吸了吸鼻子,摸摸阳阳的头。 “阳阳,你想爸爸了告诉我。我就让他来接你住几天。” 阳阳抬头看她,想了想,从自己得口袋里掏出小帕子,爬起来站在座椅上给她擦眼泪。 眼看火车进站,江拾月牵着阳阳要上车。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高喊:“月月,等等!” 江拾月听见了但是脚步没停。 大概率是喊重名的人,她又没亲朋好友。 “月月!江拾月,你等等!” 江拾月:“……” 这重名率是不是有点高? 出于好奇她还是扭头。 第318章 亲生父母出现 江拾月左右看了看,确定对方似乎大概喊的就是自己。 她茫然地看向对方。 两个人的穿着打扮都很质朴,但是气质不像普通人,不是从事教研工作就是从事科研工作的。 这两张脸江拾月没什么印象。 奇怪地是明明两张陌生的脸,她却有些熟悉感。 甚至在看见他们时,心里酸酸涨涨的,眼睛也湿。 认识的人? 可记忆里完全没有。 “月月。”妇女刚到江拾月跟前眼圈就红了,喊她名字都是哽咽的。 中年男人忙在她背上轻拍了拍,“别急!别急!月月这不是好好的等着咱们吗?” 江拾月刚想张口,目光从妇女的头顶越过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陈山河。 他穿着军大衣。 很土的军大衣在他身上像是可以随时去时装周亮相的潮服。 明明远到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还是感觉到他的目光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落在她身上。 专注且深情。 一如既往。 江拾月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礼貌地露出八颗牙齿,笑问:“请问你们是?你们认识我?” 妇女僵了下,随即“哇”地哭了出来,“月月,你连我也不认识了?” 江拾月吓得紧紧闭上嘴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老江,月月不认识我了!”妇女松开手朝身旁的中年男人扑过去。 江拾月:“……” 单听这控诉的语气,好像她是个负心汉。 老江歉意地朝江拾月笑笑,不慌不忙地在妇女背上轻拍了吓,“没事。她只是暂时忘了,很快就想起来。你别哭呀!再哭来不及把事情讲清楚,她就要走喽!” 江拾月:“……” 您这是哄人还是吓唬人呢? 不过…… 她侧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火车,很配合道:“对。我的火车马上就要出发了。” 事实上该上车的旅客已经差不多都上车了。 站台上还剩零星几个人。 “啊?”妇女一边抬手擦眼泪一边抓住江拾月的手,“月月,你不能走!” 江拾月:“……” 她用力挣脱,再次追问:“不是,你们到底谁啊?” “我是你.妈妈啊!” “我是你爸。”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开口。 江拾月:“……” 大约江拾月质疑的表情又刺痛了中年妇女,眼见她眼泪又开始掉。 江拾月顿时有些头疼。 这怎么还凭空蹦出一对父母来? 这么大事不管真假,江拾月都不能当没听见,回头看了眼一再提示即将要开走的火车,咬牙道:“这里太吵了,咱们找个地方聊吧?” *** 最后,江拾月选在了火车站附近的茶馆。 她点了一壶茶,给阳阳要了一杯白开水,给他找出一本书。 有书看,阳阳就会自动进入自己得世界。 “你们说是我父母,有什么办法能证明?”江拾月开口。 说完自己都想笑。 这跟新世纪那些奇葩证明有什么区别? 果然,中年妇女一听就又“呜呜”地哭了起来,“月月真不认识咱们了。她都不记得咱们。” 老江安抚地轻拍中年妇女的背,“你哭什么呀?她不记得咱们就让她记起来嘛!” 中年妇女被安抚到,但仍旧抽抽噎噎说不完一句完整的话。 还是老江开口:“坦白说,我没想到我们一家人会在这样被动的情况下相见。” 江拾月静静地听着。 她直觉这俩人应该是真是原主的父母。 只是很神奇,原主记忆里确实没他们的存在。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证明我们是你的父母。”老江苦笑,“这样,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有一对高学历夫妻投身科学研究事业,想为国家贡献自己得力量。 偏生实验进行到关键时刻,大环境发生了动荡。 有知识反而成了不好的事。不仅如此,他们的实验室的负责人因此被革职弄到偏远农村劳动改造。 后来,还是上头某些领导知道这个实验的重要性,想方设法保全下来了这个项目其余的人。 但是在当时的环境下,想做到这一点很难很难。 像老江家,除了他们两口子之外还有一儿一女。 当时儿子已经下乡。 剩下江拾月一个女儿。 他们可以藏到穷乡僻壤与世隔绝,但是江拾月不行。 她还那么年轻,不应该跟着他们过苦行僧的生活。 经过诸多波折,百般斡旋,求爷爷告奶奶之后,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找了个很厉害的催眠大师给江拾月催眠,篡改了她的记忆。 让她忘记了江家得一切。 她记忆里的父母重男轻女,把她扔到偏远地方插队,就为了保全她哥哥。 让她痛恨家里人,半点都不想联络。 实际上,她记忆里那个家得地址都是假的。 但是街道上确实有他们一家得资料,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准备的十分周全,要不然也躲不过审查。 只是没想到江拾月最后当了军嫂。 江拾月静静地听着。 从老江细碎的描述中提取自己想知道的信息。 良久,等老江讲完,她才开口:“那为什么现在出来找我了?你们实验做完了?” 老江点头:“实验的进度比我们预计的快。实验结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好。而且随着形势变化我们那项研究已经变得特别特别重要。所以我们的工作后来性质升级成了真正的保密工作者。 前年我们的实验结束,按规定要等三年保密期满,我们才能联系你跟你哥哥。但是……” 他往门外看了眼。 陈山河站在路边树旁,垂着头,手里夹着烟。 “陈山河找到了我们。跟我们说你出事了需要我们证明自己是你的父母,需要我们的政审。” 中年妇女也跟着往门外看了眼,“距离当初我们躲起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再加上后来我们的工作保密升级成了国字头的项目之后,想找到我们更是难上加难。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江拾月无意识地端起杯子就往嘴边送,张开嘴却喝了个空。 原来杯子里早就没有水了。 江拾月:“……” 干脆放下杯子,视线也忍不住看向门外。 第319章 陈山河,你还会玩道德绑架呢? 江拾月先移开视线。 脑子里不由自主想起李春天说得话。 路征那么大的关系网还足足奔波了四五天。 想必找老江夫妇确实不容易。 只是…… 这算什么呢? 防她的是他。 救她的也是他。 老江夫妇没察觉江拾月情绪上的起伏,继续道:“只是找到我们也没用。虽然我们的项目已经圆满结束,但是处于保密期的我们还是不能随意走动。想过来一趟,得递交申请,层层审批,还有专人陪同。还是陈山河先带着我们曾经的户口本,家里的合照,组织上开的证明信先走一步赶回来。他说你娇气吃不得苦,他晚回来一秒你就得多在里面呆一秒。” 江拾月手一颤,水倒在了杯外。 “我们听说你出事,也是走加急申请,想着到陈山河单位来给你解释。没想到我们刚到你就要走……小心!” 老江一把抢过茶壶,中年妇女忙拿出手帕擦拭江拾月面前的水渍。 “你刚才说让我们自己证明是你的父母。我们能证明的资料都已经交给陈山河了。不过,我们随行的人里也带了当年给你催眠的人。等他给你解开,你就能想起来了。”放好茶壶的老江往茶馆角落指了指。 江拾月顺着他的手看过去。 角落桌子上也坐了四个人。 其实江拾月早就注意到他们,其中一男一女从火车站就跟着他们,眼睛几乎不错开的盯着老江夫妇。 之前还以为他们的保镖,现在看来大概是监视加保护。 江拾月摇摇头,“我相信你们。催眠就算了。” 对她来说找回那些记忆意义不大。 毕竟他们的亲生女儿严格来说已经不在了。 老江皱眉。 中年妇女神色急切道:“月月,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们?当年我们真的不是故意不管你也不是故意把你丢到乡下的。当时,确实是对你最好的选择。我知道你一定受了不少苦。可咱们家家底不厚,花光积蓄几经打点也只能让你干干净净当个插队下乡的女知青。下乡的地方也是我们再三衡量后选得。” 远离是非,山清水秀,相对其他偏远的艰苦地区来说,已经极为轻松。 江拾月很理解,只是这两口子大概常年忙于工作对女儿疏于管教也不了解他们女儿好吃懒做嚣张跋扈的德行。 更高估了他们女儿对苦难的接受程度。 要不说懒人有懒福,遇上陈山河这才过了几年好日子。 否则,这会儿他们连他们女儿的尸骨都不知道哪里去找。 于是江拾月略带怜悯的附和道:“确实挺好。我不怪你们。也很感谢你们能在这么艰难的条件下过来看我。但是,抱歉,我还是拒绝接受再次催眠。” 老江和中年妇女齐齐愣住。 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在彼此眼里看见迷茫和内疚。 老江试探道:“月月,你是不是恨我们?” 江拾月摇头,“说恨太严重了。事实上,我必须得说句让你们更伤心的实话,我压根不记得你们。如果不是陈山河把你们找出来……” 她摊了摊手,没说出后面那句“我会当自己父母双亡。” 虽然父母没双亡,可原主没了。 桌上的气氛有一瞬间凝固。 沉浸在书海中的阳阳大约也察觉到氛围不对,抬头看看江拾月再看看老江夫妇,然后往江拾月身边挪了挪,呈防御姿势。 江拾月的心瞬间就化了,眼角眉梢的抗拒退却添上一抹暖意,连唇角都无意识地勾起。 中年妇女看着阳阳喃喃道:“这是我外孙吧?他跟你小时候真像。” 江拾月:“……” 坦白说,她照过很多次镜子没觉得阳阳哪像自己,倒是妥妥的陈山河缩小版。 但她没反驳,只是礼貌的笑笑,也没接茬。 气氛再次冷了下来。 江拾月抬腕看了下时间,火车肯定是错过了,但汽车还可以开。 她端起茶杯再次道谢,“再次感谢你们千里迢迢为我赶过来。以及曾经和现在为我做的。尽管我不记得,但你们放心,我会尽赡养义务,有什么要求你们尽管提。” 说完起身走到服务台,结完账要了张纸写了自己在花城的电话号码走过来。 一回头却发现陈山河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 陈山河立在桌边,看见她走过来,开口:“他们真是你的父母,这是你父亲江尹青,你母亲叶文君。他们都是很了不起的科学家,从事的工作对保密性要求很高。他们过来这一趟真得特别难。” 江拾月笑了,“第一,我的父母用不着你介绍。第二,他们之所以千里迢迢过来,难道不是因为你找到他们并且把他们带过来的?” 江尹青皱眉:“月月,山河是为了你好。他跟我们说了你的事,如果不是他你现在还被关着。” “怎么?他没告诉你们,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被关进去吗?” *** 不欢而散。 江拾月没能一走了之。 到底是原主的父母,她不能不负责任的拍拍屁.股走人。 陈山河在他们单位招待所开好了房间。 理由是他们招待所条件稍微好些,重点是安全。 江拾月没反对。 事实上陈山河过于谦虚了,他们单位的招待所可不是稍微好一点儿。 重点是老江夫妇保密期没满,出来很危险,并且也不自由,住这里大家都省心。 只是…… 江拾月看着陈山河手里的两把钥匙皱起眉:“为什么只开了两间房?” 陈山河面无表情道:“就只有两间房了。” 江拾月挑眉看他。 陈山河不闪不避,眼里一片深情。 江拾月错开眼,“那你带阳阳住在这里,我出去找旅社住。” 说罢抬腿就要走。 陈山河一把拉住江拾月,“爸妈在这里,你非让他们担心?” 江拾月气笑了,“陈山河,你还会玩道德绑架呢?”真出息了。 “有用吗?”陈山河反问,“有用的话我不介意试试。” 江拾月:“……” 没说话也没动。 第320章 他不信我 江拾月低头看了眼,一手抓着自己衣摆一手拎着自己小包袱的阳阳,再扭头看了眼乌漆麻黑的窗外,妥协。 他刚抱着被子走出来,就听见敲门声,随手拉开门。 叶文君站在门口看看陈山河再看看他手里的被子,愣在门口。 不等陈山河开口,叶文君抢道:“你这孩子还怪细心的是怕我们冷吧?你爸腿脚不好确实怕冷,你把被子给他送过去,我跟月月说几句话。” 陈山河总不能跟丈母娘说“这是我的被子!”只能点点头,抱着被子往隔壁走,想了想又折返往楼下走去。 江拾月听见动静从卧室出来就看见叶文君正好抬手,看样子是打算敲她的房间门。 “有事吗?” 尽管江拾月语气十分平和,叶文君还是觉得很疏远。 江拾月眼见她又要红眼眶,帮招呼她坐:“你先坐,我给你倒杯水。” 如果有网络,她一定搜一下有个爱哭的妈怎么哄? 还得附带一句在线等,挺急的。 一杯热水,倒得再慢也不过一分钟。 她把茶水放在叶文君手边,连话都不敢说了,生怕再弄哭叶文君。 好在叶文君眼泪来的快去的也快,自我调节能力挺强的。 叶文君上上下下打量了江拾月好一会儿才开口:“这些年,只要得了空,我就在想你是不是又长高了?是不是更漂亮了?过得怎么样?不是我们心狠不联系你,实在是迫不得已。” 江拾月只能再次重复,“我不怪你们,真不怪!我知道你们的工作性质特殊也理解。” “那你为什么不肯接受再次催眠?” “我只是觉得那些记忆丢了就丢了,并不影响我现在的生活。就像我们一生中会忘记很多东西一样,经历过不代表要记得。生活不还是好好的?” “可是……”显然,叶文君并不能接受这个说法,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我们忘记的都是不够刻骨铭心的东西。你忘记的是我跟你爸啊!你这还是怨我们。” 江拾月顿时有些头疼。 客观来说,叶文君说得没毛病。 只是每个人的角度和立场不同。 别说江拾月这个外来灵魂,就算是原主八成也不愿意再恢复记忆。 原主的性子自私自利,嚣张跋扈。 她猜很大部分原因就是家教问题,而像叶文君跟江尹青这样高学历高素质的人教出来的孩子不该这样,除非童年极其缺少陪伴、疏于管教。 江拾月嗫嚅半天还是没能叫出口“妈”这个字,“我不是埋怨你们。我现在已经是个成年人,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再说……” 她咬了咬牙,半真半假道:“你确定我恢复的记忆里就都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画面妈?” 叶文君一颤,愣住。 以江拾月的性格平时是不会说出这么伤人的话,只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应付叶文君,才决定快刀斩乱麻。 叶文君默默流泪。 江拾月顺手扯了几张餐巾纸递给她。 这纸是定制版,江拾月在做尿不湿纸厂里做的。 跟新世纪的纸张比略显粗糙,但在这个年代已经十分好了。 叶文君哭归哭,还挺理智的。 哭了约莫小半小时,桌上厚厚一摞用过的纸,眼泪才渐渐止住。 “你说的对!”叶文君脸上泪还在,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对你来说,有没有咱家那些记忆区别不大。可能没有活得更开心。你小时候我跟你爸工作忙,顾不上照顾你。我们不是称职的父母,有时候你生病了我们都不知道。但是,月月,有个人你不该忘记。我们亏欠你的,但是你哥哥不欠你。你算是他看大的。你像个小尾巴缀在他身后。弄得他那些小伙伴都不跟他玩。你生病也是他照顾,甚至去医院都是他背着你走夜路……” 叶文君絮絮叨叨说了些江拾月小时候的事。 说那个江拾月也没印象的哥哥如何对她好。 说她跟老江对江拾月如何愧疚。 江拾月静静地听着这些跟自己无关又有关的事。 直到,叶文君把话题转到陈山河身上。 “月月,你是跟陈山河吵架了?” 江拾月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微不可见地卷缩了下,嘴上否认:“没有的事。” “月月,我也是女人。我看得出来你心情不好,还是因为陈山河对吗?” 江拾月还想说什么,叶文君摆摆手,“咱们多年不见,你又不记得跟我们相关的事不相信我说的话正常。但是哪怕作为一个普通长辈我也想劝你两句。陈山河这个孩子是个好的。” “是挺好的。”江拾月附和。 只是夸奖明显不走心。 “我是说他对你好。” 江拾月压抑了十天的委屈瞬间爆发。 她是跟叶文君不亲,被篡改的记忆里关于父母的都是零星。 但,到底叶文君是她确切地是原主的母亲,到这种时候站在陈山河的立场为他说话。 江拾月莫名就觉得不能忍,冷笑道:“我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跟你们说的怎么把你们请来的。但是我知道,我是他亲手送进去的。罪名就是间谍。你们自己从事的就是保密工作,应该知道这个罪意味着什么。他觉得我是卖!国!贼!” “是因为我们……” “不是!”江拾月冷声打断叶文君解释的话,“对,你们给的政审资料可能是假的。但我跟他夫妻一场,他不信我。都不信我还谈什么爱不爱?” 好像所有的人都在跟她说陈山河多在意她,对她有多好。 却没有人问问她是怎么进去的。 也没人问问她差点背上卖国的罪名是什么感觉。 倒是都在说陈山河如何不得已。 是,理智上能理解,但是情感上不能。 她跟陈山河在一起也不是为了理智。 叶文君怔住。 她跟老江出现在江拾月面前,江拾月不能说面不改色但也只是稍微有点惊讶。 老江给江拾月讲他们一家人如何是天南地北分开的,江拾月无动于衷,真像在听一个故事。 知道父母搞科研从事保密程度非常高的工作,依旧无动于衷。 第321章 你叫我爸也没用 叶文君犹豫了下,还是往江拾月跟前挪了挪,然后张开胳膊试探性的靠近江拾月。 江拾月心里是想躲得,身体却没动。 大概是因为心底深处不属于她的对母亲拥抱的渴望。 叶文君抱住江拾月,心里做好了被推开的心理准备。 等了会儿却没见江拾月动,于是搂着江拾月的胳膊更用力了些。 “月月。我跟你爸错过你成长错过你嫁人生子。但,不代表我们不在乎你过得好不好。就我们跟陈山河接触来看,他确实很好,是个很优秀的青年,也看得出来他很在意你。至于你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有误会还是其他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女儿我只希望你健康平安快乐!如果不快乐你想放弃这段婚姻,我也支持。虽然,你并不需要。” 江拾月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被冤枉她没哭。 在审讯室一遍遍接受那些锥心的问话时她没哭。 在跟陈山河说离婚时她还是没哭。 背着人她流过泪,但是人前她没流过一滴泪。 这一刻,却再也绷不住。 “妈!”江拾月回手抱住叶文君,趴在她肩上嚎啕大哭。 像普通女孩一样,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家来找妈妈慰藉。 *** 招待所房间不怎么隔音。 在茶几前对坐的江尹青和陈山河都听见了江拾月的哭声。 尤其是陈山河,职业关系,耳朵更灵,本就时不时往两个房间相邻的墙看过去,听见动静更是直接把手里的酒杯放下,下意识想起身,随即想起什么,又重新坐了回去。 江尹青是察觉陈山河的反常,顺着他目光看过去,等到江拾月哭出声才听见。 “你让她哭的?”江尹青问,但,肯定的语气。 陈山河垂头。 江尹青提壶给陈山河倒了杯酒,陈山河忙接住。 “虽然,作为老丈人我应该在这种时候不分青红皂白训你几句。但是,作为一个失职的父亲我没资格评论你们的事。不过,我的工作让我多多少少能理解一些。自古忠孝难两全,有时候难全的不只是孝道,委屈的还有身边的人。” 陈山河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端起酒杯跟江尹青碰了下,杯口略低于江尹青的酒杯。 江尹青“哼”了声,“理解归理解,但是我是不会帮你说好话的。” 不待陈山河开口,他苦笑着摇头补了句,“当然,我说也没用。” “嗯,谢谢爸!”陈山河点头。 “你这声爸我现在可不敢答应。拾月这丫头打小就倔,特别有自己的主意。她要是不打算跟你过了你叫我爸也没用。” 陈山河掀起眼皮看了江尹青眼,点点头。 *** 大概是这个拥抱给了叶文君勇气。 她等江拾月平静下来开口:“月月,人活一辈子总要受这样或者那样的委屈。我没参与过你们的生活说话也许不够客观。但是作为一个土埋大半截的人,我能看得清你在意他,也看得出他在意你。 我不清楚事情的始末,但是我可以跟你说说他找我们这段时间的表现。” 叶文君说的比之前在茶馆里江尹青说得更详细。 叶文君说其实最初他们进这个实验项目的时候就已经有两层身份。 一层就是普通人的身份,街道和派出所都能查到的那种。也就是后来江拾月政审提供的那套。 另外一层就是实验室研究员。 但是当时保密级别不够高,她跟江尹青就像寻常夫妻一样按时出门上班,当然下班就不一定按时了。 他们的邻居对他们的印象大概就是很忙的一对夫妻。 直到后来,他们明面上的身份恰好在被打击范围内。 在最上头领导被调查那段时间,他们也吃了些苦头,天天被提到街上去,动辄就写检查挨批。 后来上头当机立断直接把整个项目隐藏起来,同时也进行明面上的善后工作。 那时候一切进行的比较匆忙,难免有些疏漏。 陈山河跟江拾月结婚时的政审要求低,无非就是看看江拾月以及直系亲属有无犯罪记录什么的。 派出所和街道的档案都是更改过的,自然能过审。 但是这次江拾月涉嫌窃取部队军事机密,事情比较大,审查工作比较细,所以难免查出来很多作假的细节。 就是因为这样,哪怕已经有确凿证据证明窃取机密的是徐丽,江拾月还是无法洗脱自己得嫌疑。 在江拾月的审查中,陈山河理应是避嫌的,所以从江拾月的审查开始,他跟江拾月就得分开。 陈山河借此机会请事假到京城调查。 当初的实验项目,等级一升再升,实验成果更是成为能影响一个时代的荣誉。 而江尹青也从实验室助理一路升到了项目负责人的身份。 现如今项目早就结束了,但是保密期没过,他们夫妻的衣食住行都是受到监视和保护的。 说软禁有点过,但,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 他们在京城郊区某个疗养院里一呆就是两年,还有最后一年,等保密期过,他们才能回归普通人的生活。 “我跟你说这些就是为了告诉你在这种限制下,要想找到我们有多难!”叶文君在江拾月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叶文君和江尹青在大众视线中消失了这么多年,加上他们一直刻意保持低调轻易不跟亲戚朋友打交道,知道他们的人越来越少。 一双子女都被催眠过,谁也不记得谁。 在公开渠道能查到的他们的信息多数都是假的。 就是为了防止被他国特工盯上。 保密情报做到这种地步,想找到他们夫妻难如登天。 可陈山河抵达京城后,只用了三天时间就找到了他们。 “我不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坦白说我跟老江都很吃惊。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跟现在完全不是一个人,特别狼狈。胡子拉碴,一脸憔悴,眼睛充血,嗓子哑到说不出话。” 叶文君顿了顿,目光落在自己抓着的手上。 第322章 你心里还有没有我得位置? 江拾月垂着头,静静地听着。 “我跟你爸当初能舍下你跟你哥,虽然证明我们足够自私,但,同样也证明了我们有舍家破业的觉悟。”叶文君咬牙道,“当然不可能因为他三言两语就出山来为你证明。” 江拾月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他朝我们下跪,求我们。” 江拾月倏地抬起她,错愕地看向叶文君,像是在判断她话的真实性。 “很难相信对吧?”叶文君摇头,“别说你们是朝夕相处的夫妻不相信他这种人会轻易下跪求人。我跟你爸……跟老江头一次见他就知道陈山河这种人你可以杀他,但是很难让他弯了背脊更难让他弯下膝盖。尤其是,他还明显不喜欢我们。” 江拾月觉得自己可能是哭多了,脑子缺氧,有点反应不过来。 叶文君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可是连起来她有点不懂什么意思。 陈山河为了救她去跟自己的父母下跪? 乍一听很意外,细想之下也不是不行,毕竟给自己老丈人和丈母娘磕头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他不喜欢他们? 为什么? 江拾月忙于思考,没控制住脸上的表情。 她的疑惑,叶文君看得清清楚楚,主动为她解惑:“他讨厌我们是因为心疼你。他可能也觉得我们不配为人母吧?!” 叶文君自嘲地笑笑。 “你说你会进去是他亲手送你进去的。我不知道他的理由,但是孩子,我和你爸当初做决定跟你们兄妹分开时什么感觉我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叶文君拍了拍自己得心口,“这么多年,这里一直疼着、悔着。 忙起来还好,若闲下来,总会想你过得好不好?在农场能不能适应?有没有被人欺负?下雨天想你那天气怎么样?是晴空万里还是和我一样?生病时会想,你幼年体弱,一个人在异乡是……” 叶文君忽然住嘴,在自己嘴上轻拍了两下,“看我这嘴说着说着就跑题了,倒像是跟你卖惨。我是想说,无论再怎么纠结再怎么痛苦,终归还是决定跟你们兄妹分开。你哥还好,到底是个大男人,你当时都还没成年!可是,月月,我知道分开痛苦,也知道你去农场日子不会很好过。但,总归你是安全的! 我跟老江经历过咱们被动挨打,经历过咱们因为落后被各种欺辱。我们的实验能让我们某项技术成为世界顶尖级的,最起码在这个领域,以后咱们国家会有话语权。到时候咱们国家的人出了国门说话都要硬气一些。 所以,月月,如果是你,你怎么选?” 江拾月没着急开口。 虽然叶文君说得隐晦,但一个跨度高达十几年的实验项目,可想而知难度有多大。最起码对我们国家来说难度足够大。 而且似乎这个项目最后的结果能让我们摆脱强国的钳制。 作为一个未成年就被父母丢下的女儿,江拾月显然应该说一句“我当然选家人。” 可作为一个穿越者,作为一个见证我们国家一点点强大起来,经历过因为某项技术被抵制的国人,江拾月自然选项目。 江拾月心里有了选择却没有开口。 这是她的选择不是原主的。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而且,原主都没了。 失望渐渐爬满叶文君的脸,又是一声苦笑,“横竖是我跟你爹对不起你。不过,月月,我们这对父母失职,你还能自己长大。但是你跟山河……” 叶文君皱眉,犹豫了下,还是开口:“你们不一样。我们给你当父母,未经你允许就把你带来这个世界。我们没尽教养义务是我们的错。可你们是自愿走到一起组成家庭的。你们之间的感情能说没就没吗?你折磨他也是在折磨自己,何况你们还有个孩子。 我知道现在是新社会,提倡婚姻自由。你们离婚了,孩子还能不存在吗? 不说孩子,就是你跟陈山河两个人,真就没感情了?” 江拾月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 感情这东西最不讲道理。 说来就来,说消失就消失。 只是来的时候和消失的时候不一定是人之所愿。 “我对你有亏欠,跟陈山河也不过见过一两回,没道理为他说话。只是咱们都是女人,我能看得出来,你还喜欢他。越喜欢所以越委屈。” *** 江拾月靠在床头上,看着窗外夜景。 也没什么夜景,全民节衣缩食的年代,路灯晚上十点就关掉。 对江拾月来说不重要,她眼神放空,思绪早就飘远。 作为一个还算成功的投资人,江拾月跟过各种项目。 不是没遇到过赔钱的项目,可再赔钱的项目也没能让她像此刻一样难过。 她承认,她被叶文君动摇了。 心里像架了一座天枰称。 陈山河的好和坏就在天枰称两端,一会儿左一会儿右,摇摆不定。 让江拾月更加唾弃自己得是,称总是往好的那端偏。 陈山河就是这时候进门的。 江拾月顿时迁怒,一个枕头砸过去,“出去!” 陈山河其实已经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得肢体,但,还是随手一抓把枕头抓在手里。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江拾月。 “月月,我们谈谈好不好?” 江拾月收回了另外一只要砸过去的枕头,语气硬邦邦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陈山河明显被这句话刺到,眼睛暗了暗。 换平时,他大概会沉默着退出房间。 大概酒壮怂人胆,陈山河不退反进,把枕头放在江拾月身侧,学她靠在床头上坐着,长腿垂在床下。 江拾月推他,“陈山河,你别得寸进尺!这床上没你的位置。” 她这点儿力气对陈山河来说不疼不痒的,依旧不动如山,只是转了转头,直勾勾地看着江拾月:“床上没我的位置,你心里呢?还有没有我的位置?” 江拾月推搡的动作停了下,酒壮怂人胆她知道。酒能让哑巴变话唠她也知道。但是酒能让人说情话她还真不知道。 随即,硬邦邦道:“没有!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第323章 头一次,我想争一争 江拾月当然不肯如他所愿,拼命挣扎。 “陈山河,你给我放开!我是人不是物件,不能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 “没有不想要,从来没有。”陈山河语气带了几分委屈。 江拾月长睫颤了颤。 陈山河是个情绪相当稳定的人,就跟他开飞机的手一样稳定,无论外界刮风还是下雨都不会让他抖半分。 越是这样,他情绪上的异常就越让人在意。 江拾月动作顿了下,被陈山河抱了个满怀,又开始挣扎,“你松手!” “不松!” 男女天生有体力上悬殊。 江拾月挣脱不开,越发的委屈,眼泪不由自主流了下来。 这一刻,两个人因为挣扎挪动,成了一个暧.昧姿势。 她躺着,他悬在她上方。 “别哭!”陈山河两手握着江拾月的手按在头顶,长腿压着她的腿,低头去吻她的眼泪,“是我不好。” 江拾月哪肯让他得逞,偏头躲开。 这一躲恰好蹭着陈山河的唇划过。 江拾月寒假归来没呆两天,陈山河就出任务远行。 一直到大年三十才堪堪见了一面,迫于家里有监听,陈山河连句“想你”都不敢说,之后又是分开到现在。 陈山河醉酒,理智本就比平时薄弱,这一蹭恍若溃提。 初始不过一个小豁口,转眼就全线崩开。 他不顾江拾月挣扎低头去啄她红.唇。 “陈山河,你个渣男!” 陈山河不明白什么是渣男,但猜肯定是骂他的,也不辩解。 “月月,我活了二十几年,除了领空,没跟人争过什么。小时候嫂子让侄子抢我得糖我的衣服我的文具甚至是周校长偷偷补给我得钱,我无所谓。刚进飞行员备选队时,别人欺我年幼,抢我东西,我也不觉得有什么,甚至后来你算计……嫁我,整天给我弄一堆烂摊子,我也觉得无所谓。但是头一次,我想争一争。月月,我不想失去你。就算……就算你恨我怪我,我也不会离婚。” 都说法律保护军婚,其实确切地说是保护军人。 军婚不是随便结,同样也不能随便离,这个不能随便更多的是指军嫂。 想结婚,军人打报告,军嫂被政审。想离婚,军人有一票否决权。 也就是说,陈山河说不离婚,就算江拾月起诉都没有用。 更何况,79年并没有完善的婚姻法,事实上连律师这个行业都没有。 江拾月怒声质问:“陈山河,你现在倒也会骗人了?你在举报我的时候就该想过,我们不可能再过下去。” “对不起!”陈山河哑声道歉,声音里也带了几分颤意,“我爱你是真!但,同样,我也不能允许因为我带给国家半分危险。咱们在战机研发上本就落后世界许多。那些欧洲大国对我们进行技术封锁。我们想取得一点儿突破都特别特别难……” 江拾月打断他,“是我做了什么让你有我会是个卖国贼的错觉?” 陈山河默了一瞬,苦笑,“你……” 他到底没说出口,可是江拾月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从她穿越过来那天起,陈山河就没信过她,他把她的反常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一边爱她一边防备她。 江拾月讥讽地勾了勾唇,“既然不信我,又何必坚持不离婚?” “我只是想没有后顾之忧的跟你在一起。我不想一边防着你一边爱着你。也不想再发生这样的事。” “有今天,难道不是你自己选得?是你选择举报我!陈山河你委屈给谁看?” “是!是我咎由自取!”陈山河眼圈发红,唇在她额头、脸侧轻啄。 啄到哪端看江拾月怎么躲。 “可是,这也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没有后顾之忧能跟你永远在一起的法子。” 江拾月怔了下,如果说话的人不是陈山河,她大抵会不客气得嘲笑对方想骗人连个借口都懒得找。 这话听着在理,但无异于给了她一刀还说为她好才捅的。 可这个人是陈山河。 陈山河不会找借口。 陈山河见江拾月停住,不客气地吻向他惦记了许久的樱唇。 四唇相贴。 泛滥的思念冲破所有的束缚窜入对方口中。 她的身体比她的心更诚实,先一步举白旗投降,把她卖了个彻底。 人非机器,感情上头时,总会做些不管不顾的事。 江拾月恨恨地抽掉陈山河腰带。 这腰带还是她买的。 他不配用! 腰带是保住了她却自己送上门。 要害拱手让人,只能一边哭骂一边吟哦。 *** 江拾月眼睛红肿着趴在床上,头发像是刚刚洗过,一绺一绺的垂在脸边。 陈山河抬手在她臀上轻拍了下,“洗完澡再睡!” “呀!”江拾月惊呼一声,又气又恼。 偏生不知道哭哑还是喊哑的嗓子发出这种声音更让人脸红心跳。 听得陈山河眼神都暗了暗。 手又开始沿着她的背脊向上。 江拾月想拍开他的手,却半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嘴上威胁:“陈山河,你再碰我,我就死给你看。” 陈山河轻笑。 刚才,她喊过很多次要死了。 也不差多这一回。 江拾月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怪陈山河也怪自己没出息。 腹诽:“不是自己得身体就是靠不住!卖主!呸!” 最终还是陈山河在浴室放好热水,把她抱过去。 江拾月见不得陈山河一脸餍足的春风得意,开口刺他:“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我还是坚持要离婚!你不答应也没关系,反正我在花城你在银城,我们长时间两地分居跟离婚也无异。” 陈山河如她所愿被刺到,眉心皱起,说不上是警告还是哀求:“月月!” 江拾月抿唇不语。 她成功伤到他,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第324章 因为我不是她 陈山河再次尝试以前从来没做过的事,解释。 “我相信你的人品,但是我无法解释你身上的疑点。这半年来你的反差大到我想忽视都难。就算我愿意装瞎,别人也不愿意。” 江拾月一直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 陈山河却闭上嘴,他不太习惯去说别人的不好,更不习惯去跟人解释自己得不得已。 为了挽回江拾月他说这些已经是极限了。 “举报我的人其实不是你对吗?或者说,你为了保护我提前举报的?” 陈山河眼里闪过一抹诧异,没否认。 江拾月本身不傻,被关了七天,又接连听了李春天、萌萌妈、还有老江和叶文君的话。 她心里自然也会有无数猜想。 怨他的时候,自然把所有罪名都按在他头上。 想她的时候,也会想出很多借口来解释他的不得已。 就算不找借口,江拾月理智上也能理解陈山河的做法。 之前两个人做的时候,她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如果只是陈山河为了防止她泄密举报她,那么徐丽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只是意乱情迷时,脑子不太清醒,念头只是一晃而逝。 这会儿冷静下来,还真理出一条线。 徐丽无疑才是那个间谍,而且潜伏多年。 她跟宋队扮伉俪情深不过是为了套取情报,到机务大队送爱心午餐也只是为了想方设法离那些战机近一点儿。 但是官兵们保密意识比普通人强太多,她一直没有机会或者说得到的情报都是些不痛不痒的。 直到这一次,最新的战机飞行资料数据出来被她得知。 她费尽心思想出了拿到资料的办法,正愁怎么全身而退,江拾月送上门了。 比起一个结婚好几年还十分恩爱的夫妻,江拾月这个在西北军区都赫赫有名的“极品军嫂”更符合特工的形象。 所以她故意跟江拾月攀关系,同时还四处打听江拾月的过往。 江拾月怎么逼婚陈山河,怎么祸害修理营家属院,都是人尽皆知瞒都瞒不住的事。后来的反常大院更是人人都知道。 徐丽越打听自然越满意。 江拾月为什么突然从一个人人讨厌的过街老鼠变成开着小轿车四处跑的富婆? 当然是被间谍盯上,出卖情报获得的。 徐丽有心查江拾月,江拾月前后的反差、不一样的笔迹等,都会被翻出来成为能锤死她的证据。 陈山河好歹在修理营当了三年的营长,徐丽的举动自然有人告诉他。 恰逢陈山河要出任务,他怕江拾月中计,也因为自己对她心存怀疑,干脆提前跟上级报备了。 江拾月猜不到江拾月怎么报备的,但一定不是在被拘留时听见的那样直接举报。 没有证据,陈山河对陌生人尚且不会乱说更何况她这个发妻。 这几天,在被关的牢房中,在旅社的房间里,每每冷静下来她都想了又想,总觉得陈山河不是个背后捅刀子的人,更何况捅的还是她。 偏生陈山河这种钢铁直男不长嘴,憋半天也只能痛苦不堪的说一句“我们不离婚行不行?” 不说爱她,也不说为她做了什么。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江拾月追问。 陈山河给她擦洗的手顿了顿,瞥见江拾月的目光,突然意识到这是江拾月给他一次坦诚布公的机会,若他再含含糊糊什么都不说,怕是真会失去她。 生平头一次为自己得所作所为解释。 “站在我得角度,我对你有所怀疑也对她的行为有所质疑,我不确定到底谁是间谍。我犹豫过想告诉你实情……” 以江拾月的才智和性情,徐丽讨不了半分好。 可如果,江拾月是间谍呢? 他怕那万一。 何况…… 陈山河不太习惯说这么长的话,顿了顿接着道:“除了你身上有很多疑点我无法确定外,还怕你遇险。徐丽不是一般的女特工,她身后是一个甚至是几个国家。为了确保她的安全,指不定会对你采用什么手段。我知道你聪明,但敌在暗你在明,我怕你会有危险。 如果我不出差,我可以慢慢跟你谈,也能慢慢去找证据。偏偏我要出去,思索再三,还是跟上级做了汇报。 一来,清者自清。核实你没问题后,以后我也能绝了怀疑你的心思。对枕边人还存三分疑虑,心底着实不好受。 二来,也是为了保护你。” 陈山河虽然理智上存有对江拾月的一些怀疑,情感上是相信江拾月的。他比谁都清楚这些钱是怎么一点点赚来的,可能不能血汗,但都光明正大经得起核查。 万万没想到,江拾月的政审有假,她的父母资料没一样是真得。 陈山河收到消息时,老田他们已经在家里装了监听。 只是当时陈山河任务还没结束,心里再怎么焦急也只能压下只恳求给他几天时间等他回来亲手抓她,毕竟其他国家的航母就围着我们的海岸线游走。 江拾月听完没说话,闭着眼任陈山河把自己洗干净,捞出来,抱上.床。 陈山河眼神微暗,给她盖好被子,躺在她身侧。 “陈山河。” 陈山河将将睡着之际听见江拾月突然开口,倏地扭头看她。 江拾月依旧闭着眼,脸色很平静,“你现在相信我了吗?” 陈山河点头,“信。” 江拾月笑,只是笑容偏冷还带着隐约的嘲讽,“不,你不信。即使我父母就在隔壁。即使我所有的过往都一一对上,你还是心存疑惑。比如,我为什么性情大改后连字迹都变了?为什么我明明没什么文化却一下子就考上重点大学?为什么我原来好吃懒做如今却成了小富婆。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为什么我移得这么快?” 陈山河薄唇紧抿。 是,这是他一直想不通的。 “你说,这次把问题解决了是为了我们以后可以长长久久坦然的在一起。行,那我也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陈山河双手握拳,喉结无意识地滚动了下。 第325章 最大的秘密 陈山河错愕地看着江拾月。 薄唇几次开合都没能发出声音。 他很想像以往那样说“别闹!”,可江拾月的眼睛告诉他,这一次她说得是真话。 并且她说的事,可能会是他很难接受的。 江拾月着急继续,给他适应冲击的时间。 半晌陈山河把她从浴缸里抱起来,用浴巾裹住,“到房间再说,水要凉了。” 他把江拾月抱回卧室,又自己出来洗了个澡。 再回卧室时,江拾月都快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夹带着凉意的碰触冻得她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几分,睁开眼。 陈山河见状有些懊恼,“凉到你了?” 江拾月摇摇头,把枕头放在身后坐了起来,“话没说完,本也没睡踏实。” 陈山河犹豫了下转了个方向跟江拾月斜对面坐着。 江拾月揉了揉眼睛,开口:“某种意义而言,你妻子江拾月已经死了!” 陈山河瞳孔倏地收缩了下。 江拾月抬手摸了下后脑勺,“脑袋是个很神奇的地方。需要手术保命时,偏生坚硬到需要用电钻钻开,用电锯锯开。然而平时里打闹,一个不小心打巧了就一命呜呼。” 陈山河反应很快,“你是说自行车摔进臭水沟那次?” 江拾月点头:“是啊!”她转了转头示意陈山河看她后脑勺,“就撞一个包而已,她就没了。至于是死了还是跟我一样换到另外一个世界去就不得而知了。” 陈山河错愕地看着江拾月,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江拾月收回后脑勺上的手伸到陈山河面前,“现在请允许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上辈子的名字叫江莳,是一名比较卷的社畜,过于劳累,加班时猝死的,一睁开眼就成了江拾月。” 陈山河低头看着眼前白皙修长的手,再抬头看看江拾月这张自己熟悉又陌生的脸,难掩惊诧。 他不信乱力鬼神。 但直觉告诉他。这听起来谎话连篇的一句,却每个字都是真的。 江拾月笑笑,收回手,“你看,我说我是江拾月你纵有怀疑,我说我不是江拾月你更难相信!” “你……”陈山河张了张嘴又闭上。满心疑惑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我呢!来自……”江拾月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朝陈山河举起一只手,“五十年后。我知道很匪夷所思,我当时也不愿意相信。毕竟我在新世纪生活得好好的,有房有车有钱,有自由。哪里愿意到这吃苦受穷的年代来?更何况……” 她食指倒转指了指自己,“还附身于这么个玩意!刚一穿过来就欠了一百六十块巨款……反正当时挺想再死一回的。” 陈山河抿了下唇,想起来刚变反常时的江拾月。 “但是,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这人也没出息就这么将就下来了。” 陈山河忍不住勾了下唇,反驳道:“你还叫将就?” 想起刚开始江拾月卖旧衣服跟着他吃窝头,不待江拾月开口,又自己点头道:“确实受了几天委屈。” 但也就几天。 她赚钱速度太快,胆子又大,很快就实现了吃肉自由。 江拾月也想起来那段时间,笑了笑,“是呀!那段时间确实挺惨。” 说完两个人齐齐无言。 后面的事都是两个人共同经历的,一直到日久生情。 江拾月摊手:“故事讲完了。你信还是不信?” 陈山河没说话。 尽管江拾月讲故事的语气过于随意,他却不能当个玩笑。 最匪夷所思的答案,生生解决了他所有的困惑。 难怪她举止反常却找不出半点伪装的痕迹。 再高明的易容术也总要留下点儿痕迹。 难怪性格大变,笔迹大变! 难怪一下子从不学无术嚣张跋扈到学富五车冷静睿智。 …… 良久,陈山河点头,“我信。” 江拾月却笑了,“不,你不信。只是唯独这个理由能解开所有的疑惑。你只是觉得这个答案正确。” 陈山河默了会儿,轻叹:“我需要时间。” 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他世界上没有鬼神。 现在事实却告诉他,他的妻子换了灵魂。 江拾月点头:“理解。” 就是太过匪夷所思,所以即使被冤成间谍,她也没说这件事。 “我会说也不全指望你信。你说解决了我身上的疑虑以后才好没有负担的长久的跟我在一起。我也不想再有下一次才会跟你坦诚布公。” 陈山河想起什么问她:“阳阳是不是知道这事?” 江拾月点头,“嗯。” “难怪他现在那么执着于研究你说的手机,还要弄什么网络,说你想家了,有手机就能联系上家人。” *** 第二天,江拾月哈欠连天,陈山河却精神抖擞还一副没有心事的模样。 江拾月一脸幽怨,凭什么都熬夜,他却没事? 一定是采阴补阳了! 江拾月之所以强打起精神起床是因为江尹青和叶文君要回去了。 他们身份特殊不能久留,过来只是为了给江拾月背书。 临走叶文君跟江拾月提了两个要求。 第一个是想带走阳阳。 “这孩子实在太聪明!他弄的那个手机我们也挺感兴趣。正好你们两个都忙,不如让阳阳陪我们一段时间?等你们休假我可以再给你们送过来。” 江拾月犹豫了下,问阳阳愿不愿意,阳阳点头答应。 陈山河倒没意见,只悄悄问江拾月:“你怎么舍得?” “阳阳太特殊,一般的幼儿园教不了他什么东西。甚至以后得小学中学对阳阳来说都有点鸡肋。你和我都忙顾不上他,只能靠他自己钻研。如果……爸妈愿意教他带他,肯定更好些。” 毕竟两个科学家的智商、学历、精力专职带阳阳的话,对阳阳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第二个要求就是希望江拾月有空的时候能代他们去看看她哥,并且给了江拾月一个地址。 江拾月应下。 叶文君红着眼道谢:“月月,谢谢你!” 谢谢你把阳阳放到我们身边,给了我弥补的机会。 谢谢你肯接受过去。 送走江尹青两口子,陈山河问江拾月:“你还要回花城吗?” 第326章 我叫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啊?”江拾月愣了下。 正月十五还没过呢! 之前着急回去是因为不想跟陈山河过了。 但,现在两个人算是和好了,好像也没那么着急回去。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道:“先不去。” 陈山河唇角上扬。 江拾月接着道:“不是刚答应了叶文君去找江肆年?我得去趟东北。” 陈山河刚扬起的唇角迅速平了下来,违心道:“确实该去。” 江拾月点头,“那走吧!退房买票去。” 她走到门口,转身看着依旧站在屋子中间不动的陈山河,纳闷道:“走呀?” 陈山河脸到底没绷住,“必须现在去?” “要不然呢?我不需要催眠唤醒过去的记忆不代表江肆年也不需要啊?” 陈山河颧骨微动,“其实路征催眠也很厉害,可以让那大夫先回去。” 江拾月挑眉:“然后呢?” “你暑假再去东北,我还能休假可以和你一起去。” “可我现在就有时间啊!” 陈山河:“……” 心里再不情愿,似乎也不应该再拦着,刚想妥协,一抬眼恰好看见江拾月嘴角藏着的笑,顿时明白过来她是故意激他。 两步上前,惩罚性地在她翘臀上轻拍了一下,“故意气我是不是?” 江拾月没想到他直接动手,惊呼一声,瞬间红了脸,“你这家暴!” “这就是家暴了?那一会儿‘打’哭你算什么?” “陈山河!”江拾月没想到陈山河大白天就敢说这么露骨的话,又羞又急。 陈山河把江拾月抱回卧室扔到床上,“谁让你刚刚故意气我!” “谁气你了?是你自己木头不会哄人。”明明就想多跟她腻歪几天,不想她去花城更不想她去东北,却非要装大度做什么也尊重他的样子。 陈山河轻咬她樱唇,“我是怕才哄好你,要强留下你,又该恼我。” 语气里无奈中透着三分委屈。 江拾月抬手就在他腰上掐了下,“你那叫哄?哪哄了?一句好听的话都没有。当给你那些兄弟上思想教育课呢?” 掰开了揉碎了跟她说他为什么那么做。 哪有女人喜欢生气的时候听爱人讲大道理的? 想听的只是“我爱你!” 陈山河:“……” 江拾月越说越气,换另外一只手在他腰上又捏了一下,“你不光没好,还占我便宜!不顾我意愿!往严重了说你那叫强……唔” 陈山河两手攥住她的手,低头吻住给他扣“帽子”的嘴。 直到把江拾月吻得七荤八素,身上衣物都没了才气息不稳地开口纠正她:“我叫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江拾月:“……” 想反驳而力不从心。 *** 阳阳被江尹青和叶文君带走。 江拾月又因为跟陈山河和好,多在家属院留了几天。 都说小吵怡情。 吵架过后,两个人心无芥蒂,感情反而更浓了些。 陈山河不去点卯的时候就在家跟江拾月腻歪在一起。 他之前算是借调,同去的战友们都还没回来。 所以这边也不好给他安排差事。 去单位主要也是为之前情报泄露的事善后。 说起这事,江拾月十分憋闷。 “你的意思是我报不了仇了?”江拾月斜躺在沙发上,迁怒似的抬脚踹了踹坐在沙发另一端的陈山河。 陈山河皱眉,伸手握住她的玉足训:“都跟你说了有暖气在房间里也得把袜子穿上!容易生病。” 江拾月:“……” 这是重点吗? 她坐起身子气鼓鼓地看着陈山河,抬手把他衬衣下摆从裤子里揪出来掀开,把自己得脚贴上去。 陈山河“嘶”了声,斜眼看她,但并未制止。 江拾月“哼”了声,黑白分明的大眼继续无声谴责。 陈山河摇摇头,解释:“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她被国安局带走,是什么罪就会怎么判!不也是给你报仇?” “能一样吗?她四处造谣暗示我是间谍。你个猪队友又把送进去关了起来。平时也就罢了!恰好是过年大家都在就我不在,谁不猜我是不是间谍?我刚下楼扔垃圾还看见几个嫂子在背后说我呢!” 而这一切都是徐丽给她挖的坑。 有仇必报是她的行为宗旨。可偏偏徐丽现在被抓走了! 她总不能跑去跟法官说,“你别判她坐牢了我要收拾她!” “嫂子们没你文化高没你眼界高,偶尔有些糊涂。但,都不傻,分得清谁好谁坏的!” 江拾月并没消气,踹了陈山河一脚,“都怪你!你举报我得!” 陈山河一听她又要翻旧账,忙起身逃,“今天送来的报纸我还没看呢!” 说罢起身要去书房。 江拾月本就憋着一口气,哪肯放人,“我也想看,你拿来咱们一起看。” 不待陈山河拒绝,先发制人:“怎么?才跟我呆几天就已经厌倦到不想看见我了?宁愿看报纸也不看我?” 陈山河虽话少,偶尔有点江拾月说的“钢铁直男”,但他又不是傻子。二话不说去书房拿了报纸过来递到江拾月面前,“媳妇儿,你想看哪版?” 江拾月没回话。 陈山河纳闷地顺着她的视线落在报纸上。 这是一份内刊军报。 头版头条就是他立功的新闻,上面有一张两人照片,没有陈山河,却是三个人的名字。 大概意思是前阵子某国战机嚣张的来我国领空。 还曾喊话说“即使我们进你们国家又如何?反正你们也追不上我们。” 气得指挥室三位首长把茶杯都砸了。 落后就要挨打! 弱小就会被欺负! 其中一位首长指着那段飞机上保存下来的录音道:“听见了吗?这是羞辱!为什么能羞辱咱们?因为人家一米八的大高个读大学了,咱们还是穿开裆裤上幼儿园的小娃娃。人家给咱一巴掌,咱们能打过人家吗?别说打就是追都追不上。” 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首长顿了下接着道:“我们从小米加步枪开始,装备从来没赢过,可是打仗,咱们却没输过!所以,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把他们给我轰出去!” 于是陈山河以及另外两名技术顶尖的飞行员驾驶着落后人家几代的战机升空。 拿出夸父追日追不上就撞上的魄力跟敌机作战。 三位顶尖儿飞行员,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加上过硬的飞行技术硬生生弥补了装备上的不足,几番围追堵截把敌机逼得狼狈不堪。 陈山河当时位置正好,锁定对方战机发射。 打是打中了,可惜还不等高兴发现对方战机坠.落之前被航母接走。 第327章 迷路 陈山河见江拾月不说话,随着她的目光落在报纸上,把报纸收回来,轻咳两声:“这没啥好看的。” 江拾月仰头,陈山河面上看不出什么,耳尖却是红的,便知他是害羞。没再争他手里的报纸。 “月月。”陈山河坐在江拾月身边,揽着她的腰靠在自己怀里,“你还怪爸妈吗?” 江拾月反应了几秒才明白过来他口中的爸妈应该是老江夫妇。 江拾月摇头,“不怪。” 她没资格怪或者不怪。 陈山河低头目光在江拾月波澜不惊的脸上落了落,抬手揉了揉她头顶的乱发,“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但是爸妈做的事对我们国家意义真的太大太大。他们来这一趟特别不容易,层层审批,全程二十四小时在监控之下。可他们最终还是来了。” 江拾月闻言坐直了身子,“陈山河,他们来难道不是你求来的?” 陈山河指尖儿微顿,没反驳。 “陈山河,你放心我真不怪他们。要怪也轮不到我。但是你能不能……”她指了指被陈山河抽走放在茶几上的报纸,“不要再让我在报纸上看见你。” 总觉得上电视或者报纸的英雄,往往是…… 陈山河没多想,但明白她的担心,低头在她额角轻吻,“我尽量。” 江拾月:“……” 陈山河嘴里的“我尽量!”“我努力!”约等于普通男人哄女人时嘴里的“我发誓!”“我保证!” 听起来很感人,实际上没多大意义。 *** 幸福的日子往往很短暂。 眨眼就到了江拾月必须回花城的时间。 陈山河性子闷,不爱说只爱做。 因为现在江拾月不缺钱,他本身花钱的地方不多人又节省,这几个月除了陈定国的医疗费和老两口的生活费以及家属楼这一屋子手工家具之外,手里还剩了不少钱。 大概有个二百多块。 陈山河一有空就往街上跑,给江拾月买了很多土特产,塞得后备厢满满当当。 江拾月抗议说自己吃不了,陈山河道:“你大学里有同学有室友。做生意有合作伙伴总得带点礼物去。” 除了给江拾月置办吃食,两个人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床上消磨了。 还有客厅、厨房甚至是深夜的阳台上。 江拾月虽然能理解陈山河的不舍但是实在遭不住他折腾,哭着喊着骂他闷.骚。 “你非得这样表达你的不舍?就不能好好说句‘我想你!’或者‘我爱你!?” 陈山河一滴薄汗从额头滚落滴在她脸上,从善如流,哑着嗓子一遍遍在她耳边重复。 “月月,我爱你!” “很爱很爱!” “所以,以后不要再说离开我!” “我不能没有你!” “……” 两个人多数时间都在异地,其实在饱受刻骨思念时就知道有多爱彼此。 陈山河从前没想过抛弃江拾月,现在更不会想跟她分开的事。 这一回,江拾月让他知道,现在的她之所以性情大变是因为她根本不是原本的江拾月。 她是可以离开他的,哪怕爱也会。 陈山河不知道那两天自己怎么过的。 只知道去飞行大队的时候是被大队长轰回来的。 大队长的原话是:“陈山河你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德行!就你这样的让你坐上驾驶座,都不用故障就得机毁人亡!” 跟江拾月坦诚布公后,他更爱她也更怕她会离开。 江拾月已经没有理智这种东西,泪眼婆娑,浑身仿若没骨头一样攀附在陈山河身上,颤着声音回一句“我也爱你!” *** 江拾月到底没躲过自己开车回花城的命。 她不算路痴但记性也没好到过目不忘。 两千公里的路,还是有些不记得,又没有笔直的高速公路,还是走错了几次路。 前几次还好,最多饶个远,最后这次江拾月眼见到花城了,就没像前几天一样早早找旅社落脚,想着等天黑就到花城了。 结果,临进花城不小心走叉了路,最后拐进死胡同,车上的油箱也见了底,实在开不出去。 江拾月看着外面漆黑的路,再看看仪表盘上的警示,无能为力中夹着一丝懊恼,重重砸了下方向盘,唾弃自己:“你回来没什么急事赶什么夜路?!现在好了吧?!只能睡车里了。” 江拾月长叹一声。 还好,花城季节讨喜,虽然还在正月里,天气已经很暖,即使睡在车里也不至于冻到。 江拾月放下驾驶座,认命的躺到。 开了小半天车,着实有些累。 其实还有点想上厕所,但是天这么黑,又在陌生环境里,她不敢下车。 江拾月刚躺下,车窗就被敲响。 江拾月睁开眼就看见玻璃上紧贴着一张扭曲的脸。 吓得一下子坐了起来:“鬼呀!呀!” 坐得太猛,头碰到车顶上,疼得她哀嚎一声。 玻璃外那个人不比她好多少,也是大喊一声,一屁.股往后坐在地上。 *** 火把把胡同照的亮如白昼。 江拾月不需要车灯都能看见自己和车被密密麻麻的的人围住。 眼看他们要砸车了,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推门出来。 “你是谁?来我们沙家村做什么?” 江拾月吞了吞口水,望着说话的人,“我说我迷路了你们信吗?” 那人:“……” 经过一番口舌,江拾月被请进了离车最近的人家。 也就是刚才扒江拾月车窗的男人家。 他说他叫沙海,这里是沙家村。 他扒车窗是因为江拾月的车堵在他家门口,人进不来出不去,就想看看车上有没有人。 没想到江拾月突然“诈尸”,两个人互相吓到了对方。 于是沙海叫来村里人围了江拾月。 沙海家不大,两间屋子里住了三辈八口人。 人多了连脚都落不下,所以只留了沙海两口子、江拾月还有生产队的队长。 生产队的队长一听是误会,就起身准备走人。 江拾月忙拦住她,“队长,能不能再麻烦你们帮我个忙。我的车没有油了,村里谁家有汽油的能卖我点儿吗?” 第328章 那是我们村的坟地 江拾月以为他们是怕非法交易被抓,再三表示绝对不会告诉别人,而且可以提供票或者加钱都行。 队长摆手,“别误会!我们不是贪财。我们这里虽然保留的是生产队的规制但是没有地用不着机械,所以没有需要柴油或者汽油的地方。我们这里虽然是城区,可是很穷,整个镇上都不知道有没有一辆小轿车,所以真没汽油给你。” 江拾月:“……” 这么穷还没地? 大概江拾月脸上的表情过于明显,沙海补充道:“我们确实是村……不是,生产队。但是,我们村原来是以捕鱼为生的。前两年开始,因为偷渡客太多,地方上管不过来。尤其是这两年经济好转,偷渡客比以前还多,地方上见实在管不过来干脆把我们的地征了建了港口。我们呢就被安排到港口上工作。” “这不挺好的?”江拾月不解,这意思听着是从渔民变成事业编了呗? 队长苦笑:“好什么?人家港口跟外国人交易,最次也是跟对面的港岛人交易。清闲岗位都是文化人的。像咱们这种大字不识的渔民也只能干点儿苦力。” 跟捕鱼不一样,捕鱼小孩子也能做,所以也能赚工分,可港口上不允许小孩工作,也不要老人,只要青壮年。 看起来收入稳定了,到年底一分账,其实比当渔民的时候还紧巴些。 江拾月目光在房间扫了一圈,心道这房子可比日子还紧巴呢! 她一拍脑门,后知后觉问了个对她而言最重要的问题,“忘记问了,咱们这是哪里?” 沙海:“……” 队长:“……” 两个人交流了个江拾月都能读懂的眼神:这姑娘心可真大! 江拾月:“……” 队长道:“我们这儿叫沙家村。隶属鹰城。” 江拾月“啊!”了声,张了张嘴又闭上。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自己不幸还是幸运。 之前在学校总吵吵着要来鹏城看看,却一直没有时间。 这次想到花城,却阴差阳错到了鹏城。 鹏城是城市的名字,鹰城是鹏城的一个区。 现在其貌不扬,将来就厉害了! 江拾月顿时就不那么着急离开了,主动开口:“既然这样,能不能麻烦你们收留我一晚上?我会付住宿费的。” 队长跟沙海同时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沙海先开口:“姑娘,不是我们不想收留你。你看……” 他伸手在房间里比了圈,“我们家这情况你也看见了,就这么点儿地方,住了八口人,实在是怕委屈你。” 江拾月笑笑表示理解。 这空间满的,就算她打地铺可能都碍事。 只能把期望的目光看向队长。 队长苦笑:“我们家情况也没好到哪去。你要是不嫌弃就跟我女儿挤一晚。” 江拾月立马应下。 队长出来遣散了村民们,领着江拾月回了自己家。 他们家条件比沙海家强了不少,最起码不至于一个房间里面搭上下铺。 但,还是很挤。 而且,队长说跟他女儿挤一挤。 江拾月以为是一个女孩,没想到是两个。 就一张一米五的双人床,要挤三个人。 江拾月实在不好意思,就问他们借了一床毯子回车上睡觉了。 好歹车上更自在一点儿。 *** 江拾月最近睡席梦思床睡得比较娇气,在车上睡不踏实,早早就醒过来。 她坐在车上,看着还不亮的天,轻声感慨:“果然是由奢入俭难!” 看见沙海家大门打开,江拾月进去借水简单洗漱了下,又在沙海家蹭了顿早餐。 其实只是借沙海家得锅碗用用,食材是江拾月提供的。 江拾月从后备箱里拿了不少东西出来,一部分昨晚拿到了队长家,一部分给了沙海家。 她带的是一些羊肉。 烧一锅水,把羊肉片成片扔进去一煮,捞出来,放在碗里,加些香菜和调料就是简易版的羊汤。 江拾月还带了馍,往羊汤里一掰有吃有喝。 沙海一家显然没吃过这种,觉得新鲜,一家人都夸好吃。 但,江拾月觉得这种夸奖里多少带了点儿客套。 毕竟南方人饮食清淡,可能对这种腥膻的东西不是太喜欢。 沙海两口子大约在三十来岁,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最大的女儿大概有十来岁,正好是刚刚爱美的年纪,眼睛一直在江拾月的衣服上,时不时会用蹩脚的普通话夸她衣服好看。 江拾月便道:“我的衣服你穿不上,但是我可以送你一套新的适合你的衣服。等我回花城就寄给你。” 小姑娘顿时喜上眉梢。 沙海妻子忙训斥小姑娘,说她没礼貌,不能乱问人要东西。 “没关系。”江拾月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小孩子都爱美。而且我车停在你们家门口,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让他们进出不便,给点小礼物是应该的。 又闲聊了几句,江拾月便把话题扯到了自己想知道的内容上,“咱们这边建了港口,按理说经济方面会更好些,而且征地总该给村民些补贴吧?怎么弄得家家户户经济上紧张连带住房也这么紧张?” 沙海长叹一声,“这事说来话长,但也简单。我们原本是渔民,村里人更多的时候是住在船上,这房子一般都是家里留守的人住,最多就是逢年过年回来团聚时住一两天。至于耕地,本就不多,给的补偿款有限。重点是有钱没宅基地也还是盖不了房子。” 后来耕地被占去建港口,捕鱼也不被允许了。 不能说不允许,只是这边海域不能再捕鱼。 他们只能上岸搬回房子里。 村集体的地只有这么大,村里一下子回来这么多人,谁都想再盖房子,可哪来的宅基地? 江拾月听得心中微动,筷子扬起往村东方向指了指,“村东边好像有一块荒地,那不是你们村的吗?” 沙海看了江拾月一眼,犹豫了下没说话。 一直看江拾月的小姑娘突然开口:“那是我们村的坟地。” 江拾月:“……” 敢情那一片也住了人。 第329章 我一身铜臭别玷污了菩萨 吃过早饭,沙海还要上班,就让自家半大的孩子带着江拾月到城里去加油。 其实现在的鹏城连市都不算,只是个小县城。 鹰城充其量是个镇,还不在县城中心。 真正建市是改革开放以后的事。 别说鹰城就是现在的鹏城也不算大,称为城中心的不过那么巴掌大的地方。 江拾月在沙玉的带领下在汽车罢工的前一秒到了加油站。 说是加油站,放到新世纪还不如一个那种加油的黑作坊大。 不管如何,加满油江拾月好歹松了口气,终于也有闲情逸致在这片逛逛。 江拾月站在主街上,心情很复杂。 又像刚穿过来时那样有种时空上的错乱。 在江拾月的记忆里,脚下这片土地寸土寸金,是一座繁华的一线城市,是漂泊的年轻人想努力扎根的大城市。 江拾月站了会儿,突然笑了。 沙玉纳闷道:“月月姐,你笑什么?” 江拾月摇摇头,“没笑什么。走,带你喝早茶去。” 她笑,她脚下的土地在新世纪,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都买不到一平方。 而现在,她可以买下这条街。 不过,上天总是公平的。 哪怕她穿越而来,有金手指,现在还有三十万现金。 现在的三十万按照某位经济学家给出的1:220的换算,相当于新世纪六千六百万。 六千六百万在新世纪都能买得起豪宅,可惜在这里依旧买不到一平土地。 因为法律不允许土地买卖。 南方人对早茶并不陌生。 有钱人有有钱的喝法,穷人有穷人的喝法。 沙玉家里条件不算很好,早茶喝过不少,倒是头一次到这种地方来喝茶。 这两年鹏城发展特别快,尤其是港口新建之后,来往贸易的需求越来越多。 就好像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小朋友,身高突突直蹿,但身上的衣服、鞋子却小了。 衣服上露手,下露脚,鞋子裹脚,不能跑不能跳。 鹏城的地方官特别想换掉不合身的衣服和鞋,怎奈一来囊中羞涩二来市面上卖的衣服都没合身的。 在这座城市里发生过特别特别多的第一次。 有第一批商品房。 有第一宗土地买卖。 有第一高楼。 曾创造了世界第一速度。 还有很多很多第一次。 江拾月眼睛渐渐亮起来,既然老天给她机会来这个时代一回,她为什么不玩把大的? “小玉。” 沙玉抬头,嘴里塞着半个豆沙包,不解地望着江拾月。 “你想住新的宽敞的房子吗?想不想有一间自己的房间?” “想啊!做梦都想。”沙玉允着自己的手指,“不是,做梦都不敢想。” 别说有自己的房间,能有一张自己得床她都得做梦笑醒。 江拾月拍拍沙玉的肩,“小丫头,你记住了,敢想才有可能。” *** 因为队长他们都要上工,晚上才能回来,江拾月带着沙玉在鹰城逛了半天,买了很多吃食回去。 晚上沙海看见江拾月还十分意外:“江姑娘你怎么还没走?” 说完大概又觉得这话有点轰人的意思,忙补充道:“我不是轰你。” 江拾月笑:“我知道。我留下是有点事想跟村里人商量。” 于是沙海一头雾水的去找了队长,又跟队长一起集合了村里其他干部到队部开会。 虽然现在沙家村没有地,官名是沙家生产大队,也配备了副队长、会计以及七个小队的队长等职务。 但,沙家村不是传统的生产大队,空有配置又无土地,真正能说上话的只有大队长,也就是原来的村长。 一行十一个人围在会议桌前,除了大队长之外,其他人都一头雾水的看着江拾月。 实在不明白这个开小轿车迷路的姑娘还不走。 江拾月站起来向大家鞠躬致谢,“昨天迷路很感谢大家的帮助,尤其是大队长和沙海哥的收留。” 大队长摆摆手,“举手之劳。” 沙海只是普通社员,没出席会议。 “其实今早我就应该离开返回花城,但是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也想为大家做点什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落在江拾月脸上,都好奇她能为他们做什么。 “我帮你们建一个新的村子怎么样?” 几位村官脸上明显有些失望。 大队长摇头,“江姑娘,你的心意我们领了。我们村一共就这些地,别说建新的村子就算建一栋新房子都没有地方。” 要不然江拾月的车也不会卡在胡同里。 昨天沙海家一家人进出都是扁着身子从缝隙里过去的。 他们胡同总共就一辆小轿车的宽度,更何况是家里? 家家户户都是人多房少。 其他几个干部纷纷附和,虽然失望但是江拾月这么知恩图报他们还是很欣慰。 “怎么没有地方?”江拾月道,“地方还是有的。咱们现在是平房,家家户户生活的局促,倘若都推倒重建呢?建成一栋栋四五层的高楼,是不是家家户户都宽敞些?”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然后爆出哄堂大笑。 “江同学,你真会开玩笑。建一栋房子几个钱?建一栋楼多少钱?把我们村的人都卖了也盖不起一栋楼。” “你说得这事我们镇上领导也考虑过。可是一算几百万只能罢了。” “就是,机关干部还有没分到房的哪能轮到我们这些老百姓?” “江同学,咱不说盖一个村就算盖一栋楼也要几十万吧?你说你是个大学生,一个学生仔哪里能有这些钱吗?” “……” 江拾月静静地听着。 其实不管说什么怎么说,他们的意思就一个,就是不相信江拾月能重新盖个村给他们。 江拾月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才开口:“能不能做到,怎么做到,是我需要考虑的问题。我今天留下来就是想问你们,想不想要新房子?愿不愿意搬新房?” 几个干部都点头。 “肯定愿意!” “当然愿意。” “你要真能给我们弄出来新房,我们把你当菩萨供起来。” 第330章 机会常有而钱不常有 江拾月是最后一个到寝室的。 虽然她上学期就搬出宿舍了,但宿舍里也没其他人搬进来,一直给江拾月留着一张床。 偶尔上午下午都有课她会在宿舍休息一会儿。 江拾月提着满满一布包土特产进了宿舍。 宿舍的姐妹们纷纷拥抱江拾月。 “月月,你总算回来了!” “月月,传达室大爷来找你两回了,说你老公打电话问你到没到。” “吓得我们都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刚还在这里商量怎么去找你呢!” “……” 江拾月见大家都不拿特产纷纷围着她嘘寒问暖,心里一片热乎。 把迷路的事简单说了说。 大家见她没事这才有心情叙旧。 一边收下江拾月给他们的特产,一边把自己从家里带来的特产分给江拾月。 腊梅拎着一小块腊肉给江拾月,“你现在自己在外面有房子有厨房的,这肉给你能做来吃。” 侯静茹塞给江拾月一只风干的板鸭,“这是我们那边的特产,月月你尝尝。” 刘娴羞羞答答地递给江拾月一只扒鸡,“这是我们家乡的特产。” 马关彤皱着眉,“你们这样我都不好意思往外拿了。” 她带的是一些酸菜。 江拾月笑:“这多好?炖肉可少不了这个。” “就是。你好歹有土特产可以分享。我呢?”孙雪珍苦笑,“我一个本地人实在没什么特产拿给你们。” 江拾月在孙雪珍手上轻拍,“雪珍姐,话不能这么说。咱们放寒假的时候往家里的带的花城特产可都是你准备的。总不能你寒假前给一回,寒假回来再给一回吧?” “对!” “就是!” “雪珍姐,你呀就是想太多!” “……” 几个女生寒暄了阵儿,江拾月就要回家。 “一会儿就九点了,陈山河再打电话我不接他该着急了。” *** 江拾月回到小白楼,李笑已经在里面了。 “笑笑?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江拾月很意外。 李笑腼腆地笑笑,“我寻思明天就要正式开学,你这两天准得回来。这房子一个来月没住人落了不少灰,我提前过来打扫打扫。” 江拾月看见家具上一尘不染,地上还有刚刚拖过地的印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递给李笑,“笑笑,新年快乐!” 李笑两手不停地摆,“不不不,这我不能收。再说,月月姐,红包你年前给过了。” “不一样。那是过年的红包。这是压岁钱。我比你虚长两岁,给你压岁钱应该的。” 李笑又推辞了一番,才不好意思地收下。 恰好,家里的电话响了,江拾月自己坐到沙发前拿起听筒。 电话是陈山河打来的。 他听见江拾月的声音明显松了口气。 “怎么这么多天才到?路上出事了?” “不算吧?!就是迷了路。”江拾月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听筒上的线圈,“不过也算因祸得福。” “嗯?” “我之前跟你提过,我这学期会到鹏城考察看看适合做什么生意。” “嗯。你说想开个厂。” “是啊!现在计划有变,我想直接干房地产。” “啊?” “我跟你说过,未来一段时间最赚钱的行业是房地产。” 自从两个人开诚布公,江拾月说了自己来自新世纪。 陈山河开始确实无法接受这个说法。 但是江拾月拉着他跟他说了很多未来的事情,陈山河这才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可你也说了房地产赚钱多是因为本钱多,动辄几百万几千万。你……咱只有三十万,还干不来房地产。”陈山河适时改口。 因为江拾月不喜欢他提到钱就跟她你我。 “是,本来是想着过两年再搞。但是,这次我迷路误进了沙家村,我觉得是个机会。” “你不说从今年起遍地都是机会?还说机会常有,钱不常有。” 江拾月:“……” 单手掐腰质问陈山河,“陈山河,你打电话就是为了来给我泼冷水的?” 陈山河:“……” “我错了!媳妇儿说什么就是什么,说能做就能做。没钱我给你弄去。” 江拾月被逗笑,没好气道:“你要说你开着飞机载着我到天上转一圈我信。甚至你说你弄架飞机给我我都信。但是弄钱?还是几百万的钱。那太为难你了,还不如让你开着飞机去撞敌国指挥大楼。” 陈山河:“……” “那不能。我不等靠近就被人打下来了。” 江拾月:“……” 要不然说直男这种生物就该打光棍呢?! “月月。” “在呢。” “我想你了。” 江拾月弯起唇角,“我也想你。” 算了,直男就直男吧! 花点时间朽木也还是能雕的。 *** 许久没上课了,江拾月还有些不适应,哈欠连天。 对她来说,除了专业课其他都课不用上都能拿优秀。 至于专业课…… 江拾月低头看了看书本上的字,只觉得字认识她,她不认识字。 她当初选这个专业是想着以后做些精细工程。 比如造飞机需要的零件或者航母上需要的零件。 再或者等未来进军人工智能领域不至于什么都不懂。 江拾月曾经在网上看过,同样是电气焊,一般的人都是焊铁,但是大学里学的某个相关专业是精细焊,焊一些用放大镜才能看见的精细小零件。 就因为这,江拾月才想着学轻工程专业。 然而她不知道78年的专业和08年的专业有些虽然是同一个名字但不是同一种东西。 就像她学的这个同比的话,不至于焊铁但是也绝对焊不了飞机上精细小零件。 总而言之,由于整体技术落后连带教程也偏落后,对江拾月来说学得有些鸡肋。 一节课里有大半截课都在走神。 直到视线被阻,江拾月才回过神。 看见眼前放大的脸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挪,碰到后面的桌子边缘硌疼了背,难免又龇牙咧嘴。 “江……江同学,你没事吧?哦,新年快乐!” 江拾月揉着背,“许珂同学,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对……对不起。”许珂红着脸道歉。 第331章 我们宁愿像牲口一样站着睡觉 “是实验室又缺钱了吗?”江拾月追问。 “不……不是。”许珂忙摆手。 他们的实验室花钱跟流水一样。 他来找江拾月,十次有几次是来要钱。 “这回来就是给你拜年的。”许珂把放在脚边的特产递给江拾月,“这是我从来家带来的,你尝尝。” 江拾月道了谢,从桌洞里掏出自己从银城带来的特产,“你不来找我,我也是打算下课了去找你。新年快乐!希望今年咱们都心想事成。” 距离春节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但是这年头年味过浓,人们把春节看作最盛大的节日。 只要不出正月,跨年未见的亲戚朋友总是会再道一句“新年好!” 不像陈山河他们,过节也跟任务一样,到时间对联灯笼挂上,大年初七再齐刷刷撤掉,年味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许珂没江拾月这么多感慨,犹豫了下还是开口:“按理说现在应该跟您汇报,怕不成的话让你空欢喜一场。但是过年嘛!还是想说点儿让你高兴的。” “嗯?” “手机研究有点进展了。” “啊?”江拾月眼睛本就黑白分明格外大,现下更是两眼瞪得溜圆,“有进展了?什么意思?” 许珂被江拾月这么看着忍不住挺直背脊,但,心里却虚了三分。 “我们现在能做到把文字信号转化成无线电波到基站了。” “那好呀!”江拾月开心地双手一拍,拉着许珂,“走,我请你吃饭去,咱们边吃边说。” 许珂来不及拒绝就被江拾月拖走。 江拾月这一天课多,只能中午吃食堂。 许珂挤进人群打了两份饭回来,放在桌上,才腾出手擦汗。 江拾月显然对吃的没什么兴趣,巴巴地看着许珂,“你刚才什么意思?是说咱们的手机能实现通话了吗?” 许珂低下头,抬手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道:“不是,就是跟之前的对讲机比又进步了些。大哥大是把语音信号实现无线电传输,我们只是在语音的基础上又加了模块……其实就是相当于文字版的对讲机。” 江拾月心里并不失望,要知道最早的大哥大都是十年后才在有钱人家普及。 但是,第一台大哥大其实是73年就被研发出来了,只是鉴于种种原因无法量产普及。 许珂要是只小半年就做出来,江拾月反倒惊奇,她笑着鼓励许珂,“这已经很棒了啊!你们真厉害。” 谁知道许珂还是摇头。 “说起来惭愧。我们一帮所谓大学生还不如你们家小孩子厉害。之前我们研究到其中一步,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还有不少钱都迟迟无法再进一步,还是小阳阳提醒我们的。” 不过阳阳到底年纪小,更多的是纸上弹琴,具体的数值都是许珂他们一遍又一遍的实验才得出来的。 说起阳阳,江拾月半点不谦虚,“那是,我们阳阳可是个小天才呢!” 许珂:“……” 一顿饭交流下来,江拾月明白了许珂的意思,接下来的实验会更难,而且失败率极高,花费极大,所以许珂刚才才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江拾月听笑了,“我知道你担忧什么。这手机是我要做的,无论成败都由我担着。而且我看中你的人品才愿意跟你合作。俗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跟你合作自不会怀疑你为了贪污钱编借口来哄我。以后跟我说话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许珂更不好意思了,“是我小人之心了。” 其实手机研究的进程年前就有眉目,当时许珂就想来给江拾月报喜。 实验室其他人拦住许珂,劝他不要说。 说怕以后实验成功还好,若是不成功岂不是成了骗钱。 许珂当时就说江拾月不是这样的人。 但是同学说的句句在理,他还是被劝动了,犹豫着就到了寒假。 在家一个月,他坐立难安,总觉得不跟江拾月说不好,但是说了又怕她多心。 今天见了面还是忍不住告诉她实情。 江拾月只问了许珂劝他的同学姓谁名谁之后就没再多说什么。 *** 眨眼时间到了夏天。 老人随手一画,鹏城整个城区拉起一道高约两米的铁丝网,进出都需要通行证。 很多几十年后闻名天下的大佬,这会儿还在铁丝网上钻洞呢! 江拾月仗着自己有金手指,早早在鹏城置办了房子,有居住证,来去自由。 但是,鹰城沙家村的事却迟迟没有进展。 没有进展是对江拾月而言,对沙家村来说是直白拒绝了江拾月。 江拾月趁没课再次开车到沙家村。 沙玉接待的江拾月。 “拾月姐,你怎么又来了?”她东张西望见没人注意赶紧把门关上,“一会儿大人们都下工回来。要是看见你准又轰你走了。” 江拾月苦笑:“就是再轰我几次我也还是得来。” 沙玉给江拾月搬了个马扎放在风扇下让她凉快,又去井里把西瓜捞出来,切了几片放在盘里端给江拾月。 “月月姐,我们村里的大人都不领你的情你干嘛非要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江拾月不答反问:“你觉得我做的是好事?” 沙玉想也不想就用力点头,“当然!让我们以后住得宽敞还不好?” “那你也听大队长……不是,村长他们说了,我给你们盖房子也是有前提得。” 托小岗山村的福,已经不少生产队又开始恢复行政村制度。 像沙家村这种已经没地的村庄就是第一批恢复的。 大队长又变成了村长。 沙玉犹豫了下,还是点头:“月月姐,想盖房子必须动我们老祖宗的坟吗?” 沙家村现在剩下的这些集体地,一半活人住,一半死人住。 三百多户活人人均占地面积比死人小太多。 最好的办法就是迁坟。 但是沙家村像名字一样,村里绝大部分人都姓沙,家家户户都有或远或近的亲戚关系。 坟地里埋的是他们沙家村所有人家几辈的祖宗。 哪来肯同意江拾月的建议。 第332章 难民营VS高档小区 江拾月吃完一块西瓜抹抹嘴,脸上一片舒爽,嘴上却叹息一声:“是呀!必须得动老祖宗的坟。” 她又不是做慈善的。 不管沙海还是村长说到底也没真帮她什么,充其量就是没为难她。 江拾月吃的用的买了一后备箱给他们,滴水之恩也算是还清。 再喊着报恩说要盖楼大半是冲商业价值来的。 只有村民们都同意盖房子,政府也支持这事,她才好往下进行。 现在地方上的态度肯定是支持沙家村盖新房,只是一给不出钱二给不出地。 至于沙家村,村民们对盖楼房这事都很支持,只是思想迂腐,不肯动他们的睡觉的地方。 也许最早的沙家村老祖宗埋葬时是看了风水选了地方,但这么多年过去,除了八辈子老祖宗之外,剩下的哪还有风水可言?就是在老祖宗跟前找块空地埋上。 说白了就是捡老祖宗不要的风水里再挑块风水好的。 尤其是最近两年,沙家村集体用地就这么多,能埋的地方都埋满了,再埋就是见缝插针。 风水不风水的,哪还有那么多讲究? 俗话说饱暖思淫.欲,吃不饱穿不暖时什么都不是。 沙玉年纪小,脸上藏不住事,失望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她很清楚,老祖宗的坟肯定是不会让动的。 但是作为一个睡觉都困难的年轻人,她的思想没那么迂腐,咕哝道:“活人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还管死人痛快不痛快!” 江拾月:“……” *** 江拾月被村长指使人推出村口。 “我念你一片好心最后一次警告你,以后别来我们沙家村了!”村长铁着脸警告。 江拾月差点被推了个趔趄,搓着被推疼得胳膊,忍气吞声地朝村长喊:“行!你答应我再开一次村干部会,我就再也不来了!” 她又不是没脾气,三番四次被拒绝还觍着脸来。 鹰城虽不大总不能只有一个沙家村。 当然,冷静下来江拾月会叹息,确实只有一个沙家村符合条件。 在土地不允许买卖甚至租赁的前提下,想借拆迁干房地产确实限制条件颇多。 这是蚕蛹破茧前最难受的时候,想飞没有翅膀,偏生身体越来越大,小小的茧房装不开它。 这三四个月来,江拾月经常往来沙家村。 村里的村民们都认识她,也知道她来的目的。 都纷纷跟在后面往村支部走。 江拾月听见身后传来不断地议论声。 “小婶,你觉得拾月这事能成吗?” “能成什么?光她要挖老祖宗坟这一条就过不了。反正我第一个不同意。”小婶今年八十二。老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 她可不想或者没地方睡觉死了还没地方埋。 “我倒是觉得挺好。你们想想,家家户户能住新楼房,不能说一人能摊一间房,但总归一人总能分一张床。比现在一家好几口睡在一个屋连身都翻不开强。” “就是,我家根生和苗叶都大了,眼看就得分房睡。就我家那点儿地方往哪分?再分就得分到厨房厕所去了!我觉得这小江姑娘主意挺好的。咱们这么做太寒人家心了。” “寒什么心?你当那小丫头真是菩萨转世呢?那丫头猴精猴精的,属于无利不起早的人。咱们沙家村对人家多大恩情值得人家不管脸皮被咱们骂走一次又一次还觍着脸上门?指不定憋什么坏呢!” “说得也是。不过是走错路……” “……” 江拾月听得撇嘴,心道:果然姜是老的辣!一语中的。 *** 这是江拾月第二次来村支部的办公室。 不大的房间里围的满满当当。 村长不情愿地坐下,敲着桌子催促:“小江,你有话快说!我们下午还得去上工呢!” 言外之意就是江拾月没戏。 已经被拒绝很多次的江拾月不以为意,也不再废话,直接从自己随身的包包里取出几张照片,还有浆糊,啪啪几下,把照片拍在墙上。 她一边擦着手上的浆糊一边朝照片示意:“大家可以先看看。黑白照片是我拍的咱们村子。彩色.图纸是未来拆迁后的沙家村。” 所有的人都看向照片。 村子现在的照片他们半点不陌生,拥挤、破败、脏乱。 尤其是江拾月不知道从什么角度拍的照片,看起来都像战时的难民营。 还有几张照片是坟地的特写。 一片荒草地里大小坟头密密麻麻,跟村子的照片摆在一起,有点诡异,看得人瘆得慌。 围观人群里不知道谁打了个哆嗦,“我咋看得汗毛倒立呢!” 他旁边的人指着彩色的手绘效果图道:“那你看看这边。” 效果图上高楼林立,被漂亮的院墙围在里面,干净的柏油路面上有来往的行人和玩耍的儿童。 院子里还有供人们休息的连廊和长椅。 晚上的效果图更温暖,家家户户亮着灯,小小的窗户里有人家吃饭,有人家辅导孩子写作业,有小两口窝在一起嬉闹。 “这房子看着真好!” “是啊!要是咱们能住上这样的房子就好了!” 有人直接转头问江拾月,“江姑娘,按照你说得,我们村子拆了以后重新建完就跟这图一模一样吗?” 江拾月点头,“大差不差,可能细节上会有些差异。因为我不是设计师,画图的时候可能有考虑不周的地方。但整体大概就是这样子。” “真好!要是我们家有这么一套房子该多好?” “我也想要。” 眼尖的村民们一边倒的往江拾月那边站,村长重重拍了下桌子,“好什么好?你们倒是好了,不怕今晚睡觉的时候自家祖宗托梦骂你们不孝?你们只看见楼好了,还能看见老祖宗的坟吗?” 众人仔细一看,才发现确实没有坟的踪迹了。 事实上看位置的话,这个小区正好是建在坟地上,原本村子的位置也建了一片楼,看起来更高更漂亮。 “对哦!江同学,我们家祖坟哪去了?” “就是!怎么还能在坟地盖房子呢?多吓人?!” “这旁边的楼是做什么的啊?” “那楼怪好看的也是给我们村建的吗?” “我也更喜欢旁边那片。” 第333章 们谁能拿出来这个钱? 江拾月等到大家吵的差不多了,才起身从墙上揭下来两张图纸。 一张是沙家村未来的新房,一张是备受大家好评的小区图。 浆糊还未干,图纸湿哒哒的。 江拾月捏着纸两角朝大家示意:“请大家稍微安静下,我给大家详细介绍一下。” 围观群众难得配合,很快安静下来巴巴地看着江拾月。 江拾月先甩了甩手里沙家村的图纸,“这是未来的沙家村。我算过,咱们村三百多户人家,每家最起码都能分个五六十平的房子,两室一厅或者三室一厅。当然,我说的这个每家每户,不是按现在的户口,我的意思是分户以后。 我知道咱们村有些人现在是三世甚至是四室同堂,到时候如果不想住在一起都可以分开。当然,具体怎么分还得按照现有居住面积以及人口综合考虑。可能部分人家还需要补一点儿差价。”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是没人提出反对,觉得特别合理。 江拾月目光扫过众人,轻勾了下唇,“看起来大家对未来居住的地方没什么意见,有意见的是这里。” 她食指点了点小区角落一个看起来很漂亮有些复古的二层小楼。 “拾月姐,这是哪里?”沙玉忍不住开口,“是图书馆吗?” 江拾月摇头,指了指在远处看不清的两个字:“祠堂。” “祠堂?” “对。”江拾月点头,“我知道大家现在反对拆迁最大的原因就是不想动祖坟。说句惹挨揍的话,就算现在你们不愿意拆,明年后年最多三五年迟早会拆。 你们可以拿孝道来跟我一个外人掰扯,但是有一天是国家下令你们还要反对吗?” “怎么可能?国家怎么会管个人祖先埋在哪?” “就是!就算是国法也不能不讲人情吧?” “……” 江拾月双手平举在胸口往下压,“大家听我说完。都知道现在国家鼓励火葬,按照现在的势头再过三五年一定会强制推行火葬。不管怎么没的往火葬场一推再出来就是这么小一盒。” 江拾月两手外扩按照骨灰盒大小比划了下,“这么小一盒却占方圆两米的位置,是不是很浪费?” “是挺浪费的。” “她怎么说什么你都信?国家什么时候强制推行火葬了?别听她忽悠。”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听我大姑家三外甥的表舅说,现在确实在大力推广火葬,未来很有可能会强制执行。” 江拾月暗暗翻白眼,这有什么好骗人的。 八十年代就开始强制火葬,只是她不记得具体哪一年。 村长显然也听进心里,示意大家安静:“听她说完。” “咱们沙家村,往上数几代就是一个祖宗。共用一个祠堂也没毛病。大家看……”她在祠堂的位置比划了下:“我留了足够的空间,以后可以放骨灰盒也可以供牌位。逢年过年大家该怎么祭奠怎么祭奠半点不影响……” 江拾月把祠堂的好处跟大家掰开了揉碎了细细说了半天,说到口干舌燥。 还是沙玉比较有眼力见儿,递给江拾月一杯水。 江拾月不客气地一饮而尽。 村长指着江拾月手里的图,“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按照你说得这样,我们是不是用不着迁祖坟?你这个小区占我们宅基地不过一半的位置,我们现在的地方足够大,用不着动用祖坟啊?你给两张图两个不同的楼房设计是什么意思?” 江拾月看看空掉的杯子,顿时又有点头疼。 嗓子刚润过来又得长篇大论。 “各位沙家村的爷爷奶奶、叔叔大爷、婶子大娘、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我就问你们这盖楼是不是得要钱?” 众人齐刷刷点头。 “你们能集资出钱盖楼吗?” 众人齐刷刷摇头。 沙海忍不住问江拾月:“你不是说会帮我们盖楼吗?” 江拾月:“……” “海哥,你数数这是多少栋楼?盖一栋楼多少钱你知道吗?你看我像是有这么多钱的人吗?” 沙海讪讪地闭上嘴。 是啊!盖几间房都要几千块,何况盖这么多栋楼。 这都是不是几万块的事。 恐怕得要个几百万块。 “我给大家算一笔帐,像沙子水泥这些,市价你们都清楚我就不说了。除了建筑建材还要雇佣工人,你们自己都在工作知道一个工人一天要开多少工资。还有各种手续文件审批的费用,拉拉杂杂,一个平方大概要三百块的成本吧?一万平方就是三百万块。敢问在场的大家,谁能掏出三百万块?” 众人齐刷刷摇头。 江拾月心想何止你们掏不出来,地方上都拿不出这个钱。 地方上没有钱给工人盖宿舍,迫不得已才借口贸易补偿跟香江的房地产商盖了第一批商品房。 地方上免费把土地给房地产商使用,除却给原村民安置房以外,还要给地方一部分钱,地方上还要为买房的人提供落户等政策。 “所以……”江拾月拿起另外那张更豪华一些的图纸,“这些房子盖起来是要往外卖的。卖出去赚来钱来给大家伙儿盖房子。” 这话听起来好像没什么毛病。 但是有脑子比较灵光反应快一点儿的提出疑问。 “土地、房屋都不允许买卖,你怎么盖房子往外卖?” “就算你这办法可以,凭什么我们的房子要盖在坟场?” “……” 江拾月又干了一杯水,清清嗓子再次开口解释。 “咱客观来说,请问让你们花钱买盖在坟地上的房子,你们会掏钱买吗?” “不会。” “反正我不买。” “就是,我也不买。” “听着都瘆人,我也不买。” 也有反应快的,怼江拾月:“既然大家都不喜欢为啥你让我们的房子盖在这里?” 江拾月等得就这个问题。 显然,大家也都想知道这个问题。 “第一,这是咱们沙家的祖先。祖先在选风水时是不是得考虑子孙绵延的事?” 大家点头。 “咱们村的村民绝大多数都是一个祖宗。所以是不是都在老祖宗庇佑的范围。”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没什么毛病。 江拾月心里翻白眼,心想,老祖宗保佑要真有用,你们会被逼到快要睡厕所的地步了吗? “这片坟地,对其他人来说是不吉利的象征,是路过都要远远避开的地方。可对咱们沙家人来说是福地。” 村长挑了下眉,到底没说什么。 人群里有人小声嘀咕:“就算绝大部分都是沙家人,那不还有一部分不是沙家人的?总不能也都认了沙家的祖宗吧?” 再同姓的村里也总有那么几个外姓。 压力再次给到江拾月。 还好,跟沙家村的村民打交道这几个月以来,早在他们一次次的抗议中,集齐了所有的问题,并且找到了解决之法。 “首先呢!我想说大家都在沙家村生活了不止一代人,早就是一家人,把先人供奉在一起也没什么毛病。当然,有些人会在意这些细节。我也为大家考虑到了,这个祠堂旁边单独隔出了几间房,有单独姓氏需要祭奠的,可以申请。” “这主意好!” “就是!看不出来江姑娘小小年纪做事这么周全。” “我看行!我觉得这事能成。” “……” 众人叽叽喳喳。 江拾月端看着村长,“村长,你觉得呢?” 第334章 分道扬镳 村长一句话不止把会议室里的人问得哑口无言,连窗外的老老少少都噤了声。 三百万呐! 又不是三百块,挤挤就能拿出来。 窗外不知道谁嗤了声,“没钱弄这么热闹做什么?说得天花乱坠还不是三九天兜头一盆冷水,透心凉?!” 众人面色各异。 有人附和,有人失望,有人开心,有人悄然离去。 江拾月不动声色地把村民们的神色收尽眼底。 等村民们声音渐小,江拾月才开口:“所以,我才站在这里。” 大家齐齐愣住,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不知道谁心直口快回了句“江姑娘你要出这钱?” 江拾月摇头,“我拿不出三百万。钱的事我可以想办法去凑,这个大家不用愁。我希望大家慎重考虑一下,如果村里人都同意拆迁,其余的交给我。” 村长道:“这么大的事,不可能说定就定,你等我们开会讨论一下。” *** 江拾月第一次这么开心地从沙家村离开。 这次应该十拿九稳。 从鹰城离开后,江拾月没着急回学校,转道去了港口。 现在没有互联网,很多事做起来不方便,但是同样也有很多漏洞可以钻。 像江拾月,就通过段坤泽和贺天宁拿到了户口和两家公司的执照。 从鹰城到香江坐船到对面就是。 江拾月在对岸淘换了些紧俏玩意赶在天黑前回到花城。 远远地就看见自家小白楼前停着一辆新货车,不由加快了速度。 到了跟前看见李笑和六子忙着卸车。 江拾月把车停好,走上前,“六哥,怎么你亲自来了?” “这批货贵重些,四爷不放心,跟过来看看。” “四爷也来了?” “嗯。在屋里了。”六子指了指客厅的位置。 江拾月挑了下眉,往刚卸下来的货上扫了眼。 这年头包装上没那么华丽,很多单看包装看不出来是什么。 自打这学期开始,她就跟乔四爷合伙儿倒腾些东西。 把花城的东西倒腾到银城去卖,同时把银城的东西倒腾到花城来卖。 乔四爷负责银城的货物售卖、采购,运输的司机和花城的销售。 江拾月负责花城这边的货物采买,偶尔会把自己家的闲置房间当仓库。 其实就最传统的倒爷,赚得是货物差价。 比如说在花城,很多水果低廉,运到北方去就成了稀罕玩意卖个高价。 每一斤里总能赚个几毛甚至是几块钱。 听着不多,但搁不住积少成多。 比如说甘蔗,在南方很多田间地头都种的是,压根不值钱,一根甘蔗才几毛钱,到银城乔四爷一转手一根甘蔗卖一块,赚一半。 一车就能拉两万斤左右,一次就赚一万来块,除去过路费、人工费,怎么也能净赚八九千。 而且,他们倒腾的货物并不只是水果,像衣服、日用品、五金都倒腾。 这三个来月,来回总共倒了差不多有十趟,赚了八万来块。 江拾月拿两成,也就是一万六千块。 这钱对她来说,不算多,但是风险都是乔四爷担着,他自然该拿大头。 倒爷在79年也不合法。 这几趟权当是探路,装的都是小本生意,如果被查被截都损失不大。 几趟下来,也蹚出一条关卡少、安全的路。 乔四爷也是个狠人,看见这生意能做,果断又加了一辆货车,连六子都跟过来押车。 车上的货物先卸在江拾月院子里,码好之后用防水布遮得严严实实。 现在还是票证时代,大宗生意都是国营厂对国营厂。 根本不允许个人做这么大的买卖。 江拾月没说什么先把自己车上倒腾来的稀罕玩意卸下来,拉开副驾驶的门,把东西放上去。 她这次买的这些都是电子产品,比如微型录音机。 人肉带货,种类多,但是每一种数量都不多。 手里这一包,倒出去也值个千儿八百的。 江拾月放好包,随手关上车门,往回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倒回来重新把车门打开,踩着台阶往车里瞄了眼,脸色顿时变得不好。 六子注意到她的动作,忙抢上来关车门,“江同学,你……” 江拾月没理他,转身往房间走,步子间透着明显的怒意。 推开自家门时,力道很大。 乔四爷听见动静,抬头看过来。 江拾月冷哼,“四爷倒是个自来熟的。” 坐在她的沙发上,喝着她的茶水,嗑着她的瓜子。 “看你小气的!”乔四爷抬下巴示意摆在茶几一角的礼物,“不白吃你的。” 江拾月坐在乔四爷对面,脸色依旧不好,“四爷,好好活着不好吗?” “嗯?”乔四爷一头雾水,没懂江拾月没头没脑这么一句什么意思。 “咱们倒卖点衣服鞋子水果蔬菜也就罢了!您怎么还连烟草都倒腾上了?这要出事了能把牢底坐穿。” “坐也是我坐,你怕什么?”乔四爷斜眼看江拾月,“人是我的,车是我得,货大部分也是我得。你怕什么?” 江拾月:“……” 好像是这样。 乔四爷接着道:“再说我胆子大你胆子就小了吗?你一个小姑娘不过才二十岁出头,就敢插手楼市,还怕我这点儿小营生?” “不一样。”江拾月皱眉。 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知道未来经济会怎么发展,但是乔四爷不知道。 她知道房地产将来势如破竹,可乔四爷能看见的是眼前倒卖烟草的巨额利润。 烟草自古利润高。 比如乔四爷从银城带上一批烟到下一个城市就能加几毛卖出去,再从下一个城市买一些本地烟再换一个城市卖。 一盒烟几毛,一条烟就几块,一箱就几百块。 沿途一路买卖,单趟利润就过万。 而且比他们之前倒腾的东西好卖。 基本左手转右手。 江拾月能理解,但是无法接受。 “四爷您就不怕万一吗?” “我干得哪一件不是万一?开黑市就不是万一了吗?现在摆摊的人越来越多,官家基本上也开始睁只眼闭只眼。我其他生意多少也受点儿影响。我本就是个刀口舔血的人,干得自然也都是刀口舔血的事。” 第335章 双喜临门 乔四爷眉毛把手里的瓜子扔在茶几上,拍了拍手,冷声道:“你想过河拆桥?” 江拾月:“……” “四爷,咱俩之前只有桥没有河。” 乔四爷:“……” 江拾月抬手往院子里指了指,“现在倒的货越来越多,我这院子本就不大,堆那么一堆东西越来越扎眼。万一被查到,我藏都没地方藏。” 她是大学生,就在附近上学。 “另外,像您说的,车是你出的,人是你出的,货是你销的,我只是出了点儿钱和力,分两成都算占你便宜。 第三就是,我折腾楼市的事有眉目了,接下来我得重心都会在学校和楼市那边,更顾不上。总不能白拿您钱吧?” 乔四爷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点儿。 “当然,如果乔四爷您愿意的话,我若弄成这楼市您也可以入点股。” 乔四爷面色终于缓和,笑道:“就知道你这个小姑娘不是个怕事的,敢情是瞧不上我这小买卖了。” 江拾月笑而不语。 心道,这明明是我出的主意,怎么还就是你的买卖了? 反正都要拆伙了,谁的也不重要。 留乔四爷吃过饭,等太阳都下山,乔四爷他们才重新装货上车。 院子里码着的货也被乔四爷留在花城这边的人拉走。 江拾月这才松了口气,一回头见李笑气鼓鼓的。 江拾月食指轻轻在李笑脸上戳了戳,“这是怎么了?跟个小河豚似的。” “今天来的这个是什么人呐!祸害起人来半点儿不带客气的。你看看沙发上、茶几上都是瓜子皮。真没素质!” 江拾月拿起扫把跟李笑一起打扫,“素质可能是没有,被人伺候习惯了是真的。放心,他以后应该不会来了。” “太好了!”李笑顿时眉飞色舞,从江拾月手里夺过扫把,“我来,我来!哪能让你干这活。” “别着急喊好。”江拾月松开手,又拿起抹布开始擦桌子,“他们以后都不来,你就赚不到卸车的钱了。” 李笑可不是白帮忙的。 “啊?”李笑确实有些失望,感觉钞票飞着离自己而去。 江拾月拍了拍她,“别怕!姐带你赚大钱去。” *** 6月6日。 一个特别吉利的日子。 对江拾月来说,是个双喜临门的日子。 在阳阳的帮助下,手机研发项目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就在这一天,许珂告诉江拾月,手机基本功能得以实现。 当然,有前提条件的。 就是只能在无线电基站范围内实现一对一通话以及文字收发功能。 但是,还有两个大难题没攻克。 第一个是手机的体积问题。 许珂给江拾月展示的手机比她上辈子见过的最原始的大哥大还要大两倍。 距离便携两个字还是有点距离的。 第二个是通信问题。 就算江拾月穿越前,已经普及的5G信号也离不开运营商的基站。 而79年,无线电基站还无法做到全国普及。 这是个国家性的工程。 已有的无线电基站不是军用就是官用,不可能允许江拾月介入。 所以还得想办法搭上未来的运营商,设法把基站铺开。 这都是很大的难题,除了烧钱还需要足够的人脉资源。 这些,现在的江拾月都没有。 不过,江拾月还是很开心,再怎么说,也比大哥大进入大陆的时间提前了十年。 钱没白烧。 这一学期,江拾月跟乔四爷和路征做生意赚的钱大半贡献给了许珂。 乔四爷是倒卖,算是黑经济。 路征家很多公司都类似合资,都有国家持股,也算国营。 她在香江或者花城挑好货,走路征家得公司过明路跟百货大楼的徐主任交易,再赚一部分差价。 两边加起来江拾月一个月差不多能赚六位数。 光许珂的手机研发一学期就花掉了十万。 江拾月之前组建了两个实验室,另外一个是化学实验室,为了做卫生巾尿不湿的。 这个项目基本上已经结束,开始投入市场。 江拾月作为出资人已经结束出资部分,接下来是等产品上市。 目前,等着教授牵线把研究成果卖出去。 第二喜是沙家村终于给江拾月来电话,表示村民们大部分都同意拆迁。 大部分是指三分之二以上的村民同意。 也就是说剩余三分之一里很可能会有钉子户。 未来几十年都解决不了的难题,江拾月怕自己也解决不了。 不过这都是次要问题。 眼下最重要的是去找官方,说服他们同意补偿贸易。 她目前要做的商品房比她上辈子知道的商品房提前了大概半年。 另外,江拾月又不是房地产行业的,方方面面怕都欠考虑。 还有,资金压力。 当晚跟陈山河通电话时,不免长吁短叹。 “资金的问题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但是盖房子的事我怕是帮不了你。”陈山河道。 他从入伍就当飞行员,真不会盖房子。 退伍的战友多数家庭条件都不是太好,盖房子也只是会盖家里的土坯屋或者砖瓦房,楼房都不懂。 但,为数不多的几个有钱的战友也是真有钱。 江拾月苦笑,“盖楼房跟盖砖瓦房区别太大了。就算能找到建筑工人我也找不到设计师啊!” “设计师?” “嗯。建筑设计师,得先画好设计图,才能拿着设计图去跟地方部门谈判。”江拾月再次叹息一声。 其实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打听。 他们学校也有设计专业,他们这一级的学生还无法独自挑大梁做独立设计,但是很多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之前都是工农兵考进来的,有实际的设计经验。 而且江拾月在学校是个名人,想找人牵线找个能独立设计的教授也不是问题。 问题是,江拾月看不上他们的设计风格,他们不懂江拾月要什么。 毕竟79年,国内的居民建筑多数都是为工人建宿舍,都中规中矩,以筒子楼为主。 江拾月画得效果图更偏向现代风。 不客气地说,她的校友们甚至是教授可能都画不出她要得效果。 第336章 别让姓谢的又跑了 “二叔,国内的我都找不到还国外的呢!”江拾月笑。 现在国内的经济水平以及其他很多技术水平都远远落后于发达国家。 就建筑设计而言,江拾月要得效果图国外设计师做到应该挺轻松。 其实她画得设计图很接近于国内第一批商品房的样式,只是更现代一点儿。 “我如果能找到你怎么感谢我?嗯?”陈山河听见那声“二叔”眼神更深了些。 江拾月怔了下,刚想说“咱们两口子谈什么谢不谢的?”但,听见他拖着长长的尾音顿时红了脸。 夫妻一年,有些话不需要说太明白。 江拾月做贼心虚一般,左瞧右看,确定李笑不在一楼,才捂着听筒小声问:“你想我怎么谢?” “下次见面的时候,要喊二叔。” 江拾月不会天真到觉得他是让她当众喊二叔。 但,私下只两个人的时候,只怕这声二叔她不哭着喊,陈山河都不会饶了她。 她哼唧着跟陈山河讨价还价。 听在陈山河耳朵里,是猫样的声音,又软又娇。 哪怕是独立办公室,陈山河还是忍不住左右看了看,生怕让人听见。 “媳妇儿,我好想你。” 江拾月心里也跟猫挠一样,嘴上却道:“哪里想?心里想还是我‘二叔’想?” 陈山河听得喉结动了动,全身血液不自觉地涌向一处,再开口声音又哑了几分,“都想!” *** 江拾月突然在梦中坐起,怔了半晌,苦笑一声。 大概因为上次通电话跟陈山河说多了少儿不宜的话,她竟然做了春.梦。 江拾月先是一囧,随即轻叹一声。 自打两个人相识,好像还是头一次分开这么久。 久到快一学期没见过陈山河。 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大概还有一个月才能放暑假。 对饱受思念煎熬的人来说,一个月实在太久太久。 如果有民航该多好,随便抽两天时间都能飞个来回。 江拾月不只想陈山河还想阳阳。 跟阳阳的联系比陈山河更多些。 江拾月想找阳阳可以打电话,但是电话要被转接后才能接过去,挺麻烦。 多数时候都是阳阳给江拾月打电话。 阳阳成长很快。 两个科学家的辅导显然比她这个半吊子强很多,阳阳像块小海绵拼命汲取知识。 叶文君特别骄傲的跟江拾月夸阳阳是个移动小书库,并且动手能力十分强。 托江尹青和叶文君还有阳阳的努力,连带许珂都收益颇多,手机的研发进程推进的飞速。 技术上基本上能实现江拾月要的功能,最难的难题是基站建设的问题。 而这些需要大笔的钱。 江拾月做房地产也需要大笔的钱。 就江拾月手里这三五十万块,哪个也做不成。 她轻叹一声,穿衣服起床。 想要把日子过成生活,还得付出更多的努力。 就像上辈子网上说的那样,有钱人是生活,穷人是活着。 江拾月洗漱完往沙家村打了个电话,跟村长约定好时间一起去鹰城房管部门。 李笑一听,举手表示一定得跟着江拾月。 “你不卖衣服了?”江拾月反问。 李笑自打去年卖她从东盛弄回来的衣服,尝到了赚钱的甜头,今年没事的时候,都是自己去批发了衣服摆摊卖。 李笑瞪江拾月,“月月姐你还好意思说?你总自己一个人往外跑也不带上我。害我每次都提心吊胆。上次被我哥知道了还一顿训我。说我这样的要当兵的话属于不等打仗就处死在阵前的。” 江拾月:“……” “不至于这么夸张。” 李笑哼哼,“夸不夸张我不知道。你一个姑娘家老独自出门,万一碰见点儿什么事身边连个帮手都没有。你要真出点儿什么事,我怎么跟天河哥他们交代?就算不交代我也会内疚一辈子!你对我这么好,我的职责又是保护你……总之,你要是再出门不带我,我以后就不做生意了,你去哪儿我跟哪儿。” 大不了去蹭课上。 江拾月自己独来独往习惯了,确实会经常忘记李笑。 十次里有八次都是到沙城后给她打电话说自己晚回家或者不回家。 “行行行!”江拾月被念的头疼,“以后都带上你。” *** 花城到鹰城开车大约两个小时。 到沙家村的时候上午十点。 村长已经早早等在村口。 “村长今天可真精神。”江拾月见面就夸。 村长大概把过年压箱底的衣服都拿了出来,一身深蓝色的中山装,不像新衣服,但是没有补丁,想来应该穿得特别爱惜。 脚上是擦得锃亮的皮鞋,手里拎着一个黑色大皮包。 村长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不寻思出门尽量穿好点儿。咱快走吧!要不然不赶趟。” 江拾月心里嘀咕,这才十点开车十分钟的路程怎么就赶不上趟? 不过也没说什么,拉开后座的车门让村长上车。 现在的鹏城都还是破旧落后,更何况是鹏城之下的小地方鹰城。 房管局,江拾月不太清楚现在这个部门该怎么称呼,习惯性按照上辈子的称呼来叫。 总之负责房子事宜的是一个姓谢的主任。 大概沙家村也是谢主任的心尖刺,反正没见他们。 气得村长把自己爱惜不已的包拿起来往墙上砸了两下。 村长这个包,江拾月上辈子几乎没见过,是一个长方体的黑色皮革包,在江拾月眼里老气到不行,却是现在很多男人出门喜欢拎的。 她眼尖包的一角被砸出一块破皮,嘴角抽了抽。 这个皮革包,村长爱惜的很,出门前估计都打过蜡,跟他的鞋子一样黑亮黑亮的。 江拾月转头对着李笑小声嘱咐道:“笑笑,一会儿有空了,你去帮我买一个村长手里拎着的这款包。” 李笑不明所以,还是点了点头。 村长也看见皮包上的破皮,还有一块凹陷,心疼地脸都扭曲了,一言不发往外走。 刚走了几步,看见一群人跑过来。 领头模样的人还不时催促,“快点!快点!别让姓谢的又跑了。” 第337章 围追分房干部 应该是一群工人,身上都穿着工服。 但又不像同一个厂的工人。 工作服大都是深蓝色,但也有三六九等。 在工人们眼里,最豪华最有面子的工装是制造厂的工人穿的工装。 而这些工人大概就来自制造厂,不过工装上有少许差别,大约不是来自同一个厂。 这群人冲到门口,就被门卫拦下。 但是门卫就一个人,工人有一群人,后面的人趁乱冲了进去。 江拾月见状,二话不说拉着李笑跟进去,村长见江拾月进去了,也掉头跟进来。 谢主任的办公室在二楼。 总共也就二层楼。 然而一群人冲到办公室,见办公室门开着,谢主任却不知所踪。 江拾月跟村长对视一眼颇觉得意外,但那群工人却习以为常。 “姓谢的又跑了!” “还不到下班时间跑不远!” “估计又藏厕所去了!” “再分点儿人去宿舍看看。” “食堂里也去点儿人。” “……” 江拾月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群工人熟练地兵分四五路去堵谢主任。 村长问江拾月,“小江,咱们怎么办?看这样子,咱们就是人找到谢主任他也不会跟咱们谈事的。” 江拾月摇头,“怎么会?我倒觉得,谢主任看见咱们一定会满心欢喜!” 村长:“……” 李笑:“……” 李笑茫然地摸摸自己得后脑勺,不明白江拾月是怎么看出来的。 村长显然也不明白,只是不好意思拉下脸来问。 江拾月也没解释的打算,招呼他们:“走,咱们也兵分三路,看他们谁先堵上谢主任。” 男厕所的方向自然只能村长去。 宿舍江拾月跟李笑也不方便去。 李笑在楼下等着,江拾月去食堂碰运气。 好在江拾月运气不差,跟着几个工人在后厨堵到了谢主任。 确切地说是找到了谢主任。 谢主任是被另外一伙人堵到的。 这伙人看穿着应该是坐办公室的,一个个浑身上下干干净净,还有几个四个口袋。 要知道这年头,各行各业只有干部才是四个口袋。 江拾月眼珠转了转,往后退了一步,找了个最佳观赏位看热闹。 听了一会儿发现这些人不管什么职业,什么官职,来找谢主任都是同一件事,来要房。 谢主任一脸愁相,被围在中间。 “同志们,不是我不给你们分房。咱们鹰城哪还有空余房子是不是?” “要有房子我们何必来找你?” “就是,在其位谋其政。各个单位都无房可分难道不是你们该解决的问题吗?” “对啊!我要是像你一样逃避责任,早被我们单位的人大卸八块了!” “……” 江拾月默默地听着这些人声讨谢主任。 在79年,除了农民,大部分人的住房都是单位负责解决。 达到一定的要求,比如说多少年工龄,就可以分房子。 厂里工人要分房,吃公粮的人要分房,不下车间不吃公粮的也需要分房。 比如坐办公室的、供销社工作的那些轻松岗位也要分房。 分房是各个单位管,但是单位得有房才能分。 现下都还是国有企业,什么都是公家的,盖房自然也是公家的事。 “是是是!”谢主任连连点头,“这个事确实该我们负责。但是就跟你们无房可分一样,我们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就算给你们批了地我也批不了盖房款啊!” 盖不起房,自然无房可分。 大约谢主任在食堂的消息被泄露出去,其余各路的工人都找了过来,把不大的食堂围得水泄不通。 单看人数还以为在这里开大会。 以谢主任为中心,被围成了一层又一层不规则的圆形。 江拾月来得早,占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还顺手抓了两把椅子,等村长和李笑过来,给他们一人一把,踩在椅子上就能看见被围在中间的谢主任。 李笑眼神示意谢主任的位置,小声跟江拾月嘀咕:“这谢主任也挺不容易的。我刚去找他的时候,沿路不是跟人打听谢主任的行踪嘛?有个人劝我放过谢主任。他跟我说,谢主任是真难。厂里没有房跑来跟他要,他就得去跟财政要,跟上级单位要。可整个鹏城穷得叮当响,不管是上级单位还是财政谁都没有钱给。” 谢主任能怎么办?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天天上班躲下班也躲。 大家在单位找不到谢主任就去他家堵他。 吓得谢主任都不敢回家,也不敢住宿舍。 有时候想家了半夜回家看看,要不然就办公室将就一晚上。 他比没有房子住的人还急。 那些人没有房子住,他是有房子也没得住。 最惨一次,被逼得跟乞丐一起在大桥底下挤了一晚上。 村长听见李笑得话,点头:“确实是这样。我们村就因为这样搁置的。我们来找他也是十次里九次扑空。之所以能跟他对接上还是因为上头领导来视察看见我们村实在不像样,训下面,他才来我们村跟我们谈的。” 没有钱谈也没用。 李笑狐疑地看着江拾月,“月月姐,我怎么感觉你还挺高兴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们把谢主任说得越惨,江拾月的眼睛就越亮。 就跟看见猎物的狐狸似的,双眼发绿。 村长闻言瞥见江拾月的表情,多少有些不快。 想着果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对江拾月来说有没有房分,跟她无关。 当然,跟自己也没太大关系,村民们好歹还能挤着住。 江拾月点头,“是挺高兴。原本我还想着怎么说服谢主任,现在这不是来机会了?” 李笑茫然地看看江拾月,再看看食堂里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以及被围在中央眼看就要崩溃的谢主任,实在不明白机会在哪里。 谢主任切身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一人一口唾沫就能被人淹死。 工人们一个个恨不得吃了他,说话间唾沫星子直往他脸上飞,擦都擦不干净。 人们普遍又穷不爱干净,那口气重的他都喘不过来气,眼前阵阵发黑。 他用力跺跺脚,“你们就算逼死我,我也没房子给你们。” 工人们纷纷咒骂,有几个暴脾气地都开始动手对着谢主任推推搡搡的。 谢主任欲哭无泪。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 第338章 我不是来要钱的 在一堆大老爷们中间,江拾月的声音显得格外清脆吸引人。 众人齐刷刷看向江拾月。 谢主任看见江拾月更是一脸茫然。 他似乎不认识这个姑娘。 有人和颜悦色地问江拾月,“姑娘,你是什么人?” 江拾月笑眯眯道:“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但是我知道怎么让你们拿到房子。” 有反应快的,捅了捅谢主任,“主任,这是你们单位的?” 谢主任摇头,“我不认识她,她不是我们单位的。” 但,他跟其他工人一样,用看救命稻草一样的目光望着江拾月,“同志,你是鹏城过来的吗?是上级单位有新指示了吗?” 几十口人都齐刷刷的看着江拾月,一个个活像看见小白兔眼睛发绿的狼。 江拾月就是那小白兔。 江拾月自己都愣住,没想到大家会以为她是上级单位的工作人员。 李笑这次反应倒是快,贴着江拾月的耳朵小声解释:“姐,他们肯定认错人了!不过也不意外,你长得这么好看,白白净净,穿得这么时髦一看就是城里姑娘。你是大学生一看就是很有文化的样子,很像吃公粮的干部!” 江拾月:“……” 她看着像有文化的? 以她对李笑的了解,李笑想说的是她身上有书卷气。 呵! 她这人浑身都是铜臭差不多。 上辈子玩的是金融,这辈子玩得是投机取巧,都是跟钱打交道。 江拾月嘴角抽了抽,尽量藏起尴尬努力礼貌地笑笑,“那个……大家误会了!我大学还没毕业呢!”所以工作不了。 讨伐谢主任的工人们又开始骚乱起来。 “哪来的黄毛丫头多管闲事?” “大学生不好好在学校上课跑到这里来凑什么热闹?” “姑娘,你是来帮家里要房子的吗?” “……” 五花八门的问号都朝江拾月砸过来。 当真是连个标点符号都插不进去,几次张嘴都又闭上。 谢主任似乎比其他人更失望一些,说话语气也不太好,“那你凑什么热闹?竟然还口出狂言说能解决房子的事?!” 其他人一听,顿时想起这句话,再次齐刷刷看向江拾月。 “就是,姑娘,你什么意思?” “你真能解决房子的事?” “……” 江拾月低头看李笑,李笑点点头双手掐着江拾月的腰用力往上一提,把她扔进圈子中心。 来找谢主任的都是男同志,乍然看见江拾月飞过来都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包括谢主任。 江拾月跳进圈子中央,趁着大家没反应过来忙道:“我不敢保证解决所有人的住房问题,但是没意外的话应该能解决一部分人的住房问题。” 住房问题无论什么年代都存在。 这年代不用买房子,同样很多人为了住房发愁。 他们一遍遍去单位找,单位不给解决就来谢主任闹。 一次又一次,次次失望而归。 突然有一天,有个人告诉他们,住房问题可以解决。 大家第一反应不是开心而是质疑。 “真的假的?” “你真能解决我们的房子问题?” “你到底是谁?” “……” 江拾月眼看骚动又起,忙道:“我一定努力解决大家的问题,但是你们得先给我时间把我想到的解决方案报给谢主任,看看能不能行?!” 一开始工人们并不同意,还有人质疑江拾月是来救谢主任,不肯放行。 江拾月反问他们:“你们不信我可以理解,但是,请问你们有更好的办法吗?” 众人再次哑然。 他们来找谢主任不是一次两次,谢主任自己也是往上头跑了一次又一次。 结果从来没变过,除了没钱还是没钱。 现如今,有个人跳出来说她有办法。 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原则,大家都痛快离开了。 反正大家不认识江拾月还是认识谢主任的。俗话说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跑的了江拾月跑不了谢主任。 等人群散开,江拾月笑眯眯地招呼一脸迷茫的谢主任,“主任,你看我帮你这么大忙,你要不要请我吃个饭?” 谢主任:“……” 这是大忙?这是大坑。 她信誓旦旦说能解决住房问题,可没有钱天王老子都解决不了。 到时候她跑了,被工人围追堵截的是他。 腹诽归腹诽,江拾月好歹帮他解了围。 谢主任犹豫了下开口:“江同学,你要不嫌弃的话,尝尝我们食堂的饭菜?” “那我就不客气了!”江拾月随手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谢主任:“……” 倒也不用这么不客气。 没得选,他只能坐在江拾月对面。 李笑见状二话不说坐在江拾月身边。 江拾月招呼还怔在原地的村长,“沙村长,过来坐!” 沙村长:“……” 他可没江拾月这样的魄力敢跟干部平起平坐。 犹豫了下,到桌前,局促地跟谢主任打招呼:“谢……谢主任,不好意思,我们来给你添麻烦了。” “别客气!”谢主任起身跟沙村长握手,“老哥哥,我差点没认出你来!我记得你!” 李笑咕哝:“谢主任真没架子。不像我们村,村长那架势快赶上古代皇帝了。” 江拾月笑。 她上辈子这辈子工作都需要跟不同的人打交道,一眼就能看出这个人什么品性。 谢主任明知道会被围也没喊保安,工人们连喊带吼却没有谁真对谢主任动手。 这就说明谢主任是个好干部。 谢主任把村长按在身边的椅子上,“老哥哥,你们村的情况我清楚。上头领导也惦记着。但是这穷乡僻壤确实没钱。你也看见了我这里整天围着不同单位的人。不怕你们笑话,这个月,我还是第一次能踏踏实实坐在这里吃饭。” 说到这里,谢主任抬头看了江拾月眼。 还得谢谢这位同学。 村长连连摆手,“我不是来要钱的!” “不要钱?”谢主任错愕地看着村长,他们村的情况他是清楚的。 说到底,他们村的捕鱼的营生被断就是为了建港口。本来地方就应该安置好村民的生活。 只是他们实在太穷了。 这事上头领导都提过几次了,说委屈沙家村的村民们。 第339章 因为我有个好老师 村长看向江拾月。 江拾月笑眯眯开口:“谢主任,我这次就是为沙家村的事。他们的情况你都清楚。我现在有个办法能安置村民还能让你们有钱盖宿舍分房。” 谢主任第一反应是先看村长。 村长点点头表示江拾月说的是真的。 谢主任眼睛一亮,招呼食堂师傅单独炒个肉菜端上来。 “江同学,你说说看是什么办法?”谢主任两眼放光。 “是这样的……”江拾月把现代拆迁常见的方法和79年的经济政策结合在一起,细细讲给谢主任听。 无非就是沙家村的土地出让给江拾月,江拾月先盖一批商品房,进行买卖。卖房的钱,一部分拿给房管局,一部分给沙家村盖新房。 在新世纪,可以全是商业操作。地方上想卖某块地就进行招标,开发商竞标拿地盖楼出售。 或者开放商直接跟村里谈合作,买村里的地盖房子盖拆迁房给村民们补贴。 但是,现阶段还不允许土地买卖和租赁。 也因此,那些国外的大资本家才没进来。 江拾月通古知未,自然可以理智地看待这一切,但是谢主任不一样。 当场急眼。 “这怎么可能?”谢主任眉头皱得像要夹死苍蝇,“土地不允许租赁买卖。” 他很失望,感觉江拾月说得不可能实现。 但,又有点心动。 因为,这确实是个好办法,算是一箭双雕。 村长看起来比谢主任还失望,但他也没说什么。 江拾月也没着急反驳,尝了口食堂的饭菜,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就放下了筷子。 她现在的胃被养叼了,多少有点吃不惯这种粗茶淡饭。 她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擦了擦手,慢条斯理道:“谢主任,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谢主任:“……” 他没有。 “谢主任,咱们国家建国后的经济发展就像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很弱小。但是婴儿一天天长大,成了蹒跚学步的稚童,脚上的小鞋子已经跟不上要跑要跳的脚了,这时候该怎么办?” 谢主任抿唇不语。 答案很明显:“换鞋。” “不合适的小鞋会磨脚会走路不舒服会限制脚的生长。就算不换新鞋这双旧鞋也还是会被顶破,露出脚趾。我们缺衣少食,现在严重缺房子都是鞋不合脚的表现。如您所说现在咱们房管处缺钱,没有钱盖宿舍,各个单位的职工都像嗷嗷待哺的婴儿跟你伸手要房。但,没有钱,什么都白搭。” 谢主任静静地听着,沙村长时不时看向江拾月,眼里的敬佩越来越明显。 以前只觉得江拾月撺掇着他们拆迁多少有点别有所图,现在听起来这妹仔好厉害!不愧是大学生! “再说,也没让您卖地。我说的是补偿贸易。这个咱们鹏城不是早就开始用了吗?要不然港口是怎么建起来的?还有现在咱们鹏城现在圈起来做改革试点图什么?” 江拾月摆事实讲道理。 谢主任终于被说动,但是表示这件事他说的不算得向上级汇报。 江拾月知道需要走流程,也知道这个流程是个漫长且烦琐的过程。 点点头表示理解。 临别时,江拾月朝谢主任道谢:“谢主任,谢谢你请我们吃饭。下次我请您。” 她厚着脸皮蹭这顿饭就是为了“下次”。 江拾月早就打好主意,就算这次被谢主任拒绝了也会借口回请再跟谢主任吃饭。 从房管处出来,村长问江拾月:“江同学,这事能成吗?” 江拾月毫不犹豫地点头,“能!但是一时半会儿成不了。在这事定下来之前,我还有件事麻烦你,是关于那三分之一不想拆迁的……” *** 沙家村的事一时半会儿也定不下来。 从花城回来后,江拾月的重心就挪到了建筑设计上。 陈山河认识的那个建筑设计师是他去国际比武上认识的,叫麦克。 麦克服役只是履行义务,早就退伍回家。 虽然陈山河说得比较谦虚,但是江拾月能猜到那个麦克算是陈山河的迷弟。 中间因为敌对关系两个人没联系过,不过去年麦克来国内的时候找过陈山河,两个人重新恢复了联系。 江拾月拿到麦克的电话后,第一时间就联系了麦克。 麦克很痛快就答应了江拾月的请求。 这个痛快当然是因为陈山河。 江拾月掐着时间点到机场去接麦克。 李笑跟在江拾月身边左顾右盼,“原来这就是机场啊?真气派!” 她只去过汽车站和火车站。 跟机场完全没法比。 江拾月闻言目光也在机场扫了一圈,附和道:“是啊!” 现在的机场跟新世纪的机场肯定没法比。 在江拾月眼里也是又穷又土。 漂亮身材好的空姐现在还裹在深蓝色工装里,除了漂亮点儿跟工厂里的工人没太大区别。 而且现在民航还归空军管制,处处透着刻板严肃,江拾月很有些不适应。 好在两个人没等多久,金发碧眼的麦克就出来了。 他看见江拾月举得牌子径直走过来,“江拾月女士?” “麦克先生?” 两个人互相点头握手。 “你的字写得真漂亮!”麦克夸江拾月。 李笑小声咕哝:“老外也说中文?” 麦克听见笑:“对!我是个会说中文的老外!” 李笑:“……” 脸倏地红了。像是当众说人家坏话被抓。 江拾月也很意外,反夸麦克:“你中文说得很棒!” “那是!”麦克一点儿都不谦虚,“因为我中文老师很棒。他叫陈山河。” 江拾月:“……” *** 江拾月载着麦克到她事先订好的酒店。 坐了许久飞机的麦克依旧很兴奋,不停地跟江拾月打听陈山河的事。 但是他学中文时间短,很多时候词不达意。 最后江拾月迫于无奈,改成跟他用英文交流。 “没想到你英语说得这么好!”麦克十分诧异,根据他的经验,国内除了专门的翻译人员或者有国外居住经验的人基本没什么人会说英语,还说得这么好。 江拾月笑道:“因为我也有个好英文老师,他叫陈山河。” 第340章 我请你帮忙传点闲话 江拾月一愣,没想到秒穿帮,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了麦克一眼。 麦克解释:“因为陈山河的英语是我教的。” 江拾月:“……” 麦克继续补刀:“他的英语到现在都不算好。跟你比差远了!” 江拾月:“……” “他学英语没什么天赋但是学设计很厉害!”麦克竖起大拇指。 麦克是一个合格的迷弟,说起陈山河滔滔不绝。 他说刚见到陈山河的时候看不起他,不光看不起他是看不起他们整个团队。 “他们一个个都长得跟瘦猴一样,看着风都能吹倒,怎么可能打赢架?军装也特别土还不合身。看那土……土包子样儿,恐怕连比赛用的装备都不会用。”麦克眯起眼陷入回忆。 当时,所有的参赛队伍都不看好陈山河他们,而且除了翻译他们根本不会说英语。 于是大家都更放肆地嘲笑他们。 随即麦克不知道想起什么,打了个哆嗦,瞬间坐直了身子,撇撇嘴,切换成母语,咕哝了几句。 李笑听不懂,歪头凑近江拾月小声问:“姐,这老外自己咕咕哝哝说什么呢?” 江拾月嘴角抽了抽,从后视镜里瞥了麦克眼,对李笑道:“骂国粹。” 李笑:“……” 不由回头瞄了麦克两眼。 不明白好端端的他怎么突然骂起来? 麦克显然倾诉欲正浓,骂了几句开始给江拾月和李笑讲故事。 有时候说汉语有时候说英语。 江拾月边听还得边给李笑翻译。 大意就是说当时他们那群嘲笑陈山河他们的人很快就付出了代价。 麦克词汇量不足,但是江拾月根据他的语气和前后语境得出,他是想骂陈山河那队人人均八百个心眼子。 说陈山河他们蔫坏,当晚下黑手整的他们拉到快虚脱,偏医生说他们没中毒。 第二天比武的时候,陈山河他们明显落了下乘。 像麦克说的,陈山河他们什么都指着翻译,比赛的规则偏偏只用英文写。 翻译即使做同声传译也还是会稍慢一拍。 比赛时的一秒很可能会决定胜负。 “他们太可怕了!”麦克目光说不出是惊恐还是佩服更多。 陈山河他们输了之后,没懊恼,只是默默退场回房间研究下一天的比赛。 凌晨麦克起来上厕所,正好碰见陈山河。 他竟然没打过这个他以为很弱鸡的男人,被陈山河强行拜师。 “拜师?”江拾月挑眉,“跟你学英语?” 麦克点头,一脸愤愤,“就学了一句。” 李笑追问:“哪一句?” “你们不行!” 麦克说这几个字的时候明显一脸屈辱,江拾月有些好奇,“然后呢?” “然后转过天,比赛的时候他们拿了冠军,站在领奖台上跟我们说的这句话!” 李笑噗嗤一声笑出来。 江拾月也有些忍俊不禁。 “最气人的是他只学了这一句!” “什么意思?”李笑不懂,“这句话怎么了?” 麦克瞪李笑,见李笑一脸茫然没有取笑他的意思,才意识到她们不懂,不情愿道:“因为他们从那天开始再没输过。每次上台都讲这一句!” 这句话像是耳光扇在了其他参赛队伍脸上。 最让麦克难受的是这话还是他教的。 于是,全部比赛结束后,麦克就去找陈山河单挑。 陈山河却不搭理他。 眼看各个国家的队伍就要各自带回,麦克不死心地对陈山河围追堵截。 就是非要一雪前耻。 陈山河并不鸟他。 江拾月知道陈山河这人情绪过于稳定。 姚腾飞在修理营那么挑衅,他也是能不搭理就不搭理。 于是好奇道:“那你是怎么说服陈山河跟你单挑的?” 李笑“咦?”了声,问江拾月,“你怎么知道最后一定单挑了?” 麦克明明说陈山河不肯答应。 江拾月笑而不语。 麦克“哼”了声,宝蓝色的眼珠里倒映着委屈和愤怒还有不甘。 “我跟他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参加比武,等回国我就退役了!如果他不答应我就来你们国家找他,日日缠着他!” 江拾月:“……” 李笑:“……” “然后他答应了!还跟我提了个条件。”麦克咬着牙道,“说我答应教他设计飞机他就跟我比。我当时想着设计飞机又不是设计战机可以教。就答应了。” 江拾月笑,“所以他揍了你,你还得教他设计飞机?不光教他设计还得教他英文?” 震惊爬满麦克的脸,“你怎么知道?” “我是他妻子,当然了解他。” 陈山河那性格,不答应麦克是只想他受辱一次,若答应了麦克得一辈子记得这个教训。 妥妥的“丧权辱国”、“割地赔款”。 此时的麦克还没意识到这句“我是他妻子!”还意味着“狼狈为奸”。 成为麦克下半生永生难忘的痛。 *** 终于到了暑假前。 江拾月在打道回府前又去了一趟沙家村。 这一次她找的是沙海。 沙海一家是拆迁的忠实拥护者,看见江拾月十分热情地把她迎进家门。 沙玉,从冰凉的井水里捞出一个椰子,凿开给江拾月。 “拾月,你怎么过来了?”沙海问。 “有件事还得请你帮忙。” “你说。”沙海痛快地应道。 “距离我们上一次找谢主任已经过去大半个月。谢主任迟迟没回复,证明不顺利。我打算加把火。” 沙海:“……” 六月天,他莫名觉得一冷。 眼前这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总让他觉得深不可测。 当然沙海文化不高,只觉得江拾月小小年纪心计过于深。 “现在整个鹏城缺宿舍的单位实在太多。你在海港工作应该也认识不少人。我请你帮忙传点闲话。” “什么?” “就说,房管处的人说今年务必会解决大家的住房问题。” 沙海:“……” 这怎么可能? 江拾月见他不说话,又补了句,“海哥,你信我!” 沙海咬牙点头,“行,我会想办法把这话传出去的。” 第341章 围魏救赵 江拾月摸了摸沙玉的头顶,“你有没有学过一个词叫‘围魏救赵’?” 沙玉就是运气好的这波孩子。 本来小学毕业就该辍学,恰好高考恢复,初中高中重新开始招生。 鹰城位置特殊,沙海他们都是直面文化差距导致生活差距的。 有文化的人坐办公室,喝茶看报纸就能拿比他们高很多的工资。 当够了泥腿子就希望沙玉能当人上人。 咬牙供她继续上学。 现在义务教育还没推行,上初中是要交学费的。 别看一学期就几块钱,放到一贫如洗的老百姓家里就是一笔巨款。 沙玉点点头又摇摇头,“学是学过。但是不太明白跟传言有什么关系。” 这种话题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的沙海插不上话,就默默听着。 他不傻,知道江拾月会细细解释也是在教沙玉。 “现在咱们整个鹏城住房压力都很大,房管处的人整天急得抓耳挠腮。我找人打听过,像谢主任这样被各个单位围追堵截的干部还有好几个,就连鹏城的骆处长也一样,经常被追的办公室都不敢回,天天就在市领导办公室蹲着。 如果谢主任能解决咱们鹰城单位宿舍分配的问题,可以想象各个单位的工人们有多开心。可是,谢主任现在压根不打算同意拆迁的事,所以他没办法解决。” 沙玉猛地一拍手,“我懂了!这是要通过其他单位给谢主任压力。如果谢主任顶不住讨房人的压力就只能回头来找我们谈拆迁。” 江拾月朝沙玉竖起拇指,“对!你真聪明。” 沙玉开心地跳起来。 沙海听沙玉这么一说,也明白过来,起身拍拍屁.股走人,“拾月,你放心,这事我一定给你办妥了!” *** 安排好鹰城的事,江拾月直奔爱民日化厂。 爱民日化厂是化工系一个学长的老家。 以前能读大学的都是工农兵子弟,那个学长就是从日化厂脱产读书的。 后来江拾月倒腾尿不湿和卫生巾的事他也掺和了一腿。 所以在整个产品研发完毕准备上市的时候,他就回去说服自己所在的日化厂跟江拾月合作。 江拾月出钱建的实验室,还支付给参与研究的学生和教授工资,并且关键思路也是她提供的,所以技术所有权理当归江拾月。 江拾月重心不在卫生巾尿不湿上,所以以专利入爱民日化厂,获得日化厂相关生产线百分之二十的股权,然后拿出百分之五分给了参与研发的校友和教授。 李笑看着大门上扯的红条幅一脸与有荣焉,“姐,你真厉害!厂里为了迎接你还专门扯条幅。” 江拾月享受过制衣厂更高规格的夹道相迎,对这个横幅接受相对良好。 红条幅上写着:热烈欢迎江拾月同志莅临。 江拾月把车停在大门外,跟李笑往门口走。 学长刘庆和一个领导站在门口等着,老远看见她就招手,“拾月,这边!” 江拾月到了跟前,刘庆介绍:“这是我们车间主任张富贵。张主任,这就是江拾月同学!” 张主任下意识把手往裤子上擦了擦,才伸手跟江拾月虚握,“江同学你好!” 简单的寒暄过后,一行人往车间走。 说起自己得工作,张主任自在了许多,话也多了起来。 “江同学,不瞒你说,我们厂这两年效益不太好……”张主任先是对着江拾月吐苦水。 其实就跟制衣厂有点类似。 一来是生产设备跟不上,二是厂里的负担太重。 工人要发工资要解决住宿问题、医疗问题、养老问题,还得建学校供职工子女上学。职工子女到了年龄还得安排工作。 厂里订单根本养不活这么多人,就算订单够多,也不需要这么多工人。 本来一个人的活现在最多的时候五个人干。还干不好。 没办法,很多人为了子女有工作,四十出头就选择退休让子女继承自己得衣钵。 这年月工作岗位是可以世袭的。 然后厂里就得给子女发工资给父辈发退休金,要是子女够条件厂里还得分房子。 就像滚雪球一样,负担越来越重,渐渐厂里有点入不敷出。 “我头发都快愁秃的时候,这小子回来了!”张主任指着刘庆道,“他说你们学校研究出了一种新产品,前景非常好。他带回来的样品我也看过,确实很好。不过,建新生产线对我们来说也是很大的经济压力,我们也是开了好几次会,做了几次调研,才下定决心的。说起来还得谢谢你愿意技术入股。” “张主任您可太客气了!”江拾月礼貌微笑,心想,还指不定谁占便宜呢! 日化厂现在资金不富裕,听说江拾月要技术入股厂里领导都很开心,因为这样,厂里就省下一笔买专利的钱。 江拾月技术入股分文不收,表示只要利润的百分之二十。 那都是盈利以后得事。 可江拾月清楚,买专利是一次性,分红是细水长流月月年年。 张主任领着江拾月往新车间里走,“其实这个车间原来是我们淘汰的旧车间。这回翻新了下进了设备又用起来了。” 刘庆点头,“拾月你放心,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我今年大学毕业就回厂里来了。我以后就专门负责这条生产线!” “真的?”江拾月很开心,“那可太好了!” 刘庆办事,她那二成的分红可有保障了! 江拾月也不藏私,趁中午吃饭的时候,跟刘庆细细说了一些营销上的事。 刘庆听得这么认真,当场把碗和菜往旁边推了推,掏出本来记笔记。 倒是张主任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看看像是听课一样的刘庆再看看同样掏本记笔记的李笑,再看看年轻漂亮出口成章的江拾月。 这姑娘一打眼就是个爱美并且真美的年轻姑娘,最多因为学识有点谈吐不俗。 谁承想她比刘庆还年轻几岁,却把刘庆这帮人收拾的服服帖帖。 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上大学后刘庆眼界高了,一般人很难让他另眼相看。 第341章 围魏救赵 江拾月摸了摸沙玉的头顶,“你有没有学过一个词叫‘围魏救赵’?” 沙玉就是运气好的这波孩子。 本来小学毕业就该辍学,恰好高考恢复,初中高中重新开始招生。 鹰城位置特殊,沙海他们都是直面文化差距导致生活差距的。 有文化的人坐办公室,喝茶看报纸就能拿比他们高很多的工资。 当够了泥腿子就希望沙玉能当人上人。 咬牙供她继续上学。 现在义务教育还没推行,上初中是要交学费的。 别看一学期就几块钱,放到一贫如洗的老百姓家里就是一笔巨款。 沙玉点点头又摇摇头,“学是学过。但是不太明白跟传言有什么关系。” 这种话题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的沙海插不上话,就默默听着。 他不傻,知道江拾月会细细解释也是在教沙玉。 “现在咱们整个鹏城住房压力都很大,房管处的人整天急得抓耳挠腮。我找人打听过,像谢主任这样被各个单位围追堵截的干部还有好几个,就连鹏城的骆处长也一样,经常被追的办公室都不敢回,天天就在市领导办公室蹲着。 如果谢主任能解决咱们鹰城单位宿舍分配的问题,可以想象各个单位的工人们有多开心。可是,谢主任现在压根不打算同意拆迁的事,所以他没办法解决。” 沙玉猛地一拍手,“我懂了!这是要通过其他单位给谢主任压力。如果谢主任顶不住讨房人的压力就只能回头来找我们谈拆迁。” 江拾月朝沙玉竖起拇指,“对!你真聪明。” 沙玉开心地跳起来。 沙海听沙玉这么一说,也明白过来,起身拍拍屁.股走人,“拾月,你放心,这事我一定给你办妥了!” *** 安排好鹰城的事,江拾月直奔爱民日化厂。 爱民日化厂是化工系一个学长的老家。 以前能读大学的都是工农兵子弟,那个学长就是从日化厂脱产读书的。 后来江拾月倒腾尿不湿和卫生巾的事他也掺和了一腿。 所以在整个产品研发完毕准备上市的时候,他就回去说服自己所在的日化厂跟江拾月合作。 江拾月出钱建的实验室,还支付给参与研究的学生和教授工资,并且关键思路也是她提供的,所以技术所有权理当归江拾月。 江拾月重心不在卫生巾尿不湿上,所以以专利入爱民日化厂,获得日化厂相关生产线百分之二十的股权,然后拿出百分之五分给了参与研发的校友和教授。 李笑看着大门上扯的红条幅一脸与有荣焉,“姐,你真厉害!厂里为了迎接你还专门扯条幅。” 江拾月享受过制衣厂更高规格的夹道相迎,对这个横幅接受相对良好。 红条幅上写着:热烈欢迎江拾月同志莅临。 江拾月把车停在大门外,跟李笑往门口走。 学长刘庆和一个领导站在门口等着,老远看见她就招手,“拾月,这边!” 江拾月到了跟前,刘庆介绍:“这是我们车间主任张富贵。张主任,这就是江拾月同学!” 张主任下意识把手往裤子上擦了擦,才伸手跟江拾月虚握,“江同学你好!” 简单的寒暄过后,一行人往车间走。 说起自己得工作,张主任自在了许多,话也多了起来。 “江同学,不瞒你说,我们厂这两年效益不太好……”张主任先是对着江拾月吐苦水。 其实就跟制衣厂有点类似。 一来是生产设备跟不上,二是厂里的负担太重。 工人要发工资要解决住宿问题、医疗问题、养老问题,还得建学校供职工子女上学。职工子女到了年龄还得安排工作。 厂里订单根本养不活这么多人,就算订单够多,也不需要这么多工人。 本来一个人的活现在最多的时候五个人干。还干不好。 没办法,很多人为了子女有工作,四十出头就选择退休让子女继承自己得衣钵。 这年月工作岗位是可以世袭的。 然后厂里就得给子女发工资给父辈发退休金,要是子女够条件厂里还得分房子。 就像滚雪球一样,负担越来越重,渐渐厂里有点入不敷出。 “我头发都快愁秃的时候,这小子回来了!”张主任指着刘庆道,“他说你们学校研究出了一种新产品,前景非常好。他带回来的样品我也看过,确实很好。不过,建新生产线对我们来说也是很大的经济压力,我们也是开了好几次会,做了几次调研,才下定决心的。说起来还得谢谢你愿意技术入股。” “张主任您可太客气了!”江拾月礼貌微笑,心想,还指不定谁占便宜呢! 日化厂现在资金不富裕,听说江拾月要技术入股厂里领导都很开心,因为这样,厂里就省下一笔买专利的钱。 江拾月技术入股分文不收,表示只要利润的百分之二十。 那都是盈利以后得事。 可江拾月清楚,买专利是一次性,分红是细水长流月月年年。 张主任领着江拾月往新车间里走,“其实这个车间原来是我们淘汰的旧车间。这回翻新了下进了设备又用起来了。” 刘庆点头,“拾月你放心,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我今年大学毕业就回厂里来了。我以后就专门负责这条生产线!” “真的?”江拾月很开心,“那可太好了!” 刘庆办事,她那二成的分红可有保障了! 江拾月也不藏私,趁中午吃饭的时候,跟刘庆细细说了一些营销上的事。 刘庆听得这么认真,当场把碗和菜往旁边推了推,掏出本来记笔记。 倒是张主任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看看像是听课一样的刘庆再看看同样掏本记笔记的李笑,再看看年轻漂亮出口成章的江拾月。 这姑娘一打眼就是个爱美并且真美的年轻姑娘,最多因为学识有点谈吐不俗。 谁承想她比刘庆还年轻几岁,却把刘庆这帮人收拾的服服帖帖。 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上大学后刘庆眼界高了,一般人很难让他另眼相看。 第342章 陈山河,你是不是在迁怒我 江拾月上辈子是从客户经理做起的,进入金融行业第一堂课学的却是营销。 事实证明,不管任何行业,销售才是一个公司的顶梁柱。 像江拾月最初做的是客户经理,负责给客户提供合适的理财产品,后来是运营基金,最后干得才是投资。 所谓的客户经理其实也是销售,无非是想方设法让客户信任她把钱交给她打理。 有人说世界上最难的两件事就是把自己的东西装进别人的脑子里以及把别人口袋里的钱掏出来变成自己的。 往外卖东西,不管卖什么都相当于后者。 卫生巾和纸尿裤一样。 张主任听着听着也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 他虽然主要抓生产,但是做到生产部主管之前他也是业务员之一。 知道江拾月随口说出来的这些话含金量有多高,不由幽怨地看向刘庆。 也不知道提醒他也带个笔记本。 他端着架子暗暗认真听,心想回头得找刘庆要一份笔记让那帮业务员们都学学。 本打算坐一会儿就回家的江拾月被张主任盛情挽留吃过晚饭才走。 到家时,周围路灯都亮了起来。 “月月姐。”李笑脸凑到前挡风玻璃上,“是不是有人站在咱们门口啊?” 江拾月眯起眼,“好像是。” “奇怪!以前倒是乔四爷他们经常会来,但是自从他们倒卖烟草后就很少再来咱们这落脚了。你马上就放暑假了姐夫也不可能回来。我哥还在老家……” 李笑掰着手指头,一一细数可能会来的男人,又一一否定。 一直猜到看清那人的面貌。 “麦克?”江拾月落下车窗打招呼,“你怎么来了?” 看起来像是落难王子逃荒,大包小包堵在江拾月家院子门口。 麦克夸张地捂着胸口,“哦!上帝,我还以为来晚一步你已经回银城了。阿弥陀佛,幸好你没走!” 李笑:“……” “上帝和阿弥陀佛不打架吗?” 江拾月“噗嗤”笑出声。 李笑下车把麦克的行李挪开,打开大门,等江拾月把车开进院里,又帮着麦克把行李拎进客厅里。 麦克不请自如,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左右瞧了瞧了控诉江拾月,“月月女士,你实在太过分了!” 江拾月:“……” 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麦克的事,以至于他这么一脸怨妇样看着自己。 “你这房子比宾馆好上千倍百倍,你竟然忍心自己住这么舒服的房子让我在宾馆受罪!”麦克愤愤,“你真是太不够朋友了!亏我为了你千里迢迢离开家乡……” 江拾月听着麦克万字血书,嘴角抽了抽。 麦克嘴里“是人都无法忍受”的宾馆,是目前花城最好的宾馆。哪有他说的那么糟? 至于“千里迢迢为她来”,江拾月也不认同,她承认有陈山河人情的成分,但是设计费她绝对没有亏待麦克。 李笑听不懂英语,给他们泡好茶以后,就静静坐在角落里研究江拾月下午在日化厂讲的东西。 江拾月见麦克的抱怨跟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实在又臭又长而且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终于忍无可忍,“你到底想要什么?” 麦克等得就是江拾月这一句,立马道:“我想跟你去银城。” 江拾月:“……” 就为这事跟唐僧似的念叨她一晚上? “你去银城做什么?” “当然是见我最亲爱的朋友,你的丈夫,陈山河。” 江拾月:“……” 她摇头,“我可以带你去银城,但是能不能见到陈山河我不敢保证。 “为什么?” “因为你退伍了他还没有。” 其实好像也没明文规定不允许当兵的交外国朋友。但是江拾月觉得,依着陈山河狠起来连她都往国安局举报的狠劲,恐怕不会太愿意看见麦克。 就算看也是在外面看,绝对不会允许麦克进大院的。 麦克:“……” “我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见陈山河也不带任何外交性质,我只是单纯的想见见他。” 江拾月松口,“我可以帮你打电话问一下,但是他同不同意我不管。” 麦克摇头,“不不不,无论如何我都是要跟你去银城的。” 江拾月:“……” 麦克打定主意赖上江拾月,明摆着即使陈山河不同意也不行。 到了九点左右,陈山河打过来电话。 江拾月把麦克要跟去银城的事说了。 不说也不行,麦克一直在她身边咋咋呼呼,半点没有要给她跟陈山河独自说话空间的绅士自觉。 好在陈山河并没有反对,只是让她路上小心。 第二天上午,江拾月最后到手机实验室看了下项目进度,跟许珂他们告别后,就载着麦克自驾回银城。 一回生二回熟。 江拾月现在对从花城回银城的路线已经熟悉,最起码不会再走错路。 依旧是白天赶路晚上就近找个旅社休息。 麦克也会开车,只是不太熟悉国内的驾驶规则。 两个人倒着开车,江拾月也轻松了不少。 在第三天早上就到了银城。 陈山河在银城市里的招待所开好了房间,把麦克安顿下来。 麦克见了陈山河,比江拾月还兴奋,上来就给陈山河一个熊抱。 如果不是陈山河躲得快,看架势麦克还能给他来一个贴面吻。 “你先回家。”陈山河把钥匙递给江拾月,“阳阳在家等你。” 江拾月眼睛一亮,她好几个月没见阳阳实在想他,二话不说开车就走。 陈山河:“……” 就他最不重要? “陈山河,我终于又见到你了。”麦克一脸兴奋。 陈山河回头朝麦克笑了笑,“麦克,在我们国家,男人之间表达思念的方式就是打一架。既然你这么想我,那我们打一架吧?!” 麦克:“???” “为什么”还没问出口,陈山河就一拳头朝他挥过来。 麦克虽然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风俗,但,拳头都打到脸前了只能应战。 直到两个人都躺在地上,再也没力气爬起来,麦克捂着脸才反应过来。 第342章 陈山河,你是不是在迁怒我 江拾月上辈子是从客户经理做起的,进入金融行业第一堂课学的却是营销。 事实证明,不管任何行业,销售才是一个公司的顶梁柱。 像江拾月最初做的是客户经理,负责给客户提供合适的理财产品,后来是运营基金,最后干得才是投资。 所谓的客户经理其实也是销售,无非是想方设法让客户信任她把钱交给她打理。 有人说世界上最难的两件事就是把自己的东西装进别人的脑子里以及把别人口袋里的钱掏出来变成自己的。 往外卖东西,不管卖什么都相当于后者。 卫生巾和纸尿裤一样。 张主任听着听着也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 他虽然主要抓生产,但是做到生产部主管之前他也是业务员之一。 知道江拾月随口说出来的这些话含金量有多高,不由幽怨地看向刘庆。 也不知道提醒他也带个笔记本。 他端着架子暗暗认真听,心想回头得找刘庆要一份笔记让那帮业务员们都学学。 本打算坐一会儿就回家的江拾月被张主任盛情挽留吃过晚饭才走。 到家时,周围路灯都亮了起来。 “月月姐。”李笑脸凑到前挡风玻璃上,“是不是有人站在咱们门口啊?” 江拾月眯起眼,“好像是。” “奇怪!以前倒是乔四爷他们经常会来,但是自从他们倒卖烟草后就很少再来咱们这落脚了。你马上就放暑假了姐夫也不可能回来。我哥还在老家……” 李笑掰着手指头,一一细数可能会来的男人,又一一否定。 一直猜到看清那人的面貌。 “麦克?”江拾月落下车窗打招呼,“你怎么来了?” 看起来像是落难王子逃荒,大包小包堵在江拾月家院子门口。 麦克夸张地捂着胸口,“哦!上帝,我还以为来晚一步你已经回银城了。阿弥陀佛,幸好你没走!” 李笑:“……” “上帝和阿弥陀佛不打架吗?” 江拾月“噗嗤”笑出声。 李笑下车把麦克的行李挪开,打开大门,等江拾月把车开进院里,又帮着麦克把行李拎进客厅里。 麦克不请自如,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左右瞧了瞧了控诉江拾月,“月月女士,你实在太过分了!” 江拾月:“……” 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麦克的事,以至于他这么一脸怨妇样看着自己。 “你这房子比宾馆好上千倍百倍,你竟然忍心自己住这么舒服的房子让我在宾馆受罪!”麦克愤愤,“你真是太不够朋友了!亏我为了你千里迢迢离开家乡……” 江拾月听着麦克万字血书,嘴角抽了抽。 麦克嘴里“是人都无法忍受”的宾馆,是目前花城最好的宾馆。哪有他说的那么糟? 至于“千里迢迢为她来”,江拾月也不认同,她承认有陈山河人情的成分,但是设计费她绝对没有亏待麦克。 李笑听不懂英语,给他们泡好茶以后,就静静坐在角落里研究江拾月下午在日化厂讲的东西。 江拾月见麦克的抱怨跟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实在又臭又长而且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终于忍无可忍,“你到底想要什么?” 麦克等得就是江拾月这一句,立马道:“我想跟你去银城。” 江拾月:“……” 就为这事跟唐僧似的念叨她一晚上? “你去银城做什么?” “当然是见我最亲爱的朋友,你的丈夫,陈山河。” 江拾月:“……” 她摇头,“我可以带你去银城,但是能不能见到陈山河我不敢保证。 “为什么?” “因为你退伍了他还没有。” 其实好像也没明文规定不允许当兵的交外国朋友。但是江拾月觉得,依着陈山河狠起来连她都往国安局举报的狠劲,恐怕不会太愿意看见麦克。 就算看也是在外面看,绝对不会允许麦克进大院的。 麦克:“……” “我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见陈山河也不带任何外交性质,我只是单纯的想见见他。” 江拾月松口,“我可以帮你打电话问一下,但是他同不同意我不管。” 麦克摇头,“不不不,无论如何我都是要跟你去银城的。” 江拾月:“……” 麦克打定主意赖上江拾月,明摆着即使陈山河不同意也不行。 到了九点左右,陈山河打过来电话。 江拾月把麦克要跟去银城的事说了。 不说也不行,麦克一直在她身边咋咋呼呼,半点没有要给她跟陈山河独自说话空间的绅士自觉。 好在陈山河并没有反对,只是让她路上小心。 第二天上午,江拾月最后到手机实验室看了下项目进度,跟许珂他们告别后,就载着麦克自驾回银城。 一回生二回熟。 江拾月现在对从花城回银城的路线已经熟悉,最起码不会再走错路。 依旧是白天赶路晚上就近找个旅社休息。 麦克也会开车,只是不太熟悉国内的驾驶规则。 两个人倒着开车,江拾月也轻松了不少。 在第三天早上就到了银城。 陈山河在银城市里的招待所开好了房间,把麦克安顿下来。 麦克见了陈山河,比江拾月还兴奋,上来就给陈山河一个熊抱。 如果不是陈山河躲得快,看架势麦克还能给他来一个贴面吻。 “你先回家。”陈山河把钥匙递给江拾月,“阳阳在家等你。” 江拾月眼睛一亮,她好几个月没见阳阳实在想他,二话不说开车就走。 陈山河:“……” 就他最不重要? “陈山河,我终于又见到你了。”麦克一脸兴奋。 陈山河回头朝麦克笑了笑,“麦克,在我们国家,男人之间表达思念的方式就是打一架。既然你这么想我,那我们打一架吧?!” 麦克:“???” “为什么”还没问出口,陈山河就一拳头朝他挥过来。 麦克虽然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风俗,但,拳头都打到脸前了只能应战。 直到两个人都躺在地上,再也没力气爬起来,麦克捂着脸才反应过来。 第343章 有了媳妇儿忘了娘 阳阳看见江拾月“哇”地一声哭出来,大老远就奔向她。 江拾月也红了眼眶,扔了手里的大包小包扑向阳阳。 之前阳阳一直在身边,偶尔还会觉得不自由,处处要顾及阳阳。 乍然分开时,总跟缺了点儿什么一样。 对孩子得思念跟对陈山河的思念是不一样的。 每每想起陈山河是那种猫挠心尖儿似的痒。 想起阳阳多是担忧,不知道他能不能适应跟着老江夫妇生活,不知道他又长高没,会不会生病。 虽然日常能通电话,但是阳阳跟陈山河一样,属于话特别少那一挂。 再想江拾月,阳阳最多也就是一声“麻麻,我想你。” 江拾月也曾受不了这种思念,表示要北上去接阳阳。 可是阳阳自己拒绝了。 原话是“麻麻,我很想你。可回去就没这些书看没有实验可以做了。” 江拾月抱着明显又长高一截的阳阳亲了亲,“我也好想你呀!” 半年不见,阳阳越发沉稳了,说难听点儿就是更老声老气。 小小年纪沉稳的跟个小老头一样。 只一张小脸满满的胶原蛋白,软滑嫩白。 眉眼渐渐长开有几分陈山河的影子。 母子俩抱在一起腻歪了好一会儿,才分开。 大概出于补偿心理,江拾月带回来的礼物里,一半都是阳阳的。 吃的、穿的、用的一应俱全。 但,阳阳年纪小,没学会虚伪那一套,明显对这些不感兴趣。 只选了几样小女孩比较喜欢的吃食,拿走了江拾月带回来的手机半成品。 江拾月看看摆弄手机的阳阳,掐着腰咕哝:“哼!有了媳妇儿忘了娘。” 那些吃食一看就是给萌萌带的。 自己嘟囔完又摇头笑了起来,要是真跟萌萌成了也好,最起码不用怕他这性子找不到媳妇儿。 又想阳阳才三岁,自己想的有点远,便摇摇头甩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收拾东西。 房子跟年初她离开的时候变了些,多了些提升幸福感的小物件。 江拾月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发现这些小物件也不是凭空来的,都是每次她跟陈山河打电话时无意抱怨过或者赞赏过。 房间打扫的很干净,被褥新晒过,连头顶的风扇都是新装的,角落里摆了几个冰桶,整个房间透着一种凉意,让人神清气爽。 但是没什么生活的痕迹。 也就是说陈山河虽然很用心往这个小房间里添置东西,但他自己其实很少入住。 *** 江拾月洗完澡,抓着毛巾出来,看见陈山河坐在沙发旁不知道正跟阳阳说什么,听见动静扭头看她,只一眼眉心就皱起。 陈山河拍拍阳阳的小脑袋,“阳阳,你先回自己房间玩会儿。” 阳阳看看江拾月又看看陈山河,一句话都没说就抓着拆成零件的手机进了自己房间。 等阳阳关上门,陈山河才伸手把江拾月拉进自己怀里,让她坐在自己左侧大腿上,“跟你说多少次了,头发得好好擦,要不然会生病的。” 江拾月因为擦头发的事被陈山河念叨过很多次,早已经免疫,放任陈山河一边念叨一边动作轻柔地抓着毛巾来擦自己的头发。 不仅如此,腾出双手的江拾月抱着陈山河的脖子笑嘻嘻地在他脸上轻啄。 额头、眉毛、鼻尖、薄唇以及喉结。 江拾月亲吻陈山河额头眼睛眉毛时,他的手还是很稳。 她亲到唇时,他呼吸变得急促,给她擦头发的手也乱了一拍。 江拾月吻到喉结,陈山河的动作就慢了下来,呼吸有些乱,向来平稳有力的手难得抖了下,扯下了她一根头发。 “别闹!”陈山河轻斥。 语气却带不半点制止,甚至有点欲拒还迎。 江拾月咯咯轻笑,随即张口,贝齿咬住凸起的喉结,轻轻一舔。 啪! 陈山河手里的毛巾掉在地上,深不见底的黑眸里起了飓风。 “你别后悔!”陈山河打横抄起江拾月,抱进卧室,用脚踢上门。 *** 江拾月闭着眼,有气无力地半趴在床上,眼尾还有未干的泪痕。 陈山河倒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抓了条裤子穿上,带着薄茧的大掌在江拾月光滑如丝缎的背上游走激的她一阵战栗。 “陈山河!”江拾月开口警告,略带哭音的嗓音透着软绵绵的黯哑,没什么威慑力,“别太过分了!” 她半点命都没了他还撩拨她。 虽然半年没见了,也不至于一次性补齐吧? 陈山河低低地轻笑,“不是刚才叫二叔的时候?” 恼羞成怒给了江拾月新的力气,倏地坐起身,朝陈山河怒目而视,“你好意思说!” 这男人平时各种细心体贴在床上真特别不是东西。 为了逼她喊一声“二叔”磋磨她到哭都不放过她。 而且哪里只是一句“二叔”?,二叔后面还跟着一句羞人的话。 陈山河喉结动了动,目光落在江拾月如凝脂白玉的胸……口。 如同白兔上染了污痕,一抹抹青紫,有些触目惊心。 但…… 却更让人想欺负。 陈山河心随意动,抬手就抓了把。 “啊!”江拾月尖叫一声,一手横在身前一手挡开陈山河的手,怒声骂:“陈山河你丫就是牲口!” “美色当前,我要还当和尚岂不是畜生不如?!” 江拾月:“……” 行!你不要脸你赢了! 她狠狠地瞪了陈山河一眼,抓起浴巾到浴室洗澡。 下床的时候腿软差点摔倒,陈山河想伸手扶,被江拾月重重在手上拍了一下。 “哼!”江拾月朝陈山河怒目而视,“三天内,你别想再碰我!” 陈山河望着被江拾月重重关上的浴室门,摸摸鼻尖。 坏了!这次真把人惹恼了。 *** 等江拾月重新穿戴整齐,天边已经没了太阳的踪迹。 陈山河将功赎罪,趁江拾月洗澡时,自觉地做晚饭。 现在陈山河调回飞行大队,生活待遇高了不是一个档次。 之前在修理营,每个人每天是六七毛钱的伙食标准,现在回到飞行大队,一个人每天伙食标准到了三块。 有荤有素。 第343章 有了媳妇儿忘了娘 阳阳看见江拾月“哇”地一声哭出来,大老远就奔向她。 江拾月也红了眼眶,扔了手里的大包小包扑向阳阳。 之前阳阳一直在身边,偶尔还会觉得不自由,处处要顾及阳阳。 乍然分开时,总跟缺了点儿什么一样。 对孩子得思念跟对陈山河的思念是不一样的。 每每想起陈山河是那种猫挠心尖儿似的痒。 想起阳阳多是担忧,不知道他能不能适应跟着老江夫妇生活,不知道他又长高没,会不会生病。 虽然日常能通电话,但是阳阳跟陈山河一样,属于话特别少那一挂。 再想江拾月,阳阳最多也就是一声“麻麻,我想你。” 江拾月也曾受不了这种思念,表示要北上去接阳阳。 可是阳阳自己拒绝了。 原话是“麻麻,我很想你。可回去就没这些书看没有实验可以做了。” 江拾月抱着明显又长高一截的阳阳亲了亲,“我也好想你呀!” 半年不见,阳阳越发沉稳了,说难听点儿就是更老声老气。 小小年纪沉稳的跟个小老头一样。 只一张小脸满满的胶原蛋白,软滑嫩白。 眉眼渐渐长开有几分陈山河的影子。 母子俩抱在一起腻歪了好一会儿,才分开。 大概出于补偿心理,江拾月带回来的礼物里,一半都是阳阳的。 吃的、穿的、用的一应俱全。 但,阳阳年纪小,没学会虚伪那一套,明显对这些不感兴趣。 只选了几样小女孩比较喜欢的吃食,拿走了江拾月带回来的手机半成品。 江拾月看看摆弄手机的阳阳,掐着腰咕哝:“哼!有了媳妇儿忘了娘。” 那些吃食一看就是给萌萌带的。 自己嘟囔完又摇头笑了起来,要是真跟萌萌成了也好,最起码不用怕他这性子找不到媳妇儿。 又想阳阳才三岁,自己想的有点远,便摇摇头甩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收拾东西。 房子跟年初她离开的时候变了些,多了些提升幸福感的小物件。 江拾月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发现这些小物件也不是凭空来的,都是每次她跟陈山河打电话时无意抱怨过或者赞赏过。 房间打扫的很干净,被褥新晒过,连头顶的风扇都是新装的,角落里摆了几个冰桶,整个房间透着一种凉意,让人神清气爽。 但是没什么生活的痕迹。 也就是说陈山河虽然很用心往这个小房间里添置东西,但他自己其实很少入住。 *** 江拾月洗完澡,抓着毛巾出来,看见陈山河坐在沙发旁不知道正跟阳阳说什么,听见动静扭头看她,只一眼眉心就皱起。 陈山河拍拍阳阳的小脑袋,“阳阳,你先回自己房间玩会儿。” 阳阳看看江拾月又看看陈山河,一句话都没说就抓着拆成零件的手机进了自己房间。 等阳阳关上门,陈山河才伸手把江拾月拉进自己怀里,让她坐在自己左侧大腿上,“跟你说多少次了,头发得好好擦,要不然会生病的。” 江拾月因为擦头发的事被陈山河念叨过很多次,早已经免疫,放任陈山河一边念叨一边动作轻柔地抓着毛巾来擦自己的头发。 不仅如此,腾出双手的江拾月抱着陈山河的脖子笑嘻嘻地在他脸上轻啄。 额头、眉毛、鼻尖、薄唇以及喉结。 江拾月亲吻陈山河额头眼睛眉毛时,他的手还是很稳。 她亲到唇时,他呼吸变得急促,给她擦头发的手也乱了一拍。 江拾月吻到喉结,陈山河的动作就慢了下来,呼吸有些乱,向来平稳有力的手难得抖了下,扯下了她一根头发。 “别闹!”陈山河轻斥。 语气却带不半点制止,甚至有点欲拒还迎。 江拾月咯咯轻笑,随即张口,贝齿咬住凸起的喉结,轻轻一舔。 啪! 陈山河手里的毛巾掉在地上,深不见底的黑眸里起了飓风。 “你别后悔!”陈山河打横抄起江拾月,抱进卧室,用脚踢上门。 *** 江拾月闭着眼,有气无力地半趴在床上,眼尾还有未干的泪痕。 陈山河倒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抓了条裤子穿上,带着薄茧的大掌在江拾月光滑如丝缎的背上游走激的她一阵战栗。 “陈山河!”江拾月开口警告,略带哭音的嗓音透着软绵绵的黯哑,没什么威慑力,“别太过分了!” 她半点命都没了他还撩拨她。 虽然半年没见了,也不至于一次性补齐吧? 陈山河低低地轻笑,“不是刚才叫二叔的时候?” 恼羞成怒给了江拾月新的力气,倏地坐起身,朝陈山河怒目而视,“你好意思说!” 这男人平时各种细心体贴在床上真特别不是东西。 为了逼她喊一声“二叔”磋磨她到哭都不放过她。 而且哪里只是一句“二叔”?,二叔后面还跟着一句羞人的话。 陈山河喉结动了动,目光落在江拾月如凝脂白玉的胸……口。 如同白兔上染了污痕,一抹抹青紫,有些触目惊心。 但…… 却更让人想欺负。 陈山河心随意动,抬手就抓了把。 “啊!”江拾月尖叫一声,一手横在身前一手挡开陈山河的手,怒声骂:“陈山河你丫就是牲口!” “美色当前,我要还当和尚岂不是畜生不如?!” 江拾月:“……” 行!你不要脸你赢了! 她狠狠地瞪了陈山河一眼,抓起浴巾到浴室洗澡。 下床的时候腿软差点摔倒,陈山河想伸手扶,被江拾月重重在手上拍了一下。 “哼!”江拾月朝陈山河怒目而视,“三天内,你别想再碰我!” 陈山河望着被江拾月重重关上的浴室门,摸摸鼻尖。 坏了!这次真把人惹恼了。 *** 等江拾月重新穿戴整齐,天边已经没了太阳的踪迹。 陈山河将功赎罪,趁江拾月洗澡时,自觉地做晚饭。 现在陈山河调回飞行大队,生活待遇高了不是一个档次。 之前在修理营,每个人每天是六七毛钱的伙食标准,现在回到飞行大队,一个人每天伙食标准到了三块。 有荤有素。 第344章 一世一生一双人 更何况,江拾月吸金能力太强,家里的经济条件跟去年比,跟坐火箭似的,一飞冲天。 人手里有钱了,再节约也难免比以前大方。 即使一顿简单的家常便饭,陈山河还是做了三菜一汤。 凉拌黄瓜、辣椒炒肉、炭烤羊排还有一锅母鸡汤。 江拾月早就饿坏了,闻见饭香四溢吸了吸鼻子。 陈山河做饭的水平不差她是知道的,但是感觉似乎又进步了。 她指着炭烤羊排,“食堂打来的?” 陈山河摇头,“饭店里打包带回来的。” 江拾月这才想起陈山河中午是跟麦克一起吃饭的。 她夹了一块羊排放进阳阳的碗里,随口道:“你们不是很久没见了?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她就跟阳阳聊了会儿天,收拾了下屋子,澡都没洗完他就进门了。 陈山河抬头幽幽看了江拾月一眼,没说话。 但是谴责之意表达的明明白白。 跟自己媳妇儿一学期没见了,都没来得及抱抱亲亲,跟个老爷们有什么好聊的? 麦克也是被揍完才明白这个道理,二话不说表示不用陈山河陪了,让他回家。 江拾月觉得陈山河这眼神有点危险,很识时务地换了话题,“你跟麦克交朋友不违反规定吧?” 陈山河摇头,“没事。我有分寸。” 江拾月点点头,在保密这事上,她深信不疑。 “过几天……”江拾月轻咬筷子尖,犹豫了下,还是说完,“我想去一趟东北。” “找大哥去?”陈山河反应很快。 江拾月点头,“老江在电话里提过好几次了,他们还有半年时间才能解密恢复自由。这两年下乡的知青也都陆续返城,可我哥到现在还没消息,他们不放心。” 当然老江两口子本着对她的愧疚也不好意思直说让她去,但是话里话外就是想让她走一趟。 江拾月本想装聋作哑,但是原主残留的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关于她哥的画面都是对她好的。 比如被狗追的时候,是她哥护着她被狗咬了屁.股。 小时候被人欺负了,也是他哥保护她跟人打架,鼻尖上还落了一道疤。 有次冬天跑去冰上玩儿,不小心掉进冰窟窿里也是她哥大冬天砸冰跳进水里把她捞出来,小小年纪成了老寒腿。 …… 总而言之,残存的记忆碎片都是江肆年的好。 江拾月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去东北走一趟。 陈山河点头,“应该的,我陪你去。” “啊?”江拾月很意外,“你有时间吗?” 陈山河点头,“当然。你忘了?我今年年假还没休呢!” *** 第二天吃过早饭,一家三口驱车到疗养院去看陈定国。 陈定国现在已经恢复到能拄拐走路。 虽然走的很慢,但是跟之前躺在床上比,已经是做梦都不敢想的结果。 人逢喜事精神爽。 陈定国看着都年轻了几岁。 吴秀娥也变了很多。 以前总是一脸愁容,跟人说话唯唯诺诺,现在一张脸舒展开,笑容也多了起来。 陈定国看见江拾月招呼她坐,把茶几上的果盘往她面前推,“我就跟你娘说你今天准得过来,这不,让她给你买的水果,都是你爱吃的。” 还从背后掏出个玩具枪递给阳阳,“小阳阳,爷爷送你的玩具,喜欢不?” 江拾月忙给阳阳使了个眼色。 这孩子自闭症虽然好了,但是社交方面确实差点。 他对普通小孩子的玩具兴趣不大,生怕他来一句“不喜欢”! 好在阳阳没多说什么,点点头接过玩具,还说了声“谢谢爷爷!” 江拾月十分诧异阳阳的改变。 心里又添了几分酸楚,不过一个学期没见,阳阳变化有些大,而她错过了他的成长。 寒暄了几句,吴秀娥就开始准备午饭。 江拾月说太麻烦,想接他们出去吃。 吴秀娥不愿意,“花那冤枉钱干啥?咱们自己做多实惠?!” 外面一盘排骨的钱,她能做一锅。 “是钱的事吗?这是孩子的孝心!”陈定国也跟着劝,“再说了,这大热天你忙活一桌子钱热得眼睛都睁不开……” “娘,出去吃吧!你跟我爸来这里快一年了还没出去逛逛。”陈山河开口。 江拾月:“……” 劝腿脚不便的老爷子和裹着小脚的老太太出去逛街? 钢铁直男说话确实很容易招揍。 谁知道怎么都劝不听的吴秀娥看看陈定国竟然点头同意了。 等吴秀娥换衣服的空档,江拾月戳了戳陈山河,“妈为什么会答应出去逛?” 明显不具备逛街的实力。 “我爸年轻的时候属于不着家的那种。平时不农忙就这里跑那里蹿。每到饭点儿我跟我哥就四处去喊他回来吃饭。有时候去捡柴火,有时候是去找老伙计下象棋。”陈山河顿了顿,“但是,后来变成这样就再也没出过门。除了来银城这趟,我爹以前最多就在院子门口坐着。” 江拾月懂了,所以吴秀娥是为了陪陈定国出去走走。 老一辈人,没有结婚证,没有像样的婚礼,却动辄就能做到真正的生不离死不弃。 相反,婚姻自由的新世纪,嘴上喊着山盟海誓,六位数的彩礼和百万的房子都保证不了一世一生一双人。 *** 养老院就在城里,出门很方便,更何况这次江拾月回来给陈定国带的礼物是最新款的折叠轮椅。 以前的轮椅又大又笨重,出入不方便,没人推会很累,走不了多远。 这学期江拾月去香江时,特意去找了一圈,淘了一款最新式的轮椅。 原来功能上还有所欠缺,江拾月把轮椅送到手机实验室,让他们帮着改装了下。 手机实验室现在规模越来越大,横跨几个专业,其中也不乏计算机系和物理系的人才。 要不是现在锂电池技术不到家,蓄电不行还很笨重,江拾月就直接把轮椅改装成电动轮椅了。 现在除了不能电动以外,其他功能基本都齐全了,而且相对小巧轻便,陈定国一个人也能轻松出门。 江拾月却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 第344章 一世一生一双人 更何况,江拾月吸金能力太强,家里的经济条件跟去年比,跟坐火箭似的,一飞冲天。 人手里有钱了,再节约也难免比以前大方。 即使一顿简单的家常便饭,陈山河还是做了三菜一汤。 凉拌黄瓜、辣椒炒肉、炭烤羊排还有一锅母鸡汤。 江拾月早就饿坏了,闻见饭香四溢吸了吸鼻子。 陈山河做饭的水平不差她是知道的,但是感觉似乎又进步了。 她指着炭烤羊排,“食堂打来的?” 陈山河摇头,“饭店里打包带回来的。” 江拾月这才想起陈山河中午是跟麦克一起吃饭的。 她夹了一块羊排放进阳阳的碗里,随口道:“你们不是很久没见了?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她就跟阳阳聊了会儿天,收拾了下屋子,澡都没洗完他就进门了。 陈山河抬头幽幽看了江拾月一眼,没说话。 但是谴责之意表达的明明白白。 跟自己媳妇儿一学期没见了,都没来得及抱抱亲亲,跟个老爷们有什么好聊的? 麦克也是被揍完才明白这个道理,二话不说表示不用陈山河陪了,让他回家。 江拾月觉得陈山河这眼神有点危险,很识时务地换了话题,“你跟麦克交朋友不违反规定吧?” 陈山河摇头,“没事。我有分寸。” 江拾月点点头,在保密这事上,她深信不疑。 “过几天……”江拾月轻咬筷子尖,犹豫了下,还是说完,“我想去一趟东北。” “找大哥去?”陈山河反应很快。 江拾月点头,“老江在电话里提过好几次了,他们还有半年时间才能解密恢复自由。这两年下乡的知青也都陆续返城,可我哥到现在还没消息,他们不放心。” 当然老江两口子本着对她的愧疚也不好意思直说让她去,但是话里话外就是想让她走一趟。 江拾月本想装聋作哑,但是原主残留的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关于她哥的画面都是对她好的。 比如被狗追的时候,是她哥护着她被狗咬了屁.股。 小时候被人欺负了,也是他哥保护她跟人打架,鼻尖上还落了一道疤。 有次冬天跑去冰上玩儿,不小心掉进冰窟窿里也是她哥大冬天砸冰跳进水里把她捞出来,小小年纪成了老寒腿。 …… 总而言之,残存的记忆碎片都是江肆年的好。 江拾月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去东北走一趟。 陈山河点头,“应该的,我陪你去。” “啊?”江拾月很意外,“你有时间吗?” 陈山河点头,“当然。你忘了?我今年年假还没休呢!” *** 第二天吃过早饭,一家三口驱车到疗养院去看陈定国。 陈定国现在已经恢复到能拄拐走路。 虽然走的很慢,但是跟之前躺在床上比,已经是做梦都不敢想的结果。 人逢喜事精神爽。 陈定国看着都年轻了几岁。 吴秀娥也变了很多。 以前总是一脸愁容,跟人说话唯唯诺诺,现在一张脸舒展开,笑容也多了起来。 陈定国看见江拾月招呼她坐,把茶几上的果盘往她面前推,“我就跟你娘说你今天准得过来,这不,让她给你买的水果,都是你爱吃的。” 还从背后掏出个玩具枪递给阳阳,“小阳阳,爷爷送你的玩具,喜欢不?” 江拾月忙给阳阳使了个眼色。 这孩子自闭症虽然好了,但是社交方面确实差点。 他对普通小孩子的玩具兴趣不大,生怕他来一句“不喜欢”! 好在阳阳没多说什么,点点头接过玩具,还说了声“谢谢爷爷!” 江拾月十分诧异阳阳的改变。 心里又添了几分酸楚,不过一个学期没见,阳阳变化有些大,而她错过了他的成长。 寒暄了几句,吴秀娥就开始准备午饭。 江拾月说太麻烦,想接他们出去吃。 吴秀娥不愿意,“花那冤枉钱干啥?咱们自己做多实惠?!” 外面一盘排骨的钱,她能做一锅。 “是钱的事吗?这是孩子的孝心!”陈定国也跟着劝,“再说了,这大热天你忙活一桌子钱热得眼睛都睁不开……” “娘,出去吃吧!你跟我爸来这里快一年了还没出去逛逛。”陈山河开口。 江拾月:“……” 劝腿脚不便的老爷子和裹着小脚的老太太出去逛街? 钢铁直男说话确实很容易招揍。 谁知道怎么都劝不听的吴秀娥看看陈定国竟然点头同意了。 等吴秀娥换衣服的空档,江拾月戳了戳陈山河,“妈为什么会答应出去逛?” 明显不具备逛街的实力。 “我爸年轻的时候属于不着家的那种。平时不农忙就这里跑那里蹿。每到饭点儿我跟我哥就四处去喊他回来吃饭。有时候去捡柴火,有时候是去找老伙计下象棋。”陈山河顿了顿,“但是,后来变成这样就再也没出过门。除了来银城这趟,我爹以前最多就在院子门口坐着。” 江拾月懂了,所以吴秀娥是为了陪陈定国出去走走。 老一辈人,没有结婚证,没有像样的婚礼,却动辄就能做到真正的生不离死不弃。 相反,婚姻自由的新世纪,嘴上喊着山盟海誓,六位数的彩礼和百万的房子都保证不了一世一生一双人。 *** 养老院就在城里,出门很方便,更何况这次江拾月回来给陈定国带的礼物是最新款的折叠轮椅。 以前的轮椅又大又笨重,出入不方便,没人推会很累,走不了多远。 这学期江拾月去香江时,特意去找了一圈,淘了一款最新式的轮椅。 原来功能上还有所欠缺,江拾月把轮椅送到手机实验室,让他们帮着改装了下。 手机实验室现在规模越来越大,横跨几个专业,其中也不乏计算机系和物理系的人才。 要不是现在锂电池技术不到家,蓄电不行还很笨重,江拾月就直接把轮椅改装成电动轮椅了。 现在除了不能电动以外,其他功能基本都齐全了,而且相对小巧轻便,陈定国一个人也能轻松出门。 江拾月却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 第345章 哪来的乡巴佬多管闲事? 江拾月想着现在家里生活水平好了,平时鸡鸭鱼肉不能说不缺但是出现在餐桌上的频率比以前高太多。 倒是西餐陈定国和吴秀娥都没吃过。 于是江拾月就提议去银城唯一一家高档的西餐厅去吃饭。 陈山河去停车,江拾月推着陈定国带着吴秀娥和阳阳先行进门。 没想到刚到门口就被门童拦了下来。 门童看看陈定国和吴秀娥再看看江拾月,犹豫了下还是道:“不好意思,咱们店有最低消费的。” 江拾月看得出门童没有恶意,只是在提醒他们店里消费不低,但心里还是不太痛快。 冷声道:“我之前来过几次,怎么不知道还有最低消费?” 门童欲言又止,另外一个门童扯了扯他,笑着把江拾月他们迎进去。 没走几步,江拾月就听见身后传来两个门童压低声音的对话, “你管这闲事做什么?你拦着他们不让他们进,他们不但不会念你好,还会觉得你狗眼看人低。何必好心当成驴肝肺呢?” “可是那宋……她今天明显心情不好,看着这桌客人穿着打扮土里土气还带一个坐轮椅的,指不定又得闹。” “闹就闹呗!跟咱们也没关系。再说这桌客人里那个年轻姑娘也不是个善茬。她身上的衣服洋气着呢!对上宋大小姐,咱们有热闹看。” “……” 江拾月眉梢挑了挑,第一反应是看向大厅。 这家西餐厅不算正宗,最初是外国人的开的真西餐厅。 后来历史变迁,外国人撤资被本地人接手,再后来也成了国营饭店。 西餐厅的装潢一直没变,但是味道多少本土化。 因为价格高以及其他种种原因,经营不善,也是要死不活的状态。 今天似乎有点反常,大厅里不说人满为患,但跟以前比起来有人气的多,大概有半数桌子坐了人。 而且多数看起来都是一伙的。 一群叛逆期的小青年。 吴秀娥到这种场合就紧张,忐忑地抓着江拾月的胳膊,“月月,要不咱们换一家吧?” 江拾月犹豫。 停好车的陈山河恰好进来,看见他们停在门口,问江拾月,“怎么了?” 江拾月抬下巴示意大厅里热闹的一群。 陈山河低头,大掌在阳阳头上揉了一把,“想吃牛排吗?” 阳阳点头。 陈山河看陈定国。 陈定国笑,“我都土埋到脖子的人,确实没来过这种地方,来长长见识也挺好。”他抬起手拍了拍吴秀娥的手,“咱们只是来吃饭,又不是跟他们打架,怕什么?” “爸说的对!”江拾月在陈山河后背上轻推了下,“你先带爸妈过去,我去趟后厨。” *** 陈山河怕吴秀娥不自在,尽量找了个避开人群的座位。 吴秀娥坐进高椅背的卡座才松了口气。 一般的饭店都是像教室一样的大开间,这家西餐厅设了卡座,隐私性更高一些。 刚坐下,不知道哪桌的客人就开始拍桌子,“服务员,能不能快一点儿?我们都坐半小时了还没上菜!你们厨师是死了吗?” 吴秀娥吓得一哆嗦。 陈山河在吴秀娥肩膀上拍了拍,扭头看向拍桌的客人。 过道另一侧,隔着两桌的距离,坐了四个年轻男女。 陈山河这个角度能看见面朝他的一男一女。 他们都打扮的比较洋气。 陈山河再不懂潮流有江拾月这样的老婆也明白什么叫时尚。 那个女孩烫着大波浪,轻拍桌上一只珠光宝气的手,“宝宝,别难过。不就是失恋嘛!三条腿的青蛙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 “你懂什么!我就没遇到过阿发这么好的男人!离开他这辈子我就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男人了!” “怎么会?你还这么年轻,将来遇见的男人多着呢!阿发算什么?” 另外一个附和,“就是,你是宋家大小姐,上赶着想娶你的男人多的是,你就是被那个阿发哄的晕头转向,等清醒过来你就知道这段感情有多蠢了。” “……” 陈山河听了几句,大概就是一个姓宋的有权或者有钱人家的姑娘失恋了,大手笔请朋友来这里吃饭发泄。总之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便收回目光,陪陈定国和吴秀娥闲话。 没几分钟,那群人又开始敲桌子催菜。 服务员一再解释说西餐本身比较慢,而且他们店里人手不足,同时供应十几桌的话,就会出现上菜慢的情况,请他们多包涵。 但失恋的宋小姐现在就感觉全世界都是错的,哪可能谅解,劈头盖脸骂了服务员几句,还拿起桌上的瓷盘砸服务员。 服务员下意识偏头躲开,盘子向斜后方飞过来。 吴秀娥受到惊吓,惊呼一声。 陈山河眼疾手快抄起白瓷盘,目光微沉。 服务员见状顾不上那桌刁蛮的客人,小跑过来,对着陈山河他们鞠躬道歉。 陈山河摆摆手,表示没什么,把盘子还给他们。 但是,他们作为苦主都还没说什么,那桌惹是生非得反而不依不饶起来。 靠过道的中分头青年起身冲过来,推了服务员一把,“话都还没说完呢!你跑什么?” 这年头服务员可没有新世纪的服务员那么忍气吞声,当场反驳:“我不跑等着你们打吗?你们还差点砸到其他桌客人!我们服务员只是提供端茶倒水的服务,可不是让人们随意打骂的丫环仆人。” 那青年一听二话不说抬脚就踹服务员。 陈山河眼疾手快把没反应过来的服务员往后扯了一把,同时抬腿隔开中分头青年的腿。 “哪来的乡巴佬多管闲事?”中分头皱眉骂。 呼啦。 好几桌的客人全都站了起来,朝这边看过来。 一看就是一伙儿的。 因为其他客人见状不妙,纷纷起身到收银台结账走人。 吴秀娥更害怕了,连连扯陈山河的衣袖。 陈定国也开口:“山河,算了。” 他们这一桌四个人,阳阳是个四岁的孩子,吴秀娥是个裹脚的老太太,他是一个走道都不利索的老头。 就陈山河一个青壮年。 第345章 哪来的乡巴佬多管闲事? 江拾月想着现在家里生活水平好了,平时鸡鸭鱼肉不能说不缺但是出现在餐桌上的频率比以前高太多。 倒是西餐陈定国和吴秀娥都没吃过。 于是江拾月就提议去银城唯一一家高档的西餐厅去吃饭。 陈山河去停车,江拾月推着陈定国带着吴秀娥和阳阳先行进门。 没想到刚到门口就被门童拦了下来。 门童看看陈定国和吴秀娥再看看江拾月,犹豫了下还是道:“不好意思,咱们店有最低消费的。” 江拾月看得出门童没有恶意,只是在提醒他们店里消费不低,但心里还是不太痛快。 冷声道:“我之前来过几次,怎么不知道还有最低消费?” 门童欲言又止,另外一个门童扯了扯他,笑着把江拾月他们迎进去。 没走几步,江拾月就听见身后传来两个门童压低声音的对话, “你管这闲事做什么?你拦着他们不让他们进,他们不但不会念你好,还会觉得你狗眼看人低。何必好心当成驴肝肺呢?” “可是那宋……她今天明显心情不好,看着这桌客人穿着打扮土里土气还带一个坐轮椅的,指不定又得闹。” “闹就闹呗!跟咱们也没关系。再说这桌客人里那个年轻姑娘也不是个善茬。她身上的衣服洋气着呢!对上宋大小姐,咱们有热闹看。” “……” 江拾月眉梢挑了挑,第一反应是看向大厅。 这家西餐厅不算正宗,最初是外国人的开的真西餐厅。 后来历史变迁,外国人撤资被本地人接手,再后来也成了国营饭店。 西餐厅的装潢一直没变,但是味道多少本土化。 因为价格高以及其他种种原因,经营不善,也是要死不活的状态。 今天似乎有点反常,大厅里不说人满为患,但跟以前比起来有人气的多,大概有半数桌子坐了人。 而且多数看起来都是一伙的。 一群叛逆期的小青年。 吴秀娥到这种场合就紧张,忐忑地抓着江拾月的胳膊,“月月,要不咱们换一家吧?” 江拾月犹豫。 停好车的陈山河恰好进来,看见他们停在门口,问江拾月,“怎么了?” 江拾月抬下巴示意大厅里热闹的一群。 陈山河低头,大掌在阳阳头上揉了一把,“想吃牛排吗?” 阳阳点头。 陈山河看陈定国。 陈定国笑,“我都土埋到脖子的人,确实没来过这种地方,来长长见识也挺好。”他抬起手拍了拍吴秀娥的手,“咱们只是来吃饭,又不是跟他们打架,怕什么?” “爸说的对!”江拾月在陈山河后背上轻推了下,“你先带爸妈过去,我去趟后厨。” *** 陈山河怕吴秀娥不自在,尽量找了个避开人群的座位。 吴秀娥坐进高椅背的卡座才松了口气。 一般的饭店都是像教室一样的大开间,这家西餐厅设了卡座,隐私性更高一些。 刚坐下,不知道哪桌的客人就开始拍桌子,“服务员,能不能快一点儿?我们都坐半小时了还没上菜!你们厨师是死了吗?” 吴秀娥吓得一哆嗦。 陈山河在吴秀娥肩膀上拍了拍,扭头看向拍桌的客人。 过道另一侧,隔着两桌的距离,坐了四个年轻男女。 陈山河这个角度能看见面朝他的一男一女。 他们都打扮的比较洋气。 陈山河再不懂潮流有江拾月这样的老婆也明白什么叫时尚。 那个女孩烫着大波浪,轻拍桌上一只珠光宝气的手,“宝宝,别难过。不就是失恋嘛!三条腿的青蛙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 “你懂什么!我就没遇到过阿发这么好的男人!离开他这辈子我就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男人了!” “怎么会?你还这么年轻,将来遇见的男人多着呢!阿发算什么?” 另外一个附和,“就是,你是宋家大小姐,上赶着想娶你的男人多的是,你就是被那个阿发哄的晕头转向,等清醒过来你就知道这段感情有多蠢了。” “……” 陈山河听了几句,大概就是一个姓宋的有权或者有钱人家的姑娘失恋了,大手笔请朋友来这里吃饭发泄。总之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便收回目光,陪陈定国和吴秀娥闲话。 没几分钟,那群人又开始敲桌子催菜。 服务员一再解释说西餐本身比较慢,而且他们店里人手不足,同时供应十几桌的话,就会出现上菜慢的情况,请他们多包涵。 但失恋的宋小姐现在就感觉全世界都是错的,哪可能谅解,劈头盖脸骂了服务员几句,还拿起桌上的瓷盘砸服务员。 服务员下意识偏头躲开,盘子向斜后方飞过来。 吴秀娥受到惊吓,惊呼一声。 陈山河眼疾手快抄起白瓷盘,目光微沉。 服务员见状顾不上那桌刁蛮的客人,小跑过来,对着陈山河他们鞠躬道歉。 陈山河摆摆手,表示没什么,把盘子还给他们。 但是,他们作为苦主都还没说什么,那桌惹是生非得反而不依不饶起来。 靠过道的中分头青年起身冲过来,推了服务员一把,“话都还没说完呢!你跑什么?” 这年头服务员可没有新世纪的服务员那么忍气吞声,当场反驳:“我不跑等着你们打吗?你们还差点砸到其他桌客人!我们服务员只是提供端茶倒水的服务,可不是让人们随意打骂的丫环仆人。” 那青年一听二话不说抬脚就踹服务员。 陈山河眼疾手快把没反应过来的服务员往后扯了一把,同时抬腿隔开中分头青年的腿。 “哪来的乡巴佬多管闲事?”中分头皱眉骂。 呼啦。 好几桌的客人全都站了起来,朝这边看过来。 一看就是一伙儿的。 因为其他客人见状不妙,纷纷起身到收银台结账走人。 吴秀娥更害怕了,连连扯陈山河的衣袖。 陈定国也开口:“山河,算了。” 他们这一桌四个人,阳阳是个四岁的孩子,吴秀娥是个裹脚的老太太,他是一个走道都不利索的老头。 就陈山河一个青壮年。 第346章 果然贱人就是贱 那个叫宋宝宝的姑娘离开卡座朝陈山河走过来。 那几桌青年男女见状都涌了过来,把整条过道围的水泄不通。 宋宝宝一身珠光宝气,时髦中透着一种暴发户的土。 她看清陈山河的脸,眼睛亮了几分,余光扫到吴秀娥陈定国,瞬间扭头,顿时一脸鄙夷,“什么时候难民都能来这里吃饭了?难怪你们店生意越来越差!” 其余人跟着骂骂咧咧。 吴秀娥瑟缩着低下头。 陈山河双手拳头握得咯咯作响,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理智提醒陈山河,不能打女人! 而且他的拳头是打敌人的不是打平民百姓的。 江拾月到大厅时恰好听见这群人在骂吴秀娥他们是“乡巴佬”“土包子”,挤进人群恰好看见陈山河气得全身绷紧,却不好动作。 宋宝宝也看出来,侧着脸往陈山河面前凑,“怎么?听不得实话,想打人啊?来,打我啊!不敢打?孬种!你……” 啪! 清脆的耳光声,打断了宋宝宝的话。 江拾月甩了甩手,冷哼一声:“这年头还有上赶着找打的,果然贱人就是贱!” 心里却暗暗叫苦,许久没抽人耳光了,技术有点生疏,没控制好力道,手有点疼。 “你敢打我?”宋宝宝捂着脸,一脸不可思议。 江拾月嫌弃地“啧”了声,“原来你不光犯贱脑子也不大好使。难道不是你刚才口口声声喊着让打你的?” 宋宝宝:“……” “你才是贱人!你……” 想骂江拾月乡巴佬,却发现江拾月穿得比自己还时髦。 想骂丑八怪,可江拾月比自己还漂亮。 她个子还高身材还好。 半晌,宋宝宝憋出两个字:“毒妇!” 恰好,又有服务员端着两份牛排过来。 炙热的牛排帮服务员清出一条路。 他像没看见眼前这一群闹事的人一样,把两份牛排分别放在阳阳和吴秀娥面前。 宋宝宝顿时又炸毛,顾不上再找江拾月的麻烦,一把扯住后厨来送餐的人,“你狗眼看人低是不是?明明我们先来的,你为什么要先给这群乡巴佬?” 这个后厨的明显不像服务员那么好脾气,胳膊一抬挣脱宋宝宝的手,“宋女士请你放尊重一点儿。你现在的言行会为你爹带来麻烦!劳动是光荣的!你骂人乡巴佬是想说自己是资本主义吗?” 宋宝宝噎了下,“你胡说!我才没有。明明就是我先来的,凭什么你先给他们上菜?你们狗眼看人低还妄想给我扣帽子?” “就凭……”后厨往江拾月的方向看了眼,“这位江姑娘现在是我们的老板之一。” 宋宝宝:“……” 陈山河:“……” 他诧异地挑了下眉梢,但是什么都没说。 宋宝宝本就是失恋满心不高兴,现在出来吃饭被这么怼,当场没了理智,手一挥,“给我把这店砸了!顺带把这群乡巴佬给我轰出去!” 跟宋宝宝一起来的这几桌人,一个个看起来就不是善茬,基本上都是有身份的街溜子。 一个个穿着喇叭牛仔裤,花衬衫,流里流气的。 听见宋宝宝的话,二话不说就朝他们挥拳过来。 拳头都到脸上了,陈山河再想忍也不行,三拳两脚放倒几个人。 江拾月这一年多以来,从来没放松过锻炼,跟陈山河和李笑也学了很多新东西。收拾这群小青年不在话下。 过道并不宽,收拾前面几个就会砸倒后头几个并且挡了后头的路。 很快,江拾月和陈山河就控制住局面。 江拾月拧着宋宝宝的胳膊,压低身子问她,“服不服?或者你可以做个选择题。是让我拧着你去派出所呢?还是自己滚?” 宋宝宝还没等开口,她身边一个姑娘一下急了,“宝宝,不能去派出所,要不然我爷会打死我!” “看你那怂包样!”宋宝宝呸了说话的姑娘一声,转脸对江拾月硬邦邦道:“放开,我自己走!” 江拾月:“……” 不由轻笑出声。 宋宝宝恼羞成怒,一恢复自由就指着江拾月,看见江拾月目光不善,倏地抽回指她的手,气势不足地放狠话,“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江拾月只回了一个字:“滚!” 宋宝宝他们还没等出门,江拾月又补了句,“让他们把单买了。毕竟已经上过一部分菜,还有一部分已经下锅,可不能退。” 气得宋宝宝又想冲回来找江拾月理论,被同伴强行拉走。 “好汉不逞一时之勇,宝宝,咱们回头再跟他们算账。” 看着宋宝宝心不甘情不愿地买了单,江拾月才坐回座位,招呼大家吃饭。 正好后厨又把剩余的菜上齐,其中就有宋宝宝他们点了还没来得及做的部分。 光牛排一个人就有四五片。 吴秀娥急得直扯江拾月衣袖,“月月,够了!” 连陈定国都开口:“这些够吃,多了浪费。” 他看见菜单了,这个叫什么牛排的贵得很,巴掌大一块要价比两斤猪肉还贵。 “没事。爸妈,你们放心吃,这都是刚才那几个小年轻知道说错话做错事赔给咱们吃得。”江拾月拿过刀叉帮阳阳把牛排分成小块。 陈定国:“……” 他只是老不是傻。 吴秀娥表情差不多。 只有阳阳神色不变。 陈山河有样学样,帮陈定国和吴秀娥把牛排分成小块,没有反对江拾月过于明显的胡说八道。 他们一直干农活饭量比城里人大。 四五块牛排也不一定饱。 不过,陈山河还是侧头问江拾月,“你什么时候成这家店老板了?” 江拾月眨眨眼,“就在刚才。” 其实任何能标榜特权比如有权有势才能买到或者有钱人身份象征的东西,往往都会发生这种狗眼看人低的戏码。 江拾月虽然没怎么遇到过,但是新世纪没少见,小说电视剧也没少看。 门童的话一听她就知道这顿饭很容易就会发生这样的摩擦。 于是直接到后厨让他们找来老板,谈了买店的事。 国营饭店不假,但当初是私转公,所以也保留一部分个人的所有权,江拾月要得就是这一部分。 恰好这个店实在入不敷出,老板像碰见冤大头一样,当场签了转让协议,生怕江拾月反悔。 当了老板,谁要敢侮辱家里人当场轰出去就是了。 第346章 果然贱人就是贱 那个叫宋宝宝的姑娘离开卡座朝陈山河走过来。 那几桌青年男女见状都涌了过来,把整条过道围的水泄不通。 宋宝宝一身珠光宝气,时髦中透着一种暴发户的土。 她看清陈山河的脸,眼睛亮了几分,余光扫到吴秀娥陈定国,瞬间扭头,顿时一脸鄙夷,“什么时候难民都能来这里吃饭了?难怪你们店生意越来越差!” 其余人跟着骂骂咧咧。 吴秀娥瑟缩着低下头。 陈山河双手拳头握得咯咯作响,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理智提醒陈山河,不能打女人! 而且他的拳头是打敌人的不是打平民百姓的。 江拾月到大厅时恰好听见这群人在骂吴秀娥他们是“乡巴佬”“土包子”,挤进人群恰好看见陈山河气得全身绷紧,却不好动作。 宋宝宝也看出来,侧着脸往陈山河面前凑,“怎么?听不得实话,想打人啊?来,打我啊!不敢打?孬种!你……” 啪! 清脆的耳光声,打断了宋宝宝的话。 江拾月甩了甩手,冷哼一声:“这年头还有上赶着找打的,果然贱人就是贱!” 心里却暗暗叫苦,许久没抽人耳光了,技术有点生疏,没控制好力道,手有点疼。 “你敢打我?”宋宝宝捂着脸,一脸不可思议。 江拾月嫌弃地“啧”了声,“原来你不光犯贱脑子也不大好使。难道不是你刚才口口声声喊着让打你的?” 宋宝宝:“……” “你才是贱人!你……” 想骂江拾月乡巴佬,却发现江拾月穿得比自己还时髦。 想骂丑八怪,可江拾月比自己还漂亮。 她个子还高身材还好。 半晌,宋宝宝憋出两个字:“毒妇!” 恰好,又有服务员端着两份牛排过来。 炙热的牛排帮服务员清出一条路。 他像没看见眼前这一群闹事的人一样,把两份牛排分别放在阳阳和吴秀娥面前。 宋宝宝顿时又炸毛,顾不上再找江拾月的麻烦,一把扯住后厨来送餐的人,“你狗眼看人低是不是?明明我们先来的,你为什么要先给这群乡巴佬?” 这个后厨的明显不像服务员那么好脾气,胳膊一抬挣脱宋宝宝的手,“宋女士请你放尊重一点儿。你现在的言行会为你爹带来麻烦!劳动是光荣的!你骂人乡巴佬是想说自己是资本主义吗?” 宋宝宝噎了下,“你胡说!我才没有。明明就是我先来的,凭什么你先给他们上菜?你们狗眼看人低还妄想给我扣帽子?” “就凭……”后厨往江拾月的方向看了眼,“这位江姑娘现在是我们的老板之一。” 宋宝宝:“……” 陈山河:“……” 他诧异地挑了下眉梢,但是什么都没说。 宋宝宝本就是失恋满心不高兴,现在出来吃饭被这么怼,当场没了理智,手一挥,“给我把这店砸了!顺带把这群乡巴佬给我轰出去!” 跟宋宝宝一起来的这几桌人,一个个看起来就不是善茬,基本上都是有身份的街溜子。 一个个穿着喇叭牛仔裤,花衬衫,流里流气的。 听见宋宝宝的话,二话不说就朝他们挥拳过来。 拳头都到脸上了,陈山河再想忍也不行,三拳两脚放倒几个人。 江拾月这一年多以来,从来没放松过锻炼,跟陈山河和李笑也学了很多新东西。收拾这群小青年不在话下。 过道并不宽,收拾前面几个就会砸倒后头几个并且挡了后头的路。 很快,江拾月和陈山河就控制住局面。 江拾月拧着宋宝宝的胳膊,压低身子问她,“服不服?或者你可以做个选择题。是让我拧着你去派出所呢?还是自己滚?” 宋宝宝还没等开口,她身边一个姑娘一下急了,“宝宝,不能去派出所,要不然我爷会打死我!” “看你那怂包样!”宋宝宝呸了说话的姑娘一声,转脸对江拾月硬邦邦道:“放开,我自己走!” 江拾月:“……” 不由轻笑出声。 宋宝宝恼羞成怒,一恢复自由就指着江拾月,看见江拾月目光不善,倏地抽回指她的手,气势不足地放狠话,“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江拾月只回了一个字:“滚!” 宋宝宝他们还没等出门,江拾月又补了句,“让他们把单买了。毕竟已经上过一部分菜,还有一部分已经下锅,可不能退。” 气得宋宝宝又想冲回来找江拾月理论,被同伴强行拉走。 “好汉不逞一时之勇,宝宝,咱们回头再跟他们算账。” 看着宋宝宝心不甘情不愿地买了单,江拾月才坐回座位,招呼大家吃饭。 正好后厨又把剩余的菜上齐,其中就有宋宝宝他们点了还没来得及做的部分。 光牛排一个人就有四五片。 吴秀娥急得直扯江拾月衣袖,“月月,够了!” 连陈定国都开口:“这些够吃,多了浪费。” 他看见菜单了,这个叫什么牛排的贵得很,巴掌大一块要价比两斤猪肉还贵。 “没事。爸妈,你们放心吃,这都是刚才那几个小年轻知道说错话做错事赔给咱们吃得。”江拾月拿过刀叉帮阳阳把牛排分成小块。 陈定国:“……” 他只是老不是傻。 吴秀娥表情差不多。 只有阳阳神色不变。 陈山河有样学样,帮陈定国和吴秀娥把牛排分成小块,没有反对江拾月过于明显的胡说八道。 他们一直干农活饭量比城里人大。 四五块牛排也不一定饱。 不过,陈山河还是侧头问江拾月,“你什么时候成这家店老板了?” 江拾月眨眨眼,“就在刚才。” 其实任何能标榜特权比如有权有势才能买到或者有钱人身份象征的东西,往往都会发生这种狗眼看人低的戏码。 江拾月虽然没怎么遇到过,但是新世纪没少见,小说电视剧也没少看。 门童的话一听她就知道这顿饭很容易就会发生这样的摩擦。 于是直接到后厨让他们找来老板,谈了买店的事。 国营饭店不假,但当初是私转公,所以也保留一部分个人的所有权,江拾月要得就是这一部分。 恰好这个店实在入不敷出,老板像碰见冤大头一样,当场签了转让协议,生怕江拾月反悔。 当了老板,谁要敢侮辱家里人当场轰出去就是了。 第347章 我怎么可能会做赔本的买卖? 陈定国和吴秀娥对视一眼,满脸的错愕,惊吓变成了惊喜。 吴秀娥喃喃道:“难怪都说有钱人腰杆硬。” 陈定国纠正她,“不是有钱人腰杆硬,是家里有个厉害的儿媳妇儿腰杆硬。” 陈山河与有荣焉,在桌下轻握江拾月的手。 江拾月做这些都是为了他。 不过。 陈山河还是问:“听说这家店生意不太好,为了逞一时之气没必要。” 他不是扫兴,只是觉得江拾月赚钱也不容易。 江拾月“哼”了声,用陈山河能听见的声音咕哝“钢铁直男什么的最讨厌。” 陈山河:“……” “赚钱就是为了让自己和家人生活的更好。就像今天,别人嘲笑咱们得时候把嘲笑我们的人轰出去不解气吗?” 陈定国和吴秀娥连连点头,连阳阳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解气是解气,就是伤财。 吴秀娥这些年受过没钱的难,实在是心疼,但是也知道江拾月是为他们争面子,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劝:“月月,要不然咱们把这店再转出去吧?再有钱也不能做赔本的买卖啊!” 江拾月朝吴秀娥安抚地笑笑,“妈,放心,我怎么可能会做赔本的买卖?” 见陈定国不信,江拾月大体讲了下自己对这家店未来的规划。 现在她还没有太大的话语权,但是过阵子就会有机会公转私,到时候她会出钱盘下来。 真正属于自己以后想怎么改就能怎么改。 陈定国和吴秀娥虽然听不太懂,但是知道江拾月做生意很厉害,肯定可以赚大钱。 这才放心地开始吃饭。 阳阳朝江拾月笑了笑,拿着筷子的手朝江拾月竖起拇指。 陈山河没说话,桌下握着江拾月的手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指尖在她掌心轻动。 江拾月感觉掌心有点痒,刚想抽回手,突然意识到陈山河是在写字。 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掌心,痒意变得不难忍受。 他指尖有薄茧,写字跟他的人一样,一板一眼,横平竖直,不难猜出是什么。 谢谢! 我爱你! 江拾月手指回扣握住陈山河的手跟他十指相扣。 *** 麦克死皮赖脸跟来银城,其实能见陈山河的时间并不多。 陈山河只有周末才有时间。 多数时候都像上班族,早晨坐班车去他们的“机场”,下班再坐班车回来。 惹得麦克拉着江拾月天天对数据。 做建筑设计除了外观设计还有结构设计,这都是需要数据支撑的。 在花城那段时间,麦克一个白人都硬生生黑了几个度就是因为天天往沙家村跑。 不得不说,工作时的麦克是一个十分敬业的人。 他一个人用双脚和尺子丈量过沙家村每一分土地,去看过每一户人家。 毫不夸张地说,整个沙家村有多少土地精确到小数点后面两位,就连村长可能都不如麦克清楚。 沙家村一共有多少户每户有几口人,对住房的需求等等麦克同样了如指掌。 别看江拾月在酒店给麦克订了房间,其实他回去休息的时候并不多,大多数都在沙家村住。 古有百家饭百家衣,麦克在蹭百家饭的基础上还加了个百家住。 他一个老外在沙家村人缘那叫一个好,每天换不同的人家住。 按理说沙家村住房紧张根本没什么待客空间。 但麦克自带帐篷,不是住人家屋顶就是住人家院子里。 只有想洗澡了才会回宾馆处理一下。 除了丈量尺寸还探查了沙家村每一寸土地,确定地质考虑打地基的时候可能遇到的问题。 偌大的沙家村丈量起来会比较麻烦,一个人很难办到。 江拾月自己有课的时候都会让李笑过来帮忙。 李笑在这学期学会开车拿到了驾照。 现在跟江拾月出门都是做江拾月的司机兼保镖。 如果李笑不方便,沙家的村不用上班上学的孩子们就是麦克最好的助手。 年龄小,听话,好沟通。 重要的是工资低,一天工资两块糖就够。 就这样麦克才能在江拾月回银城前赶完进度丈量好数据。 麦克虽然说起话来没正形,工作起来毫不含糊。 江拾月发现麦克虽然拉着她东逛西逛,看见好吃的要吃看见好玩的也要玩,但,实际上麦克从来不是瞎逛,他看得是银城各种建筑。 吃饭的时候就会犯职业病跟江拾月叨叨这栋建筑外观怎么样,优点是什么缺点是什么。结构怎么样,质量怎么样。 晚上回到招待所才会开始画图。 江拾月的效果图只是她根据记忆里的样子画出来的。 麦克需要构思怎么样能呈现出这种效果,现有的工艺和技术能不能支持这一点。 江拾月对麦克这种态度十分欣赏,一来二去,彼此都互相欣赏,差点去立香案拜把子。 说差点是因为陈山河的年假批下来了,一家三口要去东北。 麦克自然又死皮赖脸地要跟着。 因为陈山河的关系,这次没有坐漫长的火车而是直接跟机飞到了江肆年所在的省城。 再从省城辗转到江肆年所在的乡镇。 但是到了以后打听到江肆年并不在这里,又花了一天时间查到江肆年的新地址。 江肆年跟着开荒队去开拓新林地,所去之处苦寒至极,倒是避暑好去处。 一行三个人穿着清凉的夏装,凌晨傍晚还有些冷。 麦克和江拾月一路上不停地斗嘴。 麦克嫌弃这里是深山老林,苍蝇蚊子多。 被江拾月怼,说他不请自来,招待所有柔软的大床但是他不睡。说大自然空气好,这比空调还凉爽。 陈山河听着他们打嘴官司也不插嘴,只牢牢牵住江拾月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在森林里走,主要精力放在探路上。 “到了!”陈山河突然停住脚步。 江拾月停下脚步,用空着的手揉了揉眼睛。 长时间在大片树林中行走,视线多少会受影响。 再睁开眼才看见茂盛的枝叶缝隙里夹杂着一排木屋。 “上帝,终于到了!”麦克夸张地松了口气。 第347章 我怎么可能会做赔本的买卖? 陈定国和吴秀娥对视一眼,满脸的错愕,惊吓变成了惊喜。 吴秀娥喃喃道:“难怪都说有钱人腰杆硬。” 陈定国纠正她,“不是有钱人腰杆硬,是家里有个厉害的儿媳妇儿腰杆硬。” 陈山河与有荣焉,在桌下轻握江拾月的手。 江拾月做这些都是为了他。 不过。 陈山河还是问:“听说这家店生意不太好,为了逞一时之气没必要。” 他不是扫兴,只是觉得江拾月赚钱也不容易。 江拾月“哼”了声,用陈山河能听见的声音咕哝“钢铁直男什么的最讨厌。” 陈山河:“……” “赚钱就是为了让自己和家人生活的更好。就像今天,别人嘲笑咱们得时候把嘲笑我们的人轰出去不解气吗?” 陈定国和吴秀娥连连点头,连阳阳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解气是解气,就是伤财。 吴秀娥这些年受过没钱的难,实在是心疼,但是也知道江拾月是为他们争面子,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劝:“月月,要不然咱们把这店再转出去吧?再有钱也不能做赔本的买卖啊!” 江拾月朝吴秀娥安抚地笑笑,“妈,放心,我怎么可能会做赔本的买卖?” 见陈定国不信,江拾月大体讲了下自己对这家店未来的规划。 现在她还没有太大的话语权,但是过阵子就会有机会公转私,到时候她会出钱盘下来。 真正属于自己以后想怎么改就能怎么改。 陈定国和吴秀娥虽然听不太懂,但是知道江拾月做生意很厉害,肯定可以赚大钱。 这才放心地开始吃饭。 阳阳朝江拾月笑了笑,拿着筷子的手朝江拾月竖起拇指。 陈山河没说话,桌下握着江拾月的手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指尖在她掌心轻动。 江拾月感觉掌心有点痒,刚想抽回手,突然意识到陈山河是在写字。 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掌心,痒意变得不难忍受。 他指尖有薄茧,写字跟他的人一样,一板一眼,横平竖直,不难猜出是什么。 谢谢! 我爱你! 江拾月手指回扣握住陈山河的手跟他十指相扣。 *** 麦克死皮赖脸跟来银城,其实能见陈山河的时间并不多。 陈山河只有周末才有时间。 多数时候都像上班族,早晨坐班车去他们的“机场”,下班再坐班车回来。 惹得麦克拉着江拾月天天对数据。 做建筑设计除了外观设计还有结构设计,这都是需要数据支撑的。 在花城那段时间,麦克一个白人都硬生生黑了几个度就是因为天天往沙家村跑。 不得不说,工作时的麦克是一个十分敬业的人。 他一个人用双脚和尺子丈量过沙家村每一分土地,去看过每一户人家。 毫不夸张地说,整个沙家村有多少土地精确到小数点后面两位,就连村长可能都不如麦克清楚。 沙家村一共有多少户每户有几口人,对住房的需求等等麦克同样了如指掌。 别看江拾月在酒店给麦克订了房间,其实他回去休息的时候并不多,大多数都在沙家村住。 古有百家饭百家衣,麦克在蹭百家饭的基础上还加了个百家住。 他一个老外在沙家村人缘那叫一个好,每天换不同的人家住。 按理说沙家村住房紧张根本没什么待客空间。 但麦克自带帐篷,不是住人家屋顶就是住人家院子里。 只有想洗澡了才会回宾馆处理一下。 除了丈量尺寸还探查了沙家村每一寸土地,确定地质考虑打地基的时候可能遇到的问题。 偌大的沙家村丈量起来会比较麻烦,一个人很难办到。 江拾月自己有课的时候都会让李笑过来帮忙。 李笑在这学期学会开车拿到了驾照。 现在跟江拾月出门都是做江拾月的司机兼保镖。 如果李笑不方便,沙家的村不用上班上学的孩子们就是麦克最好的助手。 年龄小,听话,好沟通。 重要的是工资低,一天工资两块糖就够。 就这样麦克才能在江拾月回银城前赶完进度丈量好数据。 麦克虽然说起话来没正形,工作起来毫不含糊。 江拾月发现麦克虽然拉着她东逛西逛,看见好吃的要吃看见好玩的也要玩,但,实际上麦克从来不是瞎逛,他看得是银城各种建筑。 吃饭的时候就会犯职业病跟江拾月叨叨这栋建筑外观怎么样,优点是什么缺点是什么。结构怎么样,质量怎么样。 晚上回到招待所才会开始画图。 江拾月的效果图只是她根据记忆里的样子画出来的。 麦克需要构思怎么样能呈现出这种效果,现有的工艺和技术能不能支持这一点。 江拾月对麦克这种态度十分欣赏,一来二去,彼此都互相欣赏,差点去立香案拜把子。 说差点是因为陈山河的年假批下来了,一家三口要去东北。 麦克自然又死皮赖脸地要跟着。 因为陈山河的关系,这次没有坐漫长的火车而是直接跟机飞到了江肆年所在的省城。 再从省城辗转到江肆年所在的乡镇。 但是到了以后打听到江肆年并不在这里,又花了一天时间查到江肆年的新地址。 江肆年跟着开荒队去开拓新林地,所去之处苦寒至极,倒是避暑好去处。 一行三个人穿着清凉的夏装,凌晨傍晚还有些冷。 麦克和江拾月一路上不停地斗嘴。 麦克嫌弃这里是深山老林,苍蝇蚊子多。 被江拾月怼,说他不请自来,招待所有柔软的大床但是他不睡。说大自然空气好,这比空调还凉爽。 陈山河听着他们打嘴官司也不插嘴,只牢牢牵住江拾月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在森林里走,主要精力放在探路上。 “到了!”陈山河突然停住脚步。 江拾月停下脚步,用空着的手揉了揉眼睛。 长时间在大片树林中行走,视线多少会受影响。 再睁开眼才看见茂盛的枝叶缝隙里夹杂着一排木屋。 “上帝,终于到了!”麦克夸张地松了口气。 第348章 你都这么瘦了,多吃点儿。 江肆年小跑到队长办公室。 他大概来的急,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只穿了贴身的老头衫。 衣服上补丁摞补丁,或者干脆放任窟窿也不补。 他眉毛头发上还有木屑,应该是刚从工地上赶回来。 只一眼,江拾月就知道这是原主的亲哥。 她天天照镜子对自己现在的脸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眼前的男人眉眼里跟她有七分像,只是性别关系加上常年劳作,更英武沧桑,皮肤也比江拾月黑几个度。 他比实际年龄更成熟几分,眼尾有明显的纹路。她人很瘦但是特别有精神。 “月月?”江肆年十分惊喜,下意识就想过来拥抱江拾月,扑到一半突然意识到江拾月这么干净自己刚干了活身上有些脏,又稳住身形,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 江拾月心里一酸,这种酸涩是人的亲缘本能。 她意随心动,张开胳膊抱住江肆年,“哥!” “欸!”江肆年一米八的汉子,瞬间红了眼。 两个人分开,江肆年拉着江拾月,“走,到我屋里说。” 江拾月这才看见江肆年手上都是伤口,拇指上方裂了一条大口子,冒着黄色的血水。 明显就是伤口没及时处理,发炎流脓。 *** 江肆年住的宿舍里有四张上下床,但是只有他一个人住,其他三张床都是空的。 察觉到江拾月探究的目光,他主动开口解释:“这里本来是我们四个人住,但是这两年不是有政策回城吗?我的工友们去年就都陆续回家了。现在又不让再下乡,所以也没有新人来,就剩我自己……住得宽敞。” 麦克中文可以,大概能听懂江肆年的话,他问:“那你怎么不回城?” 江拾月:“……” 好想时间再倒退几秒,上前捂住麦克的嘴。 也不知道是国际文化差异还是麦克直性子,这种话也能问出口。 江肆年眼神明显黯了黯,只是很快重新调整过来,爽朗地笑笑,“虽然有政策,也不是想回就能回嘛!不说这个,你们过来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吧?我去打饭给你们。” 他说完就急急冲了出去。 他们说话间陈山河已经从背囊里抽出一件自己得长袖衬衣塞给江拾月,往门口的方向轻推了她一把。 江拾月回头看陈山河。 陈山河点点头,温柔地凝视她,眼神鼓励。 江拾月吸了下鼻子,追出去。 追了几步却发现江肆年不是往食堂的方向而是又回到了队长办公室。 江拾月挑了下眉,跟过去,停在办公室窗户的外侧,刚站住就听见江肆年的声音。 “队长,求求你了,能不能先预支给我点饭票。我妹子大老远的来,我想让他们吃点细粮。” “肆年,你一直是咱们队上的标兵,干活板正麻利,是好木工。按理说你家里来人该队上请客,可是咱们队上的情况你知道的嘛!这种穷乡僻壤,别的开荒队都不肯来,只有咱们这些无权无势的才来。所以你求我也没用,咱们整队都是穷人呐!” 江拾月红.唇抿成一条直线。 刚才他们三个人在队长办公室等江肆年时,江拾月打量过办公室。 跟外面段坤泽他们那种奢华的办公室不能比,但是在农场也绝对算不上寒酸,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差,甚至还有电话。 他手边放着一盒烟,看起来也不便宜。 队里的情况江拾月不清楚,但是应该没有他说的这么惨。 “队长,要不你借我点饭票行吗?我给你打个欠条,下个月发了工钱我就还你。” “肆年啊,咱俩这关系,你说打欠条就见外了。只是我也不富裕。不是我说你,你自己都吃了上顿没下顿,为什么还打肿脸充胖子?你那妹妹看穿着打扮绝对是个有钱人。你直接找她拿不就行了?说不定她还能出钱给你疏通关系返城呢?!” “队长,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跟家里都这么多年不联系了,好不容易妹妹过来看我,我不能让她饿着肚子吧?至于有钱……我妹妹跟我一样到南方农场的,可能刚返城就来看我了吧?!她就是长得白,哪有什么钱?队长你就帮帮我吧?” 江肆年好话说了一箩筐,队长才松口,以个人的名义借给了江肆年两块钱的饭票。 江肆年推门出来,就看见江拾月从不远处走过来,收了脸上的情绪,换上笑容,朝江拾月挥手,“月月,我在这里。” 江拾月假装不知道他借饭票的事,举了下手中的铝饭盒,“哥,你出来打饭没带饭盒。” 江肆年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看我脑子!光顾你来高兴了,出来打饭连碗都忘记。你看,今天哥跟你沾光。我们队里有规定,有家属来探亲的,队里额外给两块钱饭票能吃上肉呢……” 江拾月半垂着头听着江肆年故作轻松的语气向自己炫耀这里待遇有多好,鼻子发酸,眼眶发涩。 如果,早知道江肆年过得是这样的日子,她宁愿晚去学校几天也早早就来看他。 江肆年他们这农场地处偏僻,不说与世隔绝反正也跟外界打交道的不多,甚至连物价都不太一样。 两元钱的饭票在这里能吃一顿很奢侈的饭,当然以农场的情况,奢侈的程度也有限。 总共买到一碗小鸡炖蘑菇,一道辣椒炒肉丝,四个白面馒头,还有两样青菜和一壶温过的白酒。 江拾月带来的碗装不开这些东西,江肆年便在食堂借了碗端走。 食堂掌勺的看了看江拾月,难得没反对,只叮嘱他们把碗洗好再送回来。 小鸡炖蘑菇,鸡是野鸡,一碗里面就三四块肉,辣椒炒肉丝也是辣椒多肉丝少。 四个人四个馒头。 除了江拾月都是一米八以上的青壮年,她掌心大小的馒头还松松软软,他们根本吃不饱。 江拾月没吃,把自己的馒头递给江肆年,“哥,我减肥不能吃碳水。” 第348章 你都这么瘦了,多吃点儿。 江肆年小跑到队长办公室。 他大概来的急,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只穿了贴身的老头衫。 衣服上补丁摞补丁,或者干脆放任窟窿也不补。 他眉毛头发上还有木屑,应该是刚从工地上赶回来。 只一眼,江拾月就知道这是原主的亲哥。 她天天照镜子对自己现在的脸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眼前的男人眉眼里跟她有七分像,只是性别关系加上常年劳作,更英武沧桑,皮肤也比江拾月黑几个度。 他比实际年龄更成熟几分,眼尾有明显的纹路。她人很瘦但是特别有精神。 “月月?”江肆年十分惊喜,下意识就想过来拥抱江拾月,扑到一半突然意识到江拾月这么干净自己刚干了活身上有些脏,又稳住身形,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 江拾月心里一酸,这种酸涩是人的亲缘本能。 她意随心动,张开胳膊抱住江肆年,“哥!” “欸!”江肆年一米八的汉子,瞬间红了眼。 两个人分开,江肆年拉着江拾月,“走,到我屋里说。” 江拾月这才看见江肆年手上都是伤口,拇指上方裂了一条大口子,冒着黄色的血水。 明显就是伤口没及时处理,发炎流脓。 *** 江肆年住的宿舍里有四张上下床,但是只有他一个人住,其他三张床都是空的。 察觉到江拾月探究的目光,他主动开口解释:“这里本来是我们四个人住,但是这两年不是有政策回城吗?我的工友们去年就都陆续回家了。现在又不让再下乡,所以也没有新人来,就剩我自己……住得宽敞。” 麦克中文可以,大概能听懂江肆年的话,他问:“那你怎么不回城?” 江拾月:“……” 好想时间再倒退几秒,上前捂住麦克的嘴。 也不知道是国际文化差异还是麦克直性子,这种话也能问出口。 江肆年眼神明显黯了黯,只是很快重新调整过来,爽朗地笑笑,“虽然有政策,也不是想回就能回嘛!不说这个,你们过来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吧?我去打饭给你们。” 他说完就急急冲了出去。 他们说话间陈山河已经从背囊里抽出一件自己得长袖衬衣塞给江拾月,往门口的方向轻推了她一把。 江拾月回头看陈山河。 陈山河点点头,温柔地凝视她,眼神鼓励。 江拾月吸了下鼻子,追出去。 追了几步却发现江肆年不是往食堂的方向而是又回到了队长办公室。 江拾月挑了下眉,跟过去,停在办公室窗户的外侧,刚站住就听见江肆年的声音。 “队长,求求你了,能不能先预支给我点饭票。我妹子大老远的来,我想让他们吃点细粮。” “肆年,你一直是咱们队上的标兵,干活板正麻利,是好木工。按理说你家里来人该队上请客,可是咱们队上的情况你知道的嘛!这种穷乡僻壤,别的开荒队都不肯来,只有咱们这些无权无势的才来。所以你求我也没用,咱们整队都是穷人呐!” 江拾月红.唇抿成一条直线。 刚才他们三个人在队长办公室等江肆年时,江拾月打量过办公室。 跟外面段坤泽他们那种奢华的办公室不能比,但是在农场也绝对算不上寒酸,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差,甚至还有电话。 他手边放着一盒烟,看起来也不便宜。 队里的情况江拾月不清楚,但是应该没有他说的这么惨。 “队长,要不你借我点饭票行吗?我给你打个欠条,下个月发了工钱我就还你。” “肆年啊,咱俩这关系,你说打欠条就见外了。只是我也不富裕。不是我说你,你自己都吃了上顿没下顿,为什么还打肿脸充胖子?你那妹妹看穿着打扮绝对是个有钱人。你直接找她拿不就行了?说不定她还能出钱给你疏通关系返城呢?!” “队长,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跟家里都这么多年不联系了,好不容易妹妹过来看我,我不能让她饿着肚子吧?至于有钱……我妹妹跟我一样到南方农场的,可能刚返城就来看我了吧?!她就是长得白,哪有什么钱?队长你就帮帮我吧?” 江肆年好话说了一箩筐,队长才松口,以个人的名义借给了江肆年两块钱的饭票。 江肆年推门出来,就看见江拾月从不远处走过来,收了脸上的情绪,换上笑容,朝江拾月挥手,“月月,我在这里。” 江拾月假装不知道他借饭票的事,举了下手中的铝饭盒,“哥,你出来打饭没带饭盒。” 江肆年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看我脑子!光顾你来高兴了,出来打饭连碗都忘记。你看,今天哥跟你沾光。我们队里有规定,有家属来探亲的,队里额外给两块钱饭票能吃上肉呢……” 江拾月半垂着头听着江肆年故作轻松的语气向自己炫耀这里待遇有多好,鼻子发酸,眼眶发涩。 如果,早知道江肆年过得是这样的日子,她宁愿晚去学校几天也早早就来看他。 江肆年他们这农场地处偏僻,不说与世隔绝反正也跟外界打交道的不多,甚至连物价都不太一样。 两元钱的饭票在这里能吃一顿很奢侈的饭,当然以农场的情况,奢侈的程度也有限。 总共买到一碗小鸡炖蘑菇,一道辣椒炒肉丝,四个白面馒头,还有两样青菜和一壶温过的白酒。 江拾月带来的碗装不开这些东西,江肆年便在食堂借了碗端走。 食堂掌勺的看了看江拾月,难得没反对,只叮嘱他们把碗洗好再送回来。 小鸡炖蘑菇,鸡是野鸡,一碗里面就三四块肉,辣椒炒肉丝也是辣椒多肉丝少。 四个人四个馒头。 除了江拾月都是一米八以上的青壮年,她掌心大小的馒头还松松软软,他们根本吃不饱。 江拾月没吃,把自己的馒头递给江肆年,“哥,我减肥不能吃碳水。” 第349章 哥,我带你回城 兄妹俩互相谦让半天,江肆年让了一步,接了江拾月的馒头把自己碗里唯一一块鸡肉给了江拾月。 江拾月再也绷不住,啪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 陈山河放下筷子在江拾月手背上轻拍了拍。 麦克不明所以,但是最近跟江拾月朝夕相处,也能对她的脾气摸上几分,抓起自己得碗,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素来八卦的嘴,头一次闭得比河蚌还紧。 江肆年一脸无措,嗫嚅了半天,呐呐道:“我……我……洗过手,反过筷子夹的。” 江拾月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流了下来。 江肆年忙放下筷子,“妹妹,你别哭啊!我下次不给你夹了。不……我现在就要走。”他又手忙脚乱地拿起筷子把刚才夹进碗里的鸡肉夹回自己碗里。 江拾月哭得更大声了。 她不是个没有嘴的人,这一刻就是难过到说不出来话,就感觉说什么都是错。 江肆年更慌了,手足无措,想上前给江拾月擦眼泪,又怕她嫌自己脏,最后求救的目光投向陈山河。 “哥,你别急。她不是嫌弃你,只是……心疼你。”陈山河斟酌着开口,瞒去了江拾月内疚自责的部分。 “嗐!”江肆年松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月月,别哭了!哥这不是好好的?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你好好的我就最开心了。” 像大队长说的,江拾月打扮的漂漂亮亮,小脸干干净净白中透粉,比工友们偷藏的海报上的电影明星还好看,一看就不像受罪的。 相反,陈山河自己虽然比自己干净板正,但是一看就是个干活出力气的。 江拾月跟着陈山河,应该没受什么罪。 江拾月哭了会儿,埋在陈山河胸.前在他衣服上把眼泪蹭干净,带着重重的鼻音开口:“哥,我带你回城。” *** 江肆年下午还得去上工,江拾月和陈山河他们暂时留宿在江肆年这单间木屋里。 陈山河掏出手帕,浸了水,给江拾月擦干净脸,“我会想办法把大哥调回去。” 中午吃饭,该说的都说了。 江肆年虽然也接受过催眠,但他的记忆改动不大,还记得大部分跟江拾月相关的事。 江拾月把真实情况告诉了江肆年,只是没怎么提自己的学业和工作。 江肆年过得这样,她怕自己的生活说出来像是炫耀。 江肆年这才知道父母有多厉害。 江拾月见他只开心家人建在,不由问他:“哥,你的记忆被篡改,甚至因此影响了你的人生,你不生气吗?” “生什么气?他们又不是故意丢下我们不管只是为了保护我们。他们就好过吗?为了安全和保密过得是没有半点自由的生活。我们都好好活着,还能一家人团聚,没什么不好。” 江拾月点点头,“我一会儿去找队长他们打听下情况。” 没道理别人都返城了唯独留下江肆年。 陈山河犹豫了下还是表示,他想出山一趟,晚上尽量赶回来。 江拾月没问为什么,点头应允。 麦克跟着陈山河离开。 江拾月翻了翻行李,掏出麦克解闷用的瓜子,抓了几把放在口袋里,离开木屋。 农场很大。 但是工人看起来不算多。 或许曾经很多,现在变少了而已。 农场的工人们有点像蚁巢的工蚁,各自分工又团队合作。 有人伐木有人运输有人处理木头。 江肆年是高级木工,把工友们刨好的木头做成半成品。 比如家具或者门窗之类。 江拾月远远看见江肆年指挥着自己组里的人干活,驻足了会儿,转身朝食堂走去。 “师傅,我来送碗,谢谢您!”江拾月把干净的碗盘递还给做饭的工人。 在这种地方也没什么大厨不大厨,就两三个人负责百来号人的伙食。 当然,就是两三个人,也总有一个管事的。 管事的是个光头,也就是中午做主借给他们碗盘的卢师傅。 卢师傅见江拾月送来的碗盘,洗的干干净净,就是最上面一个碗是倒扣的,不明所以掀开看了眼。 只见碗里有一盒烟,烟旁还放着一张五元大钞。 卢师傅倏地松手把碗扣上,两眼四处扫了一圈,清了清嗓子,不怀好意的脸端正了积分,笑盈盈道:“江同志,你这……这太客气了!” 江拾月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卢师傅,你太客气了!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哥的照顾。” 卢师傅脸一僵。 在农场,除非老乡或者处成特别好的兄弟,否则哪有什么照顾?都是成年男人,凭本事吃饭。 卢师傅掌勺没少克扣工人们的饭菜,其中自然也包括江肆年。 他目光躲闪,笑里添了几分心虚,“以后我会更照顾肆年兄弟的。” 看在五块钱的份上。 “那倒不用。”江拾月摇头,她哥不会在这里久呆,用不着谁照顾,“我就是想跟卢师傅打听点儿事。” 卢师傅一脸纳闷,“我一个做饭的能知道什么事?” 无非就是猪肉几块青菜几块,怎么报账能不让队长知道还能落兜里一点儿。 “听我哥说他同期大部分都回城了。我想问下这回城条件是怎么定的?我哥这人我还是了解的,干活板正又实在能吃苦,怎么说也不至于他评不上回家的名额啊?” 卢师傅见江拾月打听这个顿时松了口气,指着大厅里的桌子,“你先在这里等我会儿,我把碗盘送回后厨来跟你细说。” 这些餐桌一看就是工人们自己做的,结实耐用,但是美观性略差,连边缘都没打磨平整。 卢师傅出来正好看见江拾月在摸桌边毛刺,笑道:“咱们都是一群糙汉子,不讲究。再说平时都在干活连休息时间都不够,吃饭也是匆匆来匆匆去,桌子平整不平整的也不打紧。尤其是这两年工人们都一心想回城,更无心留意这些小事。” 江拾月听见卢师傅绕回正题,收回手靠在椅背上,摆出倾听的姿势。 第349章 哥,我带你回城 兄妹俩互相谦让半天,江肆年让了一步,接了江拾月的馒头把自己碗里唯一一块鸡肉给了江拾月。 江拾月再也绷不住,啪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 陈山河放下筷子在江拾月手背上轻拍了拍。 麦克不明所以,但是最近跟江拾月朝夕相处,也能对她的脾气摸上几分,抓起自己得碗,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素来八卦的嘴,头一次闭得比河蚌还紧。 江肆年一脸无措,嗫嚅了半天,呐呐道:“我……我……洗过手,反过筷子夹的。” 江拾月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流了下来。 江肆年忙放下筷子,“妹妹,你别哭啊!我下次不给你夹了。不……我现在就要走。”他又手忙脚乱地拿起筷子把刚才夹进碗里的鸡肉夹回自己碗里。 江拾月哭得更大声了。 她不是个没有嘴的人,这一刻就是难过到说不出来话,就感觉说什么都是错。 江肆年更慌了,手足无措,想上前给江拾月擦眼泪,又怕她嫌自己脏,最后求救的目光投向陈山河。 “哥,你别急。她不是嫌弃你,只是……心疼你。”陈山河斟酌着开口,瞒去了江拾月内疚自责的部分。 “嗐!”江肆年松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月月,别哭了!哥这不是好好的?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你好好的我就最开心了。” 像大队长说的,江拾月打扮的漂漂亮亮,小脸干干净净白中透粉,比工友们偷藏的海报上的电影明星还好看,一看就不像受罪的。 相反,陈山河自己虽然比自己干净板正,但是一看就是个干活出力气的。 江拾月跟着陈山河,应该没受什么罪。 江拾月哭了会儿,埋在陈山河胸.前在他衣服上把眼泪蹭干净,带着重重的鼻音开口:“哥,我带你回城。” *** 江肆年下午还得去上工,江拾月和陈山河他们暂时留宿在江肆年这单间木屋里。 陈山河掏出手帕,浸了水,给江拾月擦干净脸,“我会想办法把大哥调回去。” 中午吃饭,该说的都说了。 江肆年虽然也接受过催眠,但他的记忆改动不大,还记得大部分跟江拾月相关的事。 江拾月把真实情况告诉了江肆年,只是没怎么提自己的学业和工作。 江肆年过得这样,她怕自己的生活说出来像是炫耀。 江肆年这才知道父母有多厉害。 江拾月见他只开心家人建在,不由问他:“哥,你的记忆被篡改,甚至因此影响了你的人生,你不生气吗?” “生什么气?他们又不是故意丢下我们不管只是为了保护我们。他们就好过吗?为了安全和保密过得是没有半点自由的生活。我们都好好活着,还能一家人团聚,没什么不好。” 江拾月点点头,“我一会儿去找队长他们打听下情况。” 没道理别人都返城了唯独留下江肆年。 陈山河犹豫了下还是表示,他想出山一趟,晚上尽量赶回来。 江拾月没问为什么,点头应允。 麦克跟着陈山河离开。 江拾月翻了翻行李,掏出麦克解闷用的瓜子,抓了几把放在口袋里,离开木屋。 农场很大。 但是工人看起来不算多。 或许曾经很多,现在变少了而已。 农场的工人们有点像蚁巢的工蚁,各自分工又团队合作。 有人伐木有人运输有人处理木头。 江肆年是高级木工,把工友们刨好的木头做成半成品。 比如家具或者门窗之类。 江拾月远远看见江肆年指挥着自己组里的人干活,驻足了会儿,转身朝食堂走去。 “师傅,我来送碗,谢谢您!”江拾月把干净的碗盘递还给做饭的工人。 在这种地方也没什么大厨不大厨,就两三个人负责百来号人的伙食。 当然,就是两三个人,也总有一个管事的。 管事的是个光头,也就是中午做主借给他们碗盘的卢师傅。 卢师傅见江拾月送来的碗盘,洗的干干净净,就是最上面一个碗是倒扣的,不明所以掀开看了眼。 只见碗里有一盒烟,烟旁还放着一张五元大钞。 卢师傅倏地松手把碗扣上,两眼四处扫了一圈,清了清嗓子,不怀好意的脸端正了积分,笑盈盈道:“江同志,你这……这太客气了!” 江拾月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卢师傅,你太客气了!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哥的照顾。” 卢师傅脸一僵。 在农场,除非老乡或者处成特别好的兄弟,否则哪有什么照顾?都是成年男人,凭本事吃饭。 卢师傅掌勺没少克扣工人们的饭菜,其中自然也包括江肆年。 他目光躲闪,笑里添了几分心虚,“以后我会更照顾肆年兄弟的。” 看在五块钱的份上。 “那倒不用。”江拾月摇头,她哥不会在这里久呆,用不着谁照顾,“我就是想跟卢师傅打听点儿事。” 卢师傅一脸纳闷,“我一个做饭的能知道什么事?” 无非就是猪肉几块青菜几块,怎么报账能不让队长知道还能落兜里一点儿。 “听我哥说他同期大部分都回城了。我想问下这回城条件是怎么定的?我哥这人我还是了解的,干活板正又实在能吃苦,怎么说也不至于他评不上回家的名额啊?” 卢师傅见江拾月打听这个顿时松了口气,指着大厅里的桌子,“你先在这里等我会儿,我把碗盘送回后厨来跟你细说。” 这些餐桌一看就是工人们自己做的,结实耐用,但是美观性略差,连边缘都没打磨平整。 卢师傅出来正好看见江拾月在摸桌边毛刺,笑道:“咱们都是一群糙汉子,不讲究。再说平时都在干活连休息时间都不够,吃饭也是匆匆来匆匆去,桌子平整不平整的也不打紧。尤其是这两年工人们都一心想回城,更无心留意这些小事。” 江拾月听见卢师傅绕回正题,收回手靠在椅背上,摆出倾听的姿势。 第350章 来替我哥还钱 卢师傅说到这里顿了下,瞥了江拾月眼,“你哥虽然是清白的,但是他当时处了个对象,那姑娘被调到这里来他就自动申请到这里来了。” 江拾月轻咬舌尖,长睫垂下复又掀起,声音微冷,“那姑娘是不是回城了?” 卢师傅诧异,“你怎么知道?” 江拾月冷冷地勾了下唇,没答。 卢师傅犹豫了下没追问,接着道:“我们这些人也是倒霉。我们刚过来这边安顿好,天就变了!以后都不用下乡了。也就是说除了我们这些人不会再有来下乡的知青,我们实在人手不足又从附近调了点儿本地人来,但是也留不住,但凡有点门路的都找人调走。这里人手越不足任务就越完不成,越完不成就越收不了工,待遇也就越差。 再后来上头又说下乡的知青的可以回城了。我们这里更是炸开了锅,都想回城。可你想啊!我们本来就人手不足,要都走了谁干活?所以上头即使给了名额,我们队长也不肯放人。” 卢师傅说到这里侧过头往大队长办公室的方向望去,尽管根本看不见。 “知青们怨声载道,但是也没办法,只能留下,人留下心都走了,干活更敷衍,每次大队长都被上头劈头盖脸地训,然后就更扣着回城的名额不给。一直到知青们有的家里人官复原职开始。他们从上到下疏通关系,大队长不放也得放。于是有了第一个回城的。”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当初因为背景原因下乡的知青,多数家里人都是有些本事的。 渐渐这些受影响的二代们纷纷回了城,剩下的更按捺不住。 家里有钱的花钱,有关系的找关系。 “光去年一年,我们这里走了一半人。”卢师傅瘪嘴摇头。 江拾月没吭声,她知道历史书上的一笔往往是很多人一生。 “说起来,你哥是有机会走的。” 轮到江拾月惊讶。 “有次大队长开会回来,快到农场的时候遇见了不该那时候出现的老虎,差点被咬死。恰好你哥巡逻到附近救了他。你哥现在看起来没事人一样,一到下雨阴天就能看出来走路跛。大队长那会儿那有良知,为了报你哥的救命之恩,咬牙给批了条子让他回城。” 剩下的江拾月不听也猜的到,她哥肯定是把名额让给那个跟他处对象的姑娘了。 卢师傅朝江拾月竖起拇指,“你猜对了。你哥错过那次机会就再没机会了。现在的大队长可不是以前的大队长咯!就咱们农场这些人想见他一面都难呐!” *** 江拾月从食堂出来,直接到大队长办公室。 如卢师傅所说,大队长现在很少在农场里,他现在靠回乡知青攒了很大一笔钱正在疏通关系打算调到其他地方去。 早出晚归甚至不归,也不怎么管农场的生产任务。 但是,批回城名额还真离不开他。 江拾月只能悻悻回木屋,想了想,又拿了十块钱,回去找卢师傅,问他买了一些食材。 路是非倒是痛快,大方的把食材拿给了江拾月。 “先说好,这是我个人的私货,别人问你就说从外面带进来的可不要说我卖给你的。” 江拾月拎着一块猪肉二斤排骨和一只野鸡并一些蔬菜水果回到木屋。 宿舍前面有个泥土垒的灶台。 江肆年说那是因为工人们加班回来晚了往往没饭吃,就自己支锅灶做一点儿。 一般也都是偷吃。 能吃到什么取决于工人们能打来什么猎物。 有时候是野兔野鸡有时候是蛇或者老鼠,反正能果腹大家就吃。 宿舍区一长排木屋,多数只住了一两个人,甚至有几间空屋子。 江拾月在灶台旁充当厨房的屋子里翻出锅碗瓢盆。 不知道是公共物品大家不爱护还是工人们许久不开火,一应厨具都脏的很。 江拾月又拎着桶从食堂水管接了水提回来,把锅碗瓢盆都清洗干净。 顺带洗干净了蔬菜,又把排骨和鸡都焯水。 鸡是野鸡,不用问肯定是树林里打来的,但是江拾月有点好奇这排骨哪来的。 现在买排骨除了有票还需要证明。 比如医院开的骨折证明之类的能证明病人需要这种食材补充营养。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答案也不难猜,大概率是那个因公负伤的工人需要进补,上头批了食材但是被卢师傅克扣进自己腰包。 许久没自己动手做饭的江拾月,很快忙出了一头汗。 不由想起了刚魂穿过来那会儿。 当时穷得跟现在不相上下。 区别是那时候负债累累是真没钱,现在像是那种有钱人体验穷人生活,不至于说乐在其中,但多少有点新鲜。 夏天,即使东北也炎热无比。 守在锅灶旁热出一身汗。 不过几道菜,做好的时候工人们快要到下工时间。 没办法都是废工夫的菜。 凉拌黄瓜是最简单的一道菜。 还有老厨花生。卢师傅看在钱的面子上特别大方把自己的下酒菜都掏出来给了江拾月。 江拾月重新热过花生米,做成了老厨花生。 然后是糖醋排骨。 排骨焯水后,又重新煮熟,控干水分做出糖醋排骨。 糖和醋这些调料是另外的价钱。 最后是炖鸡,江拾月调料放的足,自己熬火力也够。 反正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柴火。 小火熬鸡汤的时候,江拾月去了队长办公室。 他们农场有大队长也有中队长和小队长。 江肆年借钱的是他们中队长。 中队长中午就见过江拾月,只是很诧异她为什么会来找自己。 “来替我哥还钱。”江拾月掏出五块钱递给中队长。 中队长把江肆年打的借条和找零的三块给江拾月。 江拾月只抽走借条,随手撕掉,“剩下的,是谢谢队长对我哥的照顾。” “这怎么好意思?”中队长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却动作麻利地把钱装进抽屉里。 “另外还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中队长面上笑吟吟的,心里却不以为然,就三块钱能办什么事?! 第350章 来替我哥还钱 卢师傅说到这里顿了下,瞥了江拾月眼,“你哥虽然是清白的,但是他当时处了个对象,那姑娘被调到这里来他就自动申请到这里来了。” 江拾月轻咬舌尖,长睫垂下复又掀起,声音微冷,“那姑娘是不是回城了?” 卢师傅诧异,“你怎么知道?” 江拾月冷冷地勾了下唇,没答。 卢师傅犹豫了下没追问,接着道:“我们这些人也是倒霉。我们刚过来这边安顿好,天就变了!以后都不用下乡了。也就是说除了我们这些人不会再有来下乡的知青,我们实在人手不足又从附近调了点儿本地人来,但是也留不住,但凡有点门路的都找人调走。这里人手越不足任务就越完不成,越完不成就越收不了工,待遇也就越差。 再后来上头又说下乡的知青的可以回城了。我们这里更是炸开了锅,都想回城。可你想啊!我们本来就人手不足,要都走了谁干活?所以上头即使给了名额,我们队长也不肯放人。” 卢师傅说到这里侧过头往大队长办公室的方向望去,尽管根本看不见。 “知青们怨声载道,但是也没办法,只能留下,人留下心都走了,干活更敷衍,每次大队长都被上头劈头盖脸地训,然后就更扣着回城的名额不给。一直到知青们有的家里人官复原职开始。他们从上到下疏通关系,大队长不放也得放。于是有了第一个回城的。”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当初因为背景原因下乡的知青,多数家里人都是有些本事的。 渐渐这些受影响的二代们纷纷回了城,剩下的更按捺不住。 家里有钱的花钱,有关系的找关系。 “光去年一年,我们这里走了一半人。”卢师傅瘪嘴摇头。 江拾月没吭声,她知道历史书上的一笔往往是很多人一生。 “说起来,你哥是有机会走的。” 轮到江拾月惊讶。 “有次大队长开会回来,快到农场的时候遇见了不该那时候出现的老虎,差点被咬死。恰好你哥巡逻到附近救了他。你哥现在看起来没事人一样,一到下雨阴天就能看出来走路跛。大队长那会儿那有良知,为了报你哥的救命之恩,咬牙给批了条子让他回城。” 剩下的江拾月不听也猜的到,她哥肯定是把名额让给那个跟他处对象的姑娘了。 卢师傅朝江拾月竖起拇指,“你猜对了。你哥错过那次机会就再没机会了。现在的大队长可不是以前的大队长咯!就咱们农场这些人想见他一面都难呐!” *** 江拾月从食堂出来,直接到大队长办公室。 如卢师傅所说,大队长现在很少在农场里,他现在靠回乡知青攒了很大一笔钱正在疏通关系打算调到其他地方去。 早出晚归甚至不归,也不怎么管农场的生产任务。 但是,批回城名额还真离不开他。 江拾月只能悻悻回木屋,想了想,又拿了十块钱,回去找卢师傅,问他买了一些食材。 路是非倒是痛快,大方的把食材拿给了江拾月。 “先说好,这是我个人的私货,别人问你就说从外面带进来的可不要说我卖给你的。” 江拾月拎着一块猪肉二斤排骨和一只野鸡并一些蔬菜水果回到木屋。 宿舍前面有个泥土垒的灶台。 江肆年说那是因为工人们加班回来晚了往往没饭吃,就自己支锅灶做一点儿。 一般也都是偷吃。 能吃到什么取决于工人们能打来什么猎物。 有时候是野兔野鸡有时候是蛇或者老鼠,反正能果腹大家就吃。 宿舍区一长排木屋,多数只住了一两个人,甚至有几间空屋子。 江拾月在灶台旁充当厨房的屋子里翻出锅碗瓢盆。 不知道是公共物品大家不爱护还是工人们许久不开火,一应厨具都脏的很。 江拾月又拎着桶从食堂水管接了水提回来,把锅碗瓢盆都清洗干净。 顺带洗干净了蔬菜,又把排骨和鸡都焯水。 鸡是野鸡,不用问肯定是树林里打来的,但是江拾月有点好奇这排骨哪来的。 现在买排骨除了有票还需要证明。 比如医院开的骨折证明之类的能证明病人需要这种食材补充营养。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答案也不难猜,大概率是那个因公负伤的工人需要进补,上头批了食材但是被卢师傅克扣进自己腰包。 许久没自己动手做饭的江拾月,很快忙出了一头汗。 不由想起了刚魂穿过来那会儿。 当时穷得跟现在不相上下。 区别是那时候负债累累是真没钱,现在像是那种有钱人体验穷人生活,不至于说乐在其中,但多少有点新鲜。 夏天,即使东北也炎热无比。 守在锅灶旁热出一身汗。 不过几道菜,做好的时候工人们快要到下工时间。 没办法都是废工夫的菜。 凉拌黄瓜是最简单的一道菜。 还有老厨花生。卢师傅看在钱的面子上特别大方把自己的下酒菜都掏出来给了江拾月。 江拾月重新热过花生米,做成了老厨花生。 然后是糖醋排骨。 排骨焯水后,又重新煮熟,控干水分做出糖醋排骨。 糖和醋这些调料是另外的价钱。 最后是炖鸡,江拾月调料放的足,自己熬火力也够。 反正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柴火。 小火熬鸡汤的时候,江拾月去了队长办公室。 他们农场有大队长也有中队长和小队长。 江肆年借钱的是他们中队长。 中队长中午就见过江拾月,只是很诧异她为什么会来找自己。 “来替我哥还钱。”江拾月掏出五块钱递给中队长。 中队长把江肆年打的借条和找零的三块给江拾月。 江拾月只抽走借条,随手撕掉,“剩下的,是谢谢队长对我哥的照顾。” “这怎么好意思?”中队长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却动作麻利地把钱装进抽屉里。 “另外还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中队长面上笑吟吟的,心里却不以为然,就三块钱能办什么事?! 第351章 你哥把人家肋骨打断三根 “我想问下我哥回城的事能不能办?”江拾月虚心请教。 中队长眼皮跳了下,手一顿,回弹的抽屉夹住他的手。 疼得中队长“嗷”一声,瞬间从椅子上蹦起来,泪汪汪地瞪江拾月。 没想到这姑娘长得白白净净怪是俊俏,倒是胃口不小,三块钱就想办回城的事? 中队长近乎咬牙切齿道:“办不了!” 江拾月无辜地眨眨眼,“中队长,你别误会,我不是让你办事。我就是想问问如果有钱的话我哥回城的事能不能办?” 中队长:“……” 现在不光觉得手疼觉得脸也发疼。 你倒是说清楚啊! 缓了会儿,中队长才捂着食指坐回桌前,试探道:“你能拿出多少钱?” 江拾月摇摇头,一脸尴尬,“手里现金不算多。我就是心疼我哥。想着过来问问看看有没有门路,有的话我们回去大概准备多少。” 中队长眼里再次浮现失望,“那我劝你们白费力气了!咱们这儿说是要建农场,但是就现在的进度,别说农场建个林场都不合格。去年兴起回城潮,有门路的使门路有钱的使钱。” 说到这儿中队长顿了顿,眼里闪过一抹懊恼,“怎么说呢?有时候机会很重要。你知道糖衣炮弹吧什么意思吧?” 江拾月点头。 “最开始有人走这条路时,有权力的领导或许迫于生计或者其他某种不可说的原因把口子开了。其他人看见有戏纷纷效仿。但是回城名额一共那么多,你出一百我就出两百,你出三百我就出五百。慢慢地不光口子越来越大,相关部门领导的胃口也越来越大。从一个人变成一条线的人……总之,现在没个三五千块你连想都不要想。” 中队长长长叹息一声,很后悔,为什么去年没有及时离开。 他这个职位也就勉强不下地干活,半点油水都没有,升职无望,回家也无望。 “三五千呀!”江拾月“啧”了声,“是有点多。” 庄户人家几年不吃不喝也攒不到这个数。 “多?”中队长眉毛一挑,冷哼一声,“我是说没个三五千块连想都不要想,从咱们大队长往上一直到全部签字得这个数!” 朝江拾月竖起食指摇了摇。 “一万啊!”江拾月问。 中队长点头,“是啊!咱们全市都不知道有没有一个万元户。所以还留在这里的人基本都死心不想回城了。一万块呢!有本事拿出这个钱的人当年也不至于流落到这个农场……林场来。” 江拾月笑笑,换了话题,“谢谢队长。钱的事我再想想办法。还有个问题想请教。听说我哥去年本来可以回城的,但是把机会让给了我嫂子?” 中队长嗤笑,“你哪来的嫂子?哦,你说得是向雪娇,对,她是跟你哥处过几年的对象。但是,那姑娘可不是个善茬,心眼多着,忽悠的你哥一愣一愣的。就陪你哥睡了一觉,你哥就天真地以为那姑娘真会跟他过一辈子,巴巴把名额让出去。但向雪娇回城后再没跟你哥联系过,我听说她都谈婚论嫁了。当然,不是跟你哥。” “闲话传进你哥耳朵里,你哥还跟人干架,把人家肋骨打断三根,现在还在炕上养着呢!亏得人家没告你哥。但是你哥萎靡了好多天,一直到你们来才打起精神。” *** 江拾月掐着时间把饭菜摆上桌。 江肆年推门进来,吸了下鼻子,“好香啊!”再定睛往桌上一瞧,惊了,“月月,这东西都哪来的?” 江拾月面不改色地撒谎,“卢师傅说见我想起他妹子,特别热心肠地送给我。” 江肆年顿时脸一沉,“那个老色胚!月月,听哥的,这东西咱不吃,送回去!” 江拾月:“……” 倒是没想到江肆年性格会这么直,有些哭笑不得。 不光直还倔,怎么劝都不行。 江拾月只得说实话,“哥,我花钱跟他买的。他没怎么我,你放心吃。” “你哪来这么多钱?”先入为主的江肆年不信。 江拾月:“……” 她掏出钱夹子,递给江肆年。 江肆年打开,入目是一叠崭新的大团结,目测得五千块左右,倒吸一口气,眼睛睁得溜圆,“你怎么有这么多钱?” “我做点小买卖赚的。放心,绝对合规合法,要不然陈山河也不能点头不是?” 江肆年想了想陈山河的职业这才松了口气,把钱夹还给江拾月,“山河他们呢?” “回城买被褥去了,说是晚上回来。不用等他们咱们先吃。” 江肆年坐下,不知道想起什么,拿碗装了一大碗排骨,一边装一边跟江拾月解释,“前阵子我喝多了跟我工友打架,我不小心打断人家肋骨。这排骨估计是上头批下来给他补身子的。那个啥……我端碗给他。” 江拾月:“……” 敢情这排骨转了一圈又回到苦主嘴里了。 她朝等她意见的江肆年点头,“行!” 江肆年说工友叫王大志,不是个坏人,相反,一直对他颇为照顾。 王大志见江肆年昏昏沉沉消极怠工,眼看就要受罚挨饿,便拿自己得工钱问卢师傅买了点酒,来找江肆年喝酒顺带开解他。 但是,脓包挑破的时候往往很疼。 江肆年酒精上头,把王大志打了。 “为那个叫向雪娇的姑娘?”江拾月点破。 江肆年一愣,“你怎么知道?” “你们这里还有秘密?” 江肆年苦笑摇头,是啊!他是全林场的笑柄。 “哥,我这次来就是来接你回城的。” 江肆年摆手加摇头,“现在我们这里压根没有回城名额。有也压在大队长手里。你赚点钱不容易,别花冤枉钱。” “回城的事交给我,我只问你想不想回城?” 江肆年摇头:“也没那么想。知道你过得好,父母也还好,我就放心了。” 兄妹俩正说着,陈山河跟麦克回来了。 还是开车回来的。 林场里有像一个圈起来的世外苦地,难的看见新鲜事物,都围了过来。 江拾月听见动静跟江肆年推门出来。 第351章 你哥把人家肋骨打断三根 “我想问下我哥回城的事能不能办?”江拾月虚心请教。 中队长眼皮跳了下,手一顿,回弹的抽屉夹住他的手。 疼得中队长“嗷”一声,瞬间从椅子上蹦起来,泪汪汪地瞪江拾月。 没想到这姑娘长得白白净净怪是俊俏,倒是胃口不小,三块钱就想办回城的事? 中队长近乎咬牙切齿道:“办不了!” 江拾月无辜地眨眨眼,“中队长,你别误会,我不是让你办事。我就是想问问如果有钱的话我哥回城的事能不能办?” 中队长:“……” 现在不光觉得手疼觉得脸也发疼。 你倒是说清楚啊! 缓了会儿,中队长才捂着食指坐回桌前,试探道:“你能拿出多少钱?” 江拾月摇摇头,一脸尴尬,“手里现金不算多。我就是心疼我哥。想着过来问问看看有没有门路,有的话我们回去大概准备多少。” 中队长眼里再次浮现失望,“那我劝你们白费力气了!咱们这儿说是要建农场,但是就现在的进度,别说农场建个林场都不合格。去年兴起回城潮,有门路的使门路有钱的使钱。” 说到这儿中队长顿了顿,眼里闪过一抹懊恼,“怎么说呢?有时候机会很重要。你知道糖衣炮弹吧什么意思吧?” 江拾月点头。 “最开始有人走这条路时,有权力的领导或许迫于生计或者其他某种不可说的原因把口子开了。其他人看见有戏纷纷效仿。但是回城名额一共那么多,你出一百我就出两百,你出三百我就出五百。慢慢地不光口子越来越大,相关部门领导的胃口也越来越大。从一个人变成一条线的人……总之,现在没个三五千块你连想都不要想。” 中队长长长叹息一声,很后悔,为什么去年没有及时离开。 他这个职位也就勉强不下地干活,半点油水都没有,升职无望,回家也无望。 “三五千呀!”江拾月“啧”了声,“是有点多。” 庄户人家几年不吃不喝也攒不到这个数。 “多?”中队长眉毛一挑,冷哼一声,“我是说没个三五千块连想都不要想,从咱们大队长往上一直到全部签字得这个数!” 朝江拾月竖起食指摇了摇。 “一万啊!”江拾月问。 中队长点头,“是啊!咱们全市都不知道有没有一个万元户。所以还留在这里的人基本都死心不想回城了。一万块呢!有本事拿出这个钱的人当年也不至于流落到这个农场……林场来。” 江拾月笑笑,换了话题,“谢谢队长。钱的事我再想想办法。还有个问题想请教。听说我哥去年本来可以回城的,但是把机会让给了我嫂子?” 中队长嗤笑,“你哪来的嫂子?哦,你说得是向雪娇,对,她是跟你哥处过几年的对象。但是,那姑娘可不是个善茬,心眼多着,忽悠的你哥一愣一愣的。就陪你哥睡了一觉,你哥就天真地以为那姑娘真会跟他过一辈子,巴巴把名额让出去。但向雪娇回城后再没跟你哥联系过,我听说她都谈婚论嫁了。当然,不是跟你哥。” “闲话传进你哥耳朵里,你哥还跟人干架,把人家肋骨打断三根,现在还在炕上养着呢!亏得人家没告你哥。但是你哥萎靡了好多天,一直到你们来才打起精神。” *** 江拾月掐着时间把饭菜摆上桌。 江肆年推门进来,吸了下鼻子,“好香啊!”再定睛往桌上一瞧,惊了,“月月,这东西都哪来的?” 江拾月面不改色地撒谎,“卢师傅说见我想起他妹子,特别热心肠地送给我。” 江肆年顿时脸一沉,“那个老色胚!月月,听哥的,这东西咱不吃,送回去!” 江拾月:“……” 倒是没想到江肆年性格会这么直,有些哭笑不得。 不光直还倔,怎么劝都不行。 江拾月只得说实话,“哥,我花钱跟他买的。他没怎么我,你放心吃。” “你哪来这么多钱?”先入为主的江肆年不信。 江拾月:“……” 她掏出钱夹子,递给江肆年。 江肆年打开,入目是一叠崭新的大团结,目测得五千块左右,倒吸一口气,眼睛睁得溜圆,“你怎么有这么多钱?” “我做点小买卖赚的。放心,绝对合规合法,要不然陈山河也不能点头不是?” 江肆年想了想陈山河的职业这才松了口气,把钱夹还给江拾月,“山河他们呢?” “回城买被褥去了,说是晚上回来。不用等他们咱们先吃。” 江肆年坐下,不知道想起什么,拿碗装了一大碗排骨,一边装一边跟江拾月解释,“前阵子我喝多了跟我工友打架,我不小心打断人家肋骨。这排骨估计是上头批下来给他补身子的。那个啥……我端碗给他。” 江拾月:“……” 敢情这排骨转了一圈又回到苦主嘴里了。 她朝等她意见的江肆年点头,“行!” 江肆年说工友叫王大志,不是个坏人,相反,一直对他颇为照顾。 王大志见江肆年昏昏沉沉消极怠工,眼看就要受罚挨饿,便拿自己得工钱问卢师傅买了点酒,来找江肆年喝酒顺带开解他。 但是,脓包挑破的时候往往很疼。 江肆年酒精上头,把王大志打了。 “为那个叫向雪娇的姑娘?”江拾月点破。 江肆年一愣,“你怎么知道?” “你们这里还有秘密?” 江肆年苦笑摇头,是啊!他是全林场的笑柄。 “哥,我这次来就是来接你回城的。” 江肆年摆手加摇头,“现在我们这里压根没有回城名额。有也压在大队长手里。你赚点钱不容易,别花冤枉钱。” “回城的事交给我,我只问你想不想回城?” 江肆年摇头:“也没那么想。知道你过得好,父母也还好,我就放心了。” 兄妹俩正说着,陈山河跟麦克回来了。 还是开车回来的。 林场里有像一个圈起来的世外苦地,难的看见新鲜事物,都围了过来。 江拾月听见动静跟江肆年推门出来。 第352章 急她所急,想她所想 江拾月无语半晌,提醒陈山河,“咱们不会在这里久留。” 陈山河点头,“我知道。就是些吃的用的。你素来娇贵受不得委屈。” 江拾月:“……” 这会儿她就娇贵了? 刚穿过来的时候他还暗搓搓骂她败家呢! 陈山河光铺盖买了四床。 一床给麦克铺,一床自己得,两床给江拾月。 除此之外大都是吃的,粮油米面,肉蛋果蔬应有尽有。 江肆年给江拾月和陈山河要了一间空木屋,麦克跟江肆年一起住。 让江拾月意外的是麦克这人确实很有意思。 他长着一张贵公子的脸,在花城时,江拾月在最好的酒店给他开长租房,他还嫌弃床硬嫌弃房间简陋。 在沙家村时,多数时候睡在自己得帐篷睡袋里,偶尔也会把一米九的躯体蜷缩在村民家里两条长凳拼成的简易床上。 在银城住的是招待所,也一直嫌弃陈山河薄待他,说床硬说洗澡不方便总之一身公主病。 然而来到林场这边,让他跟江肆年挤这样简陋的木屋他也开心的很。 陈山河解释的意思大概就是:贱人就是矫情! 当兵的打起仗来泥坑都睡得,穷讲究什么? 都是惯的。 当然陈山河的说法比较委婉,有点类似饱暖思淫.欲。 陈山河扯着麦克去收拾他跟江拾月的屋子。 麦克抗议,“你跟江拾月是夫妻,你们两个睡的房间凭什么我打扫?” 但是被陈山河暴力说服,强行拖走。 江拾月没制止,她知道陈山河是想留给她跟江肆年聊天的空间。 其实久未见面的兄妹,尤其江拾月还是调包货,实在没多少聊的空间。 江拾月看见江肆年更多的是后悔和内疚。 她早该来接江肆年走。 除此之外,大概只有这具身体血缘天性跟江肆年亲近的本能。 就像不喜欢小孩的江拾月当初看见阳阳一样。 倒是江肆年有一种爹看见闺女的激动,一直絮絮叨叨问江拾月这些年过得怎么样?说她长高了更漂亮了,问她大学里好不好,做生意有没有被欺负。 在这种几近啰嗦的问答里,江拾月渐渐心生暖意,跟江肆年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江肆年干一天苦力活,很快开始打哈欠,江拾月见状主动起身说困,跟依依不舍地江肆年表示,明天再聊。 林场条件艰苦,又多数都是大老爷们,洗澡不是很方便。 江拾月回房间,陈山河已经打好两桶水让她擦洗。 “你今天去哪了?” 陈山河试了试水温,回头挑起一侧眉梢,“我还以为你不打算问呢!” 江拾月哼唧哼唧的从背后抱住他,头在他后背上拱来拱去。 陈山河顿时变为绕指柔,“找我战友去了。我记得我有个战友在这个县。” 江拾月:“……” 全国都是战友就是了不起! “然后呢?” “就跟他吃了顿饭,聊了聊回城的政策,提了下咱哥的事。” 江拾月眼睛一亮,额头又在陈山河背上蹭了蹭,“陈山河你怎么这么好?!” 急她所急,想她所想。 “你都不问问我结果如何?” “我男人出马一个顶俩,肯定没问题。” 陈山河甩了甩手,艰难的从江拾月怀里转过身,用湿漉漉的手在江拾月鼻尖上轻蹭了下,“哄死人不偿命!” 偏他还就吃她这一套。 “不过,事情也没那么顺利。我战友帮着找了人搞定了外面的手续,但是首先得要大队长签字咱哥才能出去。他们说这个大队长胃口有点大。” 江拾月点头,腾出一只手解衣服扣子,“是有点大。我下午打听过,反正没个万八千的怕是过不了大队长那一关。问题是我还真没带那么多钱。” “我知道。”陈山河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钞票拍在江拾月手里,“我借好了。” “啊啊啊啊!陈山河,我爱你!”江拾月攥着钱开心地跳起来,在陈山河唇角轻吻。 一触即分。 陈山河眼神微变,想起什么又清了清嗓子,把黏在江拾月锁骨下方的视线移开,“别光嘴上爱,记得回去再爱。我出去抽根烟,你慢慢洗。” 说罢大步出了木屋。 江拾月不客气地笑出声。 陈山河一出门就看见蹑手蹑脚贴墙站着的麦克。 麦克一时间没想起自己偷听墙角的身份,一脸鄙夷地朝陈山河倒竖拇指,“陈山河,你是不是男人?” 陈山河扭头往木屋看了眼,把刚掏出来的烟别在耳后,另外一只手揪着麦克的衣领往旁边拽,“在我们国家,有句话叫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还有,我是不是男人我媳妇儿知道就行,用不着跟你解释!当然,我不介意用另外一种方式让你知道我是不是男人。” *** 第二天,江肆年没有去上工。 在江拾月强烈的要求下,陪着她去提交了回城申请,并且把昨天陈山河买来的各种吃食挑了一部分送给队长们。 跟江拾月打过一天交道的中队长,看着堆了一桌子的“诚意”直接傻眼。 迷迷糊糊就把申请书给签了。 反应过来后悔的直拍大.腿,为什么不多要点儿? 然后心里一阵酸,十年都无人问津的江肆年突然天降这么一个有钱的妹妹? 陈山河开车到林场的动静很快传到了大队长耳朵里。 现在时常闹失踪的大队长破天荒一大早就等在了办公室里。 麦克“啧”了声,“难怪你非要借辆车装满货物回来!原来是为了钓鱼。陈山河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奸诈! 陈山河不以为耻,“教育”麦克,“学着点儿!算是还了你教我画设计图的人情。” 麦克:“???” 暴走,“谁特么要学这个?!” 江拾月等人进办公室时,大队长明显就在等他们。 人坐在茶几旁,茶水也沏好了。 而办公用的桌子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灰。 在缺衣少食的七十年代,不管男女老少多数都不胖,而大队长腰肥肚圆,油光满面,一看就知道日子过得多滋润。 第352章 急她所急,想她所想 江拾月无语半晌,提醒陈山河,“咱们不会在这里久留。” 陈山河点头,“我知道。就是些吃的用的。你素来娇贵受不得委屈。” 江拾月:“……” 这会儿她就娇贵了? 刚穿过来的时候他还暗搓搓骂她败家呢! 陈山河光铺盖买了四床。 一床给麦克铺,一床自己得,两床给江拾月。 除此之外大都是吃的,粮油米面,肉蛋果蔬应有尽有。 江肆年给江拾月和陈山河要了一间空木屋,麦克跟江肆年一起住。 让江拾月意外的是麦克这人确实很有意思。 他长着一张贵公子的脸,在花城时,江拾月在最好的酒店给他开长租房,他还嫌弃床硬嫌弃房间简陋。 在沙家村时,多数时候睡在自己得帐篷睡袋里,偶尔也会把一米九的躯体蜷缩在村民家里两条长凳拼成的简易床上。 在银城住的是招待所,也一直嫌弃陈山河薄待他,说床硬说洗澡不方便总之一身公主病。 然而来到林场这边,让他跟江肆年挤这样简陋的木屋他也开心的很。 陈山河解释的意思大概就是:贱人就是矫情! 当兵的打起仗来泥坑都睡得,穷讲究什么? 都是惯的。 当然陈山河的说法比较委婉,有点类似饱暖思淫.欲。 陈山河扯着麦克去收拾他跟江拾月的屋子。 麦克抗议,“你跟江拾月是夫妻,你们两个睡的房间凭什么我打扫?” 但是被陈山河暴力说服,强行拖走。 江拾月没制止,她知道陈山河是想留给她跟江肆年聊天的空间。 其实久未见面的兄妹,尤其江拾月还是调包货,实在没多少聊的空间。 江拾月看见江肆年更多的是后悔和内疚。 她早该来接江肆年走。 除此之外,大概只有这具身体血缘天性跟江肆年亲近的本能。 就像不喜欢小孩的江拾月当初看见阳阳一样。 倒是江肆年有一种爹看见闺女的激动,一直絮絮叨叨问江拾月这些年过得怎么样?说她长高了更漂亮了,问她大学里好不好,做生意有没有被欺负。 在这种几近啰嗦的问答里,江拾月渐渐心生暖意,跟江肆年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江肆年干一天苦力活,很快开始打哈欠,江拾月见状主动起身说困,跟依依不舍地江肆年表示,明天再聊。 林场条件艰苦,又多数都是大老爷们,洗澡不是很方便。 江拾月回房间,陈山河已经打好两桶水让她擦洗。 “你今天去哪了?” 陈山河试了试水温,回头挑起一侧眉梢,“我还以为你不打算问呢!” 江拾月哼唧哼唧的从背后抱住他,头在他后背上拱来拱去。 陈山河顿时变为绕指柔,“找我战友去了。我记得我有个战友在这个县。” 江拾月:“……” 全国都是战友就是了不起! “然后呢?” “就跟他吃了顿饭,聊了聊回城的政策,提了下咱哥的事。” 江拾月眼睛一亮,额头又在陈山河背上蹭了蹭,“陈山河你怎么这么好?!” 急她所急,想她所想。 “你都不问问我结果如何?” “我男人出马一个顶俩,肯定没问题。” 陈山河甩了甩手,艰难的从江拾月怀里转过身,用湿漉漉的手在江拾月鼻尖上轻蹭了下,“哄死人不偿命!” 偏他还就吃她这一套。 “不过,事情也没那么顺利。我战友帮着找了人搞定了外面的手续,但是首先得要大队长签字咱哥才能出去。他们说这个大队长胃口有点大。” 江拾月点头,腾出一只手解衣服扣子,“是有点大。我下午打听过,反正没个万八千的怕是过不了大队长那一关。问题是我还真没带那么多钱。” “我知道。”陈山河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钞票拍在江拾月手里,“我借好了。” “啊啊啊啊!陈山河,我爱你!”江拾月攥着钱开心地跳起来,在陈山河唇角轻吻。 一触即分。 陈山河眼神微变,想起什么又清了清嗓子,把黏在江拾月锁骨下方的视线移开,“别光嘴上爱,记得回去再爱。我出去抽根烟,你慢慢洗。” 说罢大步出了木屋。 江拾月不客气地笑出声。 陈山河一出门就看见蹑手蹑脚贴墙站着的麦克。 麦克一时间没想起自己偷听墙角的身份,一脸鄙夷地朝陈山河倒竖拇指,“陈山河,你是不是男人?” 陈山河扭头往木屋看了眼,把刚掏出来的烟别在耳后,另外一只手揪着麦克的衣领往旁边拽,“在我们国家,有句话叫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还有,我是不是男人我媳妇儿知道就行,用不着跟你解释!当然,我不介意用另外一种方式让你知道我是不是男人。” *** 第二天,江肆年没有去上工。 在江拾月强烈的要求下,陪着她去提交了回城申请,并且把昨天陈山河买来的各种吃食挑了一部分送给队长们。 跟江拾月打过一天交道的中队长,看着堆了一桌子的“诚意”直接傻眼。 迷迷糊糊就把申请书给签了。 反应过来后悔的直拍大.腿,为什么不多要点儿? 然后心里一阵酸,十年都无人问津的江肆年突然天降这么一个有钱的妹妹? 陈山河开车到林场的动静很快传到了大队长耳朵里。 现在时常闹失踪的大队长破天荒一大早就等在了办公室里。 麦克“啧”了声,“难怪你非要借辆车装满货物回来!原来是为了钓鱼。陈山河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奸诈! 陈山河不以为耻,“教育”麦克,“学着点儿!算是还了你教我画设计图的人情。” 麦克:“???” 暴走,“谁特么要学这个?!” 江拾月等人进办公室时,大队长明显就在等他们。 人坐在茶几旁,茶水也沏好了。 而办公用的桌子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灰。 在缺衣少食的七十年代,不管男女老少多数都不胖,而大队长腰肥肚圆,油光满面,一看就知道日子过得多滋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