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之门》 第1章 瞎眼新娘 赵云傻傻伫立,怔怔看着身穿嫁衣的柳如心。 洞房花烛,他的大喜之日。 然,这个被掀了红盖头的女子,不是他的新娘。 柳如心埋首垂眸,身子瑟瑟发抖,她的眸虽清澈,却木讷空洞。 或者说,她是一个瞎子,瞎眼的新娘。 “为何是你。”赵云冷冷道。 “你是赵云?” “回答我的问题,为何是你,你姐呢?柳如月呢?”赵云低吼声嘶哑,眸中已见血丝。 “是我姐,让我替她来的。”柳如心吓坏了,满眼泪花。 “可笑。” 赵云掀了桌子,抽了悬挂的剑,发疯似的冲出了洞房。 。 忘古城的夜,颇是繁华,大红灯笼高挂,娇艳如花,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不乏江湖卖艺,吞油吐火,舞枪弄棒,叫好声此起彼伏。 然,这份繁华,却因一人走过,又添一抹喧闹。 乃赵云,身着新郎衣,手提寒光剑,于街上格外醒目。 “这不是赵家少主吗?” “柳家大小姐何等天赋,竟还肯嫁他这无用之人。” “真不知上辈子修了多少富德。” “大喜之日,不在洞房与柳如月卿卿我我,跑街上作甚。” “这般重的杀气,谁惹他了。” 街上行人你推我搡,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中诸多惋惜、嘲讽、疑惑。 前方,赵云煞气缠身,苍白的脸庞还带几许狰狞。 或许,在掀开红盖头的那一瞬,他就该明白,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他,赵云,赵家少主,昔日的武道奇才,今夕的断脉废体。 她,柳如月,柳家大小姐,家族的掌上明珠,忘古城的天之骄女。 他们,自小青梅竹马,乃忘古城公认的金童玉女。 正因如此,门当户对的赵柳两家,才为二人定了婚约,奈何他命途多舛,历练时被人暗算,赵家万般抢救,虽捡了性命,却断了灵脉。 自那日,他不再是天才。 无人再看好他们,连他自己都这般认为,谁愿嫁给一个废物。 意外的是,柳如月竟履行了婚约。 但,直至今夜他方才醒悟,所谓的婚约,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被爱的人嫌弃,他并不愤怒。 他恨的是,名义上履行婚约的柳如月,竟暗地里耍阴谋: 自己不嫁,却把妹妹推过来。 一场偷梁换柱的婚礼,会让赵家也如他那般,成忘古城最大的笑柄。 更可笑的是。 自始至终,他赵家都蒙在鼓里,被她一人耍的团团转。 说话间,他已至柳家府邸前。 未等站定,便是一声发自灵魂的咆哮,“柳如月,滚出来。” 闻言,街人集体挠头。 我没听错吧!柳如月?她不是已嫁到赵家了? 接下来的一幕,让世人更惊愕。 但见柳家府邸中,一道倩影翩然走出,衣袂飘摇,不染纤尘。 她,便是忘古城的天之骄女、柳如心的亲姐姐:柳如月。 “在柳大小姐眼中,废物和瞎子,是否极为般配。” 赵云一语平淡,沙哑不堪。 “你的疾言厉色,是愤怒,还是不甘。”柳如月轻唇微启,神情淡漠如冰,立身台阶尽头,如云端仙子,独有一份清冷和孤傲,“缘分已尽,又何必强求,你该是明白,你我,早已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明白,我早该明白。”赵云提着杀剑,一步步踏上了台阶,深邃的眸,被一条条血丝,生生染成猩红,“我可曾逼你嫁我,不想嫁可直说,绝不纠缠,为何要用这等方法,耍我赵家,践踏我赵家的尊严。” “嫁便嫁了,好好待我妹妹。”柳如月淡淡道。 “嫁便嫁了,好好待我妹妹。”赵云笑了,一步步的踏上台阶,一字字的重复着柳如月的话,笑中不知是悲还是愤,“好一个妹妹,好一个嫁便嫁了,柳如月,你不觉此话自你口中说出,甚是可笑?被你推上花轿的柳如心,至红盖头掀开,她都不知自己嫁的是谁,于你眼中,她不过是个玩物,未把她当妹妹看,又何必以姐姐的身份指点江山,说的如此云淡风轻,讲的这般道貌岸然,今日的你,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事已至此,你想怎样。”柳如月语气甚是清冷,。 “我想杀了你。” 赵云怒吼,一步踏上最后一层台阶,挥剑便斩。 柳如月黛眉微颦,却巍然未动,只见其体表,覆了一层紫色光晕。 磅! 铿锵声顿起,赵云一剑,似劈在了铁石上,擦出雪亮火花,未伤到柳如月,反被震飞出去,待到落地,手中剑寸寸断裂,鲜血狂喷而出。 “没了灵脉,赵云这脑瓜,也不怎么灵光了。” “柳如月可是武修, 货真价实的真灵境,一介废体可伤不了她。” “真让人感慨,昔日的金童玉女,竟落得这般田地。” “是他赵云自不量力,已成无用之人,还妄想着癞蛤蟆吃天鹅肉,不过,柳如月做得着实过分了,婚约是她,不想嫁便不嫁,把柳如心嫁过去算怎么回事儿,明摆着欺负人哪!柳家家主到此刻都还未见出来,很显然,事先也知此事,阴谋,这是阴谋,合起伙耍赵家。” “这下般配了,废物与瞎子,可谓天造地设。” 嘈杂声中,赵云踉跄起身,站都站不稳了,望柳如月的眸都模糊了。 她是那般高高在上。 她通体流溢的紫色光晕,于月下又是何等的刺目。 那是真元,武修的护体真元。 这是一个奇异的世界,凡先天开灵脉者,皆修武道,是谓武修。 武修异于常人: 可采天地之灵气,取日月之精华,再配合武道的功法,即可淬成护体的真元,人身之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皆受其益。 长年累月的滋养,早已超脱普通人范畴。 武道五境:凝元、真灵、玄阳、地藏、天武,一境一天地。 而柳如月,便位列真灵,岂是他这废体能伤得了的。 “柳家,欺人太甚。”不待赵云言语,便闻一声怒喝自街头传来。 话未落,大队人马便如疾风而至。 赵家的人来了,为首的乃赵云父亲、赵家现任家主赵渊,得知赵云跑出来,且手提杀剑,这才去洞房一观,见新娘是柳如心,勃然震怒。 娶的是柳如月,嫁的却是柳如心。 羞辱,赤裸裸的羞辱。 见是赵渊,柳如月底气略感不足,毕竟,她是这阴谋的策划者。 “柳苍空,滚出来。”赵渊嘶声怒斥。 “好一个偷梁换柱,此事,你柳家需给赵家一个交代。” “但不知,赵家族长要何交代。” 淡漠的话语,蓦的响起。 柳家府邸又出人,但并非柳苍空,而是一个道姑,手握拂尘,衣袂翩翩,有那么一种出尘的气蕴,浑然天成,恍似画中走出的仙人。 “天宗。”赵渊双目猛地微眯。 他不认得道姑,却认得道姑衣上刻画的火云印记,如一朵真的火焰。 那是一种标志,天宗的标志。 这片土地,是由大夏龙朝统治,在场的任何一个,皆龙朝的子民。 而天宗,便是护佑大夏龙朝而生。 它,乃龙朝境内唯一的门派,各个身份高贵,位同皇族。 “竟竟是天宗的人。” 四方街人惊呼,连语气都是颤抖的。 天宗的人都很神秘,几乎不在世间行走,可一旦出现,必震四方。 如今得见,实乃无上的荣幸。 “自柳家走出,难不成这道姑,是柳家的座上宾?” 街人暗自揣测。 “难怪,难怪柳家这般肆无忌惮,原是有天宗撑腰。” “见过师傅。” 万众瞩目下,柳如月微侧身,对道姑行了礼,她这一礼,不止以示恭敬,还是做给赵家看的,一礼行完,底气颇足,洁白下巴抬的奇高。 的确,她这声师尊,让赵家人集体皱眉。 天宗的名头太大,如一座八千丈巨岳,镇压在天地间,龙朝千百年来,凡惹天宗者,没一个有好下场,轻则丢性命,重则株连九族。 “一介废物,配不上吾的徒儿。” 道姑淡道,一语枯寂而威严,她甚至都未去看赵云一眼,对赵家众人也一样无视,立在台阶尽头,宛若世间主宰,真正的目空一切。 话落,她轻拂了衣袖,一方宝盒飞出,悬在了半空,语色无情感般的冷淡,“此乃炼心丹,赏与赵家了,至于你两家之事,就此作罢。” 此话,并非商量,乃是命令。 此丹,并非是送,而是施舍。 赵渊脸色难看的厉害,惨白到无血色,握剑的手都忍不住的抖动了。 明知是羞辱,却不敢言语。 那是天宗,灭他赵家何需半柱香,他不怕死,可赵家呢?触怒了天宗,整个赵家便会自世间除名,他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下的列祖列宗。 赵云亦颤抖到不行,拳指间满是淌流的鲜血。 道姑的话,字字如钢针,一根接一根的钉在了他的灵魂上。 “走。” 赵渊一甩衣袖,豁的转了身,至于那炼心丹,自不会去拿,若是拿了,他赵家连最后一丝尊严,也会荡然无存,这点儿血性必须有。 赵云也转了身。 临走前,他回眸望了一眼柳如月,眸子依旧带血色,可神情无喜也无忧,无怒也无恨,如一尊傀儡、如一具行尸走肉,平静的吓人。 然,这平静之下,却潜藏着滔天的怒火。 倘有 一日,他重回武修,今夜的耻辱,定让柳家百倍偿还。 “好一场大戏啊!” “人哪!就该有自知之明,断脉了还想娶天之骄女,真真可笑。” “话虽这般说,可柳家,未免太过分。” 议论声又起。 街人已分列两侧,该是同有一种默契,为赵家让开了道路,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如在看游街的犯人,讥笑、惋惜、嘲讽,满街都是。 这,便是强者为尊的世界,血淋淋的生存法则。 他强,便可肆意践踏。 你弱,便活该被欺负。 赵家大堂。 赵渊和两排族老端坐,皆脸色铁青,阴霾笼暮。 堂下,赵云如一座石刻的雕像,静静伫立,有一缕缕散落的凌乱长发,遮了他半张脸庞,指缝间淌流的血,比他的新郎衣还嫣红刺目。 “耻辱,奇耻大辱。” 赵家大长老暴喝,一掌将桌子拍得粉碎。 “到了,都未见柳苍空露面。” “竟拿天宗做挡箭牌,着实可恶。”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赵渊沉声,止住了堂中怒喝。 “是孩儿,让赵家蒙羞了。” 赵云砰的一声跪下了。 “不怪你,起来说话。”赵渊的笑,颇是牵强。 “已非武修,早些撤了他的少主位,也免得外人说教。”大长老扫了一眼赵云,又瞥向赵渊,“堂堂一族之长,你究竟要偏袒到何时。” “这般急着,让自家的儿上位吗?”赵渊一声冷哼。 “难不成,还要将赵家,交给你这废物的儿?”大长老乍然一声暴喝,众多族老,也皆厉色相加,矛头皆指赵渊,颇有逼宫的架势。 “尔等。” “我愿让出少主位。” 赵云一语平淡,已成断脉废体,再霸着少主位毫无意义,最主要的是,不想让父亲难做,堂堂一族之长,太过袒护,已然惹了众怒。 “倒有自知之明。”大长老坐正了一分。 “够了。” 赵渊冷叱,眸中寒芒顿现,族长的威严展露无遗。 大长老亦气势汹涌,不落下风,被强压一头十几年,早特么想反了。 轰! 一个大长老,一个家主,针锋相对,让本就压抑的气氛,直欲凝固。 “赵云。” 剑拔弩张之时,突闻一声呼唤。 柳如心来了,扶着墙壁小心翼翼,摸索的进了大堂。 见之,众长老脸色顿的铁青,又想到赵家耻辱,多少年了,还从未这般丢过人,若不是情景不合时宜,定会杀过去,一掌劈了柳如心。 赵渊欲言又止,虽怒也叹息。 这丫头,也是可怜人,乃柳苍空醉酒后临幸丫鬟所生,出生便是瞎子,柳苍空震怒,在他看来,是那卑贱的婢女,玷污了柳家高贵血脉。 因如此,他从未理会过她们母女。 柳如心的娘亲,郁郁而终,致死,柳苍空都未曾去看一眼。 娘亲卑贱,她又是瞎子,还是一个无脉废体,自孩童时,便备受冷落和欺凌,与其说是柳家的一个小姐,倒不如说是一个下人,甚至连下人都不如,若非碍于面子,不然,柳苍空早已将她赶出柳家了。 今日婚礼,明面上是嫁女儿,实则,是将她遗弃了。 她的人生,很好的诠释了何为悲惨。 赵渊看向了赵云,无论阴谋阳谋,柳如心的确是嫁给了他。 既是嫁了,那便是他的妻,是赶是留,全有他定。 赵云不语,缓缓起身,拉着柳如心出了大堂,许是走的太快,以至柳如心没跟上,几次都险跌倒,小手被握的生疼,却怯怯的不敢言语。 至赵家后门。 赵云停身,将柳如心推了出去,冷冷道,“你被休了。” “别赶我走。” 柳如心满脸泪花,如受了惊吓,摸索着回身,奈何门已关。 “求你,别赶我走。” 黑暗中,极近哭泣的哀求,喊的撕心裂肺。 赵云置若未闻,渐行渐远,虽知非柳如心的错,可她毕竟是柳家人。 他恨柳家,自也恨柳家所有人。 其中,便也包括这瞎眼的新娘。 回了洞房,他紧闭了房门,只一壶壶的酒水,不要命的往嘴里灌。 夜,逐渐深了,万籁俱寂。 月下,能闻房门吱呀声,赵云又出来了,去向后门。 门外,柳如心蜷缩在墙脚,抱着双膝,瑟瑟发抖,如一个乞丐。 “我知道,我是一个瞎子,不配做你的妻。” 寒冷的夜,满是新娘喃喃的哽咽。 或许,所有人都不知,她最大的心愿,便是能看一眼那个名为赵云的人,想看看那个曾经面对诸多杀手,都紧紧把她抱在怀里的大哥哥。 那份温暖,是她对这世间最想哭的感动。 赵云来了,见柳如心还在,忍不住想笑。 多么刺心的一幕,宁愿躲在赵家门外哭,也不愿回那个冰冷的柳家。 曾经,他也把柳如心当亲人,只因她是柳如月的妹妹。 但他,还是小看了柳如月,不止玩弄了阴谋,还作弄了亲情,用极其肮脏的手段,把自己的妹妹,变成了这场阴谋的牺牲品和陪葬品。 可以想象,这丫头在被送上花轿的那一瞬,是多么无助。 “嫁便嫁了,好好待我妹妹。”她的话,又在他耳畔回荡。 此番听来,可笑至极。 或许,在那天之骄女眼中,瞎子配废物,就是理所当然。 终究,他还是伸了手,拉起了柳如心。 这个可怜的丫头,将是他对柳家,最后一份仁慈。 柳如心哽咽,泪眼婆娑,紧紧抓着赵云的手,生怕再被遗弃,他的手,便如娘亲的怀抱,很温暖,会是她黑暗世界中,唯一的一寸光明。 再回洞房,赵云扯了一条被褥打地铺,他睡地上,柳如心睡床上。 黑暗中,他笑的自嘲。 浪漫的洞房花烛,新郎是废物,新娘是瞎子,天造地设的一对。 极好的讽刺啊! 这都要感谢那个天之骄女,是她点了这鸳鸯谱,牵了这条红尘线。 “赵云?” 柳如心的呼唤,怯怯而清灵,打破了洞房宁静。 赵云自听得到,虽睁着眼,却沉默如冰,更无丝毫的回应。 “赵云?” 柳如心又呼唤。 久久未听到回声,确定赵云已入睡,她这才下床,在黑暗中摸索而来,那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直至摸到赵云的身体才停下。 赵云皱眉,不知柳如心要做什么。 “我娘说,世间有轮回,好人上天堂,坏人下地狱。” 柳如心轻声的呢喃。 说着,她取下了脖挂的一只吊坠,月牙状的吊坠。 “我愿用九世轮回,换赵云一生安康。” 瞎眼的新娘,在浅笑中,给自己的丈夫,戴上了她的月牙吊坠。 可失明的她,并未发觉,因她的九世祝福,那个吊坠竟闪烁了光晕。 她未察觉,但赵云,却看的真真的。 月牙吊坠颇是奇异,刻着一道神奇的纹路,朦胧间,仿佛还能透过它,望见一女子,在月下翩然起舞,时而回眸,对他嫣然而笑。 看着看着,他只觉心神飘忽,本来不困,却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再睁开眼,已是一片白蒙蒙的世界。 “这是哪。”赵云愕然,环看着四方。 良久,他的目光,放在半空。 半空中,悬着一轮皎洁的月亮,并非圆月,而是月牙状,闪着如梦似幻的光,其上坐着一虚幻的女子,正双手托着脸颊,对他眨眼睛。 赵云吓的浑身一激灵,猛地后退,“你谁啊!” “月神。”女子笑语清灵。 “你是神?” “神漂亮不。”月神笑吟吟,美眸扑闪闪的,充满魔力。 “漂漂亮。”赵云呆呆道。 “孺子可教也。”月神笑着收眸,不知从那摸出了一面虚幻的小镜子,对着镜子左瞅瞅又看看,时不时的,还理一下虚幻的秀发。 “冒昧问一下,这是哪。”赵云道。 “你的意识中。”月神伸了懒腰,“我便是藏在月牙吊坠中的神邸。” “月牙吊坠?柳如心送的那个?” “不然你以为呢?”月神打了哈欠,一瞧便知,这娘们儿还没睡醒。 “那你为嘛不去她的意识里,跑我这作甚。”赵云疑惑道。 “那小丫头,以九世轮回发下宏愿,祝你一生安康,吾视它为契约,而月牙吊坠,便是契约载体,正是此宏愿,才唤醒了吾,醒时吾在谁身上,便会在谁的意识里,这般解释,是否通俗易懂。” “等会,我捋捋。” 赵云有点儿懵,一个月神,搞得他措手不及,最意外的还是那月牙吊坠,竟是藏着这般大的秘密,好巧不巧,在他这开出了神邸。 “吾身已灭,仅存这一丝残识,今后,会借你的身,来养吾之魂。”赵云嘀咕时,月神悠悠道,“你且安心,此番养魂对你无丝毫害处。” “这个我懂,你想找个地儿住是吧!”赵云呵呵一笑。 “这般理解,也没啥毛病。”月神耸肩。 “我借身体与你养魂,算是帮你了,作为回报,你也帮帮我呗!”赵云搓了搓手,眸光熠熠,“赐我无上神力,我去把柳家掀了。” “这个,帮不了。” “哪能啊!你是神嘛!” “都说了,我只剩一丝残识。”月神摊手,“除了记忆,啥都没。” “要不,你换个地儿住 ?”赵云试探性问道。 “怎么,灵脉不想接续了?” “你能接续我灵脉?”赵云顿的来了精神,身体绷得紧紧的。 “老娘咳我是神嘛!无所不能。” 一句话,让赵云惊喜万分,就如垂死之人,瞬间有了生的希望。 月神笑而不语,只轻拂了衣袖,洒下一片神光,凝眸一看,才知那是一颗颗小字,仅拇指甲那般大,金璨璨的,自行的排列组合。 “洗髓易筋经。” 赵云仰头,看着第一行,一字一顿的念着,看名字便知,是锻炼筋骨肉的,炼出体内杂质,增强筋骨肉的密度和韧性,以强健体魄。 自然,这只是最最基础的。 经中有说,若此法练至大成,即有涅槃,可脱胎换骨,铸成不灭金身,抬手推山掀海,覆手崩天灭地,可谓金刚不坏,万法不侵。 这般吊吗? 赵云舔了舔嘴唇,仅看此经介绍,便足够的震撼。 震撼归震撼,可此法貌似不怎么完整。 看过后,他又望向月神,眼神儿寓意代表了一切。 “吾乃残识,记忆缺失。” 月神说道,给的答案,也是通俗易懂。 “那这残缺的,好使不。” “运转一周天,灵脉可接续。” “真的假的。” “此乃蛮神一脉的炼体秘术,筑造根基的无上法门,属他家的最霸道。”月神轻语声曼妙如仙曲,“你之武道秘境,便用它筑基。” 蛮神? 赵云心中轻喃,不用想也是一尊神,而且,多半与月神有极深的渊源,不然,这娘们儿也不会得他一脉的炼体秘术,这可是无上秘术。 若非关系特别铁,傻子才会外传。 “何为武道秘境。” 嘀咕之后,赵云又看月神。 “待到天武境,汝自会懂。”月神又躺在了月亮上,“本神温馨提示一下,若在夜里修炼洗髓易筋经,找块抹布塞嘴里,省的鸡飞狗跳。” “为啥。” “哪那么多为什么。”月神轻轻一挥袖,将赵云扔出了意识。 洞房中。 赵云一瞬开眸,俩眼珠上下左右的转动,环看着四周。 确定不是梦。 他脑海有洗髓易筋经的法门,而月神的音容笑貌,也无比清晰。 未及多想,他偷摸出了房间。 园中老树下,他盘膝而坐,心中默念法门,运转了洗髓易筋经。 唔! 心法一经运转,便闻他低吼的闷哼。 疼,很疼,痛入骨髓。 此刻,他方才明白,为嘛月神让他往嘴里塞一块抹布,这特么夜深人静的,若痛到大吼,天晓得会惊醒多少人,天晓得会招来多少骂。 不过想想,便也释然了。 如此霸道的炼体法门,若没点儿疼痛,反倒不正常了。 再次坐定,他口中含了手绢。 第二次运转,依旧是闷哼声,能闻体内噼里啪啦,筋、骨、肉、脉络,皆在撕裂,剧烈的疼痛,瞬间袭满全身,如置身火炉,如在被煅烧,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奇经八脉,都宛若刀割,不亚凌迟酷刑。 唔! 赵云低吼,额头一根根青筋曝露,脑海也嗡嗡隆隆。 某几个瞬间,已分不清真实与虚幻。 再看口中含的手绢,浸满了鲜血,映着月光,颇显嫣红。 “痛便停下。” 月神悠悠道,自知洗髓易筋的霸道,蛮神是个疯子,他家的炼体法门,自也不是人练的,他记忆里,能撑过锻体之痛的,着实没几个。 然,回应她的,只是赵云痛苦的低吼。 那张还略显稚嫩的脸庞上,尽是疯狂,血色的眸绽着火热精光。 痛,并兴奋着。 “好个小家伙,低估你了。” 月神瞥了一眼,眸光熠熠,赵云的坚韧,超乎她的预料。 或者说,人一旦有了执念,啥都不是事儿了。 他的执念,该是赵家的耻辱,血淋淋的生存法则,真正让他心境得以蜕变,既是这强者为尊的世界,要用拳头说话,那便练到最强。 唔! 赵云的低吼,越发沉闷,被血丝染红的眸,多了恍惚之色。 疼痛,已至极限。 此刻的他,时刻都可能昏过去,还好,他足够的顽强。 看他体表,多了污浊的粘稠物。 那是杂质,体内的杂质,因洗髓易筋而被锻炼出来。 啵!啵!啵! 不知何时,这样的声响,接连响起。 传自赵云身体,炼体时,他全身七百二十个穴位,已尽被冲开。 继而,便是奇经八脉,相继被打通。 最后,武道灵脉也被接续,那是连通丹田的经络。 炼体一周天,彻底完成。 而赵云,也因脱力,扬天躺了下去,口含的抹布,血淋淋的。 第一次炼体,险些要了他的命。 可疼痛,并非无回报,体内粗糙的骨骼已脱落,经脉粗壮有韧性。 “果是霸道。” 赵云欣喜若狂,喘着粗气坐起,炼体疼痛已消散,只觉自己清凉通透,而最让他兴奋的是:武道灵脉被接续了,且比当年更具韧性。 静心凝气,他默念了赵家心法。 旋即,天地灵气汇聚,他全身穴位皆喷张,贪婪的吸纳着,灵体入体,如若一条条甘泉,淌满全身,被炼成真元,涌入早已干涸的丹田。 这,便是开脉凝元的过程。 如今的他,已不再是废体,命途多舛后,又成武修。 “久违的感觉。” 赵云声音沙哑不堪,感觉颇不真实,因一条武道灵脉,遭了多少冷眼,又吃了多少嘲讽,他的大起大落,很好的阐述了何为世事无常。 “此法,可还好用。” 月神躺在意识月亮上,闭眸假寐,一语如缥缈的仙曲。 “好用,自是好用。” 赵云收神,呵呵直笑,仅运转一周天,便接续了灵脉,若日后每天运转,必会是逆天的涅槃,蛮神一脉的炼体法门,果是霸道至极。 “前辈,这是啥个级别的秘籍。” 不待月神言语,赵云又开口。 “在你看来,它属何等级别。”月神随意道。 “这个嘛!” 赵云摸了下巴,暗自盘算。 武道五境,修为分级别,秘法自也分级别,武修所练武学、心法这些,统称秘籍,自高到低,分天地玄黄四阶,每一阶又分高中低三级。 就说他赵家,传承的级别最高的秘籍,便是黄阶的。 至于天阶的,怕是找遍整个大夏龙朝,也未必能寻到一部。 想了一圈,他才看向月神,“起码得地阶吧!” “地阶。” 听到这俩字儿,月神被逗乐了,语气中颇多轻蔑。 “天阶的?”赵云试探性道。 “武修秘籍、紫府玄法、太虚仙术、道门神通。” “啥啥意思。” “你口中的天阶,属秘籍;吾传的洗髓易筋经,属神通。” 咕咚! 赵云听了,狠狠咽了一口口水,这话都撂出来了,只要没脑子进水的,都能听得出,洗髓易筋经的级别,强了天阶秘籍十万八千里。 正因震撼,他才惊喜。 何止是捡到宝了,这特么的,是寻了一座神藏啊! “怎么,不准备谢谢本神?” 月神悠悠一笑。 “谢,自然要谢。”赵云感激涕零,“前辈大恩,永世难忘。” “谢我,不如谢那小丫头。”月神淡道。 “我是该谢谢她。”赵云望向洞房,似能隔着墙望见熟睡的柳如心。 这,便是传说中的阴差阳错? 一场偷梁换柱的婚礼,赐予了他一场逆天级的造化。 一个九世轮回的祝福,又将他,从地狱拉回了人间。 此刻,心中纵有万般芥蒂,可感激却是由衷的。 这种感激,不止对柳如心,也是对柳如月,是她牵了这条红尘线。 “好好待人家,九世轮回的祝福,不是谁都敢发的。” “这世间,真有轮回?”赵云问道。 “或许有,或许没有,谁说的清呢?”月神百无聊赖道。 “那前辈,能否治好她的眼,能否帮她开灵脉。” “这你就不用管了,她的眼无需我治,该复明时自会复明;她的灵脉也无需我开,该有时也自会有,吾有一言你且记,在她双目复明之前,莫对她用任何灵药,只每日用真元为其温养身子便好。” “明白。” “还有,莫动她。”月神又补了一句。 “这。” 赵云不免一声干咳,月神之寓意,他自是听得懂。 所谓莫动,就是不能行夫妻之事。 “忍不住了,可用手解决。” 月神笑吟吟的。 赵云听的嘴角一扯,大神开起车来,都这般清新脱俗吗? 蓦的,又有璨璨金字刻入他脑海。 赵云仰着脑袋瓜,看了又看,良久都不带吱声儿的。 为嘛不吱声,主要是不认识那些古字,咋看都像是一篇经文。 月神干咳,随之收了,一个拂手,新一片金字悬浮。 此番,赵云能看懂了。 金字是虚幻的,自行排列,每一颗都道蕴天成,且雷息环绕。 “太初天雷诀。” 赵云轻喃,就属这五字最大最璀璨,晃的双眼冒金星儿。 看了良久,他下意识挠了头。 这太初天雷诀,只有心诀,究竟是干啥的,究竟有啥能力,其内并无介绍,值得肯定的是,必与雷有关,不然,也不会带一个“雷”字。 “默记此法,他日会用到。” “明白。” “还有,找一根铁棍儿备好。” “好说。” 简单对白之后,月神再无言语,惬意的躺在了月亮上。 赵云则静心凝气。 足半个时辰,他才熟读太初天雷诀,许是好奇,还默默运转了一番。 貌似没啥特别能力。 不过,此法一经运转,便觉有一股霸烈之意袭满全身。 “好生奇异。” 赵云一声轻喃,总觉浑身都在颤,隐约间还能听闻淡淡的雷鸣。 天阶的? 赵云嘀咕,偷偷看了一眼月神。 恰逢月神开眸,并无言语,可眼神儿寓意,却代表了一切: 再跟老娘提天阶,一巴掌呼死你。 赵云笑呵呵的收眸,看月神表情便知,这又是一部道门神通。 就说嘛!堂堂神明出手,哪可能是凡品。 未有多想,他又盘膝,一边运转洗髓易筋经炼体,一边全身毛孔大开,鲸吞天地灵气,体内更多杂质淬出,被锻炼后,再经天地灵气滋养体魄,潜移默化中,肉身强度在增强,丹田真元也一缕缕积蓄。 啵!啵! 临近黎明,接连两道声响,自他身内传出。 突破了。 今夜成武修,连破两个小境界,已是凝元第三重。 “霸道。” 赵云闭着眸,嘴角浸满了笑意,真元的充斥,感觉着实美妙。 “柳家,给我等着。” 他心中淡淡的一语,是发自灵魂的咆哮,此番重归武道修炼,收拾柳家,将是他第一个使命,赵家所遭的耻辱,日后定会百倍奉还。 清晨,东方红霞映现。 老树下,赵云终是醒了,一口浑浊之气被长长吐出,随之起身狠狠伸着懒腰,能闻体内噼里啪啦作响,一夜修炼锻体,境界得以稳固。 不经意间,他瞅了一眼月神。 这一瞅,表情有些怪,那娘们儿睡的正香,不过那个睡姿嘛!就不怎么优雅了,四仰八叉,一条玉臂一条腿,还耷拉在下面,哪有女子的矜持可言,本是大好的形象,因这睡姿,被嚯嚯的一点儿不剩。 “秀儿?” 不知为何,赵云下意识的喊了这么一声。 月神缓缓开眸,斜了赵云一眼,你小子是在叫我? “前辈,传我一部斗战的秘法呗!” 机智的赵云,忙慌转移了话题,搓着手呵呵直笑。 月神起了身,还打了个哈欠。 “最好是霸道的,一掌就能拍碎一座山的那种。” 赵云还在说,颇是活跃,说着,还不忘用手比划了一下。 “你怕是脑子进水了。” “啥意思。” “霸道的斗战神通,自有霸道的消耗。”月神伸了懒腰,“就你这小身板,就你这小修为,瞬间便会被耗成一具干尸,硬要强用,与自杀无异,无对等的底蕴,纵给你逆天的仙法神通,你也使不出来。” “秒懂。”赵云一声讪笑。 “现阶段,洗髓易筋经已足够,夯实根基才最要紧。”月神缓缓说道,“底蕴足够强,哪怕普普通通的一掌,照样崩天灭地,修炼之路漫长,从无一步登天之捷径,小小凝元境,汝,切莫妄自菲薄。” “多谢秀儿嗯前辈教诲。” “孺子可教也。”月神打着哈欠,又歪在月亮上,睡姿依旧很养眼。 这,会是一尊神? 赵云摸了下巴,着实想给月神画下来,也让她自个开开眼。 “赵云。” 蓦的,房中传来呼唤,怯怯而清灵,自是柳如心。 赵云收神,缓缓而来。 未进房间,便自门缝儿中望见柳如心。 她已下了床,正跪在地上用小手摸索,好似在找什么东西。 找啥呢?在找吃的。 满地都是吃的。 也对,他昨夜暴怒,掀了桌子,桌上的茶品点心,散落了一地。 那丫头该是饿坏了,摸到了一块糕点,正拼命的往嘴里塞。 也不知是怜悯在作祟,还是那一幕本就刺眼,赵云看的心神一阵疼。 或许,柳如心在柳家,便是这般过来的。 他甚至怀疑,昨日嫁过来时,柳家究竟有没有给她吃一顿饱饭。 吱呀! 他终是推开了门。 柳如心吓坏了,忙慌起身,瑟瑟发抖,乌七八黑的小手,还握着半块沾染尘土的点心,若非尝过,她都不知世上还有这般好吃的东西。 “洗漱一下,去给父亲敬茶。” 赵云话语平平淡淡,端来了 木盆,轻轻擦拭着柳如心满脸泪痕的小脸,而后又带她去了梳妆台,替她卸下了玉钗,为她梳理着长发。 看着镜中的柳如心,他又一次失笑。 这该是他,第一次给女子梳发,也是第一次,这般仔细的看自己的妻子,柳如心比他小一岁,虽是瞎眼,可小脸蛋生的精致,谈不上倾国倾城,但绝对是个美人坯子,许是常年营养不良,颇显面黄肌瘦。 看柳如心,如坐针毡。 长这么大,除了娘亲,还是头回有人给她梳头发。 “我可以做丫鬟。” 柳如心怯怯道,她是瞎子,自认配不上赵家的少主。 “此乃赵家,你是我的妻。” 赵云淡道,听的小丫头心神一阵恍惚。 说罢,赵云出了房间。 旋即,便闻泼水声,一夜修炼浑身污浊,一盆冷水自头浇到脚。 洗漱之后,才带着柳如心出了小园。 清晨,赵家朝气蓬勃,来往丫鬟和下人不断,待望见赵云和柳如心时,都不由露了异色,昨夜之事,忘古城传遍了,他们哪能不知。 本以为,赵云会将柳如心赶出去。 谁曾想,还在赵家。 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自是少不了。 赵云无视。 路过演武场时,能听闻一声声呼喝,乃赵家子弟在打拳,还有一身穿黑衣的教头,正拎着皮鞭嘶声呵斥,看样子,是个极为严厉的老师。 “站住。” 见赵云,呵斥声顿起。 话音未落,便见一个紫衣青年翻过栏杆,拦了两人去路,乃三长老的二公子,名唤赵康,平日仗着老爹是族中三长老,可没少嚣张跋扈。 “有事?” 赵云淡道,柳如心则一个劲的往他身后躲。 “为何不赶她走。”赵康嗷嗷直叫,口中的她,自是指柳如心。 “为何要赶她走。” “她是柳家的人。” “她也是我的妻。” “哎呀?你今日很硬气啊!”赵康咋咋呼呼的,“你还真以为你是赵家少主,昨夜族中长老会,已撤了你的少主位,还敢给我摆臭脸。” “四少爷,你很闲?回来修炼。” 不等赵云开怼,便闻赵家教头呵斥,听的赵康浑身一激灵。 “一个废物,一个瞎子,天造地设。” 纵是走了,赵康也不忘过过嘴瘾,笑的那叫肆无忌惮。 逗逼! 赵云渐行渐远,若非教头插手,定会把赵康收拾一顿,只凝元第六重,在他眼中不算什么,纵是差三个小境界,一样打哭赵康,断脉废体前,他可是货真价实的真灵境,论斗战技巧,能甩赵康十条街,如今,重回武修,境界或许不够看,但某种心境,却是赵康比不了的。 至于少主被撤,早在预料中。 父亲虽为家主,却并非大权独揽,一切还得听长老会的。 说话间,已到一座别苑。 堂中,赵渊已在,见赵云和柳如心走入,不免一声叹息,他的儿他了解,从来都是恩怨分明,造孽的是柳如月,绝不会牵扯到柳如心。 “见过父亲。” 赵云上前,跪在了地上,柳如心也跟着跪那了,却是埋着小脑袋。 “起来说话。” 赵渊笑的温和,并未如大长老等人那般疾言厉色,既是赵云做的决定,自无条件支持,既是赵云认柳如心为妻子,他也便认这个儿媳。 “玉儿,带少奶奶去后堂用膳。” “哦。” 小丫鬟上前,倒也乖巧,搀着柳如心去了后堂。 “咱爷俩,喝点。” 赵渊笑道,拉起赵云,早已在账后摆下一桌。 “父亲该是有话对我说。” 赵云为赵渊斟满了一杯。 “昨夜,长老会撤了你的少主位。”赵渊叹息道。 “早有觉悟。”赵云笑道。 “父亲尽力了。”赵渊这句话,尽显老态。 “新少主是哪个。” “三月后,会有一场比试,谁得头筹,谁便是少主。” “嗯,挺好。” “明日,便去兵铺吧!当是散散心。”赵渊笑的温和。 “听父亲的。”赵云一笑。 所谓兵铺,乃他赵家在忘古城的一处产业,顾名思义,是卖兵器的。 父亲虽说的含蓄,可其寓意,他自明白。 按族中长老会所说,赵家不养闲人,废少主也不能吃干饭,得干活儿,得给家族做贡献,自有赵家的那一日,历来都是这般做的。 不止赵家,其他的家族也如此。 凡资质差的子弟,无大好前景者,都会遣出家族,去打理家族的产业,说得好听,是去做掌柜的,说难听点儿,就是被发配了,纵在外面做的再好,纵给家族挣了一座金山,也注定与家族 权力中心无缘了。 这些年,若非父亲护着,他早被送走了。 出去也好,乐得清闲。 赵云看的开,如此,也可静心修炼。 至于他的秘密,并未言明。 三月,三月后给父亲一个大大的惊喜,倒也不错。 是他的,自会夺回来。 “云儿,人生路长,莫往心里去,问心无愧便好。”赵渊笑的颇温和,将赵云遣出家族,也是为他好,族中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 “孩儿明白。” 赵云笑着,又给赵渊斟了一杯,完事儿便敞开肚皮开动了,吃的狼吞虎咽,一夜炼体,饿的发慌,该是炼出了不少杂质,体内极其缺乏营养,需有能量补充,他颇笃定,日后的饭量,必定会更加惊人。 赵渊欲言又止,总觉赵云是拿吃饭,掩饰内心深处的苦涩。 饭后,别苑中收拾出了一个小园,是给柳如心居住的,赵渊也够上心,遣了两个乖巧的小丫鬟照料,毕竟明日赵云要走,不能经常回家。 瞎眼的新娘,颇感不适应。 在柳家,她比下人还不如,来了赵家,真就是少奶奶了,自感卑贱的她,何曾被人伺候过,多数时候都诚惶诚恐,颇感不真实。 夜幕降临,她早早入睡。 打地铺的,还是赵云,黑暗中缓缓起身,立在床前,用真元给柳如心温养身子,怜悯也好,感激也罢,他在心底,正渐渐接受这个妻子。 “忍住。” 月神蓦的一语。 “晓得。” 赵云说着,不由挠了挠头,总觉这娘们儿大半夜的不睡觉,就是搁这盯着他的,生怕血气方刚的他,与媳妇来一个春宵一刻值千金。 正因如此,他才诧异。 这诧异,是对柳如心,为嘛不能同房,为嘛不能对她用灵药。 “他日,你自会懂。” 月神话语悠悠,似能读他心语,不过说的话还是卖关子。 赵云未刨根问底,继续催动着真元。 柳如心虽是闭着眸,却是醒着的,小小娇躯紧紧绷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赵云的真元,于她体内游走,如一股股清流,颇是温暖。 映着一丝月光,她露了一抹恍惚的笑,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深夜,赵云出了房门。 出门前,还瞟了一眼意识中的月神,眼神儿怪怪的。 日后,若他真与柳如心那啥,这娘们儿岂不是能看现场直播。 这般一想,很尴尬有木有。 “本神还是要脸的。” 月神斜了一眼赵云,年纪不大,心眼儿还不少嘛! 赵云干笑,坐在了老树下。 完事儿,就往口中塞了一块手绢,运转了洗髓易筋经。 咔吧!咔吧! 旋即,便闻体内噼里啪啦的声响,沉闷的低吼,频频不断。 他一心二用,炼体的同时,也运转了太初天雷诀。 此诀玄妙,运转中偶尔见雷息,霸烈之意颇浓,配合炼体相得益彰。 “小心走火入魔。” 月神提醒了一声,暗道这个小家伙,还真是胆大,两种功法一同运转,相互间会有某种干扰,一个不留神儿会出大问题,譬如走火入魔。 赵云未答话。 赵家的少主,还是天赋异禀的,一心拆二用,他罩得住的。 毕竟,他只有三个月时间。 赵家的子弟,可不止赵康那等货色,出类拔萃者大有人在,想在短短三月内追上他们,怕是有些困难,正因入此,才一刻都不能松懈。 “凡界,都不下雨的吗?” 月神百无聊赖,如这句话,已不知嘀咕了多少遍。 后半夜,赵云才起身,立地站定。 久久,都未见动弹,只见体内真元汹涌,滚入了各大经脉。 “威龙。” 但闻他心中一声轻叱,一步踏出,朝前方打出了一掌。 掌劲颇有力道,且有淡淡的龙吟声。 “八部神龙道。” 月神轻喃,赵云所用的威龙掌法,与此道门神通,颇有渊源,或者说,是一个小小分支,真正的八部神龙道,顷刻间便能崩天灭地。 “神龙道尊,也来过这鬼地方?” 月神心中嘀咕。 不过转念一想,便也释然了,神明无所不在,天晓得会跑哪溜达。 唔! 赵云这边,就不怎么和谐了,脸色煞白,口溢鲜血。 威龙掌法,太霸烈。 他这小身板,被内劲震伤了,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皆疼的厉害 说起此掌法,颇有来历。 未断脉前,外出历练,得自一座残破的古庙。 威龙秘籍有言,不到真灵境,莫用此法,他是急于求成了,根基还未夯实,便自讨苦吃,得亏他经历了炼体 ,不然,必被震的五脏俱碎。 “来,再打一掌。” 月神斜躺在月亮上,说的很随意。 “疼。” 赵云干咳,一屁股坐下了,运转了心诀,抚慰着体魄。 “早便说过,夯实根基最要紧。” 月神瞥了一眼,不听本神言,看,被震出内伤了吧! “你就不准备再传我点儿秘法?” 赵云呵呵一笑,眼巴巴的看着月神。 “吾的话,全当耳旁风?”月神瞥了一眼,“贪多嚼不烂。” “话是这般说,可你我属共生,我死你葬灭。” “所以,教我一些保命的神通最靠谱,我安全了,你也安全。” “你是神嘛!无所不能。” 赵云开了忽悠模式,一言接一语不带停,哪像受了伤的人。 月神未言语,不过细细一品,诶?还真是。 又见她拂手,璨璨金字挥洒,一颗颗晃的赵云双目冒金星儿。 “遁地术,拿去偷着乐吧!” “谢前辈。” 赵云眸光熠熠,将法门一字一字皆了记于心。 遁地,他是听过的,属奇门遁甲。 然,他也只听过,饶是各家族长,也未真正见过此术。 未有多想,他盘膝而坐,静心参悟。 此法并无想象中那般繁琐,好学自也好用,试想,与人干仗打不过时,一个遁地,比啥都好使,月神所传,的确是一个保命的神通。 不知何时,才见他起身。 遁! 伴着一声轻叱,他施了遁地法门。 不过,其后画面就有些尴尬了,一个遁地不要紧,下半截身子入了土,可上半截身子,却露在外面,咋看都像一个木桩,杵在了泥土中。 “事儿不大。” 赵云看了看,毕竟第一次用遁地,不成功也正常,需多多磨炼才行。 尴尬还是有的。 半截身子入土,一阵胡乱扑腾之后,愣是没出来。 哗啦啦! 蓦的,有凌乱的水珠滴落声,更有一阵阴森的风袭来。 赵云下意识抬眸。 这一看,顿的一愣,只见对面那口古井中,竟有一个人爬了出来。 准确说,是一个女子。 她披头散发,且头发奇长,眼冒绿光,口中血淋淋的,指甲不知多少年没剪了,不止长还透亮,泛着阴森的幽光,正狰笑的看着他。 “秀儿,这是个女鬼吧!”赵云说道。 “嗯,是的。” “你早知道井中有鬼?” “知道。” “为嘛不与我说。” “不想。” 闻之,赵云的脸色,顿的黑了个透顶。 “好精纯的气血。” 女鬼舔着猩红舌头,自带一种桀桀的笑,竟能祸乱人心神。 “你等我出来。” 赵云又扑腾,一个土遁没用好,半截身子还在土里呢? 奈何,任他如何施力,还是出不来。 他没出来,女鬼倒是出来了,已自井中彻底爬出,阴风扑面。 “父唔。” 赵云呼唤,如此尴尬境地,得找人帮忙才行。 可惜,父亲的“亲”字还未完全喊出口,女鬼便动了,那奇长的头发,如黑影般袭来,缠住了他的脖子,所谓的呼唤,顿成无音之声。 唔! 赵云闷哼,脸庞涨红,额头也青筋曝露,总觉脖子要被扭断。 瞧月神,看的饶有兴趣,不准备帮忙,也帮不上忙。 若赵云,连一只女鬼都解决不了,那他真就是废物一个了。 “好精纯的气血。” 女鬼阴笑,口中还有绿油油的口水流出,满是恶臭味。 赵云咬牙,在外的双手,攥了女鬼的头发,以此借了力,自土中拔身而出,而后用力猛地一扯,还在狞笑的女鬼,便被拽向了他这边。 同一瞬,他挥了手,一记威龙掌打的霸气侧漏。 啊! 女鬼一声惨叫,又坠入了古井。 “哪跑。” 赵云一步上前,女鬼虽落入了井中,可那奇长的头发,还有半截散落在井外,又被他抓住了,死命的往外扯,又给女鬼拽了出来。 “让你笑。” 赵云抬起的手掌,再一次落下,板板整整拍女鬼脑门儿上了。 这下,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女鬼不蹦跶了,化成了一片阴雾,隐约间还能听闻哀嚎。 “井中哪来的鬼。” 赵云趴在井口,极尽目力往里瞅,搞不好,里面还有。 “莫找了,就这一只。” 月神说道,单手托着脸颊,百无聊赖的望着苍缈,不知在想啥。 赵云收眸,还在 寻思。 井,玄中至阴之地,生了邪祟,也实属正常。 值得肯定的是,这古井,在某个年代,必发生过一件极惨的事,譬如,有人被推入了井中,在极阴之处,阴魄不散,终成了一只厉鬼。 好巧不巧,让他撞上了。 此刻想来,还顿觉后怕,也得亏是他遭遇了,若他走后,瞎眼的柳如心,以及这园中的两个丫鬟,岂不是很危险,必成女鬼盘中餐。 未多想,他搬了大石头,给井台砸了个粉碎。 出过厉鬼的古井,想想都膈应,里面的井水可不能再吃了。 “云儿?” 园外,有呼唤声,闻音色乃赵渊,听了动静才跑来观看,刚走到门口,便闻石头碎裂之声,天晓得赵云在砸什么,而且声音还不小。 “父亲。” 赵云开了门,一边还擦着汗水。 “怎的还未睡。” 赵渊上下扫量赵云,大半夜的浑身污浊,且还热汗淋漓。 “起来撒尿。”赵云一声干咳。 “早些休息。”赵渊微笑,拍了拍赵云,总觉赵云身体厚实了不少。 “父亲,我走后,能否找人帮柳如心温养身子。” “父亲心中有数。”赵渊笑着转了身,此事,何需赵云说,早已寻了一个客卿女长老,既是认了儿媳,便是自家人,做爹的哪会吝啬。 赵云关了门,一步踉跄,口吐了鲜血。 威龙掌霸烈,今夜连用三次,伤的可不轻,如此,才更觉根基的重要,若放在以前,若也是凝元三重用此掌法的话,怕是已筋脉尽断。 “我有一事不明,为何父亲看不出我灵脉已接续。” 赵云擦了嘴角鲜血,疑惑的问道。 “眼界,是个好东西。”月神的回答,还是那般有学问。 赵云干咳,找地儿疗伤了。 夜,悄然散去。 天色还未大亮,他便伸着懒腰起了身。 一夜未睡。 洗髓易筋经法门,又运转了两个大周天,让他欣喜的是,因威龙掌被震出的内伤,竟复原了不少,且筋骨肉的强度,也有质的蜕变。 “真真霸道。” 赵云笑的乐呵,一步踏下,瞬身入地。 乃土遁。 大半夜的没歇着,已掌握了此法门,想想昨夜,才是真的尴尬。 “少爷,吃饭了。” 不多久,便闻玉儿小丫头呼唤,另一个丫鬟,也搀着柳如心过来了。 瞎眼的新娘,依旧不自然。 她久久未坐,娘亲说,嫁人要守妇道,丈夫未落坐,她便不能坐。 “赵家没这般多规矩。” 赵云伸着懒腰而来,难得露了一抹微笑。 早餐,还是很温馨的。 饭后,他便拿了包袱和佩剑,离开了小园。 赵家府邸外,已备好一辆马车。 兵铺距此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毕竟忘古城疆域很辽阔。 “走了。” 赵云背对府邸挥了手,跳上了马车,随之扬起了马鞭。 三月后,他还会回来。 届时,属于他的,他会一样不少的都夺回来。 “诶?赵云。” 马车驾入大街,便惹来路人侧眸,多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前日夜晚,他与他赵家在柳家府邸前,可谓风光无限,已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听说,他并未赶走柳如心。” “毕竟嫁给他了,瞎子配废物嘛!真天造地设的一对。” “瞧这架势,该是被遣出家族了。” 议论声颇多,讥笑嘲讽自是有,少不了惋惜叹气。 赵云无视,驾车而过,啥个讥笑,啥个嘲讽,这些年早已习惯。 见怪不怪了。 往昔,他乃赵家的少主,货真价实的武道天才,入目所见,皆点头哈腰者,阿谀奉承自是少不了,何等光辉;断脉之后,世人本性表露无疑,曾经对他的谦卑,都一样不少的讨了回去,且还变本加厉。 所谓世态炎凉,由此可见。 卑微的三年,于他而言,也是锻炼心境的三年。 议论声中,他渐行渐远。 不知何时,马车才停下,抬眸已是一间店铺前,正是要来的赵家兵铺,门面颇显大气,一左一右,都蹲着一座石狮子,看起来很唬人。 “少爷。” 方才下车,便见两各少年走出,一名杨大,一名武二。 “家主已交代过,少爷请。” 一同出来的,还有一个老者,和蔼可亲。 这老者,赵云认得,都叫其老孙头儿,是赵家的外姓人,听闻是爷爷外出时捡来的乞丐,入了赵家,一辈子都对老家主感恩戴德。 “东西不贵,权当心意。” 赵云笑着,将捎来的三个木盒分给了三人。 这是见面礼,毕竟日后要在一起共事,纵外姓人,也需搞好关系,凡是外派的家族子弟,基本都会打点一些,人情世故还是要的。 “谢少爷。” “叫我赵云便好。” 赵云微笑,随之踏入了兵铺。 街人见之,多有驻足,好似都知赵云来此的寓意,显然是被家族发配了,若非赵渊还是家主,若非有私心,不然会被发配的更偏远。 赵云已坐在柜台。 老孙头儿抱来账目,凡有主家人来,这都是必走的过程,查账是必须的,卖了多少兵器,又进了多少货源,一笔一笔,都得记清楚。 既是过场,该走的还是要走的。 赵云看的有模有样,可谓一目十行,只因曾经是少主,父亲打小便把他当家主来培养,什么事都要学,这个查账,也是他的必修课。 “收了吧!” 未多久,他合了账目,除了不赚钱,其他没啥问题。 忘古城卖兵器的商铺,可不止他一家。 竞争是有的,谁家的质量好,谁家的便宜,自会往谁家跑。 查账之后,这货就百无聊赖了。 坐在柜台,双手托着脸庞,瞅瞅这看看那,兵铺不算小,十八般武器应有尽有,品质嘛!算中上等,真正上好的兵器,都在柳家兵铺。 只因他家,有一个不弱的炼器师。 炼器师,可是一个吃香的职业,到哪都是座上宾。 与其类似的炼丹师,更加吃香。 但,如这类人,着实少之又少,因条件太苛刻,基本都是一脉单传。 自兵铺收眸,他又望向大街。 对面,乃是一个赌场,一个“赌”字悬挂,颇是醒目,来往之人颇多,隔着一条大街,还能听闻里面的嗷嗷大叫声,谁输钱谁难受。 赌场的旁边,乃是一个当铺。 没错,是当铺,高高悬挂的“当”字,也颇为晃眼。 赌场与当铺相邻,也是有讲究的。 输了钱的人,自想找钱去翻本,当铺是个好去处,首饰、房契、古董,只要当铺收的,都能拿去质押换钱,如此,便又能去赌场赌几把。 说白了,当铺与赌场,是双赢的行当。 一个赚赌资,一个赚佣金,古来早有的默契。 而那当铺,也是他赵家的产业。 除此之外,城东还有一座酒楼,城西有一座药材铺,城南有一座古董店,城北还有一座老茶馆,就连地下的黑市,他赵家也有参与。 可以这么说,各个行当,各大家族或多或少都有财力入股。 这些,曾经身为少主的他,早就知道,也是要学的。 兵铺的生意,貌似不怎么好,三三两两的人影进来,三三两两的出去,是个人进来,有一个买兵器就算不错了,大多都是闲逛的,入了兵铺,看赵云的次数,比看兵器的都多,且眼神儿还不怎么正常。 好似,不是来买兵器的,而是来看猴儿的。 “听没听说,柳如月的师傅,赐了她一部地阶秘籍。” “哪能不知,整个忘古城都传遍了。” “地阶啊!老子连黄阶秘籍都没见过,天宗来的果是大手笔。” 兵铺中话声不断。 三三两两的客人,真不是来买兵器的,自进来,那个嘴啊就没停下过,聊的还挺开心,而且说话时,还会朝赵云这看一眼,很有寓意。 意思嘛!就是那个意思。 赵云就淡定了,双手托着脸,俩眼左右摆动,瞅瞅这个,瞧瞧那个。 那眼神儿,如似在看逗逼。 大白天的这么闲,跑这来聊天儿,这般喜欢恶心老子? 至于柳如月,他只笑笑。 天宗来的很牛逼?地阶秘籍很可怕?小爷意识里还有一尊神呢? 等着吧!一个都跑不了。 他未搭理,可某些个人才,还唧唧歪歪的说个没完。 老孙头儿看不下去了,却不好说什么。 打开门做生意,所谓顾客,各个都是爷,可不能得罪了。 足一个时辰,赵云才起身。 新来的掌柜的嘛!初来兵铺,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过场走完,那就得找事儿干了。 “少爷,去歇着吧!” 老孙头儿微笑,真就是个慈祥的老爷爷,至少没因赵云少主被撤而流露鄙夷色,家主也早有交代,面子上过得去便好,不必太较真儿。 “好说。” 赵云笑了笑,自是不客气,比起做搁这掌柜的,修炼才是最要紧。 “有宝贝。” 久未言语的月神,蓦的一语。 宝贝? 赵云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眸子顿的锃光瓦亮。 “大街,那个胖子。”月神话语悠悠。 赵云随眸望去。 大街人影熙攘 ,胖子嘛!自是有一个,袒胸露乳,大肚便便,活像个弥勒佛,刚从赌场出来,该是输了个顶透,脸红脖子粗,且还骂骂咧咧,瞅谁都来气,一米五的个头,愣是走出了三米八的气势。 那货,会有宝贝? 赵云挑着眉,走出了兵铺,穿越了人群,一步挡在了胖子面前。 “你眼瞎?” 胖子破口就骂,在赌场输的光不溜秋,正愁找不着人撒火。 “该是这小葫芦。” 赵云上下扫了一眼,目光落在了胖子的腰间,挂着一个紫金色的小葫芦,成人巴掌那般大,葫芦四周,还刻着一道看不懂的纹路。 胖子浑身上下,除了衣服,也就剩这个小葫芦了。 “赵家的少主?” 胖子摸了下巴,方才走得太急,此番才看清,赵云可是个名人,那夜,他也是看客中的一个,赵云和赵家,已是忘古城最大的笑柄了。 “老哥,这个卖不。” 赵云笑着,指了指紫金小葫芦。 “这是俺的传家宝。” 胖子俩眼骨碌一转,是个猴儿精的人,有人要买,那得扯个大名头。 “价钱好商量。” “十两。” “要不,我给你一把刀,你去抢吧!” 赵云撇了嘴。 以前还是赵家少主时,每月也只三两俸银。 可别小看三两银子,于财主家是小钱,却够普通人家用很久。 这货倒好,狮子大开口啊! “三两。”赵云说着,竖起了三根手指。 “没你这般砍价的。”胖子撇嘴,紧紧抱着小葫芦,开了唧唧歪歪的模式,“这可是传家宝,再说了,堂堂赵家少主,还在乎这小钱?” “就三两,多了没有。” “别呀!好歹添点儿。”胖子咧了咧嘴。 “不卖算了。” 赵云留下一语,转身便走,刚输了个精光,老子不信你不卖。 “得得得。” 胖子拽住了赵云,将小葫芦塞给了他,主要是急拿钱去赌场捞本儿。 “多赢点儿。” 赵云也爽快,三块碎银子递了过去。 “得嘞!” 胖子揣着银子,转身直奔了赌场,有了银子,腿脚都轻快了。 “这会是宝贝?” 赵云走回兵铺,握着小葫芦,翻来覆去的看,除了其上的刻着的纹路看不懂,貌似与普通的小葫芦没啥区别,就这,花了他三两银子。 “一座金山,都比不上它珍贵。” 月神悠悠道。 “真的假的。”赵云惊异,下意识的把小葫芦抱在了怀里。 “这等宝物,岂是钱财能衡量的?” 第2章 最后一份仁慈 赵家大堂。 赵渊和两排族老端坐,皆脸色铁青,阴霾笼暮。 堂下,赵云如一座石刻的雕像,静静伫立,有一缕缕散落的凌乱长发,遮了他半张脸庞,指缝间淌流的血,比他的新郎衣还嫣红刺目。 “耻辱,奇耻大辱。” 赵家大长老暴喝,一掌将桌子拍得粉碎。 “到了,都未见柳苍空露面。” “竟拿天宗做挡箭牌,着实可恶。”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赵渊沉声,止住了堂中怒喝。 “是孩儿,让赵家蒙羞了。” 赵云砰的一声跪下了。 “不怪你,起来说话。”赵渊的笑,颇是牵强。 “已非武修,早些撤了他的少主位,也免得外人说教。”大长老扫了一眼赵云,又瞥向赵渊,“堂堂一族之长,你究竟要偏袒到何时。” “这般急着,让自家的儿上位吗?”赵渊一声冷哼。 “难不成,还要将赵家,交给你这废物的儿?”大长老乍然一声暴喝,众多族老,也皆厉色相加,矛头皆指赵渊,颇有逼宫的架势。 “尔等。” “我愿让出少主位。” 赵云一语平淡,已成断脉废体,再霸着少主位毫无意义,最主要的是,不想让父亲难做,堂堂一族之长,太过袒护,已然惹了众怒。 “倒有自知之明。”大长老坐正了一分。 “够了。” 赵渊冷叱,眸中寒芒顿现,族长的威严展露无遗。 大长老亦气势汹涌,不落下风,被强压一头十几年,早特么想反了。 轰! 一个大长老,一个家主,针锋相对,让本就压抑的气氛,直欲凝固。 “赵云。” 剑拔弩张之时,突闻一声呼唤。 柳如心来了,扶着墙壁小心翼翼,摸索的进了大堂。 见之,众长老脸色顿的铁青,又想到赵家耻辱,多少年了,还从未这般丢过人,若不是情景不合时宜,定会杀过去,一掌劈了柳如心。 赵渊欲言又止,虽怒也叹息。 这丫头,也是可怜人,乃柳苍空醉酒后临幸丫鬟所生,出生便是瞎子,柳苍空震怒,在他看来,是那卑贱的婢女,玷污了柳家高贵血脉。 因如此,他从未理会过她们母女。 柳如心的娘亲,郁郁而终,致死,柳苍空都未曾去看一眼。 娘亲卑贱,她又是瞎子,还是一个无脉废体,自孩童时,便备受冷落和欺凌,与其说是柳家的一个小姐,倒不如说是一个下人,甚至连下人都不如,若非碍于面子,不然,柳苍空早已将她赶出柳家了。 今日婚礼,明面上是嫁女儿,实则,是将她遗弃了。 她的人生,很好的诠释了何为悲惨。 赵渊看向了赵云,无论阴谋阳谋,柳如心的确是嫁给了他。 既是嫁了,那便是他的妻,是赶是留,全有他定。 赵云不语,缓缓起身,拉着柳如心出了大堂,许是走的太快,以至柳如心没跟上,几次都险跌倒,小手被握的生疼,却怯怯的不敢言语。 至赵家后门。 赵云停身,将柳如心推了出去,冷冷道,“你被休了。” “别赶我走。” 柳如心满脸泪花,如受了惊吓,摸索着回身,奈何门已关。 “求你,别赶我走。” 黑暗中,极近哭泣的哀求,喊的撕心裂肺。 赵云置若未闻,渐行渐远,虽知非柳如心的错,可她毕竟是柳家人。 他恨柳家,自也恨柳家所有人。 其中,便也包括这瞎眼的新娘。 回了洞房,他紧闭了房门,只一壶壶的酒水,不要命的往嘴里灌。 夜,逐渐深了,万籁俱寂。 月下,能闻房门吱呀声,赵云又出来了,去向后门。 门外,柳如心蜷缩在墙脚,抱着双膝,瑟瑟发抖,如一个乞丐。 “我知道,我是一个瞎子,不配做你的妻。” 寒冷的夜,满是新娘喃喃的哽咽。 或许,所有人都不知,她最大的心愿,便是能看一眼那个名为赵云的人,想看看那个曾经面对诸多杀手,都紧紧把她抱在怀里的大哥哥。 那份温暖,是她对这世间最想哭的感动。 赵云来了,见柳如心还在,忍不住想笑。 多么刺心的一幕,宁愿躲在赵家门外哭,也不愿回那个冰冷的柳家。 曾经,他也把柳如心当亲人,只因她是柳如月的妹妹。 但他,还是小看了柳如月,不止玩弄了阴谋,还作弄了亲情,用极其肮脏的手段,把自己的妹妹,变成了这场阴谋的牺牲品和陪葬品。 可以想象,这丫头在被送上花轿的那一瞬,是多么无助。 “嫁便嫁了,好好待我妹妹。”她的话,又在他耳畔回荡。 此番听来,可笑至极。 或许,在那天之骄女眼中,瞎子配废物,就是理所当然。 终究,他还是伸了手,拉起了柳如心。 这个可怜的丫头,将是他对柳家,最后一份仁慈。 柳如心哽咽,泪眼婆娑,紧紧抓着赵云的手,生怕再被遗弃,他的手,便如娘亲的怀抱,很温暖,会是她黑暗世界中,唯一的一寸光明。 再回洞房,赵云扯了一条被褥打地铺,他睡地上,柳如心睡床上。 黑暗中,他笑的自嘲。 浪漫的洞房花烛,新郎是废物,新娘是瞎子,天造地设的一对。 极好的讽刺啊! 这都要感谢那个天之骄女,是她点了这鸳鸯谱,牵了这条红尘线。 “赵云?” 柳如心的呼唤,怯怯而清灵,打破了洞房宁静。 赵云自听得到,虽睁着眼,却沉默如冰,更无丝毫的回应。 “赵云?” 柳如心又呼唤。 久久未听到回声,确定赵云已入睡,她这才下床,在黑暗中摸索而来,那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直至摸到赵云的身体才停下。 赵云皱眉,不知柳如心要做什么。 “我娘说,世间有轮回,好人上天堂,坏人下地狱。” 柳如心轻声的呢喃。 说着,她取下了脖挂的一只吊坠,月牙状的吊坠。 “我愿用九世轮回,换赵云一生安康。” 瞎眼的新娘,在浅笑中,给自己的丈夫,戴上了她的月牙吊坠。 可失明的她,并未发觉,因她的九世祝福,那个吊坠竟闪烁了光晕。 她未察觉,但赵云,却看的真真的。 月牙吊坠颇是奇异,刻着一道神奇的纹路,朦胧间,仿佛还能透过它,望见一女子,在月下翩然起舞,时而回眸,对他嫣然而笑。 看着看着,他只觉心神飘忽,本来不困,却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再睁开眼,已是一片白蒙蒙的世界。 “这是哪。”赵云愕然,环看着四方。 良久,他的目光,放在半空。 半空中,悬着一轮皎洁的月亮,并非圆月,而是月牙状,闪着如梦似幻的光,其上坐着一虚幻的女子,正双手托着脸颊,对他眨眼睛。 赵云吓的浑身一激灵,猛地后退,“你谁啊!” “月神。”女子笑语清灵。 “你是神?” “神漂亮不。”月神笑吟吟,美眸扑闪闪的,充满魔力。 “漂漂亮。”赵云呆呆道。 “孺子可教也。”月神笑着收眸,不知从那摸出了一面虚幻的小镜子,对着镜子左瞅瞅又看看,时不时的,还理一下虚幻的秀发。 “冒昧问一下,这是哪。”赵云道。 “你的意识中。”月神伸了懒腰,“我便是藏在月牙吊坠中的神邸。” “月牙吊坠?柳如心送的那个?” “不然你以为呢?”月神打了哈欠,一瞧便知,这娘们儿还没睡醒。 “那你为嘛不去她的意识里,跑我这作甚。”赵云疑惑道。 “那小丫头,以九世轮回发下宏愿,祝你一生安康,吾视它为契约,而月牙吊坠,便是契约载体,正是此宏愿,才唤醒了吾,醒时吾在谁身上,便会在谁的意识里,这般解释,是否通俗易懂。” “等会,我捋捋。” 赵云有点儿懵,一个月神,搞得他措手不及,最意外的还是那月牙吊坠,竟是藏着这般大的秘密,好巧不巧,在他这开出了神邸。 “吾身已灭,仅存这一丝残识,今后,会借你的身,来养吾之魂。”赵云嘀咕时,月神悠悠道,“你且安心,此番养魂对你无丝毫害处。” “这个我懂,你想找个地儿住是吧!”赵云呵呵一笑。 “这般理解,也没啥毛病。”月神耸肩。 “我借身体与你养魂,算是帮你了,作为回报,你也帮帮我呗!”赵云搓了搓手,眸光熠熠,“赐我无上神力,我去把柳家掀了。” “这个,帮不了。” “哪能啊!你是神嘛!” “都说了,我只剩一丝残识。”月神摊手,“除了记忆,啥都没。” “要不,你换个地儿住?”赵云试探性问道。 “怎么,灵脉不想接续了?” “你能接续我灵脉?”赵云顿的来了精神,身体绷得紧紧的。 “老娘咳我是神嘛!无所不能。” 一句话,让赵云惊喜万分,就如垂死之人,瞬间有了生的希望。 月神笑而不语,只轻拂了衣袖,洒下一片神光,凝眸一看,才知那是一颗颗小字,仅拇指甲那般大,金璨璨的,自行的排列组合。 “洗髓易筋经。” 赵云仰头,看着。”赵云自认得。 所谓印章,但凡有身份的人,基本都会 找人刻一个,懒得签字画押了,盖个章就好,如皇帝的玉玺,每一道圣旨,都会在上面印个章。 赵云对着墨玉印章的底部,哈了一口气。 完事儿,在胳膊上印了一下,想瞧瞧这个黑衣人,究竟啥个身份。 然,印出来的并非人名,而是一个狼形图文。 “有意思。”赵云一声嘀咕,收了墨玉印章,取了一个紫色的小瓶子,也是从黑衣人这翻出来的,其内装的,乃化尸散,毁尸灭迹用的。 这可是好东西,只有黑市才有的卖。 瓶中一撮粉末洒出,黑衣人的尸身,渐渐化作了血水。 “有强者靠近,玄阳境。” 月神淡道,方才真灵一重的黑衣人,是给赵云磨炼的。 玄阳境嘛!还是算了。 那等级别武修,于赵云而言,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一掌便能打残他。 看赵云,已抱起陨石便跑。 十几丈后,他便瞬身遁地了,跑是不赶趟了,那玄阳境已到了。 很快,一道黑影闪掠而来。 乃一个麻衣老者,环望着四周,瞧见那一滩血水时,还老眸微眯。 地底,赵云屏气凝声,气息丝毫不敢透露。 遁地虽玄奥,但在强者眼中,并非无罩门,敢透露气息,一样能被寻到,老者乃玄阳境,感知力该是不错,一个不留神儿,便会暴露的。 其后的桥段,不难想象。 月黑风高,在这深山老林,可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人呢?” 麻衣老者轻喃,看了又看,分明觉察到了气息,一瞬消失了。 待收眸,他才惺惺离去。 他虽走了,赵云却未冒头,麻衣老者套路深,并未走,藏在了暗处。 足有半柱香,那厮才转身离去。 良久,才见赵云窜出了地底,浑身上下都冷汗直冒。 老话说的好,姜还是老的辣,果是不假。 方才,若非月神提醒,他定会傻不拉几的跑出来,那就惨了。 “世事险恶啊!” 赵云一声唏嘘,怀抱着陨石,窜入了群山更深处。 未多久,寻了一处山洞。 完事儿,还不忘用树枝遮掩,这才一屁股坐下,哐当一声放下了陨石,为了这宝贝,接二连三有惊喜,想起麻衣老者,至今还觉后怕。 去看月神,还是那般的清闲。 赵云斜了一眼,这娘们儿,骨子里可不是啥乖宝宝。 山洞中,黑漆漆一片。 良久,才见赵云取了火折子,燃起了一堆篝火。 而他,便盘在篝火一侧。 先前与黑衣人对撼一掌,被震出了内伤,需用真元温养体魄。 三个时辰后,见他开眸。 而后,他召唤了雷电,包裹了陨石,按炼器奥义淬炼杂质。 咔嚓!咔嚓! 陨石不断裂开,不规则的石皮,一块块的脱落。 此过程,极其缓慢。 天色黎明,他才将陨石杂质全部炼出,剩下的即是陨铁,只剩西瓜大小,还是黑不溜秋,仔细凝看,能见有细小的龙形纹路,模糊不堪。 “得找个熔炉,把它融了。”赵云一声嘀咕。 “普通的火焰,融不了龙纹陨铁。”月神淡道,“至少得天火级别。” “火焰也分级别?”赵云好奇道。 “兽火,地火,天火,真火,业火,仙火,神火。” “那雷电,是否也分阶位。” “与火焰对等。”月神悠悠道,“你之雷电,勉强算天雷级。” “这就高大上了。” 赵云嘿嘿一笑,柳家那个炼器师,仅有一道不俗的兽火,而他的雷电,却是能与天火比肩,这是有差距的,同为炼器师,必碾压那货。 “你修为太低。” “纵是有天雷,你也使不出其真正威力,此乃境界压制。” “不过,打磨龙纹陨铁,足够了。” 月神话语悠悠,一言一语虽平淡,却优美如仙曲。 “得嘞。” 赵云笑着,又施了雷电,包裹了陨铁,将其淬炼了一番。 继而,他以雷电化锤,一次次敲打。 只西瓜大小的陨铁,只够打造一把剑,他就是朝着剑打造的,先铸成剑胚,接下来,才是细细打磨,譬如开锋,譬如在剑体雕刻花纹。 这个过程,还是很缓慢。 没办法,这是天外的龙纹陨铁,若是普通的铁,会极容易打造。 至少,能在短时间内,改变其形状。 夜幕降临,他草草吃了野果,收了雷电锤子,用意念控制雷电包裹陨铁,时而会拿起,扫量那么一番,而后继续打造,辅之雷霆淬炼。 足三日,他才收手。 此刻,西瓜大小的陨铁,已被铸成剑胚, 足有三百斤重。 “且先如此,日后慢慢打磨。” 赵云擦了汗水,三天没日没夜的锻造,脸色苍白,眸中布满血丝。 已到极限了。 还是那句话,此陨铁太硬,真要将其铸成一把真正的剑,起码月,而他,可没那么多时间消耗,真正要紧的,还是夯实自身的根基。 “不错。” 握剑在手,赵云笑的傻不拉几,趁势舞了那么几下。 嗡!嗡! 空气被撞得嗡嗡作响,沉闷也雄浑,也对,三百斤的剑,已足够的厚重,用来砍人,或许不怎么好使,但用它来砸人,必定很趁手。 “给你赐名:龙渊。” 赵云笑着,握着剑胚翻来覆去的打量,其上龙形纹路,看的清晰了不少,隐约间,好似真能听闻龙吟声,也不知是幻觉,还是幻听。 “日后,便背着它,负重,也是一种炼体修行。” “这个我懂。” 赵云自身上扯了一块衣服,包裹了龙渊剑,而后扛在了后背。 三百斤的负重,的确够分量。 不过,压力越强,一瞬解开的爆发力便越强,经久累月,必成根基。 趁着月色,他窜出了山洞。 此番,可谓干劲儿十足,已有雷电,已初入炼器门径,那得回去大干一场了,不止要守住爷爷的生前的心血,还得朝死恶心恶心柳家。 这只是开端,待修为大成,必掀了柳家。 他再现身,已是先前引雷电的山脚下,神情却是有些怪。 “我马呢?” 赵云挠头,四处看了又看,记得颇清,是拴在这来着,如今这棵大树下,只剩拴马的缰绳,那匹活蹦乱跳的骏马,却是不见了踪影。 血? 赵云蹲下,能见血渍,纵下了雨也未能完全洗净。 不用说,他的马被妖兽叼走了。 吼!吼! 正看时,突闻低吼,血腥暴虐之气,自背后袭来。 赵云豁的转身,入目见一个大块头。 所谓大块头,乃一头通体赤红的妖狼,硕大的眼眸,泛着绿油油的光,正朝他而来,舔着猩红舌头,舌头上还有哈喇子淌流,恶臭难闻。 “火狼。” 赵云轻喃,历练时曾见过,乃一种会喷火的妖兽,极其凶残。 搞不好,就是这货把他的马给吃了。 吼! 他看时,火狼扑了过来,体型太大,便如一片黑影盖下。 赵云不惧,瞬身土遁。 火狼扑了个空,硕大的狼眸,还有郁闷色,人呢? “吃,让你吃我的马。” 赵云自地底冲出,已绕到后面,双手攥住了火狼的尾巴,而后真元与气力齐齐涌动,生生将火狼抡了起来,而后扔向了对面一座巨石。 轰! 火狼撞了个板正,骨头碎裂声,不绝于耳,浑身是血。 “威龙。” 赵云一步踏出,一掌拍在了火狼头颅上。 啊! 火狼惨叫声凄厉,头骨崩飞,脑浆四溢。 不过,赵云也好不到哪去,手掌生疼,手臂酥麻,火狼的脑袋太硬。 火狼怒嚎,喷了火焰。 赵云见之,遁地避过火焰,再出来时,手握龙渊剑,凌天砸下。 嗡! 剑声沉闷,三百斤的重剑,板板整整砸妖狼脑袋上了。 吼! 妖狼哀嚎声颇凄厉,头颅血骨崩飞,而后轰然倒地。 赵云不放心,又补了两剑。 至此,他才一屁股坐下,汗流浃背,若非有遁地术,必被火狼撕成碎片,这号的妖兽,不是一般的凶残,纵是真灵境见了,也极不愿与这厮对上,能不能杀死不知道,定会被它的火焰,烧的狼狈不堪。 歇息后,他才扒开了妖狼头颅。 一番寻找,未寻到妖元。 所谓妖元,即是妖兽一身精华凝所聚出的结晶,但,并非哪一头都有,武修有境界之分,各种妖兽自也不同,强大的妖兽,基本都有妖元,且灵智越高,实力便越凶悍,其妖元便越精粹,自也越值钱。 “也值了。” 赵云微微笑着,又戴了斗篷披了蓑衣,扛起了火狼躯体,丢了一匹马,得了一头妖兽,他是赚的,妖兽可不比凶兽,浑身都是宝,如火狼,狼筋可做弓弦,狼胆可入药引,扛回城中,是能卖个好价钱的。 没了马,只得徒步而行。 还好,他是武修,有真元做支撑,一路狂奔。 临近黎明,才望见忘古城城门。 远远,便见黑压压的人影,聚在城墙上,在围着一张告示指指点点。 赵云好奇,扛着火狼凑了上去。 见了告示,才知是通缉令,画着一个凶神恶煞的人。 “是他。” 赵 云嘴角直扯,认得告示上的人,可就不是先前欲抢他陨石、被他击杀的那个黑衣人吗?那货的银票、狼纹印章,都还在他这揣着呢? “一千两的赏金。” 赵云捂了胸口,这他娘的,都被他化成血水了。 “又是夜行孤狼。” “杀人越货,打家劫舍,没他不干的,天晓得多少人遭殃。” “悬赏一千两,官府够阔气。” “真奇了怪了,这么多的赏金猎人,咋就没人逮住他呢?” 话语声嘈杂,围观者多揣手,看了又看。 其中,也有武修,虽眼红赏金,但见是夜行孤狼,都无奈的摇头。 想要赏金,也得有命拿才行。 捉了这么多年都未捉到,那货能没几把刷子? “难怪是狼纹的印章。” 赵云心中嘀咕。 夜行孤狼嘛!带那么一个“狼”字。 那货的名头,他是听过的,无恶不作,有名的江洋大盗,方圆几千里无人不知,每回作案后,都会在作案现场,留下一个狼形的图纹。 如今,官府该是被惹毛了,重金悬赏,生死不论。 想到这,他不由失笑,大名鼎鼎的夜行孤狼,竟被他弄死了,武道修为虽不高,但那货,必有颇多底牌,不然,也不会一次次逃脱官府追捕,可惜,小看了他这个凝元境,空有诸多底牌,却未来得及动用。 “我得顶着你的名号,干些有意义的事。” 赵云摸了下巴。 譬如,用遁地去柳家偷点儿东西,完事儿,也如夜行孤狼那般,在作案现场,印一个狼形的图纹,反正夜行孤狼已死,黑锅全都甩给他。 嗯靠谱。 “我去,火狼?” 不知是谁,嗅到了血腥味,惹得众人齐齐回头,看的外围的自是赵云,扛着一头硕大的火狼,搁那杵的规规矩矩,正仰着头看那悬赏告示,奈何,赵云穿着蓑衣,戴着斗篷,脸庞被遮掩,无人知他是谁。 “一人单杀了火狼?” “不能吧!修为不见得有多高,能灭火狼?” “多半有帮手。” 议论声顿起,倒想瞧瞧赵云是谁,却看不见他的脸。 “你这火狼,可卖。”有人笑着问道。 “三十两。”赵云随意道,这个价格,是行市上公认的。 既是公认的,那人自也未讲价。 赵云放下了火狼,收了银两,最后看了一眼告示,抬脚入城。 “大热天,戴斗篷穿蓑衣,是不是有病。” 身后,不少人指指点点。 赵云无视,渐行渐远,倒想脱了蓑衣,不过遭了雷劈,衣服破烂不堪,且头发还打卷儿,浑身乌七八黑,比乞丐还乞丐,倒不是怕人说教,是不想给他的父亲丢人,好歹也是一家的少爷,脸还是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清晨的忘古城,足够热闹。 大街上,人影熙熙攘攘,叫卖声络绎不绝,摆摊的、逛街的、走镖的、乞讨的,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行当,演尽了人生百态。 “两斤猪头肉,半斤花雕。” 摊位前,赵云微微驻足,奔跑了一夜,着实饿的发慌,一口肉一口酒,吃的毫无形象,许是身有异味,路过的街人,远远便捂鼻躲开了。 “快快快,柳家兵铺开门了。” 正走时,不知是哪个人才嗷了一嗓子。 热闹的大街,顿的喧腾。 能见人流,皆朝一方涌去,吃的正香的赵云,被撞了不止一回。 他不刻意,随人流而行。 远远,便见一间店铺前,聚满了人影,且排起了长队。 那,便是柳家兵铺。 有个炼器师,就是不一样,凡他家的兵器,随便拎出一把,都是上品,而且,每日限量出售,去的晚了,人就不卖了,正因如此,柳家兵铺一旦开门,必有大批人前往,更有甚者,前天晚上就跑这等了。 今日,自也一样。 看这么多的人扎堆儿,能买到兵器者,其实寥寥无几。 “他娘的,咋个又涨价。” “五十两,你家抢劫呢?” 柳家兵铺门开,众人涌入,而后,便是嘈杂的骂娘声。 “爱买不买。” 柳家给的回应,也是牛逼哄哄挂闪电。 “原来,钱是这么挣的。” 赵云未走,找了一根木桩,倚在那,一边喝酒吃肉一边望看。 五十两一把,的确与抢劫无异。 不过,柳家真能干出这事儿,忘古城的兵器行当,基本都被他家垄断了,主要是兵器品质好,非他赵家能比,一天一个价,实属正常。 就这,还大把人抢着去买。 人嘛!耐不住寂寞的心,今天不买,明日又特么涨价了。 “今日售罄, 明日再来。” 柳家兵铺小厮,立在门口,声音洪亮,瞧那腰板,挺得不是一般的直;瞧那下巴,抬的也不是一般的高,那话语,咋听都像宣读圣旨。 “别呀!老子等三天了。” 买兵器的自不干,堵在店铺门口,一个个的嗷嗷大叫。 “都说没了,滚滚滚。” “不卖就不卖,咋呼什么,吃屎了?” “行,我记住你了,再来多少回,都不会卖你。” “嘿我这暴脾气。” 好好的买卖,顿成骂战,买兵器者骂骂咧咧,柳家兵铺小厮也足够张狂,没办法,谁让柳家家底儿厚呢?有狂的资本,有能耐别买啊! 如这桥段,几乎每日都会演一出。 街人已习惯,柳家也习惯了,家有好兵器,逼格也跟着晃眼。 一场闹剧,来得快,去的也快。 有人欢喜有人愁,买到者心欢喜,未买到者,正搁那扎堆儿骂娘。 “老哥,兵器可否借来瞧瞧。” 赵云拽住了一个胡髯大汉,正抱着一口鬼头刀擦拭,刚买的,视作珍宝,为此,大半个家当都砸进去了,就这,还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 “来,给你长长眼。” 大汉爽快,递来了鬼头大刀,随后拎了酒壶,咕咚一阵猛灌。 赵云接过,翻来覆去的扫量。 别说,此刀的确够上品,颇是坚硬,且刀锋爽快,拿在手中,尽显霸气,这就足够唬人了,若是一刀劈过去,不死也得丢了半条命。 “足等了两天才买到。” “不过他家的人品,着实不敢恭维,各个都牛的跟天王老子似的。” “若非兵器好,鬼才愿意来这。” 大汉抹了一把胡子,口中骂骂咧咧的没完。 赵云笑着,归还了兵器。 大汉接过,又是一通擦拭,骂归骂,的确是好兵器。 “大干一场。” 斗篷下,赵云一笑,那把鬼头大刀是不错,但是瑕疵也有颇多,至少,还远未炼到最精粹,若被他的雷电再淬炼一番,才是真的极品。 所以说,才说大干一场。 炼器嘛!他也会,而且,还有更霸道的雷霆,身后还杵着一尊神呢? 如此境况,那得把柳家兵铺搞破产了。 待到赵家兵铺,远远便见有人聚集,看兵铺门口,一左一右立着两个小厮,杵的板板整整,乃柳家的人,不用说,他们的主子在兵铺中。 “柳家兵铺掌柜的亲至,来收购赵家兵铺的?” “这还用说?赵家兵铺早已入不敷出,再撑下去,毫无意义。” “柳家真要垄断兵器行当啊!” 街人话声不断。 赵云已找地儿脱了蓑衣,瞥了一眼那俩柳家小厮,抬脚进了兵铺。 入目,便见老孙头、杨大和武二。 除了他们,便是一个体形修长的老者,赵云自认得,乃柳家兵铺掌柜,也算外派的子弟,名唤柳沧海,论辈分的话,属柳苍空的堂弟。 “少爷。”老孙头儿忙慌起身。 赵云摆手,一屁股坐下,笑看柳沧海,“什么风儿,把你吹来了。” 柳沧海未言语,只上下扫量着赵云。 这是遭雷劈了吗? 这句话,便是柳沧海眼神儿所代表的寓意,只因赵云形态着实太那啥,衣衫破烂不堪,浑身乌七八黑,还有头发,一缕缕的还打着卷儿。 不止他,老孙头儿他们眼神儿也奇怪。 只知少爷出去溜达,几日后归来,咋成这副熊样儿了。 “一千两,收购赵家兵铺。” 柳沧海收眸,端起了茶杯,惬意的抿了一口。 “不卖。” “明日再来,可就是八百了。” “送客。” “你。” 赵云干脆,柳沧海脸黑,好歹是赵云长辈,从柳如心那论辈分,赵云还得换他一声叔叔,三句话未到,这就下逐客令了,着实没面子。 赵云就悠闲了,端起了茶杯。 不是吹,柳沧海再敢唧唧歪歪,他不介意打人,都是家族外派的子弟,柳沧海的修为,弱的那叫一个可怜,真要打,他能给其打成灰。 打这货,他懒得动手。 纵把柳沧海打死,柳苍空也不会有半点儿心疼,一个身份低微的外派弟子,谁会在乎呢?想要柳苍空疼,得让他柳家真正伤筋动骨。 说到底,他是足够能忍。 若放在以前,早在进门的那一瞬,就他娘的抄家伙了,因一场偷梁换柱的婚礼,赵柳两家早已水火不容了,你还特么的跑这找乐呵。 哼! 柳沧海一声冷哼,一甩衣袖走了,本以为顺利,不成想碰了一鼻子灰,还被撵出来了,着实恼火,那得回去上报家族,朝死了整赵家。 “少爷,你这是。” 老孙头儿上前,试探性的看着赵云,主要是赵云形态忒狼狈。 “无妨。” “那兵铺。” “关张三日,兵铺的武器,有一件算一件,都搬我房中。” “明白。” 少爷吩咐的,老孙头儿自会照做。 当下,杨大关了店铺门,武二则捋起了袖子,开始搬兵器。 “还真关张啊!” “瞧方才柳沧海的脸色,好像没谈拢吧!” “该是要价太高。” 街人见之,又凑一块儿聊天儿,指指点点自是少不了。 后园。 赵云已扯下衣袍,立井前清洗。 杨大和武二够勤快,怀抱兵器来回跑了一趟又一趟,少爷的房间堆满了,便堆在房外,一眼望去,老树下、石桌前、墙脚,全是兵器。 “莫打搅我。” 赵云换了衣衫,便转身进了屋,完事儿,还不忘把门反锁了。 老孙头三人疑惑,都扒在窗户偷看。 可惜,少主连窗户也关了,啥也瞅不着,正因瞅不着他们才不解。 房中,赵云左瞅右看。 要说杨大和武二也真够实在,床上都给堆满了兵器。 “开整。” 赵云撸起了袖子,随手一把鬼头刀入手,此刀够厚重,一般人可舞不动,属重刀一类,得有百十斤,做工还算上品,只不过除了本身的铁料,还有颇多的杂质,致使此兵器的品阶,大打折扣。 看过,他便祭了天雷。 撕裂的雷电,刺啦刺啦作响,一道道如游走的电蛇,裹了刀体。 接下来,便是淬炼了。 既是兵器锻炼的不纯,自需淬出杂质,以此提升坚硬度与柔韧度。 咔嚓!咔嚓! 如这等声响,频频不觉,传自这柄鬼头刀,有一撮撮灰自剑体中飘出,皆是雷电炼出的杂质,先前混在刀体中,其实没啥吊用。 待他停下,雷电消散。 手中的鬼头刀,依旧厚重,却是轻了斤,只因杂质被炼出了。 轻了斤,自要补上。 赵云拿了一把短枪,一样淬出杂质,剩下的铁料,则炼入了鬼头刀,如此,同样百斤,前后是不同的,硬度与柔韧度差一个等级。 “不错。” 赵云一笑,手握着鬼头刀,翻来覆去的扫看。 经雷电淬炼,此刀得以蜕变。 看刀体上,还多了一道模糊的雷霆印记,咋看都是高大上的。 他倒想再提升一番。 奈何,铸此刀的材料太低阶,再怎么淬炼,也超不出界定的品阶。 这,是材料本身的局限。 他能做的,便是将其炼到最纯最精粹。 不过,仅淬炼便已足够。 非他夸大,他手中的这把鬼头刀,其硬度与柔韧度,已在柳家兵铺之上,要知道,他的雷电可是天雷级别的,纵使不出它的全部威力,也非半吊子兽火能比的,同是淬炼,对方炼不到这般精粹。 杀猪焉用牛刀。 有现成的武器,稍加改改造造便好,真正的炼兵铸器,可不是这样的,那是要耗费心血的,如他的龙渊剑,至今还只是剑坯,天外的陨铁,没个月是无法成剑的,现阶段,只适合用来砸人。 “第一件。” 赵云笑着,将鬼头刀,归入已炼好一列。 随手,又是一把铁剑。 这是个极为漫长的过程,毕竟,武器繁多,满屋子都是。 夜幕悄然降临。 房中,他才疲惫的坐下,脸色苍白,汗流浃背,精神也萎靡不振。 炼器,是个技术活。 耗费真元之时,同样也耗费精力,也便是精神力,撑不住高强度的锻炼,便是半途而废,如他,玩儿命的淬炼,眸中已见血丝。 “明日,买些精气丹。” 月神蓦的一语,惬意的躺在月亮上,连眼都没睁,说的颇随意。 “好说”赵云抹了一把汗水。 所谓精气丹,便是滋养精神的丹药,说是丹药并不恰当,叫它药丸更确切,真正的丹无比珍贵,整个忘古城都不见得能寻出一颗。 没办法,炼丹师比炼器师更稀有。 如那等人才,都去繁华之地了,那里待遇更好,至少好过穷乡僻壤的忘古城,再就是炼丹材料,基本都不怎么容易寻,所炼出的丹药,自个都不够用,哪会拿来卖,纵是卖,也早被人预定了。 “听没听说,柳苍空一月后要过大寿了。” “整个忘古城都传遍了,送出去的请柬,都能塞一马车了。” “与天宗扯上关系,就是不一样。” “提起柳家就恼火,还有柳如月,亏得咱家少主对她那般好。” 房外,有话语声。 乃杨大和武二,兵铺关张,都无事可 做,揣手蹲在树下干聊。 老孙头儿也在,拿着一杆老烟袋,吧嗒吧嗒的抽着,瞪了一眼两人,意思好似在说,你俩能不能小声点儿,还嫌少主不够糟心? 吱呀! 他看时,窗户开了一角,有一块元宝飞了出来。 “去买个夜壶。” 房中,传出赵云淡淡的话语。 “夜壶?” 杨大攥着元宝,试探性的看着房间。 “纯铁的。” 赵云补了一句,“剩的钱,买些酒肉回来。” “酒肉?” 听这俩字,杨大武二的眸瞬间亮了,哈喇子都到嘴边了,已记不得上回吃肉是哪天了,奈何囊中羞涩,也怪兵铺生意太惨淡。 “得嘞!” 两人揣着银子,一前一后跑出了小园,腿脚都麻溜不少。 “大寿。” 房中,赵云的冷笑,寒意颇浓。 夜壶是个好东西,买来可不是拎着玩儿,自是给柳苍空备下的。 这般羞辱我赵家,还想舒舒坦坦的过大寿?过你妹的大寿。 若非实力不济,他让买的可就不是夜壶而是棺材了。 “夜壶。” 月神拈着一缕虚幻的秀发,嘀咕了一句,她记忆中,也有那么个人才,无论谁过大寿,都会给人送去一个,每一个都如山那般大。 嗡! 这边,赵云已放下一杆长枪,本黑不溜秋,被雷淬炼后,锃光瓦亮,金灿灿的,时而见雷息,一枪戳过去,石头都能插个大窟窿。 咔吧!咔吧! 他未停,一心拆三用,一边淬炼,一边炼体,一边运转太初天雷诀,有雷电助威,配合洗髓易筋经,这两种功法,都霸道了不少。 “欲速则不达。” 月神悠悠一语,便侧身安睡。 “好说。” 赵云应着,可手上未有闲着,是个武痴,也是个疯子。 不多久,杨大武二归来。 杨大还好,一手提着两坛酒,一手拎着好肉好菜;看武二,就贼霸气了,怀抱着一个特大号的夜壶,足够分量,得有二三十斤。 老孙头见之,一口烟没抽好,剧烈的咳嗽。 赵云终是出来了,眸有血丝,脸色苍白,出房门时,一步没踩稳。 “少爷。” “吃饭。” 是得吃饭了,饿坏了,一日淬炼一日炼体,饿的俩眼冒金星儿。 老树下,摆上了酒桌。 画面,还是很温馨的,有个敞亮的掌柜的,做下人的也跟着沾光。 饭后,赵云拍了拍肚皮,随之起身。 杨大武二就不怎么有形象了,许是真太久未吃肉了,还搁那舔手。 赵云微笑,走时又一个钱袋抛了回来。 “少爷,这。”老孙头起身。 “放心,不是账上的钱。”赵云背对三人摆了手,一整套动作,都很好的昭示了一番话:跟着小爷混,吃香的喝辣的。 “还是少爷好。” 武二扯开了钱袋,妈呀!得有一百多两。 房中,雷鸣声起,赵云又开整。 赵云又开整,祭了雷电,三日后兵铺开张,那得打出名气来,不止要守住爷爷的心血,还要狠狠恶心一下柳家。 嗯? 躺在月亮上的月神,不知发什么疯,本在假寐中,却猛地坐起了身,足定了三秒,才看向了赵云。 此一看,不同往日,那双梦幻而似水的美眸,缓缓微眯成线。 “怎么可能。” 她的轻喃,无人听得见,只知眸中深意,不可言喻。 夜空深邃,碎星如尘。 房中,赵云还是那般敬业,兵器一件件淬炼,炼到地上都铺了一层厚厚的灰,皆兵器杂质。 “本尊?” “分身?” 瞧月神,眼神格外的深邃,嘀嘀咕咕显得有些神经,无人知道她在说啥,就搁那自言自语。 “好剑。” 赵云蓦的开口,笑呵呵的,正握着一把长剑,翻来覆去的看,映着一缕星辉,剑锋泛逼人的寒光,经雷淬炼,极其凌厉。 这,仅是其中一把。 看屋中兵器,各个都上品,皆他两日的杰作,不枉费心费力。 淬炼,未有停歇。 炼器的奥义,他熟读于心,淬炼乃是最基本的,以无杂质的材料去铸兵,方能成凶悍之器。 这般想着,他看了龙渊剑,天外的陨铁,炼兵铸器的好材料,待此间事完,定好好打磨一番。 那时,才是真的炼器。 如此刻淬炼,也只小试牛刀。 夜悄然而过。 翌日,赵云蒙了一件黑袍,顶着俩黑眼圈儿,早早便出了门,逛了几家药材铺,买了月神口中的精气丹,淬炼兵器虽为基础,但也是极其耗损精 神的。 毕竟,他只凝元境。 所谓精神力,会随修为的增加而增加,这也算武道的奇异之处,体与魄皆受其益。 嘎嘣!嘎嘣! 街道上,如这等声音,频频不断,而且,很有节奏的说。 乃赵云。 这货,才是真的有情调儿,抓着一把精气丹,如似吃糖豆儿,一颗接一颗,颗颗都是嘎嘣脆。 “目测,是个土财主。” 街人多侧目,多唏嘘不已,精气丹价格不菲,竟拿来当饭吃。 “再传我一部身法秘籍呗!” 赵云无视街人,只看月神,笑呵呵的,眸子锃光瓦亮,守着一个活宝藏,能忽悠一部是一部。 月神未言语,躺在月亮上,正在惬意的假寐,对赵云的话语,置若未闻。 “一部,就一部。” “咱俩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漂亮的神?” 赵云嘴不闲着,唧唧歪歪,不传我秘籍,我就一直搁这唠叨。 耳根不清净,月神颦眉了,三两句还好,听多了就嗡嗡的了。 终究,她轻轻拂了下衣袖,有一片金光倾洒,还是一颗颗金字,自行排列,每一颗都大气恢弘,字字带道蕴,磅礴似海。 “风神步。” 赵云扬着脑袋,眸光熠熠,看的那叫个目不转睛,每逢此刻,都格外好学,都能一目十行,生怕月神反悔,又给收了去。 一番望看,震惊不已。 此法至大成,可上天入地,可纵横九霄,一步便能跨越沧海。 “风神。” 赵云轻喃,不用说也是神,而这风神步,多半也属道门神通。 三两瞬,他心神恍惚。 那每一颗字,都好似背影,虚幻如风,如立在岁月的长河上。 “他,就是风神?” 赵云下意识问开口,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问月神。 月神开眸,瞥了一眼赵云,知道赵云望见了字上虚幻的背影。 这,就很有意思了。 肉眼凡胎,眼界着实不低,或者说,是赵云悟性高,凝元境领域,能一眼望见字上玄机者,他绝对是第一个。 街道人影熙攘。 看赵云,双目已略显呆滞,他的心神,已沉湎在了感悟之中,此法的确夺天造化,字字有玄机,那该是老辈们常说的意境,心神徜徉其中,顿觉天地开阔,每一缕风,都好似有了灵性,只觉身体,一瞬瞬变的轻飘飘的,一步步虽踩在大地上,却如踏云端而行,有那么一种心境,在感悟中得以升华。 他的脚,变的有些不同了,该是多了一种意蕴,是谓风的意蕴,看其身后,时而能见残影,看的街人一阵侧眸,倒是想瞧瞧是谁,奈何,有黑袍遮掩。 “如此悟性,逆天。” 月神再次开眸,唏嘘不已,小小的凝元境,着实超乎她预料,风神家的道门神通,可不是谁都能悟的,无那先天契合的心境,定会走无数弯路,这小子倒好,无她阐述,就入境了。 “走路不看道,眼瞎?” “你妹的,踩我脚了。” 其后的大街,就格外热闹了,赵云心境沉湎,俨然就是个睁眼瞎,走路不看路,惹一片谩骂。 至街道尽头,赵云才回神,意犹未尽,眸有喜色,亦有顿悟色,但,他所悟的也只沧海一粟。 再回兵铺,精神奕奕。 风神步一法,暂时放下了,淬炼才是最要紧,外派的家族废少主,起码得在外面站得住脚。 此番,进度快了不少,买了太多精气丹,足够做支撑。 “你说,咱少爷整日把自个锁在屋里,到底在干啥。” 房外,杨大和武二又嘀咕,无所事事,已把小园扫了十几遍,生意本就不好,都还搁这闲着,着实不好意思拿主家工钱。 老孙头也疑惑,时而望看,越发看不透赵云了,究竟干啥嘞! 吱呀! 房门开了,赵云一脚迈出,其手中,还拎着一把赤色的长剑。 “爷爷,看此剑如何。” 赵云笑道,隔空把剑抛来。 老孙头忙起身,抬手接下,也是阅兵器无数,能约莫估计兵器的重量,可这把剑,却比估计的要重上不少,于武修而言,其实没啥区别,主要是这剑,着实不凡,映着月光,时而能听闻铮鸣声,且有雷息萦绕,剑锋颇利,舞动中自带剑鸣。 “好剑。” 看过,老孙头忍不住赞叹,并非做工有多精妙,而是此剑颇精粹,自内寻不到半点儿杂质,不动真元,能将石头劈碎了。 如此品阶的剑,着实少见,比柳家兵铺所卖,还要强上不少。 “送您了。”赵云笑道。 “少爷,太贵重。” “莫推辞。” “爷爷,给俺瞧瞧。”杨大武二都凑了上来,小心翼翼的抚摸,真一把好剑 ,看着就凌厉。 “莫看了,去屋里搬兵器。” 赵云坐下了,拎出了酒壶。 “得嘞!” 两人够勤快,一前一后进房。 靠! 而后,便是一声狼嚎。 。 夜幕降临。 小园老树下,又摆了一桌,饭菜也足够丰盛,酒香肉香四溢。 然,这个夜的杨大和武二,貌似都没怎么有胃口,更多时候,都在环看四周,看的眼冒光。 赵云房中的兵器皆已搬出,堆满了小园,十八般兵器应有尽有,随便一件都上品中的上品。 莫说他俩,老孙头也震惊,三日时间,他家少爷哪来的这么多好兵器,把柳家兵铺打劫了? 每逢想到这,他都看赵云,此刻再看,赵云仿佛蒙了一层神秘色彩,并非传言中那般不堪。 “一人一件,自个选。” 赵云笑道,是对杨大武二说。 “谢少爷。” 俩人够实在,肉都不吃了,都跑去选兵器了,以他俩的工钱,一辈子都未必都攒够钱买这等品阶的武器,有个敞亮的掌柜的,太特么幸福了。 “少爷,这。” 老孙头儿开口,欲言又止。 “明日开张。” 赵云一笑,并未解释来历,如这等事儿,他也不好拿来解释。 “开张。” 老孙头愣两秒,端了酒杯,是敬赵云,有这般多极品的武器,老东家当年的基业,算是守住了。 酒过三巡,赵云又回了房,耽搁了三日,他这个武痴着实心痒痒,新得风神诀,外加龙渊剑、洗髓易筋经、太初天雷诀各个都让他欲罢不能,人哪!有了奔头儿,精气神都好了。 房外,老孙头他们未闲着,正把武器往兵铺搬,将货架擦的干干净净,明日兵铺要再开张。 咔吧!咔吧! 夜里,骨骼碰撞声不断绝,赵云那个疯子,又在玩儿命炼体,的确天赋异禀,多种功法共同运转,而且,还在悟风神步。 除此外,便是打磨龙渊剑。 这一切,都是同时进行的,至尊心境如月神,都不免啧舌了,这货不是武痴,是他有那资本,换普通人,早走火入魔了。 “秀儿,那紫金小葫芦。” 就这,赵云还有空聊天儿。 “其上有禁制,如今的你,解不开。”月神淡道,回的随意,“每日用雷淬炼,如此便好。” 说话,这娘们儿又睡了。 赵云未再叨扰,继续修炼,用雷电,一点一滴的打磨着龙渊,天外的陨石,不是一般的坚硬,若是一般的材料,早碎了。 不过,只时间问题。 今夜,他的龙渊剑有蜕变,剑胚的形态,精妙不少,其上多雷纹,且龙吟不断,颇是冗沉。 不知何时,他才罢手。 再然后,见他划破了手指,有血滴落,浸在了龙渊剑的剑体上,这是月神说的,说是以血养剑灵,运气若好,百年可出,运气不好,就是人品问题了。 何为剑灵,他未见过。 不过,剑若有灵,必蜕变。 “日后,跟我混。” 赵云笑着,便收了龙渊剑,随手取出的,乃那紫金的小葫芦,不晓得禁制是啥,必定不凡。 映着月光,他扒开了葫塞,往里瞅了一眼,其内氤氲也朦胧,云雾缭绕,隐约能见大世界。 “内有乾坤。” 赵云嘀咕,抱着看了又看,以他阅历,极难理解,这得啥样的神通,才能在里面炼出乾坤。 月下,万籁俱寂。 不安分如赵云,也盘膝了,专心炼体,一次又一次的锻炼体魄,看其骨骼,已泛点点金辉。 金刚不坏,万法不侵。 他便是朝着这个方向走的,得多谢月神,为他指了这个方向。 嗯? 蓦然间,赵云一瞬开了眸,微微仰头,斜瞥向上方,眼珠左右摆动,只因房顶有人,而且,已下了房檐,已落在了小园。 大半夜的,真有人睡不着。 隔窗户缝,能见一道黑影,穿的乃夜行衣,鬼鬼祟祟,在园中左瞅右看,到最后,才往兵铺扔了两个黑不溜秋的铁蛋。 他看时,黑衣人已上屋檐,窜入了街巷,一整套动作,不是一般的娴熟,一瞧便知经常干。 而后,兵铺就着了火。 不用说,是那黑衣人干的,先前扔出的俩铁蛋,该是特殊制造的物件儿,能瞬间燃起大火。 “有意思。” 赵云冷笑道,拎了龙渊剑,起身破窗而出,直奔黑衣人追去。 往我家放了火,还想走? 临走前,他用了三颗石子,敲打了一下老孙头儿他们的房间,可别再睡了,麻溜起来救火。 “着火了。” 他刚出兵铺,便闻呼喊声,乃杨大和武二, 已见兵铺的狼烟。 本夜深人静,因他俩嘶喊,惊了太多梦中人,嘈杂声响满大街。 “前脚关张,后脚就着火?” “赵家这些时日,也够倒霉的。” “赵云真是个丧门星?” 议论声自不少,指指点点,看戏者居多,大半夜竟还有好戏。 “一把火,足够了。” 远处房檐上,黑衣人未走,看着熊熊烈焰,露出了戏虐的笑,那是他导演大戏,美不胜收。 看过,他转身下了房檐。 嗡! 黑暗之中,有嗡的一声响,天晓得哪来的一柄剑,直奔他脑门儿砸来,迎面的风还带龙吟。 噗! 星辉下的血光,极为刺目。 黑衣人喋血。 未想到有人偷袭,虽避过了头颅的要害,但还是中招了。 出手的,自是赵云。 放火者跑的快,他的腿脚也麻溜,风神步已初入门庭。 “谁。” 黑衣人怒喝道,身形踉跄,足够狼狈,挨了一剑,左肩膀炸裂,整个左手臂都耷拉了下去。 不出意外,此手废了。 他的怒嚎,无人回应。 四方黑漆一片,哪有人影,可他挨的一剑,却正儿八经的疼。 这就尴尬了,刚放一把火,扭头就被干了,现世报来的未免太快。 “谁。” 黑衣人又嘶喝,袖中出剑。 嗡! 话语方落,又是嗡的声响,传自背后,是剑撞击空气的声响。 还是赵云,自地底杀出了,手握的龙渊剑,已凌天劈了下来。 噗! 刚转身的黑衣人,又结结实实挨了一剑,方才是左臂膀,如今是右臂膀,鲜血顺胳膊淌流,好嘛!这下对称了。 还未完。 不等他站稳,赵云一记威龙掌便到了,掌指间还有雷电萦绕,威力刚猛而霸绝。 噗! 第三次血光,才是最刺目,有那么一口老血,喷了足三丈高。 这下,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黑衣人跪了,左右两臂膀各挨了一剑,双臂被废,胸前挨的一掌,也足够的酸爽,胸骨都断裂了。 受伤是其次,主要是憋屈,他娘的,从头到了都未瞧见是谁。 “这位兄台,好是面生啊!” 赵云笑着,终是自黑暗中走出了。 这话一出,黑衣人又喷血。 你姥姥的,外出干仗,都是先把人打残,再说开场白的吗? 可惜,赵云也蒙着脸,都看不清是谁的。 “如老哥这般抗揍的,真真不多见了。”赵云唏嘘。 话是不假的。 挨了一记威龙掌,外加两道龙渊剑,这都不死,真灵境的领域,黑衣人绝对是较为出类拔萃的一个,若是一般的真灵境,一剑砸过去,没几个能站稳。 得亏对方大意,也得亏他有遁地术傍身,真要正面硬钢,他多半不是黑衣人对手。 黑衣人不语,只死死盯着赵云,这个不知从哪冒出的人,太诡异了,明明是凝元境,偏偏打残了他这真灵境。 还有先前的入地之法,该是传说中的遁地术,这等秘法,早已失传了,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被干的措手不及。 “来,让小爷瞧瞧,你是哪家的人才。” 赵云双指并拢,划出了一道真元,拨开了黑衣人蒙着脸的黑布,露出的乃一张苍白的脸庞,属阴险狡诈那种。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人他认得,隶属柳家兵铺,名唤老刀。 至今,他都不怎么明白,名为老刀,为嘛用剑,还是一柄细长又乌黑的剑。 “这就等不及了?” 赵云唏嘘,认出老刀的瞬间,便已洞悉阴谋,必是柳沧海派来的,无非就是捣乱,为柳家收购赵家兵铺,做做前戏。 “萍水相逢,无冤无仇,为何攻我。”老刀冷哼,跌跌撞撞的后退,直至退到了墙脚,受了重伤,双臂被废,短时间类同废人,凝元境也能灭他。 “刚去我家放了火,哪能无冤无仇。”赵云一笑,随他话落,遮掩面庞的黑布,飘飞了下去,露出了那张略显清秀的脸。 “你赵云?” 老刀双目一凝,神色难以置信,试想过太多人,唯独未想到是赵家的废物少主。 这特么的,不是断脉了吗?又能修炼了?而且还把他拿下了。 “很意外?” 赵云提剑上前,笑看老刀。 “原是柳家姑爷,眼拙了。” 老刀笑了,却皮笑肉不笑,真小看了赵家的废少主,月黑风高夜,给他来了这么大一个惊喜。 “眼拙好说,让你长长眼。” 赵云笑着,已扬起龙渊剑。 “你你要杀我?” 老刀顿然色变,太 知道赵云这一剑的威力了,砸在他脑门儿上,纵他是真灵境,一样命丧黄泉。 “不杀留着过年?” 赵云淡道,一剑随之落下。 噗! 血光迸射,老刀当场身亡,致死都带着郁闷,太特么憋屈了。 这把火放的,代价太惨烈。 赵云面不改色,收了老刀的财物,后取了化尸散,毁尸灭迹。 做完这些,他才转身消失。 再现身,已是大街。 兵铺聚了不少人,不过大火已扑灭,损失嘛!自是有的。 “柳家,干的漂亮。” 赵云侧眸,瞥了一眼南方,乃柳家兵铺的方向,似能隔着黑暗,望见那一张张丑恶的嘴脸。 “来而不往非礼也。” 赵云收眸,走向赵家兵铺。 莫急,等兵铺开张,等老子稳住阵脚,我也去你家转转,往我家放火,你柳家,也得放点儿血,这般喜欢来阴的,玩儿不死你。 回归的一路,赵云拎出了账本,清算着柳家的在忘古城的产业。 日后,都要挨个去逛的。 啥个兵铺、啥个酒楼、啥个钱庄,能拿则拿,拿不走的,全特么给你砸了。 赵家兵铺,烛火通明。 看戏者已散了,临走前都唧唧歪歪,无外乎讥讽和嘲笑。 铺中,四道人影忙碌。 乃赵云、老孙头儿、杨大、武二,一场大火,致使兵铺损坏,那得修葺,天亮还要开张呢? “好端端的,咋起火了呢?” “是人为,俺寻到了火弹碎片。” “太他娘的下作了。” 杨大和武二皆是义愤填膺,骂声不断,得亏救的及时,不然,整个兵铺都会被烧成灰烬的。 “还好损失不大。” 老孙头儿心道,兵铺遭损,兵器都还在,这便是他们的资本。 说着,他偷看了一眼赵云,少爷是真淡定,跟没事儿人似的。 “先去酒楼?” “不,先去钱庄,银子多。” “嗯靠谱。” 赵云一边清扫,一边嘀咕,口中的酒楼和钱庄,自是柳家的,待缓过劲儿,是要去逛逛的。 给我赵家放火? 那便给你柳家放血。 夜,悄然散去。 清晨,天色还未大亮,便见闻鞭炮声,响彻了喧闹的大街。 赵家兵铺,开张了。 远远,便见红绸挂在门面,连两侧的石狮,也都挂了红绸团。 “还开张?” 街人挑了眉,多有驻足者,昨夜刚被大火烧了,咋还开张嘞! “怕是赵云脑子进水了。” “此言差矣,赵云是废了,但并不傻,他可是做过少主的人。” “话是这般说,可开了张,貌似没啥区别,不是我贬低赵家,是他家的兵器,是真的不行。” “论兵器,还得是柳家的。” 人影聚来不少,话声颇多,堆在兵铺前指指点点,大多都揣着手,而且,一副大戏的姿态。 “新出炉的兵器喽!” 吆喝声已起,乃武二那货,正拎着铜锣,正玩命儿的敲打着。 “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 杨大的嗓门,也格外响亮,也拎着铜锣,敲的那叫个有节奏。 赵云也在。 兵铺的掌柜的,是负责撑门面的,也是负责镇场面的。 “闪开闪开。” 有大喝声蓦的响起。 乃两个小厮。 这俩货,不是一般的嚣张,扒开了熙攘的人影,硬生生的敞开了一条路,其后面才是正主。 来人,是个老者。 此货逼格更满,倒背着手,目不斜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山旮旯跑出的隐世高人呢? 王德。 赵云见之,一眼便认出了,乃柳家兵铺的管事,是个老狐狸。 柳家来人,他不奇怪。 生意自有规矩,店铺开张,其他的同行们,或多或少都会派人来意思意思,或包几两纹银、或买下头件兵器,是谓捧场。 这些,都是不成文的行规,其一,彰显大度;其二,为打名号,其三嘛!和气生财,竞争归竞争,某些过场还是要走的。 在赵云看来,柳家有来人,可不是捧场的,而是来砸场子的。 “见过姑爷。” 王德定身,隔老远便拱手,皮笑肉不笑,做的自是场面活儿,口上虽叫着姑爷,但他看赵云的眼神儿,难掩的却是轻蔑。 “有心了。” 赵云淡道,没啥个表情。 “既来了,拼拼兵器呗!” 不知是哪个,喊了一嗓子,看热闹的,真是不嫌事大。 “拼一拼。” 有人牵了头,自有人起哄 ,好歹是兵铺开张,没有舞龙舞狮,若是来一场别开生面的大戏,也是不错的,无论是柳家吃瘪,还是赵家丢人,都会很养眼的,看大戏嘛!他们无所谓。 “姑爷的意思呢?” 王德笑了笑,笑的颇玩味,来此就是砸场子的,有人起哄了,那还等啥,砸完俺们就走了。 “若不敢,可作罢。” 俩柳家小厮,瞥了瞥赵云,做下人的,竟是比主子更加嚣张。 “拼呗!” 赵云耸肩,说的颇随意。 铮! 赵云话落,便见王德抽剑,剑出鞘的一瞬间,铮鸣声颇刺耳。 乃一把银色剑,剑光四射,看的街人一阵眼亮,柳家的为人虽不咋地,但这兵器,绝对是忘古城一绝,人有嚣张的资本。 “其名寒霜剑。”王德道,而后,还悠悠的补了一句,“乃我柳家兵铺中最次的一把剑。” 这话,听的街人嘴角直扯,你这逼装的,也太他娘的到位了。 试想,若用最次的剑都能赢的话,那对赵家兵铺的打击,无疑是有暴击加成的。 这一招,着实高。 “小武,去挑一件最次的,免得街坊说咱欺负人。”赵云打了个哈欠。 “得嘞!” 武二放下铜锣,麻溜进去了。 再出来时,他抱着一把剑,通体黑不溜秋,长度与小厮所拿的剑相仿,二者皆属轻盈之剑。 “这剑卖相可不怎么好。” 看客们干咳。 怎么说呢,乍一看,还以为是烧火棍呢?贼黑的那种。 王德瞥了一眼,差点笑了。 卖相如此难看,赵家真好意思拿出,在他看来,着实无挑战性。 “此剑名乌岳。” 老孙头儿上前,自武二手中拿了剑,很显然,是由他来拼剑。 “王兄,请。” 老孙头儿站定,提剑而立。 “垃圾。” 王德话不掩饰,挥剑斩来。 铮! 老孙头不弱下风,随之抬剑。 无论是谁,皆不动真元。 拼剑嘛!很简单,看谁的更硬更锋利,强弱当场便可知。 铮!铮! 万众瞩目下,两剑碰撞了,皆有金属哐当声,且擦出了火花。 老孙头儿一步后退。 王德也一样。 看赵家乌岳剑,完好无损,看柳家寒霜剑,却破了一个豁口。 没错,是豁口。 众人是看,寒霜剑的碎片,已崩飞出去,落地的声响颇清脆。 “这。” 街人愕然,确定未看错的,胜负已出,柳家的寒霜剑败了,被乌岳剑,砍出了一个豁口。 意料中。 赵云提着酒壶,看都未看,寒霜剑是不弱,但并非是最精粹,他的乌岳剑,卖相虽不怎么好看,却并无杂质,是最精粹。 “这不可能。” 王德怔怔道,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看着手中的剑,至此刻,还在铮鸣而动,其上的豁口,虽是不大,却极其的刺目。 “这把剑绝非你赵家的,必是去他处借的,以此掩人耳目。” 柳家小厮大喝,倒是不傻,也并非无这可能,找剑撑场面嘛! “既如此,进去随便选。” 赵云的话,还是那般随意。 王德一声冷哼,也够实在,真就进去了,倒要看看有啥名堂。 良久,都未见他出来。 再出来时,已是灰头土脸,也是在兵铺当差,自是阅兵无数,自看得出赵家兵铺里的武器,各个非凡品,还真是,先前武二取的乌岳剑,是最次的一把。 就这,他寒霜剑都拼不过,其他的更别说了,硬拼必定落败。 意外,着实意外。 本以为完胜,天晓得赵家,哪来这么多上好的兵器。 “没选?” 老孙头儿揣着手,瞥了一眼王德,方才那股牛逼劲儿呢? “俺们实在找不出更次的了。”武二老实巴交道。 “要不,俺去找根烧火棍?” 杨大也逗乐,说的一本正经。 “说啥呢?” 街人挑眉,这老少三个人,如唱双簧,一言接一语,贼带劲。 赵云未看,抬头灌了口酒,拼哪!接着拼哪!我没把龙渊剑拎出来,就很给你丫的面子了。 “走。” 王德一甩衣袍,随之转身,灰溜溜的,来前逼格满满,如今,却老脸铁青,砸场子砸的不怎么专业,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这就走了?” 街人不明所以,接着拼哪! “五十两一件,全场八折。” 老孙头儿开口,笑呵呵的。 话落,便见一个黑衣中年,抬脚跨入了赵家兵铺,是个眼光 毒辣之辈,王德灰溜溜的姿态,也是最好的证明,比都不敢比,兵铺中的武器该有多强悍。 眼光毒辣者,何止他一人,三个瞬息,已有十几个人入兵铺。 入目,便见武器琳琅满目,摆满货架,十八般武器应有尽有,且不少都还泛着光,还真是,随便一件都是上品中的上品。 “好刀。” “四十两,这把剑我要了。” “此枪,吾甚喜欢。” 一时间,兵铺中人影攒动,都不是傻子,也都分得出好与坏。 消息传出,更多人跑来。 热闹的大街,变的更热闹,而赵家的兵铺,便是人影聚集地。 “少爷,兵铺守住了。” 老孙头儿一边收钱,一边小声道,看其神态,年轻不少。 “愿爷爷在天之灵。” 赵云笑道,眸中精光闪烁,不止要守住兵铺,还要守住赵家,所遭的耻辱,必定百倍讨回。 “怎么可能。” 柳家兵铺,柳沧海的脸哪!已不是脸了,本以为能羞辱赵家,谁曾想,把自家的场子砸了。 拼剑,他柳家竟败了。 此事,若传回家族,免不了受数落,柳家可从未丢过人。 “满屋子都是好兵器。” 王德小声道,别看柳沧海修为低,可这货,狠辣着呢? “难不成,有了炼器师?” 身侧,有人提醒了一句。 “老刀呢?” 柳沧海道,昨夜派去放火,至今未见其回来,他娘的迷路了? “至今杳无音讯。” “给我找。”柳沧海震怒,“还有赵家兵铺,给我狠狠的查。” “啥,柳家拼剑,败了?” 清晨的忘古城,颇是繁华。 这份繁华,因那一场拼剑,又添了一抹热闹,整条街都在说。 “真的假的。” “吾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这般吊吗?” 议论之声颇多,此起彼伏,主要是人多,茶摊与酒肆都在聊。 “快快,柳家兵铺开门了。” 议论声中,一声呼喝响起。 然,往日一涌而去的景象,今日却并未上演,也无人哄抢了。 人呢?都跑哪去了。 第3章 月神 “这是哪。”赵云愕然,环看着四方。 良久,他的目光,放在半空。 半空中,悬着一轮皎洁的月亮,并非圆月,而是月牙状,闪着如梦似幻的光,其上坐着一虚幻的女子,正双手托着脸颊,对他眨眼睛。 赵云吓的浑身一激灵,猛地后退,“你谁啊!” “月神。”女子笑语清灵。 “你是神?” “神漂亮不。”月神笑吟吟,美眸扑闪闪的,充满魔力。 “漂漂亮。”赵云呆呆道。 “孺子可教也。”月神笑着收眸,不知从那摸出了一面虚幻的小镜子,对着镜子左瞅瞅又看看,时不时的,还理一下虚幻的秀发。 “冒昧问一下,这是哪。”赵云道。 “你的意识中。”月神伸了懒腰,“我便是藏在月牙吊坠中的神邸。” “月牙吊坠?柳如心送的那个?” “不然你以为呢?”月神打了哈欠,一瞧便知,这娘们儿还没睡醒。 “那你为嘛不去她的意识里,跑我这作甚。”赵云疑惑道。 “那小丫头,以九世轮回发下宏愿,祝你一生安康,吾视它为契约,而月牙吊坠,便是契约载体,正是此宏愿,才唤醒了吾,醒时吾在谁身上,便会在谁的意识里,这般解释,是否通俗易懂。” “等会,我捋捋。” 赵云有点儿懵,一个月神,搞得他措手不及,最意外的还是那月牙吊坠,竟是藏着这般大的秘密,好巧不巧,在他这开出了神邸。 “吾身已灭,仅存这一丝残识,今后,会借你的身,来养吾之魂。”赵云嘀咕时,月神悠悠道,“你且安心,此番养魂对你无丝毫害处。” “这个我懂,你想找个地儿住是吧!”赵云呵呵一笑。 “这般理解,也没啥毛病。”月神耸肩。 “我借身体与你养魂,算是帮你了,作为回报,你也帮帮我呗!”赵云搓了搓手,眸光熠熠,“赐我无上神力,我去把柳家掀了。” “这个,帮不了。” “哪能啊!你是神嘛!” “都说了,我只剩一丝残识。”月神摊手,“除了记忆,啥都没。” “要不,你换个地儿住?”赵云试探性问道。 “怎么,灵脉不想接续了?” “你能接续我灵脉?”赵云顿的来了精神,身体绷得紧紧的。 “老娘咳我是神嘛!无所不能。” 一句话,让赵云惊喜万分,就如垂死之人,瞬间有了生的希望。 月神笑而不语,只轻拂了衣袖,洒下一片神光,凝眸一看,才知那是一颗颗小字,仅拇指甲那般大,金璨璨的,自行的排列组合。 “洗髓易筋经。” 赵云仰头,看着。”赵云自认得。 所谓印章,但凡有身份的人,基本都会找人刻一个,懒得签字画押了,盖个章就好,如皇帝的玉玺,每一道圣旨,都会在上面印个章。 赵云对着墨玉印章的底部,哈了一口气。 完事儿,在胳膊上印了一下,想瞧瞧这个黑衣人,究竟啥个身份。 然,印出来的并非人名,而是一个狼形图文。 “有意思。”赵云一声嘀咕,收了墨玉印章,取了一个紫色的小瓶子,也是从黑衣人这翻出来的,其内装的,乃化尸散,毁尸灭迹用的。 这可是好东西,只有黑市才有的卖。 瓶中一撮粉末洒出,黑衣人的尸身,渐渐化作了血水。 “有强者靠近,玄阳境。” 月神淡道,方才真灵一重的黑衣人,是给赵云磨炼的。 玄阳境嘛!还是算了。 那等级别武修,于赵云而言,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一掌便能打残他。 看赵云,已抱起陨石便跑。 十几丈后,他便瞬身遁地了,跑是不赶趟了,那玄阳境已到了。 很快,一道黑影闪掠而来。 乃一个麻衣老者,环望着四周,瞧见那一滩血水时,还老眸微眯。 地底,赵云屏气凝声,气息丝毫不敢透露。 遁地虽玄奥,但在强者眼中,并非无罩门,敢透露气息,一样能被寻到,老者乃玄阳境,感知力该是不错,一个不留神儿,便会暴露的。 其后的桥段,不难想象。 月黑风高,在这深山老林,可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人呢?” 麻衣老者轻喃,看了又看,分明觉察到了气息,一瞬消失了。 待收眸,他才惺惺离去。 他虽走了,赵云却未冒头,麻衣老者套路深,并未走,藏在了暗处。 足有半柱香,那厮才转身离去。 良久,才见赵云窜出了地底,浑身上下都冷汗直冒。 老话说的好,姜还是老的辣,果是不假。 方才,若非月神提醒,他定会傻不拉几的跑出来,那 就惨了。 “世事险恶啊!” 赵云一声唏嘘,怀抱着陨石,窜入了群山更深处。 未多久,寻了一处山洞。 完事儿,还不忘用树枝遮掩,这才一屁股坐下,哐当一声放下了陨石,为了这宝贝,接二连三有惊喜,想起麻衣老者,至今还觉后怕。 去看月神,还是那般的清闲。 赵云斜了一眼,这娘们儿,骨子里可不是啥乖宝宝。 山洞中,黑漆漆一片。 良久,才见赵云取了火折子,燃起了一堆篝火。 而他,便盘在篝火一侧。 先前与黑衣人对撼一掌,被震出了内伤,需用真元温养体魄。 三个时辰后,见他开眸。 而后,他召唤了雷电,包裹了陨石,按炼器奥义淬炼杂质。 咔嚓!咔嚓! 陨石不断裂开,不规则的石皮,一块块的脱落。 此过程,极其缓慢。 天色黎明,他才将陨石杂质全部炼出,剩下的即是陨铁,只剩西瓜大小,还是黑不溜秋,仔细凝看,能见有细小的龙形纹路,模糊不堪。 “得找个熔炉,把它融了。”赵云一声嘀咕。 “普通的火焰,融不了龙纹陨铁。”月神淡道,“至少得天火级别。” “火焰也分级别?”赵云好奇道。 “兽火,地火,天火,真火,业火,仙火,神火。” “那雷电,是否也分阶位。” “与火焰对等。”月神悠悠道,“你之雷电,勉强算天雷级。” “这就高大上了。” 赵云嘿嘿一笑,柳家那个炼器师,仅有一道不俗的兽火,而他的雷电,却是能与天火比肩,这是有差距的,同为炼器师,必碾压那货。 “你修为太低。” “纵是有天雷,你也使不出其真正威力,此乃境界压制。” “不过,打磨龙纹陨铁,足够了。” 月神话语悠悠,一言一语虽平淡,却优美如仙曲。 “得嘞。” 赵云笑着,又施了雷电,包裹了陨铁,将其淬炼了一番。 继而,他以雷电化锤,一次次敲打。 只西瓜大小的陨铁,只够打造一把剑,他就是朝着剑打造的,先铸成剑胚,接下来,才是细细打磨,譬如开锋,譬如在剑体雕刻花纹。 这个过程,还是很缓慢。 没办法,这是天外的龙纹陨铁,若是普通的铁,会极容易打造。 至少,能在短时间内,改变其形状。 夜幕降临,他草草吃了野果,收了雷电锤子,用意念控制雷电包裹陨铁,时而会拿起,扫量那么一番,而后继续打造,辅之雷霆淬炼。 足三日,他才收手。 此刻,西瓜大小的陨铁,已被铸成剑胚,足有三百斤重。 “且先如此,日后慢慢打磨。” 赵云擦了汗水,三天没日没夜的锻造,脸色苍白,眸中布满血丝。 已到极限了。 还是那句话,此陨铁太硬,真要将其铸成一把真正的剑,起码月,而他,可没那么多时间消耗,真正要紧的,还是夯实自身的根基。 “不错。” 握剑在手,赵云笑的傻不拉几,趁势舞了那么几下。 嗡!嗡! 空气被撞得嗡嗡作响,沉闷也雄浑,也对,三百斤的剑,已足够的厚重,用来砍人,或许不怎么好使,但用它来砸人,必定很趁手。 “给你赐名:龙渊。” 赵云笑着,握着剑胚翻来覆去的打量,其上龙形纹路,看的清晰了不少,隐约间,好似真能听闻龙吟声,也不知是幻觉,还是幻听。 “日后,便背着它,负重,也是一种炼体修行。” “这个我懂。” 赵云自身上扯了一块衣服,包裹了龙渊剑,而后扛在了后背。 三百斤的负重,的确够分量。 不过,压力越强,一瞬解开的爆发力便越强,经久累月,必成根基。 趁着月色,他窜出了山洞。 此番,可谓干劲儿十足,已有雷电,已初入炼器门径,那得回去大干一场了,不止要守住爷爷的生前的心血,还得朝死恶心恶心柳家。 这只是开端,待修为大成,必掀了柳家。 他再现身,已是先前引雷电的山脚下,神情却是有些怪。 “我马呢?” 赵云挠头,四处看了又看,记得颇清,是拴在这来着,如今这棵大树下,只剩拴马的缰绳,那匹活蹦乱跳的骏马,却是不见了踪影。 血? 赵云蹲下,能见血渍,纵下了雨也未能完全洗净。 不用说,他的马被妖兽叼走了。 吼!吼! 正看时,突闻低吼,血腥暴虐之气,自背后袭来。 赵云豁的转身,入目 见一个大块头。 所谓大块头,乃一头通体赤红的妖狼,硕大的眼眸,泛着绿油油的光,正朝他而来,舔着猩红舌头,舌头上还有哈喇子淌流,恶臭难闻。 “火狼。” 赵云轻喃,历练时曾见过,乃一种会喷火的妖兽,极其凶残。 搞不好,就是这货把他的马给吃了。 吼! 他看时,火狼扑了过来,体型太大,便如一片黑影盖下。 赵云不惧,瞬身土遁。 火狼扑了个空,硕大的狼眸,还有郁闷色,人呢? “吃,让你吃我的马。” 赵云自地底冲出,已绕到后面,双手攥住了火狼的尾巴,而后真元与气力齐齐涌动,生生将火狼抡了起来,而后扔向了对面一座巨石。 轰! 火狼撞了个板正,骨头碎裂声,不绝于耳,浑身是血。 “威龙。” 赵云一步踏出,一掌拍在了火狼头颅上。 啊! 火狼惨叫声凄厉,头骨崩飞,脑浆四溢。 不过,赵云也好不到哪去,手掌生疼,手臂酥麻,火狼的脑袋太硬。 火狼怒嚎,喷了火焰。 赵云见之,遁地避过火焰,再出来时,手握龙渊剑,凌天砸下。 嗡! 剑声沉闷,三百斤的重剑,板板整整砸妖狼脑袋上了。 吼! 妖狼哀嚎声颇凄厉,头颅血骨崩飞,而后轰然倒地。 赵云不放心,又补了两剑。 至此,他才一屁股坐下,汗流浃背,若非有遁地术,必被火狼撕成碎片,这号的妖兽,不是一般的凶残,纵是真灵境见了,也极不愿与这厮对上,能不能杀死不知道,定会被它的火焰,烧的狼狈不堪。 歇息后,他才扒开了妖狼头颅。 一番寻找,未寻到妖元。 所谓妖元,即是妖兽一身精华凝所聚出的结晶,但,并非哪一头都有,武修有境界之分,各种妖兽自也不同,强大的妖兽,基本都有妖元,且灵智越高,实力便越凶悍,其妖元便越精粹,自也越值钱。 “也值了。” 赵云微微笑着,又戴了斗篷披了蓑衣,扛起了火狼躯体,丢了一匹马,得了一头妖兽,他是赚的,妖兽可不比凶兽,浑身都是宝,如火狼,狼筋可做弓弦,狼胆可入药引,扛回城中,是能卖个好价钱的。 没了马,只得徒步而行。 还好,他是武修,有真元做支撑,一路狂奔。 临近黎明,才望见忘古城城门。 远远,便见黑压压的人影,聚在城墙上,在围着一张告示指指点点。 赵云好奇,扛着火狼凑了上去。 见了告示,才知是通缉令,画着一个凶神恶煞的人。 “是他。” 赵云嘴角直扯,认得告示上的人,可就不是先前欲抢他陨石、被他击杀的那个黑衣人吗?那货的银票、狼纹印章,都还在他这揣着呢? “一千两的赏金。” 赵云捂了胸口,这他娘的,都被他化成血水了。 “又是夜行孤狼。” “杀人越货,打家劫舍,没他不干的,天晓得多少人遭殃。” “悬赏一千两,官府够阔气。” “真奇了怪了,这么多的赏金猎人,咋就没人逮住他呢?” 话语声嘈杂,围观者多揣手,看了又看。 其中,也有武修,虽眼红赏金,但见是夜行孤狼,都无奈的摇头。 想要赏金,也得有命拿才行。 捉了这么多年都未捉到,那货能没几把刷子? “难怪是狼纹的印章。” 赵云心中嘀咕。 夜行孤狼嘛!带那么一个“狼”字。 那货的名头,他是听过的,无恶不作,有名的江洋大盗,方圆几千里无人不知,每回作案后,都会在作案现场,留下一个狼形的图纹。 如今,官府该是被惹毛了,重金悬赏,生死不论。 想到这,他不由失笑,大名鼎鼎的夜行孤狼,竟被他弄死了,武道修为虽不高,但那货,必有颇多底牌,不然,也不会一次次逃脱官府追捕,可惜,小看了他这个凝元境,空有诸多底牌,却未来得及动用。 “我得顶着你的名号,干些有意义的事。” 赵云摸了下巴。 譬如,用遁地去柳家偷点儿东西,完事儿,也如夜行孤狼那般,在作案现场,印一个狼形的图纹,反正夜行孤狼已死,黑锅全都甩给他。 嗯靠谱。 “我去,火狼?” 不知是谁,嗅到了血腥味,惹得众人齐齐回头,看的外围的自是赵云,扛着一头硕大的火狼,搁那杵的规规矩矩,正仰着头看那悬赏告示,奈何,赵云穿着蓑衣,戴着斗篷,脸庞被遮掩,无人知他是谁。 “一人单杀了火狼?” “不能吧!修为不见得有多高,能灭火狼?” “多半有帮手。” 议论声顿起,倒想瞧瞧赵云是谁,却看不见他的脸。 “你这火狼,可卖。”有人笑着问道。 “三十两。”赵云随意道,这个价格,是行市上公认的。 既是公认的,那人自也未讲价。 赵云放下了火狼,收了银两,最后看了一眼告示,抬脚入城。 “大热天,戴斗篷穿蓑衣,是不是有病。” 身后,不少人指指点点。 赵云无视,渐行渐远,倒想脱了蓑衣,不过遭了雷劈,衣服破烂不堪,且头发还打卷儿,浑身乌七八黑,比乞丐还乞丐,倒不是怕人说教,是不想给他的父亲丢人,好歹也是一家的少爷,脸还是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清晨的忘古城,足够热闹。 大街上,人影熙熙攘攘,叫卖声络绎不绝,摆摊的、逛街的、走镖的、乞讨的,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行当,演尽了人生百态。 “两斤猪头肉,半斤花雕。” 摊位前,赵云微微驻足,奔跑了一夜,着实饿的发慌,一口肉一口酒,吃的毫无形象,许是身有异味,路过的街人,远远便捂鼻躲开了。 “快快快,柳家兵铺开门了。” 正走时,不知是哪个人才嗷了一嗓子。 热闹的大街,顿的喧腾。 能见人流,皆朝一方涌去,吃的正香的赵云,被撞了不止一回。 他不刻意,随人流而行。 远远,便见一间店铺前,聚满了人影,且排起了长队。 那,便是柳家兵铺。 有个炼器师,就是不一样,凡他家的兵器,随便拎出一把,都是上品,而且,每日限量出售,去的晚了,人就不卖了,正因如此,柳家兵铺一旦开门,必有大批人前往,更有甚者,前天晚上就跑这等了。 今日,自也一样。 看这么多的人扎堆儿,能买到兵器者,其实寥寥无几。 “他娘的,咋个又涨价。” “五十两,你家抢劫呢?” 柳家兵铺门开,众人涌入,而后,便是嘈杂的骂娘声。 “爱买不买。” 柳家给的回应,也是牛逼哄哄挂闪电。 “原来,钱是这么挣的。” 赵云未走,找了一根木桩,倚在那,一边喝酒吃肉一边望看。 五十两一把,的确与抢劫无异。 不过,柳家真能干出这事儿,忘古城的兵器行当,基本都被他家垄断了,主要是兵器品质好,非他赵家能比,一天一个价,实属正常。 就这,还大把人抢着去买。 人嘛!耐不住寂寞的心,今天不买,明日又特么涨价了。 “今日售罄,明日再来。” 柳家兵铺小厮,立在门口,声音洪亮,瞧那腰板,挺得不是一般的直;瞧那下巴,抬的也不是一般的高,那话语,咋听都像宣读圣旨。 “别呀!老子等三天了。” 买兵器的自不干,堵在店铺门口,一个个的嗷嗷大叫。 “都说没了,滚滚滚。” “不卖就不卖,咋呼什么,吃屎了?” “行,我记住你了,再来多少回,都不会卖你。” “嘿我这暴脾气。” 好好的买卖,顿成骂战,买兵器者骂骂咧咧,柳家兵铺小厮也足够张狂,没办法,谁让柳家家底儿厚呢?有狂的资本,有能耐别买啊! 如这桥段,几乎每日都会演一出。 街人已习惯,柳家也习惯了,家有好兵器,逼格也跟着晃眼。 一场闹剧,来得快,去的也快。 有人欢喜有人愁,买到者心欢喜,未买到者,正搁那扎堆儿骂娘。 “老哥,兵器可否借来瞧瞧。” 赵云拽住了一个胡髯大汉,正抱着一口鬼头刀擦拭,刚买的,视作珍宝,为此,大半个家当都砸进去了,就这,还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 “来,给你长长眼。” 大汉爽快,递来了鬼头大刀,随后拎了酒壶,咕咚一阵猛灌。 赵云接过,翻来覆去的扫量。 别说,此刀的确够上品,颇是坚硬,且刀锋爽快,拿在手中,尽显霸气,这就足够唬人了,若是一刀劈过去,不死也得丢了半条命。 “足等了两天才买到。” “不过他家的人品,着实不敢恭维,各个都牛的跟天王老子似的。” “若非兵器好,鬼才愿意来这。” 大汉抹了一把胡子,口中骂骂咧咧的没完。 赵云笑着,归还了兵器。 大汉接过,又是一通擦拭,骂归骂,的确是好兵器。 “大干一场。” 斗篷下,赵云一笑,那把鬼头大刀是不错,但是瑕疵也有颇多, 至少,还远未炼到最精粹,若被他的雷电再淬炼一番,才是真的极品。 所以说,才说大干一场。 炼器嘛!他也会,而且,还有更霸道的雷霆,身后还杵着一尊神呢? 如此境况,那得把柳家兵铺搞破产了。 待到赵家兵铺,远远便见有人聚集,看兵铺门口,一左一右立着两个小厮,杵的板板整整,乃柳家的人,不用说,他们的主子在兵铺中。 “柳家兵铺掌柜的亲至,来收购赵家兵铺的?” “这还用说?赵家兵铺早已入不敷出,再撑下去,毫无意义。” “柳家真要垄断兵器行当啊!” 街人话声不断。 赵云已找地儿脱了蓑衣,瞥了一眼那俩柳家小厮,抬脚进了兵铺。 入目,便见老孙头、杨大和武二。 除了他们,便是一个体形修长的老者,赵云自认得,乃柳家兵铺掌柜,也算外派的子弟,名唤柳沧海,论辈分的话,属柳苍空的堂弟。 “少爷。”老孙头儿忙慌起身。 赵云摆手,一屁股坐下,笑看柳沧海,“什么风儿,把你吹来了。” 柳沧海未言语,只上下扫量着赵云。 这是遭雷劈了吗? 这句话,便是柳沧海眼神儿所代表的寓意,只因赵云形态着实太那啥,衣衫破烂不堪,浑身乌七八黑,还有头发,一缕缕的还打着卷儿。 不止他,老孙头儿他们眼神儿也奇怪。 只知少爷出去溜达,几日后归来,咋成这副熊样儿了。 “一千两,收购赵家兵铺。” 柳沧海收眸,端起了茶杯,惬意的抿了一口。 “不卖。” “明日再来,可就是八百了。” “送客。” “你。” 赵云干脆,柳沧海脸黑,好歹是赵云长辈,从柳如心那论辈分,赵云还得换他一声叔叔,三句话未到,这就下逐客令了,着实没面子。 赵云就悠闲了,端起了茶杯。 不是吹,柳沧海再敢唧唧歪歪,他不介意打人,都是家族外派的子弟,柳沧海的修为,弱的那叫一个可怜,真要打,他能给其打成灰。 打这货,他懒得动手。 纵把柳沧海打死,柳苍空也不会有半点儿心疼,一个身份低微的外派弟子,谁会在乎呢?想要柳苍空疼,得让他柳家真正伤筋动骨。 说到底,他是足够能忍。 若放在以前,早在进门的那一瞬,就他娘的抄家伙了,因一场偷梁换柱的婚礼,赵柳两家早已水火不容了,你还特么的跑这找乐呵。 哼! 柳沧海一声冷哼,一甩衣袖走了,本以为顺利,不成想碰了一鼻子灰,还被撵出来了,着实恼火,那得回去上报家族,朝死了整赵家。 “少爷,你这是。” 老孙头儿上前,试探性的看着赵云,主要是赵云形态忒狼狈。 “无妨。” “那兵铺。” “关张三日,兵铺的武器,有一件算一件,都搬我房中。” “明白。” 少爷吩咐的,老孙头儿自会照做。 当下,杨大关了店铺门,武二则捋起了袖子,开始搬兵器。 “还真关张啊!” “瞧方才柳沧海的脸色,好像没谈拢吧!” “该是要价太高。” 街人见之,又凑一块儿聊天儿,指指点点自是少不了。 后园。 赵云已扯下衣袍,立井前清洗。 杨大和武二够勤快,怀抱兵器来回跑了一趟又一趟,少爷的房间堆满了,便堆在房外,一眼望去,老树下、石桌前、墙脚,全是兵器。 “莫打搅我。” 赵云换了衣衫,便转身进了屋,完事儿,还不忘把门反锁了。 老孙头三人疑惑,都扒在窗户偷看。 可惜,少主连窗户也关了,啥也瞅不着,正因瞅不着他们才不解。 房中,赵云左瞅右看。 要说杨大和武二也真够实在,床上都给堆满了兵器。 “开整。” 赵云撸起了袖子,随手一把鬼头刀入手,此刀够厚重,一般人可舞不动,属重刀一类,得有百十斤,做工还算上品,只不过除了本身的铁料,还有颇多的杂质,致使此兵器的品阶,大打折扣。 看过,他便祭了天雷。 撕裂的雷电,刺啦刺啦作响,一道道如游走的电蛇,裹了刀体。 接下来,便是淬炼了。 既是兵器锻炼的不纯,自需淬出杂质,以此提升坚硬度与柔韧度。 咔嚓!咔嚓! 如这等声响,频频不觉,传自这柄鬼头刀,有一撮撮灰自剑体中飘出,皆是雷电炼出的杂质,先前混在刀体中,其实没啥吊用。 待他停下,雷电消散。 手中 的鬼头刀,依旧厚重,却是轻了斤,只因杂质被炼出了。 轻了斤,自要补上。 赵云拿了一把短枪,一样淬出杂质,剩下的铁料,则炼入了鬼头刀,如此,同样百斤,前后是不同的,硬度与柔韧度差一个等级。 “不错。” 赵云一笑,手握着鬼头刀,翻来覆去的扫看。 经雷电淬炼,此刀得以蜕变。 看刀体上,还多了一道模糊的雷霆印记,咋看都是高大上的。 他倒想再提升一番。 奈何,铸此刀的材料太低阶,再怎么淬炼,也超不出界定的品阶。 这,是材料本身的局限。 他能做的,便是将其炼到最纯最精粹。 不过,仅淬炼便已足够。 非他夸大,他手中的这把鬼头刀,其硬度与柔韧度,已在柳家兵铺之上,要知道,他的雷电可是天雷级别的,纵使不出它的全部威力,也非半吊子兽火能比的,同是淬炼,对方炼不到这般精粹。 杀猪焉用牛刀。 有现成的武器,稍加改改造造便好,真正的炼兵铸器,可不是这样的,那是要耗费心血的,如他的龙渊剑,至今还只是剑坯,天外的陨铁,没个月是无法成剑的,现阶段,只适合用来砸人。 “第一件。” 赵云笑着,将鬼头刀,归入已炼好一列。 随手,又是一把铁剑。 这是个极为漫长的过程,毕竟,武器繁多,满屋子都是。 夜幕悄然降临。 房中,他才疲惫的坐下,脸色苍白,汗流浃背,精神也萎靡不振。 炼器,是个技术活。 耗费真元之时,同样也耗费精力,也便是精神力,撑不住高强度的锻炼,便是半途而废,如他,玩儿命的淬炼,眸中已见血丝。 “明日,买些精气丹。” 月神蓦的一语,惬意的躺在月亮上,连眼都没睁,说的颇随意。 “好说”赵云抹了一把汗水。 所谓精气丹,便是滋养精神的丹药,说是丹药并不恰当,叫它药丸更确切,真正的丹无比珍贵,整个忘古城都不见得能寻出一颗。 没办法,炼丹师比炼器师更稀有。 如那等人才,都去繁华之地了,那里待遇更好,至少好过穷乡僻壤的忘古城,再就是炼丹材料,基本都不怎么容易寻,所炼出的丹药,自个都不够用,哪会拿来卖,纵是卖,也早被人预定了。 “听没听说,柳苍空一月后要过大寿了。” “整个忘古城都传遍了,送出去的请柬,都能塞一马车了。” “与天宗扯上关系,就是不一样。” “提起柳家就恼火,还有柳如月,亏得咱家少主对她那般好。” 房外,有话语声。 乃杨大和武二,兵铺关张,都无事可做,揣手蹲在树下干聊。 老孙头儿也在,拿着一杆老烟袋,吧嗒吧嗒的抽着,瞪了一眼两人,意思好似在说,你俩能不能小声点儿,还嫌少主不够糟心? 吱呀! 他看时,窗户开了一角,有一块元宝飞了出来。 “去买个夜壶。” 房中,传出赵云淡淡的话语。 “夜壶?” 杨大攥着元宝,试探性的看着房间。 “纯铁的。” 赵云补了一句,“剩的钱,买些酒肉回来。” “酒肉?” 听这俩字,杨大武二的眸瞬间亮了,哈喇子都到嘴边了,已记不得上回吃肉是哪天了,奈何囊中羞涩,也怪兵铺生意太惨淡。 “得嘞!” 两人揣着银子,一前一后跑出了小园,腿脚都麻溜不少。 “大寿。” 房中,赵云的冷笑,寒意颇浓。 夜壶是个好东西,买来可不是拎着玩儿,自是给柳苍空备下的。 这般羞辱我赵家,还想舒舒坦坦的过大寿?过你妹的大寿。 若非实力不济,他让买的可就不是夜壶而是棺材了。 “夜壶。” 月神拈着一缕虚幻的秀发,嘀咕了一句,她记忆中,也有那么个人才,无论谁过大寿,都会给人送去一个,每一个都如山那般大。 嗡! 这边,赵云已放下一杆长枪,本黑不溜秋,被雷淬炼后,锃光瓦亮,金灿灿的,时而见雷息,一枪戳过去,石头都能插个大窟窿。 咔吧!咔吧! 他未停,一心拆三用,一边淬炼,一边炼体,一边运转太初天雷诀,有雷电助威,配合洗髓易筋经,这两种功法,都霸道了不少。 “欲速则不达。” 月神悠悠一语,便侧身安睡。 “好说。” 赵云应着,可手上未有闲着,是个武痴,也是个疯子。 不多久,杨大武二归来。 杨大还好,一手提 着两坛酒,一手拎着好肉好菜;看武二,就贼霸气了,怀抱着一个特大号的夜壶,足够分量,得有二三十斤。 老孙头见之,一口烟没抽好,剧烈的咳嗽。 赵云终是出来了,眸有血丝,脸色苍白,出房门时,一步没踩稳。 “少爷。” “吃饭。” 是得吃饭了,饿坏了,一日淬炼一日炼体,饿的俩眼冒金星儿。 老树下,摆上了酒桌。 画面,还是很温馨的,有个敞亮的掌柜的,做下人的也跟着沾光。 饭后,赵云拍了拍肚皮,随之起身。 杨大武二就不怎么有形象了,许是真太久未吃肉了,还搁那舔手。 赵云微笑,走时又一个钱袋抛了回来。 “少爷,这。”老孙头起身。 “放心,不是账上的钱。”赵云背对三人摆了手,一整套动作,都很好的昭示了一番话:跟着小爷混,吃香的喝辣的。 “还是少爷好。” 武二扯开了钱袋,妈呀!得有一百多两。 房中,雷鸣声起,赵云又开整。 赵云又开整,祭了雷电,三日后兵铺开张,那得打出名气来,不止要守住爷爷的心血,还要狠狠恶心一下柳家。 嗯? 躺在月亮上的月神,不知发什么疯,本在假寐中,却猛地坐起了身,足定了三秒,才看向了赵云。 此一看,不同往日,那双梦幻而似水的美眸,缓缓微眯成线。 “怎么可能。” 她的轻喃,无人听得见,只知眸中深意,不可言喻。 夜空深邃,碎星如尘。 房中,赵云还是那般敬业,兵器一件件淬炼,炼到地上都铺了一层厚厚的灰,皆兵器杂质。 “本尊?” “分身?” 瞧月神,眼神格外的深邃,嘀嘀咕咕显得有些神经,无人知道她在说啥,就搁那自言自语。 “好剑。” 赵云蓦的开口,笑呵呵的,正握着一把长剑,翻来覆去的看,映着一缕星辉,剑锋泛逼人的寒光,经雷淬炼,极其凌厉。 这,仅是其中一把。 看屋中兵器,各个都上品,皆他两日的杰作,不枉费心费力。 淬炼,未有停歇。 炼器的奥义,他熟读于心,淬炼乃是最基本的,以无杂质的材料去铸兵,方能成凶悍之器。 这般想着,他看了龙渊剑,天外的陨铁,炼兵铸器的好材料,待此间事完,定好好打磨一番。 那时,才是真的炼器。 如此刻淬炼,也只小试牛刀。 夜悄然而过。 翌日,赵云蒙了一件黑袍,顶着俩黑眼圈儿,早早便出了门,逛了几家药材铺,买了月神口中的精气丹,淬炼兵器虽为基础,但也是极其耗损精神的。 毕竟,他只凝元境。 所谓精神力,会随修为的增加而增加,这也算武道的奇异之处,体与魄皆受其益。 嘎嘣!嘎嘣! 街道上,如这等声音,频频不断,而且,很有节奏的说。 乃赵云。 这货,才是真的有情调儿,抓着一把精气丹,如似吃糖豆儿,一颗接一颗,颗颗都是嘎嘣脆。 “目测,是个土财主。” 街人多侧目,多唏嘘不已,精气丹价格不菲,竟拿来当饭吃。 “再传我一部身法秘籍呗!” 赵云无视街人,只看月神,笑呵呵的,眸子锃光瓦亮,守着一个活宝藏,能忽悠一部是一部。 月神未言语,躺在月亮上,正在惬意的假寐,对赵云的话语,置若未闻。 “一部,就一部。” “咱俩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漂亮的神?” 赵云嘴不闲着,唧唧歪歪,不传我秘籍,我就一直搁这唠叨。 耳根不清净,月神颦眉了,三两句还好,听多了就嗡嗡的了。 终究,她轻轻拂了下衣袖,有一片金光倾洒,还是一颗颗金字,自行排列,每一颗都大气恢弘,字字带道蕴,磅礴似海。 “风神步。” 赵云扬着脑袋,眸光熠熠,看的那叫个目不转睛,每逢此刻,都格外好学,都能一目十行,生怕月神反悔,又给收了去。 一番望看,震惊不已。 此法至大成,可上天入地,可纵横九霄,一步便能跨越沧海。 “风神。” 赵云轻喃,不用说也是神,而这风神步,多半也属道门神通。 三两瞬,他心神恍惚。 那每一颗字,都好似背影,虚幻如风,如立在岁月的长河上。 “他,就是风神?” 赵云下意识问开口,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问月神。 月神开眸,瞥了一眼赵云,知道赵云望见了字上虚幻的背影。 这,就很有意思了。 肉眼凡胎,眼界着实不低,或者说,是赵云悟性高,凝元境领域,能一眼望见字上玄机者,他绝对是第一个。 街道人影熙攘。 看赵云,双目已略显呆滞,他的心神,已沉湎在了感悟之中,此法的确夺天造化,字字有玄机,那该是老辈们常说的意境,心神徜徉其中,顿觉天地开阔,每一缕风,都好似有了灵性,只觉身体,一瞬瞬变的轻飘飘的,一步步虽踩在大地上,却如踏云端而行,有那么一种心境,在感悟中得以升华。 他的脚,变的有些不同了,该是多了一种意蕴,是谓风的意蕴,看其身后,时而能见残影,看的街人一阵侧眸,倒是想瞧瞧是谁,奈何,有黑袍遮掩。 “如此悟性,逆天。” 月神再次开眸,唏嘘不已,小小的凝元境,着实超乎她预料,风神家的道门神通,可不是谁都能悟的,无那先天契合的心境,定会走无数弯路,这小子倒好,无她阐述,就入境了。 “走路不看道,眼瞎?” “你妹的,踩我脚了。” 其后的大街,就格外热闹了,赵云心境沉湎,俨然就是个睁眼瞎,走路不看路,惹一片谩骂。 至街道尽头,赵云才回神,意犹未尽,眸有喜色,亦有顿悟色,但,他所悟的也只沧海一粟。 再回兵铺,精神奕奕。 风神步一法,暂时放下了,淬炼才是最要紧,外派的家族废少主,起码得在外面站得住脚。 此番,进度快了不少,买了太多精气丹,足够做支撑。 “你说,咱少爷整日把自个锁在屋里,到底在干啥。” 房外,杨大和武二又嘀咕,无所事事,已把小园扫了十几遍,生意本就不好,都还搁这闲着,着实不好意思拿主家工钱。 老孙头也疑惑,时而望看,越发看不透赵云了,究竟干啥嘞! 吱呀! 房门开了,赵云一脚迈出,其手中,还拎着一把赤色的长剑。 “爷爷,看此剑如何。” 赵云笑道,隔空把剑抛来。 老孙头忙起身,抬手接下,也是阅兵器无数,能约莫估计兵器的重量,可这把剑,却比估计的要重上不少,于武修而言,其实没啥区别,主要是这剑,着实不凡,映着月光,时而能听闻铮鸣声,且有雷息萦绕,剑锋颇利,舞动中自带剑鸣。 “好剑。” 看过,老孙头忍不住赞叹,并非做工有多精妙,而是此剑颇精粹,自内寻不到半点儿杂质,不动真元,能将石头劈碎了。 如此品阶的剑,着实少见,比柳家兵铺所卖,还要强上不少。 “送您了。”赵云笑道。 “少爷,太贵重。” “莫推辞。” “爷爷,给俺瞧瞧。”杨大武二都凑了上来,小心翼翼的抚摸,真一把好剑,看着就凌厉。 “莫看了,去屋里搬兵器。” 赵云坐下了,拎出了酒壶。 “得嘞!” 两人够勤快,一前一后进房。 靠! 而后,便是一声狼嚎。 。 夜幕降临。 小园老树下,又摆了一桌,饭菜也足够丰盛,酒香肉香四溢。 然,这个夜的杨大和武二,貌似都没怎么有胃口,更多时候,都在环看四周,看的眼冒光。 赵云房中的兵器皆已搬出,堆满了小园,十八般兵器应有尽有,随便一件都上品中的上品。 莫说他俩,老孙头也震惊,三日时间,他家少爷哪来的这么多好兵器,把柳家兵铺打劫了? 每逢想到这,他都看赵云,此刻再看,赵云仿佛蒙了一层神秘色彩,并非传言中那般不堪。 “一人一件,自个选。” 赵云笑道,是对杨大武二说。 “谢少爷。” 俩人够实在,肉都不吃了,都跑去选兵器了,以他俩的工钱,一辈子都未必都攒够钱买这等品阶的武器,有个敞亮的掌柜的,太特么幸福了。 “少爷,这。” 老孙头儿开口,欲言又止。 “明日开张。” 赵云一笑,并未解释来历,如这等事儿,他也不好拿来解释。 “开张。” 老孙头愣两秒,端了酒杯,是敬赵云,有这般多极品的武器,老东家当年的基业,算是守住了。 酒过三巡,赵云又回了房,耽搁了三日,他这个武痴着实心痒痒,新得风神诀,外加龙渊剑、洗髓易筋经、太初天雷诀各个都让他欲罢不能,人哪!有了奔头儿,精气神都好了。 房外,老孙头他们未闲着,正把武器往兵铺搬,将货架擦的干干净净,明日兵铺要再开张。 咔吧!咔吧! 夜里,骨骼碰撞声不断绝,赵云那个疯子,又在玩儿命炼体,的确天赋异禀,多种功法共同运转,而且,还在悟风神 步。 除此外,便是打磨龙渊剑。 这一切,都是同时进行的,至尊心境如月神,都不免啧舌了,这货不是武痴,是他有那资本,换普通人,早走火入魔了。 “秀儿,那紫金小葫芦。” 就这,赵云还有空聊天儿。 “其上有禁制,如今的你,解不开。”月神淡道,回的随意,“每日用雷淬炼,如此便好。” 说话,这娘们儿又睡了。 赵云未再叨扰,继续修炼,用雷电,一点一滴的打磨着龙渊,天外的陨石,不是一般的坚硬,若是一般的材料,早碎了。 不过,只时间问题。 今夜,他的龙渊剑有蜕变,剑胚的形态,精妙不少,其上多雷纹,且龙吟不断,颇是冗沉。 不知何时,他才罢手。 再然后,见他划破了手指,有血滴落,浸在了龙渊剑的剑体上,这是月神说的,说是以血养剑灵,运气若好,百年可出,运气不好,就是人品问题了。 何为剑灵,他未见过。 不过,剑若有灵,必蜕变。 “日后,跟我混。” 赵云笑着,便收了龙渊剑,随手取出的,乃那紫金的小葫芦,不晓得禁制是啥,必定不凡。 映着月光,他扒开了葫塞,往里瞅了一眼,其内氤氲也朦胧,云雾缭绕,隐约能见大世界。 “内有乾坤。” 赵云嘀咕,抱着看了又看,以他阅历,极难理解,这得啥样的神通,才能在里面炼出乾坤。 月下,万籁俱寂。 不安分如赵云,也盘膝了,专心炼体,一次又一次的锻炼体魄,看其骨骼,已泛点点金辉。 金刚不坏,万法不侵。 他便是朝着这个方向走的,得多谢月神,为他指了这个方向。 嗯? 蓦然间,赵云一瞬开了眸,微微仰头,斜瞥向上方,眼珠左右摆动,只因房顶有人,而且,已下了房檐,已落在了小园。 大半夜的,真有人睡不着。 隔窗户缝,能见一道黑影,穿的乃夜行衣,鬼鬼祟祟,在园中左瞅右看,到最后,才往兵铺扔了两个黑不溜秋的铁蛋。 他看时,黑衣人已上屋檐,窜入了街巷,一整套动作,不是一般的娴熟,一瞧便知经常干。 而后,兵铺就着了火。 不用说,是那黑衣人干的,先前扔出的俩铁蛋,该是特殊制造的物件儿,能瞬间燃起大火。 “有意思。” 赵云冷笑道,拎了龙渊剑,起身破窗而出,直奔黑衣人追去。 往我家放了火,还想走? 临走前,他用了三颗石子,敲打了一下老孙头儿他们的房间,可别再睡了,麻溜起来救火。 “着火了。” 他刚出兵铺,便闻呼喊声,乃杨大和武二,已见兵铺的狼烟。 本夜深人静,因他俩嘶喊,惊了太多梦中人,嘈杂声响满大街。 “前脚关张,后脚就着火?” “赵家这些时日,也够倒霉的。” “赵云真是个丧门星?” 议论声自不少,指指点点,看戏者居多,大半夜竟还有好戏。 “一把火,足够了。” 远处房檐上,黑衣人未走,看着熊熊烈焰,露出了戏虐的笑,那是他导演大戏,美不胜收。 看过,他转身下了房檐。 嗡! 黑暗之中,有嗡的一声响,天晓得哪来的一柄剑,直奔他脑门儿砸来,迎面的风还带龙吟。 噗! 星辉下的血光,极为刺目。 黑衣人喋血。 未想到有人偷袭,虽避过了头颅的要害,但还是中招了。 出手的,自是赵云。 放火者跑的快,他的腿脚也麻溜,风神步已初入门庭。 “谁。” 黑衣人怒喝道,身形踉跄,足够狼狈,挨了一剑,左肩膀炸裂,整个左手臂都耷拉了下去。 不出意外,此手废了。 他的怒嚎,无人回应。 四方黑漆一片,哪有人影,可他挨的一剑,却正儿八经的疼。 这就尴尬了,刚放一把火,扭头就被干了,现世报来的未免太快。 “谁。” 黑衣人又嘶喝,袖中出剑。 嗡! 话语方落,又是嗡的声响,传自背后,是剑撞击空气的声响。 还是赵云,自地底杀出了,手握的龙渊剑,已凌天劈了下来。 噗! 刚转身的黑衣人,又结结实实挨了一剑,方才是左臂膀,如今是右臂膀,鲜血顺胳膊淌流,好嘛!这下对称了。 还未完。 不等他站稳,赵云一记威龙掌便到了,掌指间还有雷电萦绕,威力刚猛而霸绝。 噗! 第三次血光,才 是最刺目,有那么一口老血,喷了足三丈高。 这下,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黑衣人跪了,左右两臂膀各挨了一剑,双臂被废,胸前挨的一掌,也足够的酸爽,胸骨都断裂了。 受伤是其次,主要是憋屈,他娘的,从头到了都未瞧见是谁。 “这位兄台,好是面生啊!” 赵云笑着,终是自黑暗中走出了。 这话一出,黑衣人又喷血。 你姥姥的,外出干仗,都是先把人打残,再说开场白的吗? 可惜,赵云也蒙着脸,都看不清是谁的。 “如老哥这般抗揍的,真真不多见了。”赵云唏嘘。 话是不假的。 挨了一记威龙掌,外加两道龙渊剑,这都不死,真灵境的领域,黑衣人绝对是较为出类拔萃的一个,若是一般的真灵境,一剑砸过去,没几个能站稳。 得亏对方大意,也得亏他有遁地术傍身,真要正面硬钢,他多半不是黑衣人对手。 黑衣人不语,只死死盯着赵云,这个不知从哪冒出的人,太诡异了,明明是凝元境,偏偏打残了他这真灵境。 还有先前的入地之法,该是传说中的遁地术,这等秘法,早已失传了,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被干的措手不及。 “来,让小爷瞧瞧,你是哪家的人才。” 赵云双指并拢,划出了一道真元,拨开了黑衣人蒙着脸的黑布,露出的乃一张苍白的脸庞,属阴险狡诈那种。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人他认得,隶属柳家兵铺,名唤老刀。 至今,他都不怎么明白,名为老刀,为嘛用剑,还是一柄细长又乌黑的剑。 “这就等不及了?” 赵云唏嘘,认出老刀的瞬间,便已洞悉阴谋,必是柳沧海派来的,无非就是捣乱,为柳家收购赵家兵铺,做做前戏。 “萍水相逢,无冤无仇,为何攻我。”老刀冷哼,跌跌撞撞的后退,直至退到了墙脚,受了重伤,双臂被废,短时间类同废人,凝元境也能灭他。 “刚去我家放了火,哪能无冤无仇。”赵云一笑,随他话落,遮掩面庞的黑布,飘飞了下去,露出了那张略显清秀的脸。 “你赵云?” 老刀双目一凝,神色难以置信,试想过太多人,唯独未想到是赵家的废物少主。 这特么的,不是断脉了吗?又能修炼了?而且还把他拿下了。 “很意外?” 赵云提剑上前,笑看老刀。 “原是柳家姑爷,眼拙了。” 老刀笑了,却皮笑肉不笑,真小看了赵家的废少主,月黑风高夜,给他来了这么大一个惊喜。 “眼拙好说,让你长长眼。” 赵云笑着,已扬起龙渊剑。 “你你要杀我?” 老刀顿然色变,太知道赵云这一剑的威力了,砸在他脑门儿上,纵他是真灵境,一样命丧黄泉。 “不杀留着过年?” 赵云淡道,一剑随之落下。 噗! 血光迸射,老刀当场身亡,致死都带着郁闷,太特么憋屈了。 这把火放的,代价太惨烈。 赵云面不改色,收了老刀的财物,后取了化尸散,毁尸灭迹。 做完这些,他才转身消失。 再现身,已是大街。 兵铺聚了不少人,不过大火已扑灭,损失嘛!自是有的。 “柳家,干的漂亮。” 赵云侧眸,瞥了一眼南方,乃柳家兵铺的方向,似能隔着黑暗,望见那一张张丑恶的嘴脸。 “来而不往非礼也。” 赵云收眸,走向赵家兵铺。 莫急,等兵铺开张,等老子稳住阵脚,我也去你家转转,往我家放火,你柳家,也得放点儿血,这般喜欢来阴的,玩儿不死你。 回归的一路,赵云拎出了账本,清算着柳家的在忘古城的产业。 日后,都要挨个去逛的。 啥个兵铺、啥个酒楼、啥个钱庄,能拿则拿,拿不走的,全特么给你砸了。 赵家兵铺,烛火通明。 看戏者已散了,临走前都唧唧歪歪,无外乎讥讽和嘲笑。 铺中,四道人影忙碌。 乃赵云、老孙头儿、杨大、武二,一场大火,致使兵铺损坏,那得修葺,天亮还要开张呢? “好端端的,咋起火了呢?” “是人为,俺寻到了火弹碎片。” “太他娘的下作了。” 杨大和武二皆是义愤填膺,骂声不断,得亏救的及时,不然,整个兵铺都会被烧成灰烬的。 “还好损失不大。” 老孙头儿心道,兵铺遭损,兵器都还在,这便是他们的资本。 说着,他偷看了一眼赵云,少爷是真淡定,跟没事儿人似的。 “先去酒楼?” “不,先去钱庄,银子多。” “嗯靠谱。” 赵云一边清扫,一边嘀咕,口中的酒楼和钱庄,自是柳家的,待缓过劲儿,是要去逛逛的。 给我赵家放火? 那便给你柳家放血。 夜,悄然散去。 清晨,天色还未大亮,便见闻鞭炮声,响彻了喧闹的大街。 赵家兵铺,开张了。 远远,便见红绸挂在门面,连两侧的石狮,也都挂了红绸团。 “还开张?” 街人挑了眉,多有驻足者,昨夜刚被大火烧了,咋还开张嘞! “怕是赵云脑子进水了。” “此言差矣,赵云是废了,但并不傻,他可是做过少主的人。” “话是这般说,可开了张,貌似没啥区别,不是我贬低赵家,是他家的兵器,是真的不行。” “论兵器,还得是柳家的。” 人影聚来不少,话声颇多,堆在兵铺前指指点点,大多都揣着手,而且,一副大戏的姿态。 “新出炉的兵器喽!” 吆喝声已起,乃武二那货,正拎着铜锣,正玩命儿的敲打着。 “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 杨大的嗓门,也格外响亮,也拎着铜锣,敲的那叫个有节奏。 赵云也在。 兵铺的掌柜的,是负责撑门面的,也是负责镇场面的。 “闪开闪开。” 有大喝声蓦的响起。 乃两个小厮。 这俩货,不是一般的嚣张,扒开了熙攘的人影,硬生生的敞开了一条路,其后面才是正主。 来人,是个老者。 此货逼格更满,倒背着手,目不斜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山旮旯跑出的隐世高人呢? 王德。 赵云见之,一眼便认出了,乃柳家兵铺的管事,是个老狐狸。 柳家来人,他不奇怪。 生意自有规矩,店铺开张,其他的同行们,或多或少都会派人来意思意思,或包几两纹银、或买下头件兵器,是谓捧场。 这些,都是不成文的行规,其一,彰显大度;其二,为打名号,其三嘛!和气生财,竞争归竞争,某些过场还是要走的。 在赵云看来,柳家有来人,可不是捧场的,而是来砸场子的。 “见过姑爷。” 王德定身,隔老远便拱手,皮笑肉不笑,做的自是场面活儿,口上虽叫着姑爷,但他看赵云的眼神儿,难掩的却是轻蔑。 “有心了。” 赵云淡道,没啥个表情。 “既来了,拼拼兵器呗!” 不知是哪个,喊了一嗓子,看热闹的,真是不嫌事大。 “拼一拼。” 有人牵了头,自有人起哄,好歹是兵铺开张,没有舞龙舞狮,若是来一场别开生面的大戏,也是不错的,无论是柳家吃瘪,还是赵家丢人,都会很养眼的,看大戏嘛!他们无所谓。 “姑爷的意思呢?” 王德笑了笑,笑的颇玩味,来此就是砸场子的,有人起哄了,那还等啥,砸完俺们就走了。 “若不敢,可作罢。” 俩柳家小厮,瞥了瞥赵云,做下人的,竟是比主子更加嚣张。 “拼呗!” 赵云耸肩,说的颇随意。 铮! 赵云话落,便见王德抽剑,剑出鞘的一瞬间,铮鸣声颇刺耳。 乃一把银色剑,剑光四射,看的街人一阵眼亮,柳家的为人虽不咋地,但这兵器,绝对是忘古城一绝,人有嚣张的资本。 “其名寒霜剑。”王德道,而后,还悠悠的补了一句,“乃我柳家兵铺中最次的一把剑。” 这话,听的街人嘴角直扯,你这逼装的,也太他娘的到位了。 试想,若用最次的剑都能赢的话,那对赵家兵铺的打击,无疑是有暴击加成的。 这一招,着实高。 “小武,去挑一件最次的,免得街坊说咱欺负人。”赵云打了个哈欠。 “得嘞!” 武二放下铜锣,麻溜进去了。 再出来时,他抱着一把剑,通体黑不溜秋,长度与小厮所拿的剑相仿,二者皆属轻盈之剑。 “这剑卖相可不怎么好。” 看客们干咳。 怎么说呢,乍一看,还以为是烧火棍呢?贼黑的那种。 王德瞥了一眼,差点笑了。 卖相如此难看,赵家真好意思拿出,在他看来,着实无挑战性。 “此剑名乌岳。” 老孙头儿上前,自武二手中拿了剑,很显然,是由他来拼剑。 “王兄,请。” 老孙头儿站定,提剑而立。 “垃圾。” 王德话不掩饰,挥剑斩来。 铮! 老孙头不弱下风,随之抬剑。 无论是谁,皆不动真元。 拼剑嘛!很简单,看谁的更硬更锋利,强弱当场便可知。 铮!铮! 万众瞩目下,两剑碰撞了,皆有金属哐当声,且擦出了火花。 老孙头儿一步后退。 王德也一样。 看赵家乌岳剑,完好无损,看柳家寒霜剑,却破了一个豁口。 没错,是豁口。 众人是看,寒霜剑的碎片,已崩飞出去,落地的声响颇清脆。 “这。” 街人愕然,确定未看错的,胜负已出,柳家的寒霜剑败了,被乌岳剑,砍出了一个豁口。 意料中。 赵云提着酒壶,看都未看,寒霜剑是不弱,但并非是最精粹,他的乌岳剑,卖相虽不怎么好看,却并无杂质,是最精粹。 “这不可能。” 王德怔怔道,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看着手中的剑,至此刻,还在铮鸣而动,其上的豁口,虽是不大,却极其的刺目。 “这把剑绝非你赵家的,必是去他处借的,以此掩人耳目。” 柳家小厮大喝,倒是不傻,也并非无这可能,找剑撑场面嘛! “既如此,进去随便选。” 赵云的话,还是那般随意。 王德一声冷哼,也够实在,真就进去了,倒要看看有啥名堂。 良久,都未见他出来。 再出来时,已是灰头土脸,也是在兵铺当差,自是阅兵无数,自看得出赵家兵铺里的武器,各个非凡品,还真是,先前武二取的乌岳剑,是最次的一把。 就这,他寒霜剑都拼不过,其他的更别说了,硬拼必定落败。 意外,着实意外。 本以为完胜,天晓得赵家,哪来这么多上好的兵器。 “没选?” 老孙头儿揣着手,瞥了一眼王德,方才那股牛逼劲儿呢? “俺们实在找不出更次的了。”武二老实巴交道。 “要不,俺去找根烧火棍?” 杨大也逗乐,说的一本正经。 “说啥呢?” 街人挑眉,这老少三个人,如唱双簧,一言接一语,贼带劲。 赵云未看,抬头灌了口酒,拼哪!接着拼哪!我没把龙渊剑拎出来,就很给你丫的面子了。 “走。” 王德一甩衣袍,随之转身,灰溜溜的,来前逼格满满,如今,却老脸铁青,砸场子砸的不怎么专业,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这就走了?” 街人不明所以,接着拼哪! “五十两一件,全场八折。” 老孙头儿开口,笑呵呵的。 话落,便见一个黑衣中年,抬脚跨入了赵家兵铺,是个眼光毒辣之辈,王德灰溜溜的姿态,也是最好的证明,比都不敢比,兵铺中的武器该有多强悍。 眼光毒辣者,何止他一人,三个瞬息,已有十几个人入兵铺。 入目,便见武器琳琅满目,摆满货架,十八般武器应有尽有,且不少都还泛着光,还真是,随便一件都是上品中的上品。 “好刀。” “四十两,这把剑我要了。” “此枪,吾甚喜欢。” 一时间,兵铺中人影攒动,都不是傻子,也都分得出好与坏。 消息传出,更多人跑来。 热闹的大街,变的更热闹,而赵家的兵铺,便是人影聚集地。 “少爷,兵铺守住了。” 老孙头儿一边收钱,一边小声道,看其神态,年轻不少。 “愿爷爷在天之灵。” 赵云笑道,眸中精光闪烁,不止要守住兵铺,还要守住赵家,所遭的耻辱,必定百倍讨回。 “怎么可能。” 柳家兵铺,柳沧海的脸哪!已不是脸了,本以为能羞辱赵家,谁曾想,把自家的场子砸了。 拼剑,他柳家竟败了。 此事,若传回家族,免不了受数落,柳家可从未丢过人。 “满屋子都是好兵器。” 王德小声道,别看柳沧海修为低,可这货,狠辣着呢? “难不成,有了炼器师?” 身侧,有人提醒了一句。 “老刀呢?” 柳沧海道,昨夜派去放火,至今未见其回来,他娘的迷路了? “至今杳无音讯。” “给我找。”柳沧海震怒,“还有赵家兵铺,给我狠狠的查。” “啥,柳家拼剑,败了?” 清晨的忘古城,颇是繁华。 这份繁华,因那一场拼剑,又添了一抹热闹,整条街都在说。 “真的假的。” “吾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这般吊吗?” 议论之 声颇多,此起彼伏,主要是人多,茶摊与酒肆都在聊。 “快快,柳家兵铺开门了。” 议论声中,一声呼喝响起。 然,往日一涌而去的景象,今日却并未上演,也无人哄抢了。 人呢?都跑哪去了。 第4章 开脉凝元 啵!啵!啵! 不知何时,这样的声响,接连响起。 传自赵云身体,炼体时,他全身七百二十个穴位,已尽被冲开。 继而,便是奇经八脉,相继被打通。 最后,武道灵脉也被接续,那是连通丹田的经络。 炼体一周天,彻底完成。 而赵云,也因脱力,扬天躺了下去,口含的抹布,血淋淋的。 第一次炼体,险些要了他的命。 可疼痛,并非无回报,体内粗糙的骨骼已脱落,经脉粗壮有韧性。 “果是霸道。” 赵云欣喜若狂,喘着粗气坐起,炼体疼痛已消散,只觉自己清凉通透,而最让他兴奋的是:武道灵脉被接续了,且比当年更具韧性。 静心凝气,他默念了赵家心法。 旋即,天地灵气汇聚,他全身穴位皆喷张,贪婪的吸纳着,灵体入体,如若一条条甘泉,淌满全身,被炼成真元,涌入早已干涸的丹田。 这,便是开脉凝元的过程。 如今的他,已不再是废体,命途多舛后,又成武修。 “久违的感觉。” 赵云声音沙哑不堪,感觉颇不真实,因一条武道灵脉,遭了多少冷眼,又吃了多少嘲讽,他的大起大落,很好的阐述了何为世事无常。 “此法,可还好用。” 月神躺在意识月亮上,闭眸假寐,一语如缥缈的仙曲。 “好用,自是好用。” 赵云收神,呵呵直笑,仅运转一周天,便接续了灵脉,若日后每天运转,必会是逆天的涅槃,蛮神一脉的炼体法门,果是霸道至极。 “前辈,这是啥个级别的秘籍。” 不待月神言语,赵云又开口。 “在你看来,它属何等级别。”月神随意道。 “这个嘛!” 赵云摸了下巴,暗自盘算。 武道五境,修为分级别,秘法自也分级别,武修所练武学、心法这些,统称秘籍,自高到低,分天地玄黄四阶,每一阶又分高中低三级。 就说他赵家,传承的级别最高的秘籍,便是黄阶的。 至于天阶的,怕是找遍整个大夏龙朝,也未必能寻到一部。 想了一圈,他才看向月神,“起码得地阶吧!” “地阶。” 听到这俩字儿,月神被逗乐了,语气中颇多轻蔑。 “天阶的?”赵云试探性道。 “武修秘籍、紫府玄法、太虚仙术、道门神通。” “啥啥意思。” “你口中的天阶,属秘籍;吾传的洗髓易筋经,属神通。” 咕咚! 赵云听了,狠狠咽了一口口水,这话都撂出来了,只要没脑子进水的,都能听得出,洗髓易筋经的级别,强了天阶秘籍十万八千里。 正因震撼,他才惊喜。 何止是捡到宝了,这特么的,是寻了一座神藏啊! “怎么,不准备谢谢本神?” 月神悠悠一笑。 “谢,自然要谢。”赵云感激涕零,“前辈大恩,永世难忘。” “谢我,不如谢那小丫头。”月神淡道。 “我是该谢谢她。”赵云望向洞房,似能隔着墙望见熟睡的柳如心。 这,便是传说中的阴差阳错? 一场偷梁换柱的婚礼,赐予了他一场逆天级的造化。 一个九世轮回的祝福,又将他,从地狱拉回了人间。 此刻,心中纵有万般芥蒂,可感激却是由衷的。 这种感激,不止对柳如心,也是对柳如月,是她牵了这条红尘线。 “好好待人家,九世轮回的祝福,不是谁都敢发的。” “这世间,真有轮回?”赵云问道。 “或许有,或许没有,谁说的清呢?”月神百无聊赖道。 “那前辈,能否治好她的眼,能否帮她开灵脉。” “这你就不用管了,她的眼无需我治,该复明时自会复明;她的灵脉也无需我开,该有时也自会有,吾有一言你且记,在她双目复明之前,莫对她用任何灵药,只每日用真元为其温养身子便好。” “明白。” “还有,莫动她。”月神又补了一句。 “这。” 赵云不免一声干咳,月神之寓意,他自是听得懂。 所谓莫动,就是不能行夫妻之事。 “忍不住了,可用手解决。” 月神笑吟吟的。 赵云听的嘴角一扯,大神开起车来,都这般清新脱俗吗? 蓦的,又有璨璨金字刻入他脑海。 赵云仰着脑袋瓜,看了又看,良久都不带吱声儿的。 为嘛不吱声,主要是不认识那些古字,咋看都像是一篇经文。 月神干咳,随之收了,一个拂手,新一片金字悬 浮。 此番,赵云能看懂了。 金字是虚幻的,自行排列,每一颗都道蕴天成,且雷息环绕。 “太初天雷诀。” 赵云轻喃,就属这五字最大最璀璨,晃的双眼冒金星儿。 看了良久,他下意识挠了头。 这太初天雷诀,只有心诀,究竟是干啥的,究竟有啥能力,其内并无介绍,值得肯定的是,必与雷有关,不然,也不会带一个“雷”字。 “默记此法,他日会用到。” “明白。” “还有,找一根铁棍儿备好。” “好说。” 简单对白之后,月神再无言语,惬意的躺在了月亮上。 赵云则静心凝气。 足半个时辰,他才熟读太初天雷诀,许是好奇,还默默运转了一番。 貌似没啥特别能力。 不过,此法一经运转,便觉有一股霸烈之意袭满全身。 “好生奇异。” 赵云一声轻喃,总觉浑身都在颤,隐约间还能听闻淡淡的雷鸣。 天阶的? 赵云嘀咕,偷偷看了一眼月神。 恰逢月神开眸,并无言语,可眼神儿寓意,却代表了一切: 再跟老娘提天阶,一巴掌呼死你。 赵云笑呵呵的收眸,看月神表情便知,这又是一部道门神通。 就说嘛!堂堂神明出手,哪可能是凡品。 未有多想,他又盘膝,一边运转洗髓易筋经炼体,一边全身毛孔大开,鲸吞天地灵气,体内更多杂质淬出,被锻炼后,再经天地灵气滋养体魄,潜移默化中,肉身强度在增强,丹田真元也一缕缕积蓄。 啵!啵! 临近黎明,接连两道声响,自他身内传出。 突破了。 今夜成武修,连破两个小境界,已是凝元第三重。 “霸道。” 赵云闭着眸,嘴角浸满了笑意,真元的充斥,感觉着实美妙。 “柳家,给我等着。” 他心中淡淡的一语,是发自灵魂的咆哮,此番重归武道修炼,收拾柳家,将是他第一个使命,赵家所遭的耻辱,日后定会百倍奉还。 清晨,东方红霞映现。 老树下,赵云终是醒了,一口浑浊之气被长长吐出,随之起身狠狠伸着懒腰,能闻体内噼里啪啦作响,一夜修炼锻体,境界得以稳固。 不经意间,他瞅了一眼月神。 这一瞅,表情有些怪,那娘们儿睡的正香,不过那个睡姿嘛!就不怎么优雅了,四仰八叉,一条玉臂一条腿,还耷拉在下面,哪有女子的矜持可言,本是大好的形象,因这睡姿,被嚯嚯的一点儿不剩。 “秀儿?” 不知为何,赵云下意识的喊了这么一声。 月神缓缓开眸,斜了赵云一眼,你小子是在叫我? “前辈,传我一部斗战的秘法呗!” 机智的赵云,忙慌转移了话题,搓着手呵呵直笑。 月神起了身,还打了个哈欠。 “最好是霸道的,一掌就能拍碎一座山的那种。” 赵云还在说,颇是活跃,说着,还不忘用手比划了一下。 “你怕是脑子进水了。” “啥意思。” “霸道的斗战神通,自有霸道的消耗。”月神伸了懒腰,“就你这小身板,就你这小修为,瞬间便会被耗成一具干尸,硬要强用,与自杀无异,无对等的底蕴,纵给你逆天的仙法神通,你也使不出来。” “秒懂。”赵云一声讪笑。 “现阶段,洗髓易筋经已足够,夯实根基才最要紧。”月神缓缓说道,“底蕴足够强,哪怕普普通通的一掌,照样崩天灭地,修炼之路漫长,从无一步登天之捷径,小小凝元境,汝,切莫妄自菲薄。” “多谢秀儿嗯前辈教诲。” “孺子可教也。”月神打着哈欠,又歪在月亮上,睡姿依旧很养眼。 这,会是一尊神? 赵云摸了下巴,着实想给月神画下来,也让她自个开开眼。 “赵云。” 蓦的,房中传来呼唤,怯怯而清灵,自是柳如心。 赵云收神,缓缓而来。 未进房间,便自门缝儿中望见柳如心。 她已下了床,正跪在地上用小手摸索,好似在找什么东西。 找啥呢?在找吃的。 满地都是吃的。 也对,他昨夜暴怒,掀了桌子,桌上的茶品点心,散落了一地。 那丫头该是饿坏了,摸到了一块糕点,正拼命的往嘴里塞。 也不知是怜悯在作祟,还是那一幕本就刺眼,赵云看的心神一阵疼。 或许,柳如心在柳家,便是这般过来的。 他甚至怀疑,昨日嫁过来时,柳家究竟有没有给她吃一顿饱饭。 吱呀! 他终是推开了门。 柳如心吓坏了,忙慌起身,瑟瑟发抖,乌七八黑的小手,还握着半块沾染尘土的点心,若非尝过,她都不知世上还有这般好吃的东西。 “洗漱一下,去给父亲敬茶。” 赵云话语平平淡淡,端来了木盆,轻轻擦拭着柳如心满脸泪痕的小脸,而后又带她去了梳妆台,替她卸下了玉钗,为她梳理着长发。 看着镜中的柳如心,他又一次失笑。 这该是他,第一次给女子梳发,也是第一次,这般仔细的看自己的妻子,柳如心比他小一岁,虽是瞎眼,可小脸蛋生的精致,谈不上倾国倾城,但绝对是个美人坯子,许是常年营养不良,颇显面黄肌瘦。 看柳如心,如坐针毡。 长这么大,除了娘亲,还是头回有人给她梳头发。 “我可以做丫鬟。” 柳如心怯怯道,她是瞎子,自认配不上赵家的少主。 “此乃赵家,你是我的妻。” 赵云淡道,听的小丫头心神一阵恍惚。 说罢,赵云出了房间。 旋即,便闻泼水声,一夜修炼浑身污浊,一盆冷水自头浇到脚。 洗漱之后,才带着柳如心出了小园。 清晨,赵家朝气蓬勃,来往丫鬟和下人不断,待望见赵云和柳如心时,都不由露了异色,昨夜之事,忘古城传遍了,他们哪能不知。 本以为,赵云会将柳如心赶出去。 谁曾想,还在赵家。 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自是少不了。 赵云无视。 路过演武场时,能听闻一声声呼喝,乃赵家子弟在打拳,还有一身穿黑衣的教头,正拎着皮鞭嘶声呵斥,看样子,是个极为严厉的老师。 “站住。” 见赵云,呵斥声顿起。 话音未落,便见一个紫衣青年翻过栏杆,拦了两人去路,乃三长老的二公子,名唤赵康,平日仗着老爹是族中三长老,可没少嚣张跋扈。 “有事?” 赵云淡道,柳如心则一个劲的往他身后躲。 “为何不赶她走。”赵康嗷嗷直叫,口中的她,自是指柳如心。 “为何要赶她走。” “她是柳家的人。” “她也是我的妻。” “哎呀?你今日很硬气啊!”赵康咋咋呼呼的,“你还真以为你是赵家少主,昨夜族中长老会,已撤了你的少主位,还敢给我摆臭脸。” “四少爷,你很闲?回来修炼。” 不等赵云开怼,便闻赵家教头呵斥,听的赵康浑身一激灵。 “一个废物,一个瞎子,天造地设。” 纵是走了,赵康也不忘过过嘴瘾,笑的那叫肆无忌惮。 逗逼! 赵云渐行渐远,若非教头插手,定会把赵康收拾一顿,只凝元第六重,在他眼中不算什么,纵是差三个小境界,一样打哭赵康,断脉废体前,他可是货真价实的真灵境,论斗战技巧,能甩赵康十条街,如今,重回武修,境界或许不够看,但某种心境,却是赵康比不了的。 至于少主被撤,早在预料中。 父亲虽为家主,却并非大权独揽,一切还得听长老会的。 说话间,已到一座别苑。 堂中,赵渊已在,见赵云和柳如心走入,不免一声叹息,他的儿他了解,从来都是恩怨分明,造孽的是柳如月,绝不会牵扯到柳如心。 “见过父亲。” 赵云上前,跪在了地上,柳如心也跟着跪那了,却是埋着小脑袋。 “起来说话。” 赵渊笑的温和,并未如大长老等人那般疾言厉色,既是赵云做的决定,自无条件支持,既是赵云认柳如心为妻子,他也便认这个儿媳。 “玉儿,带少奶奶去后堂用膳。” “哦。” 小丫鬟上前,倒也乖巧,搀着柳如心去了后堂。 “咱爷俩,喝点。” 赵渊笑道,拉起赵云,早已在账后摆下一桌。 “父亲该是有话对我说。” 赵云为赵渊斟满了一杯。 “昨夜,长老会撤了你的少主位。”赵渊叹息道。 “早有觉悟。”赵云笑道。 “父亲尽力了。”赵渊这句话,尽显老态。 “新少主是哪个。” “三月后,会有一场比试,谁得头筹,谁便是少主。” “嗯,挺好。” “明日,便去兵铺吧!当是散散心。”赵渊笑的温和。 “听父亲的。”赵云一笑。 所谓兵铺,乃他赵家在忘古城的一处产业,顾名思义,是卖兵器的。 父亲虽说的含蓄,可其寓意,他自明白。 按族中长老会所说,赵家不养闲人,废少主也不能吃干饭,得干活儿,得给家族做贡献, 自有赵家的那一日,历来都是这般做的。 不止赵家,其他的家族也如此。 凡资质差的子弟,无大好前景者,都会遣出家族,去打理家族的产业,说得好听,是去做掌柜的,说难听点儿,就是被发配了,纵在外面做的再好,纵给家族挣了一座金山,也注定与家族权力中心无缘了。 这些年,若非父亲护着,他早被送走了。 出去也好,乐得清闲。 赵云看的开,如此,也可静心修炼。 至于他的秘密,并未言明。 三月,三月后给父亲一个大大的惊喜,倒也不错。 是他的,自会夺回来。 “云儿,人生路长,莫往心里去,问心无愧便好。”赵渊笑的颇温和,将赵云遣出家族,也是为他好,族中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 “孩儿明白。” 赵云笑着,又给赵渊斟了一杯,完事儿便敞开肚皮开动了,吃的狼吞虎咽,一夜炼体,饿的发慌,该是炼出了不少杂质,体内极其缺乏营养,需有能量补充,他颇笃定,日后的饭量,必定会更加惊人。 赵渊欲言又止,总觉赵云是拿吃饭,掩饰内心深处的苦涩。 饭后,别苑中收拾出了一个小园,是给柳如心居住的,赵渊也够上心,遣了两个乖巧的小丫鬟照料,毕竟明日赵云要走,不能经常回家。 瞎眼的新娘,颇感不适应。 在柳家,她比下人还不如,来了赵家,真就是少奶奶了,自感卑贱的她,何曾被人伺候过,多数时候都诚惶诚恐,颇感不真实。 夜幕降临,她早早入睡。 打地铺的,还是赵云,黑暗中缓缓起身,立在床前,用真元给柳如心温养身子,怜悯也好,感激也罢,他在心底,正渐渐接受这个妻子。 “忍住。” 月神蓦的一语。 “晓得。” 赵云说着,不由挠了挠头,总觉这娘们儿大半夜的不睡觉,就是搁这盯着他的,生怕血气方刚的他,与媳妇来一个春宵一刻值千金。 正因如此,他才诧异。 这诧异,是对柳如心,为嘛不能同房,为嘛不能对她用灵药。 “他日,你自会懂。” 月神话语悠悠,似能读他心语,不过说的话还是卖关子。 赵云未刨根问底,继续催动着真元。 柳如心虽是闭着眸,却是醒着的,小小娇躯紧紧绷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赵云的真元,于她体内游走,如一股股清流,颇是温暖。 映着一丝月光,她露了一抹恍惚的笑,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深夜,赵云出了房门。 出门前,还瞟了一眼意识中的月神,眼神儿怪怪的。 日后,若他真与柳如心那啥,这娘们儿岂不是能看现场直播。 这般一想,很尴尬有木有。 “本神还是要脸的。” 月神斜了一眼赵云,年纪不大,心眼儿还不少嘛! 赵云干笑,坐在了老树下。 完事儿,就往口中塞了一块手绢,运转了洗髓易筋经。 咔吧!咔吧! 旋即,便闻体内噼里啪啦的声响,沉闷的低吼,频频不断。 他一心二用,炼体的同时,也运转了太初天雷诀。 此诀玄妙,运转中偶尔见雷息,霸烈之意颇浓,配合炼体相得益彰。 “小心走火入魔。” 月神提醒了一声,暗道这个小家伙,还真是胆大,两种功法一同运转,相互间会有某种干扰,一个不留神儿会出大问题,譬如走火入魔。 赵云未答话。 赵家的少主,还是天赋异禀的,一心拆二用,他罩得住的。 毕竟,他只有三个月时间。 赵家的子弟,可不止赵康那等货色,出类拔萃者大有人在,想在短短三月内追上他们,怕是有些困难,正因入此,才一刻都不能松懈。 “凡界,都不下雨的吗?” 月神百无聊赖,如这句话,已不知嘀咕了多少遍。 后半夜,赵云才起身,立地站定。 久久,都未见动弹,只见体内真元汹涌,滚入了各大经脉。 “威龙。” 但闻他心中一声轻叱,一步踏出,朝前方打出了一掌。 掌劲颇有力道,且有淡淡的龙吟声。 “八部神龙道。” 月神轻喃,赵云所用的威龙掌法,与此道门神通,颇有渊源,或者说,是一个小小分支,真正的八部神龙道,顷刻间便能崩天灭地。 “神龙道尊,也来过这鬼地方?” 月神心中嘀咕。 不过转念一想,便也释然了,神明无所不在,天晓得会跑哪溜达。 唔! 赵云这边,就不怎么和谐了,脸色煞白,口溢鲜血。 威龙掌法,太霸烈。 他这小身板,被内劲震伤了,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皆疼的厉害 说起此掌法,颇有来历。 未断脉前,外出历练,得自一座残破的古庙。 威龙秘籍有言,不到真灵境,莫用此法,他是急于求成了,根基还未夯实,便自讨苦吃,得亏他经历了炼体,不然,必被震的五脏俱碎。 “来,再打一掌。” 月神斜躺在月亮上,说的很随意。 “疼。” 赵云干咳,一屁股坐下了,运转了心诀,抚慰着体魄。 “早便说过,夯实根基最要紧。” 月神瞥了一眼,不听本神言,看,被震出内伤了吧! “你就不准备再传我点儿秘法?” 赵云呵呵一笑,眼巴巴的看着月神。 “吾的话,全当耳旁风?”月神瞥了一眼,“贪多嚼不烂。” “话是这般说,可你我属共生,我死你葬灭。” “所以,教我一些保命的神通最靠谱,我安全了,你也安全。” “你是神嘛!无所不能。” 赵云开了忽悠模式,一言接一语不带停,哪像受了伤的人。 月神未言语,不过细细一品,诶?还真是。 又见她拂手,璨璨金字挥洒,一颗颗晃的赵云双目冒金星儿。 “遁地术,拿去偷着乐吧!” “谢前辈。” 赵云眸光熠熠,将法门一字一字皆了记于心。 遁地,他是听过的,属奇门遁甲。 然,他也只听过,饶是各家族长,也未真正见过此术。 未有多想,他盘膝而坐,静心参悟。 此法并无想象中那般繁琐,好学自也好用,试想,与人干仗打不过时,一个遁地,比啥都好使,月神所传,的确是一个保命的神通。 不知何时,才见他起身。 遁! 伴着一声轻叱,他施了遁地法门。 不过,其后画面就有些尴尬了,一个遁地不要紧,下半截身子入了土,可上半截身子,却露在外面,咋看都像一个木桩,杵在了泥土中。 “事儿不大。” 赵云看了看,毕竟第一次用遁地,不成功也正常,需多多磨炼才行。 尴尬还是有的。 半截身子入土,一阵胡乱扑腾之后,愣是没出来。 哗啦啦! 蓦的,有凌乱的水珠滴落声,更有一阵阴森的风袭来。 赵云下意识抬眸。 这一看,顿的一愣,只见对面那口古井中,竟有一个人爬了出来。 准确说,是一个女子。 她披头散发,且头发奇长,眼冒绿光,口中血淋淋的,指甲不知多少年没剪了,不止长还透亮,泛着阴森的幽光,正狰笑的看着他。 “秀儿,这是个女鬼吧!”赵云说道。 “嗯,是的。” “你早知道井中有鬼?” “知道。” “为嘛不与我说。” “不想。” 闻之,赵云的脸色,顿的黑了个透顶。 “好精纯的气血。” 女鬼舔着猩红舌头,自带一种桀桀的笑,竟能祸乱人心神。 “你等我出来。” 赵云又扑腾,一个土遁没用好,半截身子还在土里呢? 奈何,任他如何施力,还是出不来。 他没出来,女鬼倒是出来了,已自井中彻底爬出,阴风扑面。 “父唔。” 赵云呼唤,如此尴尬境地,得找人帮忙才行。 可惜,父亲的“亲”字还未完全喊出口,女鬼便动了,那奇长的头发,如黑影般袭来,缠住了他的脖子,所谓的呼唤,顿成无音之声。 唔! 赵云闷哼,脸庞涨红,额头也青筋曝露,总觉脖子要被扭断。 瞧月神,看的饶有兴趣,不准备帮忙,也帮不上忙。 若赵云,连一只女鬼都解决不了,那他真就是废物一个了。 “好精纯的气血。” 女鬼阴笑,口中还有绿油油的口水流出,满是恶臭味。 赵云咬牙,在外的双手,攥了女鬼的头发,以此借了力,自土中拔身而出,而后用力猛地一扯,还在狞笑的女鬼,便被拽向了他这边。 同一瞬,他挥了手,一记威龙掌打的霸气侧漏。 啊! 女鬼一声惨叫,又坠入了古井。 “哪跑。” 赵云一步上前,女鬼虽落入了井中,可那奇长的头发,还有半截散落在井外,又被他抓住了,死命的往外扯,又给女鬼拽了出来。 “让你笑。” 赵云抬起的手掌,再一次落下,板板整整拍女鬼脑门儿上了。 这下,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女鬼不蹦跶了,化成了一片阴雾 ,隐约间还能听闻哀嚎。 “井中哪来的鬼。” 赵云趴在井口,极尽目力往里瞅,搞不好,里面还有。 “莫找了,就这一只。” 月神说道,单手托着脸颊,百无聊赖的望着苍缈,不知在想啥。 赵云收眸,还在寻思。 井,玄中至阴之地,生了邪祟,也实属正常。 值得肯定的是,这古井,在某个年代,必发生过一件极惨的事,譬如,有人被推入了井中,在极阴之处,阴魄不散,终成了一只厉鬼。 好巧不巧,让他撞上了。 此刻想来,还顿觉后怕,也得亏是他遭遇了,若他走后,瞎眼的柳如心,以及这园中的两个丫鬟,岂不是很危险,必成女鬼盘中餐。 未多想,他搬了大石头,给井台砸了个粉碎。 出过厉鬼的古井,想想都膈应,里面的井水可不能再吃了。 “云儿?” 园外,有呼唤声,闻音色乃赵渊,听了动静才跑来观看,刚走到门口,便闻石头碎裂之声,天晓得赵云在砸什么,而且声音还不小。 “父亲。” 赵云开了门,一边还擦着汗水。 “怎的还未睡。” 赵渊上下扫量赵云,大半夜的浑身污浊,且还热汗淋漓。 “起来撒尿。”赵云一声干咳。 “早些休息。”赵渊微笑,拍了拍赵云,总觉赵云身体厚实了不少。 “父亲,我走后,能否找人帮柳如心温养身子。” “父亲心中有数。”赵渊笑着转了身,此事,何需赵云说,早已寻了一个客卿女长老,既是认了儿媳,便是自家人,做爹的哪会吝啬。 赵云关了门,一步踉跄,口吐了鲜血。 威龙掌霸烈,今夜连用三次,伤的可不轻,如此,才更觉根基的重要,若放在以前,若也是凝元三重用此掌法的话,怕是已筋脉尽断。 “我有一事不明,为何父亲看不出我灵脉已接续。” 赵云擦了嘴角鲜血,疑惑的问道。 “眼界,是个好东西。”月神的回答,还是那般有学问。 赵云干咳,找地儿疗伤了。 夜,悄然散去。 天色还未大亮,他便伸着懒腰起了身。 一夜未睡。 洗髓易筋经法门,又运转了两个大周天,让他欣喜的是,因威龙掌被震出的内伤,竟复原了不少,且筋骨肉的强度,也有质的蜕变。 “真真霸道。” 赵云笑的乐呵,一步踏下,瞬身入地。 乃土遁。 大半夜的没歇着,已掌握了此法门,想想昨夜,才是真的尴尬。 “少爷,吃饭了。” 不多久,便闻玉儿小丫头呼唤,另一个丫鬟,也搀着柳如心过来了。 瞎眼的新娘,依旧不自然。 她久久未坐,娘亲说,嫁人要守妇道,丈夫未落坐,她便不能坐。 “赵家没这般多规矩。” 赵云伸着懒腰而来,难得露了一抹微笑。 早餐,还是很温馨的。 饭后,他便拿了包袱和佩剑,离开了小园。 赵家府邸外,已备好一辆马车。 兵铺距此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毕竟忘古城疆域很辽阔。 “走了。” 赵云背对府邸挥了手,跳上了马车,随之扬起了马鞭。 三月后,他还会回来。 届时,属于他的,他会一样不少的都夺回来。 “诶?赵云。” 马车驾入大街,便惹来路人侧眸,多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前日夜晚,他与他赵家在柳家府邸前,可谓风光无限,已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听说,他并未赶走柳如心。” “毕竟嫁给他了,瞎子配废物嘛!真天造地设的一对。” “瞧这架势,该是被遣出家族了。” 议论声颇多,讥笑嘲讽自是有,少不了惋惜叹气。 赵云无视,驾车而过,啥个讥笑,啥个嘲讽,这些年早已习惯。 见怪不怪了。 往昔,他乃赵家的少主,货真价实的武道天才,入目所见,皆点头哈腰者,阿谀奉承自是少不了,何等光辉;断脉之后,世人本性表露无疑,曾经对他的谦卑,都一样不少的讨了回去,且还变本加厉。 所谓世态炎凉,由此可见。 卑微的三年,于他而言,也是锻炼心境的三年。 议论声中,他渐行渐远。 不知何时,马车才停下,抬眸已是一间店铺前,正是要来的赵家兵铺,门面颇显大气,一左一右,都蹲着一座石狮子,看起来很唬人。 “少爷。” 方才下车,便见两各少年走出,一名杨大,一名武二。 “家主已交代过,少爷请。” 一同出 来的,还有一个老者,和蔼可亲。 这老者,赵云认得,都叫其老孙头儿,是赵家的外姓人,听闻是爷爷外出时捡来的乞丐,入了赵家,一辈子都对老家主感恩戴德。 “东西不贵,权当心意。” 赵云笑着,将捎来的三个木盒分给了三人。 这是见面礼,毕竟日后要在一起共事,纵外姓人,也需搞好关系,凡是外派的家族子弟,基本都会打点一些,人情世故还是要的。 “谢少爷。” “叫我赵云便好。” 赵云微笑,随之踏入了兵铺。 街人见之,多有驻足,好似都知赵云来此的寓意,显然是被家族发配了,若非赵渊还是家主,若非有私心,不然会被发配的更偏远。 赵云已坐在柜台。 老孙头儿抱来账目,凡有主家人来,这都是必走的过程,查账是必须的,卖了多少兵器,又进了多少货源,一笔一笔,都得记清楚。 既是过场,该走的还是要走的。 赵云看的有模有样,可谓一目十行,只因曾经是少主,父亲打小便把他当家主来培养,什么事都要学,这个查账,也是他的必修课。 “收了吧!” 未多久,他合了账目,除了不赚钱,其他没啥问题。 忘古城卖兵器的商铺,可不止他一家。 竞争是有的,谁家的质量好,谁家的便宜,自会往谁家跑。 查账之后,这货就百无聊赖了。 坐在柜台,双手托着脸庞,瞅瞅这看看那,兵铺不算小,十八般武器应有尽有,品质嘛!算中上等,真正上好的兵器,都在柳家兵铺。 只因他家,有一个不弱的炼器师。 炼器师,可是一个吃香的职业,到哪都是座上宾。 与其类似的炼丹师,更加吃香。 但,如这类人,着实少之又少,因条件太苛刻,基本都是一脉单传。 自兵铺收眸,他又望向大街。 对面,乃是一个赌场,一个“赌”字悬挂,颇是醒目,来往之人颇多,隔着一条大街,还能听闻里面的嗷嗷大叫声,谁输钱谁难受。 赌场的旁边,乃是一个当铺。 没错,是当铺,高高悬挂的“当”字,也颇为晃眼。 赌场与当铺相邻,也是有讲究的。 输了钱的人,自想找钱去翻本,当铺是个好去处,首饰、房契、古董,只要当铺收的,都能拿去质押换钱,如此,便又能去赌场赌几把。 说白了,当铺与赌场,是双赢的行当。 一个赚赌资,一个赚佣金,古来早有的默契。 而那当铺,也是他赵家的产业。 除此之外,城东还有一座酒楼,城西有一座药材铺,城南有一座古董店,城北还有一座老茶馆,就连地下的黑市,他赵家也有参与。 可以这么说,各个行当,各大家族或多或少都有财力入股。 这些,曾经身为少主的他,早就知道,也是要学的。 兵铺的生意,貌似不怎么好,三三两两的人影进来,三三两两的出去,是个人进来,有一个买兵器就算不错了,大多都是闲逛的,入了兵铺,看赵云的次数,比看兵器的都多,且眼神儿还不怎么正常。 好似,不是来买兵器的,而是来看猴儿的。 “听没听说,柳如月的师傅,赐了她一部地阶秘籍。” “哪能不知,整个忘古城都传遍了。” “地阶啊!老子连黄阶秘籍都没见过,天宗来的果是大手笔。” 兵铺中话声不断。 三三两两的客人,真不是来买兵器的,自进来,那个嘴啊就没停下过,聊的还挺开心,而且说话时,还会朝赵云这看一眼,很有寓意。 意思嘛!就是那个意思。 赵云就淡定了,双手托着脸,俩眼左右摆动,瞅瞅这个,瞧瞧那个。 那眼神儿,如似在看逗逼。 大白天的这么闲,跑这来聊天儿,这般喜欢恶心老子? 至于柳如月,他只笑笑。 天宗来的很牛逼?地阶秘籍很可怕?小爷意识里还有一尊神呢? 等着吧!一个都跑不了。 他未搭理,可某些个人才,还唧唧歪歪的说个没完。 老孙头儿看不下去了,却不好说什么。 打开门做生意,所谓顾客,各个都是爷,可不能得罪了。 足一个时辰,赵云才起身。 新来的掌柜的嘛!初来兵铺,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过场走完,那就得找事儿干了。 “少爷,去歇着吧!” 老孙头儿微笑,真就是个慈祥的老爷爷,至少没因赵云少主被撤而流露鄙夷色,家主也早有交代,面子上过得去便好,不必太较真儿。 “好说。” 赵云笑了笑,自是不客气,比起做搁这掌柜的,修炼才是最要紧。 “有宝贝。” 久未言语的月神,蓦的一语。 宝贝? 赵云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眸子顿的锃光瓦亮。 “大街,那个胖子。”月神话语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