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开局一条狗》 第一章 宝,你这荣光女王保忠吗? 嘶吼,怨恨,挣扎。 记忆带着眼泪,信任交付欺骗。 束缚外壳唯有复仇。 此乃无可名状之影。 莲花盛开。 在无人知晓之处。 正在撕扯堕落火焰的强大存在忽然停下。 一根漆黑之羽,一丝此世间不存在之本质,被剥离,被带走。 如渊之沉,无星之夜,视若无睹,名之为何。 影子睁开无数眼睛,五彩斑斓的虹膜在眼球上转动。 黑暗开始追猎。 是谁?是谁?谁又在偷窃?谁又打算欺骗? 猎爪收紧。 莲花坠落。 爪尖唯余一丝古老的余韵,散落成灰。 在遥远黑暗的第四十一个千年,唯有…… ------------------------------------------------------------- 拉弥赞恩不情愿地睁开眼睛。 内置的某种计时装置“告诉”他,1.52个标准泰拉秒前,他的眼睛记录过此地的画面。 视网膜上字体和语法都很奇特的字符串依然在层层叠叠地疯狂闪过。 但他“看得懂”。 很奇妙,也很……他不知是否该畏惧,因为有一股莫名的直觉告诉他,畏惧不该是他有的情绪。 陌生又熟悉的熔炉烟气争先恐后涌入他的鼻腔,在舌尖泛起一阵阵铁腥。 他甚至能尝出其中的每一种元素的微量组成……等等这是什么动物的味道? 不不,这里不应该有他的气味…… 拉弥赞恩带着最后一点侥幸闭上眼睛。 画面展开,每个程序、每個代码、一个眼神、一个手势…… 看得到一切但看不穿一切。 警告信息的蜂鸣、如挂着露水的蛛网般包裹暗色星球的光点、巨舰各处汲汲营营蜂群般细微而繁多的改变和讯息…… 无数数据流持续朝他涌来,巨舰和她的舰长一起沉默地“呼吸”着。 他可以听到通讯范围内的*每一条*讯息。 思索着,外来者小心翼翼试着让自己沉浸入这巨大数据联合体一秒钟。 一秒钟应该没什么……? 瞬间,他意识到“自己“在真空漂浮,但这真空既是纯黑的,亦是五彩斑斓的,星光以扭曲的方式在时间与空间中穿梭旅行,脚下,一颗巨大的黯黑行星如活物心脏般缓缓搏动。 拉弥赞恩猛然睁开眼睛。 他激烈地喘息起来,大口呼吸空气,尽管他自然而然地知道其实自己的身体完全“不需要”如此呼吸。 在看到那颗星球的一瞬间,更多的通讯、信息和数据涌入他的视界和脑海,太多了,他的精神告诉他他此刻将感到崩溃和窒息,尽管他的另一部分告诉他他的身体机能运作正常。 犹如溺水的人般,拉弥赞恩在无尽的数据海洋中拼命向“上”浮去,他莫名知道,不可停留,盖因如眼眸般的星空深渊下有无数阴影正在等待。 这一次,浩瀚的数据流似乎终于体会到他的迫切,自动切断绝大部分数据流之后“体贴地”在他的视觉里挪出一块空白区域,呈现于他眼前的画面依然是那间巨大、空旷、有着古典时代风韵的工作室。 这是一间只有入口,没有窗户的穹顶大厅,镌刻文字的精金和其他材质锻造出它的墙面和地面。 墙上的静滞立场壁龛中放置着金银制作的精美浮雕残片、白色大理石的雕像——它们之中大部分的状态像是有人曾仔细地从废墟中挖掘出碎块,随后十分精心地将其一点点黏合,尽可能地让旧貌重现。 一面墙上用古老繁复的马赛克拼贴壁画作为装饰,描绘出人群簇拥着头后有金色圆盘的人;静滞立场中挂着一幅幅褪色的画作,可以看到母亲与孩子、抱着不知名动物的女子和有雄狮陪伴的男人。 诸般或壮丽或恢弘的建筑计划图纸、量角器、T型尺等测量工具和层层叠叠的卷轴看似杂乱却有序地被堆积在厚重的工作台一侧,雕塑家、工程师、博物学者的工具和将军、战士、政治家的用品被同时罗列。 如果说这些令人惊叹的工作台上还有什么更令人多看一眼的东西,那就是上百个由各种普通或者名贵材质制作的装饰品和模型。 包括打开后有数层场景的迷你珠宝蛋、用灭绝贝类和木料制作的古老拨弦乐器、人类、机械和异形外貌的可动玩偶、极端精致以至于可以用倍镜观看细节的自动机械兵种模型。 不过如今这些精美的物件上都显示出一种被冷落许久的感觉,工作台桌面上的最新作品全是为战争而服务的产物。 熏得焦黑的铁砧上还有尚未完成的剑刃,未灭的炉火闪着明亮的金红色光芒。 而他——此刻正坐在工作间中央的座椅上,一把看起来十分沉重的长柄战锤靠在手边,其长与凡人等身,闪电状的脉络遍布锤身,上面装饰的黄金与琥珀闪闪发光,使得这把凶器在制作者华贵的审美趣味中显得更为无情。 躯干和四肢传来的压力提示它们都被厚重的特制终结者动力甲层层包裹着,他没戴头盔,但视网膜上每一微秒都以让凡人看了会晕厥的速度闪过海量的数据洪流。 拉弥赞恩眨着眼,努力忽略诸多信息中有关于任何“伪帝、计划、战帅、阿巴顿、远征、钢铁勇士”等等他此刻完全不想看到的提示。 不,为什么还是这里?我该醒了! 他抿住嘴唇,绷紧面孔,内心尖叫并暗暗使劲握拳,希望这个已经做了足够长时间的该死的噩梦能立刻结束。 心脏跳得太快了。 更可怕的是不止一个心脏在跳的感觉。 不属于此世者坐在那处。 他咬紧牙关。 让梦醒来吧。 这道命令获得的回应是更为庞大的数据流、疑惑的询问复核以及警告蜂鸣轰击着大脑——他的大脑安然无恙,但他的精神/思想/灵魂/或者其他类似的什么东西犹如大洪水中摇摆的小舟。 “他”在这具庞大精密到令人窒息的动力棺——动力甲内部头晕目眩,载浮载沉。 无生者似乎将要察觉什么,祂们望去,窃窃私语,极目唯有漆黑。 新来者浑浑噩噩,本能正在使他从暗夜的拥抱中浮起。 此刻—— 一只白色的毛爪从座椅旁的输入设备上移开,带着怒气拍了拍拉弥赞恩的腿甲。 动物毛皮的丰富气味、粗糙温热的肉垫和坚硬的指甲为灵敏的盔甲传感器和尽忠职守的警报系统带来了层次多样的全方位感官体验,一个激灵之后,盔甲里的人被成功拉回不想面对的现实。 “啊啊啊我的宝!佩佩(PEPEA)!你怎么也还在这个鬼地方?!” “……” 拉弥赞恩用一种和庞大体型极不相称的速度一把抱住自己毛茸茸的宠物边境牧羊犬。 “我只是睡了一觉……为什么醒了就变成这样了?为什么呢?!明明已经到图书馆入职可以舒服摸鱼到退休了啊!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他痛苦地试图抓起头发,但指尖所及扯到的密集线缆只是让他的头皮变得刺痛而且冒出火花。 接着新来者又叫喊起来,这次是因为鼻孔中插入大脑的生物数据缆线被扯出来了,他跳着脚把它扔到一边。 流血在瞬间止住了,他同时意识到,内部伤口正在用非常不自然的速度开始修复。 警报在整个空间回荡。 庞然的巨人抱着牧羊犬哭丧着脸,疯狂地用从帝皇到大E哥到黄老汉再到黄衣之王的各种称谓对着虚空试图拨打黄金王座穿越者奇迹专线,但得到的结果仅仅是刺耳的警报声和愈发惊惶失措的繁杂通讯。 被他这套癫狂操作完全震慑住的边牧回过神来,抬起爪子恶狠狠地冲着自己那张哭得像个屁精的脸给了一个大巴掌。 一个威严浑厚的男低音在拉弥赞恩的脑海中清晰响起。 “幸好我及时启动了备用防护……在你发疯之前能不能先搞清楚一些关键问题,比如,你现在用的是谁的身体?” “谁在说话?!佩……佩?!” 当终于在自称是佩图拉博的边牧以心灵通讯指导下,亲眼目睹从铁环卫士的机械眼中投射出来的自己的尊容——被包裹在带有万年征伐痕迹与黄黑条纹的巨大铁棺般的甲胄中、插着满头漆黑缆线、肤色惨白如死尸的第四原体、如今的无分混沌恶魔大君时,拉弥赞恩成功地做到了用暴君的声带发出被掐住脖子的公鸭叫。 “呃呃呃……呃呃……” “你这是什么反应?” “(古泰拉粗口和大叫)我发现自己莫名其妙掉到了这个粪坑宇宙没有第一时间尖叫得像个屁精已经很够意思了(古泰拉粗口)看到我穿成了升·魔·后·的·佩·图·拉·博而且佩图拉博变成了狗和我说话我现在感觉到不能呼吸啊啊啊啊啊啊宝啊!!!” “……变成我有什么不好。”边牧深吸口气,仿佛正在克制咬断眼前人喉咙的冲动。“升魔也非吾愿……别用我的嗓子发出鸭叫!你这蠢货给我闭嘴!” “……就算是做梦掉进这个宇宙也还是太过了,哪有给宠物狗取名佩图拉博,然后发现他真的开始用佩图拉博的口气开始对伱发号施令的?” 拉弥赞恩——或者说佩图拉博的躯壳嘀咕着试图隔着动力甲手套抚摸狗的脑袋。 边境牧羊犬的表情看起来很想把拉弥赞恩的魂从躯壳里撕出来好取而代之。 “听好,我是你的狗……不对,我不是你的狗!我·才·是·佩图拉博!……我真是受够了!拉弥赞恩·卡洛西尼!你最好立刻接受我,钢铁勇士之主,铁之王,佩图拉博,在这具……动物的身体里,而你,一个软弱的、愚蠢的凡人,有幸窃据在我的超凡之躯里这个事实!现在,给我安静下来!” 牧羊犬低沉的心灵咆哮和汪汪的吠声二重唱回荡在高旷的穹顶之下。 拉弥赞恩抽着气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他惊魂未定,脸孔皱起,此举拉扯住了他头皮和额头上的众多生物外接缆线。 看着还未擦干泪水的纯黑色眼睛现在失去了原本充塞如燃烧恒星的阴沉、仇恨和威严,满溢着清澈的愚蠢和令人发笑的信任,边牧不忍卒睹地转开目光并发出低低的诅咒。 片刻后,工作室内。 “好吧,好吧……那么是这样,那么我现在就是佩图拉博了?” “……是也不是,你只是暂时窃据在我的身体里,而‘我’才是‘佩图拉博’!” “但你现在是条狗啊皮人。” “闭嘴!” “行、行,那我的狗狗‘佩图拉博’呢?” “……”边牧不情不愿地甩了甩尾巴,“在我身体里沉睡。” “那太好了……”拉弥赞恩长长松了口气,“我们现在在哪?” “在我的旗舰,铁血号上。”狗没好气地说。 “嘶……” “无论如何,看看这糟糕的状况,先给沃特发一条明文通讯,内容是一切安全,让铁血号继续保持轨道同步状态,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你。” “怎……怎么发?对了我还有个问题……” “又怎么了!”看着自己的身体做出扭扭捏捏姿态的佩图拉博皱起鼻子露出犬齿,暴躁地咆哮道。 “宝,你这荣光女王他保忠吗?” 第二章 别人都是开挂凭什么到我就削弱啊 “当然是忠于你的忠!我当然不是说那个忠!” 在好一番手忙脚乱——口头指导的原体边牧对此的评价是“一个会数数的欧格林都比你强”——之后拉弥赞恩终于找到办法将明文通讯发往舰桥。 确定了原体私人工作室所有的防护屏蔽措施都在正常工作后,一人一狗(当事狗对此代词激烈地抗议)坐在锻炉尚未熄灭的炉火旁,开始一一罗列他们目前所知的信息,试图找出些合理的解释或者有用的部分。 首先,他们都对为何会发生此等耸人听闻的替换毫无头绪,对具体过程也没有任何记忆。 拉弥赞恩记忆里最后的画面停留在他熬夜拼完刚入手的棋子,随后倒头入睡。 佩图拉博阴沉着狗脸,明显不愿谈起太多,只说他是在突如其来的困意袭来之后再睁开眼睛,就发现和自己的肉体一同身在如今处境。 “佩佩,你为什么当狗这么熟练?” “闭嘴。”狗娴熟地用爪子敲下一串密码。 其次,他们的头脑和身躯并没有出现什么超级强化之类的变化,也没有获得什么随身有问必答之类的能力。 拉弥赞恩现在对一直在眼前刷新的数据流两眼一抹黑,多看几眼甚至会精神性地生理不适。 “佩佩,我觉得我可能有点晕数据。” “软弱。多来几次就好了。” 换言之,这位四体不勤共济失调的不速之客如今还能顶着佩图拉博的身躯动弹,全靠原本的恶魔原体为自己细细手搓数十个世纪的精工魔改终结者甲——源理之铠(LOGOS)的强大自律程序和定制伺服。 “你现在和人交手可能就连個新兵都打不过。”佩图拉博如此评论道,长满黑白绒毛的脸上神情难以言喻。 “你高看我了,我觉得可能连个塞琉古胸甲兵都打不过。”拉弥赞恩诚恳地回答。 佩图拉博这方面,他除了能够和拉弥赞恩进行心灵通讯外,没有任何其他异能,他的身体形态无法被改变,无法使用任何灵能,并且拉弥赞恩惊恐地发现,如果他们两者的距离超过一定的跨度,那么双方灵魂和肉体的撕裂拉扯感会变得异常明显。 他很怀疑距离过大之后会发生非常糟糕的事情。 LOGOS还贴心地计算出种种横死的惨状推送到他面前。 “……佩佩,你这铠甲的逻辑渲染计算功能不能屏蔽一部分吗。” “不需要的算力可以送给我。” 无论用什么观测手段和检测方式来看,佩图拉博,第四原体、梅德伦加德的暴政统治者、钢铁勇士之主、铁之王、无分混沌恶魔大君——如今的物理身体都只是一只漂亮的、毛茸茸的、会汪汪叫的普通黑白长毛边境牧羊犬。 从他的物理声带发出的声音永远是人类无法理解的犬科动物音节,当事恶魔原体边牧在心灵通讯中对此发出“焚尽银河!焚尽银河!”的恶评,并且他如果想要使用自己躯体和源理之铠上的各种功能和数据链接,只能通过手把手教拉弥赞恩怎么启动通路来间接地使用它们。 因为“很抱歉,您使用的验证接口不支持此类有机体,请切换到正确的基因检测模式。” 接下来,说不上是好是坏。 2K古代网路上各种流传甚广的锤四万谣言、40K地狱笑话段子、支离破碎的猜测私货设定和至少八本不同的伪经片段充斥着拉弥赞恩的脑海。 来自诺丁汉官方的内容可能连百·分·之·一·都·没·有。 而佩图拉博已经检索过所在身躯的头脑,得出了令他心情十分百分乃至万分糟糕的结论:虽然他大体上还保留了一小部分原装身体时的常识,但明显在这次完全匪夷所思的交换穿越中,狗那有限的湿件脑容量让他丢失的知识和记忆比他能记起来的还要多得多。 对此拉弥赞恩的评语是,“不用担心,伱看哆啦……哦,不,贝利塞留·考尔不也这么一路忘记过来了?我觉得你这样容易交流多了,而且大家面对可爱的狗狗都会很好说话的。” “闭嘴。” 最后,他们两个在这次交换发生之后还能坐在这里交谈,这很不寻常,毕竟一开始拉弥赞恩的举动简直像是在恐惧之眼里放超大号金色烟花信号弹。 一人一狗对为何没人发现这天大的动静多有猜测,但至少目前看来没什么问题,以及部分估计要归功于此间原本的佩图拉博对活物的不信任。 “我有种感觉,”佩图拉博坐在工作台上,一边无意识地把他的爪子放到拉弥赞恩伸出来的手上,一边思索,“这件事情里定然有我血亲的参与,只是不知道具体如何。” 感谢事发时他们出现在铁之主旗舰上的核心区,而铁血号核心区的自动化和对亚空间安保程度都有一种亡羊补牢般的严密。 佩图拉博工作室的屏蔽防护尤其严格,原体卫队的组成是铁环智能机兵。 他俩只要还在一定距离内,机兵的程序似乎就判断铁之主没有问题。 这一切很大程度上避免了当事的一人一狗遭遇“刚来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吃了一发混沌卵意志鉴定”或者“刚睁眼原体就被原体卫队觉得不对劲而伏击”这种名场面。 “谢天谢地,我还以为我们对话的时候,已经有一坨蓝色软体动物在看着直播拍着大腿尖笑出声了。如今这比我最糟糕的猜测稍微好了那么一丝。” 拉弥赞恩抬起原体动力甲巨大的铁甲手套比出一条精确的“丝”来,装作没有看到边牧佩图拉博在一旁愤怒地咬起一块废铁甩头并因为牙疼而放弃了这种泄愤行为的画面。 “但我还是要说,凭什么其他人来这里穿个原体之类就是个个父慈子孝纳头便拜金手指开挂大杀四方到我就是……” 拉弥赞恩在佩图拉博阴沉的注视下闭上了嘴。 --------------------------------------------------------------------- 拉弥赞恩有些尴尬地叉着手看着佩图拉博在工作室内上下忙碌。 “皮……佩……呃我是说佩图拉博,能弄清我们现在是在大叛乱后的什么时间吗?” 边境牧羊犬佩图拉博匆匆地跳上另一张工作台,用爪尖敲着输入设备,“不能。在恐惧之眼中,时间轴是没有意义的,你忘了。” “……”拉弥赞恩默默地咽下原本的问题。“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或者说,总不能一直躲在这里吧?” 边牧歪着头,明亮的深褐色杏仁眼专注地打量着屏幕上一行行闪过的讯息。 “当然,我们可以先通过各个堡垒最近的情况报告来查看近来他们在银河的活动内容,并据此大概有个情况推断。这份报告……啧,我看不清!” 拉弥赞恩新奇而有些笨拙地通过神经链接“延伸”出去打开那份报告。 “这很清楚嘛……《九头蛇之心作战航行日志·II》,后面还有许多可以链接出去的附录和统计数据。——等等,虽然不太清楚具体会发生什么,但,我隐约记得,如果是这个时间,罗伯特·基里曼应该还未被唤醒,大裂隙没有打开,我们在梅德伦加德……九头蛇之心作战已经结束……所以关键人名是……洪索?” 拉弥赞恩绞尽脑汁回忆着,灵敏的LOGOS数据中心立刻将相关讯息投送到他的视网膜上,又因为当事人不擅长处理而被丢进待办区块。 “洪索。”边境牧羊犬恨铁不成钢地瞅了他一眼,并皱起鼻子用爪尖不耐烦地敲打起输入设备,把与洪索相关的文件加入搜索内容。 “狗是色弱,而这份报告文字和它的重点条的底色是不恰当的绿色和黄色。洪索……我总是听人提到他的名字,虽然我并没有接见过这个混血。” “……真没想到你连狗身体的机能都全盘继承了,为什么你能这么习惯?” “呵。”佩图拉博用狗脸对着拉弥赞恩喷出一大口热气,“你窃据了我的这尊超凡之躯感觉自己习惯了吗?” “说实话,真的很不习惯。我不得不经常往待办分区和回收站里丢东西。” 拉弥赞恩抬起手,挠了挠头上繁多的生物电缆线,指尖的铁甲和皮肤接触的触感依旧陌生。 “比方说,这些线缆一直扯着我的额头和头皮,我想要做出表情的时候非常容易扯到,嘶!而且没头发的感觉真的很奇怪。” 恶魔原体用狗的后腿坐起来,冷冷地看着他,交叉抱起两只前爪。“知足罢你这可悲的凡人!我甚至没抱怨自己现在全身长满了头发。” 在殚精竭虑梳理了大约两个泰拉时的工作信息之后,拉弥赞恩决定无(摆)视(烂)剩余的那些待处理的事项,先处理点别的。 “虽然原来的你如·此·全·知而且不·爱·出·门,可能没那么需要导航员,以至于我们现在只能找到一些泡在羊水舱里的半机械化脑子、器官和神经。” 拉弥赞恩指着舰船人员列表,佩图拉博则收紧耳朵,把视线转向另一个屏幕。 “但现在我们需要一个能吃会走而且熟悉最新帝国航路情况的导航员。” 他打开最近的情况报告。 第三章 浪漫是——在宇宙战舰的舰桥喝咖啡 “总之,我不想让子嗣看到我如今的相貌,这你是可以理解的吧?” 拉弥赞恩谨慎地点了点头,“虽然脑子里有用法,但实际上我没操作过车床……” “要你何用!” “当你的嘴替。” “……” ----------------------------------- 最后在佩图拉博的指挥和铁环卫队的帮助下,拉弥赞恩成功地在源理之铠背部加装上能容纳一条边牧的维生背包舱,以及一些看起来有些可疑的“必要亚空间防护装置”。 这让这具超级魔改的精工终结者铠甲如今看起来有着越发接近刷着黄黑条纹的巨型银灰色“石棺”的视觉效果。 “过于粗陋。”狗抽着鼻子东嗅西嗅,很不满地点评道,“这种手艺我用一把普通锤子都敲不出这么烂。” 指尖抚过防护装置核心那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冰冷黑色材质,“黑石”这种成分的名字立刻跃入拉弥赞恩的脑海,一人一狗的眼神交换了刹那,佩图拉博若无其事地跳进背包舱里,只是他的那对狗耳朵紧紧地贴着脑袋,拉弥赞恩挑了挑眉,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那么接下来……”站在工作间厚重的精金大门前,拉弥赞恩下意识从肺里深深吐出一口气,“就这样去舰桥视察真的没有问题吗?巴赫忒·沃特舰长对你如此熟悉……” “除了去那里露个面之外,我看不出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平复你在三个泰拉时之前引起的慌乱。” 心灵通讯里传来佩图拉博显得不太耐烦又冷酷的声音。 “带上舰桥附近所有的铁环卫队,指挥、自动战斗代码和每个船员的锁定生物识别码我已经预先从备份传输给你了。预热源理之铠的静滞立场发生器和武器系统,假如他或者他们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这可以第一时间解决不必要的麻烦。” “……倒也不必……” 背包里安静了一下,压抑怒气的男低音又在拉弥赞恩脑中隆隆响起,“伱要记住,在这艘船上,‘佩图拉博’才是*唯一*的指挥者、决策者和王。” 高大的“恶魔原体”又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了。确认你的内部监视器全部连接上了动力甲的外置传感器?” “当然。” 拉弥赞恩——用着佩图拉博的外形点了点头,厚重的精金大门朝两侧分开,他向舰桥走去,全副武装的铁环机器人分成两列,沉默地围绕在他身边。 他们行走在巨舰如钢铁坟墓般的通道。 这里的一切都是朴素的钢灰色和物体本身的颜色,暴露在外的缆线和管道犹如机械巨像的金属血管和无机质内脏,它们有时候会被刷上一些铁颅纹章和黄黑警戒条纹,更多时候则是黯淡的原铁和锈蚀色的。 冷却蒸汽、机油、钷素、焚烧无机物和难闻的机仆维生液体的气味弥散于人造空气中,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在恐惧之眼,这种环境完全能称得上一声“整洁干净”,长长的通道两侧没有任何侧舷窗,只有头顶冰冷黯淡的灯在水泥色的地面上洒下干巴巴的白光。 铁环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中,在送葬般的沉闷氛围里,他们由电梯抵达了铁血号的舰桥。 铁血号(IRON BLOOD),荣光女王级战列舰,铁之主的座驾,曾经的第四军团旗舰,如今静静漂浮在梅德伦加德的外侧深空轨道中。 它古老的舰桥如今比当初被交付使用时要多一些开阔感:在进入恐惧之眼后的某個年代,这艘庞大的战舰总算拥有了一扇真正的舰桥舷窗,使得舰桥人员可以用目视观测外面的情况。 永久伫立在铁血号舰桥指挥王座的是它的半机械人舰长,巴赫忒·沃特。 经过可能有数十个世纪之久的改造和维修,他的身躯以大大小小的缆线连接从而“生长”在指挥王座上,除了大部分头部,几乎已经没有什么生物质残留能显示舰长原本的种族。 门口的智能机兵守卫向所有人通报原体的到来,机械化改造限制了舰长身体的活动,在沃特稍稍扭头望向入口的时候,舰桥上为数不多的工作人员全都微微垂下眼,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服从、静默和小心。 被源理之铠包裹的高大躯体踏入指挥空间,有着黑色月光石般虹膜和惨白皮肤的钢铁巨人未发一言,只是缓缓地移动他的视线。 操作台和动力系统的伺服在嗡嗡作响,人们能感受到原体的目光在挨个审视他们。 鸟卜仪和其他设备的电子运转音发出有节奏的滴答声。 联想到方才来自中枢应答的大量乱码,不止一个人屏住了呼吸。 在恐惧之眼里,这种无法言喻、无法理解的突发混乱太常见了,这会是铁之主带领他们滑向某个更极端的堕落的预兆吗? 他们不知道达摩克里斯之剑何时落下。 人们只是敬畏、顺从而沉默。 除了值班船员,舰桥上此刻还有一名钢铁勇士正在等待,他有一张相对年轻的脸孔和饱经沧桑的眼神,艾哈林,现任的第99大营战争铁匠,原体宠爱的小儿子,新进的三叉戟成员。 佩图拉博开头还以一种相对平静的语调告知拉弥赞恩对方的姓名和职位。 “哼,巴尔班已经升魔,毫不意外。”心灵通讯里传来边牧努力表达鄙薄的声音,“弗里克斯……被炸成了碎肉……丹提欧克,呵,丹提欧克!帝国英雄又如何?他最后也替那*心思深沉*的政客送了命。” 钢铁勇士原体突然对于极限战士原体的评论让拉弥赞恩一时不知如何措辞,他思考着走到指挥王座台上,习惯性——按他还是凡人时的习惯,先和沃特舰长打了个招呼。 恶魔原体这般随和到恐怖的态度让见多识广的半机械人舰长绷紧躯干回礼,舰桥上的人们在如履薄冰之中更弥漫起一种视死如归的气氛。 拉弥赞恩没有特别注意到这点,他正忙着在心灵通讯里和佩图拉博交谈。 “往好处想,或许巴尔班·福尔克这一次的升魔可以让你在亚空间里变得不那么受关注。”佩图拉博在郁闷中更发出一声恼怒的冷哼,仿佛替前手下提前准备好了地狱兽。 “真的,你看,毕竟他在如何取得混沌宠爱方面的才能吸引了许多来自无生者的目光,这也符合我们必须保持低调的需要,不是吗?再者,如今更紧要的事情是,等我们把洪索骗……捞上铁血号之后如何适当地把他和他的战帮分开。”拉弥赞恩如此建议,接着朝那名三叉戟示意。 对方收到了信号,即刻朝前走来,并保持着一种尽可能的冷静和恭敬,战争铁匠未戴头盔的头颅上黑色的短发映衬得他的皮肤愈加苍白。 “艾哈林。” 恶魔原体发出了呼唤。 “父亲。”穿着铁骑式终结者盔甲的钢铁勇士应道,语气中不含一丝一毫的自傲或冒犯,“沃特舰长收到的最新通讯表明,卡兰-高尔的战争铁匠洪索声称收到了您的召见命令,他将为您带来您要的导航员,并申请在一个标准时后登舰;有关最新异形武器研究的进度报告,我保证它将在三小时内出现在您的桌上。另外……” 拉弥赞恩用一种非常放松的姿态点着头,顶着恶魔原体的身躯走过去,绕着指挥王座转了两圈,这令舰长的双眼难得露出少许惊异和焦虑的情绪。 接着这份情绪在他看到“佩图拉博”找了个指挥王座旁宽敞的大椅子并*毫无形象*地整个陷在里面,在听取子嗣报告的同时开始喝铁环端来的*加奶雷卡热咖啡*的时候,达到了一种认为自己已彻底疯癫的情绪高峰。 巨大的荣光女王级战列舰突然颠簸了大约三微秒。 “佩图拉博”做了个手势,让肉眼可见已经开始面对自己的基因之父越说越崩溃的可怜的艾哈林停下,转而朝沃特舰长发出疑问。 “有什么问题吗?巴赫忒。”他眯起眼,“铁血号报告它的舰载系统错误修正发生率在刚刚的2.61微秒中增加了惊人的742%。——也就是说你刚刚差点让我们一头扎进梅德伦加德的大气层。你对此有什么想说的?” 舰长的一部分逻辑回路仍在疯狂计算眼前情景的真实度,这几乎沸腾他仅剩的脑浆,另一部分证实了眼前恶魔原体对本舰确凿无疑的掌控度,这让他立刻垂下眼,声调保持了恰到好处的平静和谦卑,“是的,大人,系统的负荷确实有些超载,请您原谅我的失误。接下来将再次进行自检并排除此类问题。” “佩图拉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半机械人舰长感觉自己不存在的汗腺正在流出冷汗。 “当然,最好是这样,巴赫忒,你最好开始习惯我在舰桥喝咖啡。这是一种浪漫。” 舰体整个地颤抖了一下。 “浪、浪、浪漫……当、当然,遵从您的命令……!”巴赫忒·沃特从开始服役于钢铁勇士的数十或数百个世纪来第一次,用一种极端富于人类感情的结结巴巴的语调勉强做出了应答。 拉弥赞恩把脸转向几乎已经管理不住“是我疯了还是父亲遭了色孽了”的表情肌肉的子嗣。 第四章 原体决定了,你来当这个药剂师 铁血号 十二人议会大厅 ----------------- 现在是“佩图拉博”在舰桥露面的一个半泰拉标准时之后,得到指令将帝国导航者俘虏送来铁血号的洪索和他的同伴已经登上了混沌原体的旗舰。 实际上,他们正在铁血号原本用于严肃的战争推演和回顾的十二人议会(Dodekatheon)大厅里举办晚宴。 是的,晚宴。 蒙尘的金银灯具被吊上天花板,擦洗,点亮,柔和明丽的光芒照亮了大厅的每个角落,在静滞立场仓库中无人问津了许久的食材、家具、餐具和各种装饰品被去掉标志后使用起来,让整个宴会显得佳肴荟萃,典雅华丽。 尽管与会的所有人——哦也不是所有人,至少卡兰-高尔堡垒的主人,新晋战争铁匠洪索的表情还是若有所思的——脸上都带着一副“我是否已经被色孽腐蚀到出现幻觉了”的畏怖惶惑表情。 菜肴和饮品是珍贵而美味的,但他们仍然在恶魔原体的注视下拘谨地食用放在自己面前的食物,不敢吃得太响、太快或太慢。 这让宴会的气氛多少显得有些尴尬,不过总体来说,钢铁勇士们一如既往地控制住了自己,既然原体想要晚宴,那么就该有個晚宴的样子。 达萨德拉用久违的贵族礼仪举起盛满美酒的银杯,上面被匆忙磨平的浮雕还讲述着原体降临奥林匹亚的传说。 他偷偷用指尖磨蹭了一下,同时观察着基因之父的表情。 虽然他注定要失望……不,他震惊地看到了正在大快朵颐的原体。 完了,他绝望又忧郁地想,艾哈林说得对,这其中定有黑暗王子的卑鄙手笔。 ----------------- “我真不敢相信。”心灵通讯里佩图拉博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物理意义上的咬牙切齿,每个单词都能从拉弥赞恩身上叼下块肉,“你在我的子嗣和凡人面前让‘我’颜面尽失!” “哪里颜面尽失了?就因为坐下来喝了杯雷卡咖啡然后现在我们正在举办晚宴吗?” “你到底明不明白你在做什么!铁生力量!而你!正在令钢铁的秩序崩塌!” 佩图拉博的震耳咆哮让拉弥赞恩有些心虚,但他并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太过趋从铁之王。 另外他很明智地提前锁上了维生背包舱的外部锁。 “我认为让你的舰长和一部分子嗣早点适应‘你’的改变是件正确且必须的事。” 拉弥赞恩用手遮住嘴打了个饱嗝,所有的钢铁勇士都注意到了,但是他们都很惜命地转开了视线。 他刚刚用一杯冰镇苹果起泡酒佐餐,再次送下一块蒜味黄油烤制的格洛克斯肉排,虽然这些材料理论上可以算一万年前的产品了,但源理之铠的传感器分析过食品安全没有问题之后拉弥赞恩吃得心安理得。 “我看是伱身为凡人的灵魂无法抗拒世俗的欲望,放任自己沉溺于软弱而有害的享乐,让精钢变成了一堆铁锈。”佩图拉博阴沉地说。他显然是想起了某些不怎么样的记忆。 “吃块过期一万年的肉排也算沉溺欲望的话,这个宇宙也太糟糕了,真的。”拉弥赞恩拿起餐巾擦擦嘴,同时在心灵通讯里对着臭脸边牧回应道,“我已经想过了,我和你是完全不同的人,怎么可能一直扮演你呢?与其在更糟糕的场合露出马脚,我选择一开始就让他们习惯我。” “那你想怎么做?!”佩图拉博愤愤地咬了一口自己的尾巴毛,他的嗓音带着明显的不悦和恼怒,“难不成接下来你还要告诉我,你的计划是带着我的子嗣跑回去灰溜溜地给那具枯骨继续卖命?我告诉你拉弥赞恩·卡洛西尼!这绝对、无疑、必须不可能!” “当然不、当然不。”拉弥赞恩立刻用一个否定在心灵通讯里按下已经气得炸起全身毛发的铁之主,“我向你保证这件事绝不会发生。以及不要生气了,我给你留了一大份格洛克斯里脊肉和纯牛奶——所以你能先让我骗……招揽一下眼前的洪索?” ----------------- “那么,你就是我总是听到的,那个继承巴尔班遗产的新人了。” “佩图拉博”——或者说,拉弥赞恩,举起装满葡萄酒的高脚杯,状似无意地开口询问。他的声音在落针可闻的厅堂中激起微微的回响。 显然是首次参加此等“过于正常的”社交活动,年轻混沌阿斯塔特看起来有些微的惊奇,不过他很快也学着举杯回应,“是的,铁之主,我正是洪索。” 宴会桌一侧传来微弱的机械呼吸装置噪音,洪索此次觐见的同伴,锻石者索尔塔恩,从他的呼吸面具里发出粗重的喘息,作为从第三十个千年起就跟随原体的老兵,他显然认为洪索面对钢铁勇士基因原体的态度是极为不恭敬也不·安·全·的。 但在他开口之前,“铁之主”抬起手,制止了老石匠的圆场。 他的目光审视地掠过洪索,在一瞬间源理之铠外置或隐藏的十数个电子眼和传感器自发工作起来,将纤毫毕现的细节分析罗列而出供他参考。 混血儿有着略显病态而粗糙发灰的苍白皮肤,枪伤的痕迹显示爆弹曾不止一次直击了他,长驻的怨愤和思考留给他深刻的皱纹。 洪索的左眼被机械装置覆盖,右臂则被银黑色的仿生义肢所取代,他厚重的钢铁动力甲上悬挂着无法擦净斑驳血迹的铁链,泛着黯淡灰色光泽伤痕累累的肩甲上除了残破的黄黑条纹涂装之外别无装饰,只有修补过的伤痕标识出主人曾经历过的无数场战斗。 他的体态和身高鲜明地向所有人展示着来自帝国之拳基因部分的气质和外形,这让他在一众钢铁勇士里显得非常好辨认,也是恶意容易集中的目标。 就在他端详混血阿斯塔特之时,洪索也在用视线余光胆大包天地观察面前的“佩图拉博”。 不知为何,从这手握重铸过的破炉者,被包裹在如石棺般厚重的银铁战甲中的铁之王的气息里,除了符合传闻的冷酷、威严、精密之外,洪索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奇异的违和,就像是,他不知道如何形容,但,并不令他反感。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作为一名机缘巧合之下出生在拜尔实验室中的“杂种”阿斯塔特,此刻,这场意料之外的宴会与遥远冥冥中的预感让洪索心中一动。 他恭敬地垂下眼,聆听铁之主的发言。 “你在近来的所作所为我已听闻,我认为,我的旗舰上需要增加一位药剂师。” 在洪索也逐渐开始变得震惊的目光中,以这句话为开端,剩余的内容并未浪费拉弥赞恩多少口舌,他简洁明了地要求洪索将卡兰-高尔暂时交给他的副官管理,而混血儿本人则要到铁血号上来服役,他将获得原体的私人药剂师职位,并和铁之主一起进行一次小型远征。 虽然其他钢铁勇士立刻将其当作一道命令性的委任,并且,很显然,他们设法压制住了胸中熊熊的嫉妒之火。但当机仆开始往宴会桌上上甜品时,洪索已经考虑完毕,给予了钢铁之主肯定的答复。 “我将为你实现,铁之主。”他站起身,作出恭敬的行礼姿态。 坐在首位上的“佩图拉博”发出一声哼笑,与宴者们身上再次掠过无形的战栗。 “你确实非常大胆,与我其他的子嗣不同……苏拉卡的基因种子虽然不幸落入了法比乌斯·拜尔手里,但你很有希望传承他药剂方面的才能。” 四分之一毫秒里读完佩图拉博传来的相关资料之后,拉弥赞恩字斟句酌地说道。 “苏拉卡?那是谁?” “药剂师。他曾是神殿大厅的旧尊者,已经死去了数千年。” “我没有听说过他。” “旧日的幽灵已经够多了,”原体的目光转向大胆的年轻子嗣,“我们需要做一些全新的事情,来应对这个越来越复杂的宇宙。” “您的意愿,尊主。” 在心灵通讯中,冷眼旁观许久的佩图拉博轻哼了一声,“确实是个有意思的小东西,但他的态度,嗤,从他身上我看不到丁点的敬畏,虽然理论上他身体里多半是苏拉卡的种子,可看他这样敷衍的态度并没有真的把你我当作他的原体或者父亲。”他评论道,“那个令人厌恶的驼背的手艺真是不敢恭维。” “呃你居然知道敷衍这个词……我是说,那我们最好让他早点感受到你我对他如山的父爱,免得哪天他看到罗格·多恩突然来了感觉。” “哼。他敢。” “难说。” “你……!” 拉弥赞恩耸耸肩,让机仆为所有人斟酒,与全然不曾亲眼见过佩图拉博万年前是什么德性的洪索互相举杯,一时宾主觥筹交错。 ----------------- 索尔塔恩·沃·布隆觉得现在发生的一切犹如深沉迷梦中可鄙的毒雾,从他走进大厅起,他就在努力地消化着他看到的整场宴会内容和他的基因之父如此之惊人的改变,甚至觉得自己已经遭遇了一个很有可能来自水晶迷宫或堕落的帝皇之子针对钢铁勇士的巨大阴谋。 正如万年前那样,并非第一次——有至高天的大能和可耻的背叛者觊觎他的基因之父,那一次令人憎恶的第三军团和福格瑞姆秉持黑暗王子的意志欺骗了所有人,并最终导向了佩图拉博升魔的结果。 所以这一次,又是什么?又是谁?他该相信哪个同伴? 锻石者在呼吸器下缓缓调整过于震惊的思绪。 这时他看见自己的原体举起酒杯,若无其事地宣布第二和第三件事。 第五章 一个很喜欢的回答和一个很喜欢的回答 事实证明,用餐的时候谈公事虽然不合适,但有时候也挺高效的。 洪索对于铁之主给予他的服役命令意外配合。 事实上,恶魔原体的背书极大弥补了他在其他钢铁勇士眼中的先天不足——他轻而易举地率兵镇压了一切敢于有异议的声音,把卡兰-高尔及其周边变成了一座高效而严密的战争堡垒和兵工厂。 随后他很快将自己的战帮成员安排妥当,由他的冠军奥尼克斯留守堡垒,他自己则带着达萨德拉和索尔塔恩——后者是来自佩图拉博的指定——登上铁血号履职。 这让佩图拉博的心情由阴转晴,拉弥赞恩则不然,他看起来很有些顾虑。 不过他的这种顾虑在他们与洪索再次深入交谈后大大减轻了。 ----------------- “我听到他回答‘没有’的时候觉得整个人都松了口气,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这小子还没真的开始实施恶魔子宫工程。” 拉弥赞恩毫无形象地整个瘫在新做好的原体尺寸大沙发里嘀咕道,私人工作间内现在只有他和佩图拉博一人一狗,门外守着一整队铁环。 “我真不敢相信,他在如此高强度的战斗和勾心斗角之余还能动脑子想出这种鬼东西……显然把他带在身边,让他学习如何做個*正规*药剂师是非常英明的决定。佩佩,我们得把这小子看牢点,我可不想要第二个老中医……哦,用本地语言来说,法比乌斯·拜尔。” 边牧原体占据了另一个带阶梯的高脚沙发,周围屏幕上闪烁的光把他雪白的围脖鬃毛映照成了五颜六色,无数数据板散落在他身旁和地板上——倒不是说拉弥赞恩就什么都没做,远处工作台上有一整套崭新的宠物用品,从三种间距的钢制毛梳到项圈上用的军团标志铁颅小挂坠应有尽有,从某些相当古老的物品款式来看,应当就出自某位躺平者之手。 “洪索对这件混沌造物的想法已经非常具有可行性,他此次前来正是将这个计划作为一件功绩向我献上,许多人都已得知他准备实施这项技术的消息;我毫不怀疑,在这个增加新血极端困难的地方,我那些……的子嗣会为此大打出手。”佩图拉博一边回答,一边不停歪头看着旁边的屏幕讯息,耳朵尖随着动作一颤一颤地抖动,同时爪子正试图把一团电线球拆开。 “他确实是个头脑敏锐、灵活而且运气极佳的军官,在我的军团中这是一种少见的素质,让他留在我这儿无疑会降低一部分区域的战争效率,但同时也会提升别的方面。——你为什么如此在意这件事?再怎么说,这是在梅德伦加德,恐惧之眼内部,军团的……母星。” “就因为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个人,这些组合起来才更糟糕,虽然完全不记得细节,并且再次感天动地——洪索还没着手做出来!但我很确定我们必须赶紧离开。” 拉弥赞恩咂咂嘴,“因为说不定就在此时此刻,你十三弟家那无敌的四连长已经带着战友直奔这里来准备实现一场精彩的史诗战斗了——如果这里是……,那我可不会低估这个宇宙的惯性恶意程度。并且就我个人来说,现在完全不想和这种带着光环的主角照面,毕竟我们现在也算某种可憎之物,应该。” 佩图拉博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你觉得我是可憎之物可以直说。” “啊?” 狗的脸上露出异常阴沉的表情,“我知道,你其实是这样想的,看你灵魂和我的身躯至今那糟糕的同步率。” “啊?” ”我知道你一直在忍受这一切,包括我。” “啊?“ “何必如此惊讶呢,伱我心知肚明。” “啊?” 拉弥赞恩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你在发什么癫!你的意思是我一直在嫌弃你?你从哪里得出的这种结论?不是我真不明白——我们刚刚不是在说别的话题吗?!” 狗强硬地昂着头用铁之主的高傲目光注视着他,看起来气势凌人,嗯,如果耳朵没有贴在脑袋上,尾巴也没紧紧卷住的话。 “好吧,好吧,至少你还说出来了,那让我们谈谈。”他无奈地摇摇头。 “如果有得选,谁会来这个粪坑宇宙?但来都来了——都已经是这种状态了,看看——我睁开眼就在恐惧之眼里,有一个无分混沌恶魔原体身躯,一个恶魔星球,一群七零八落的混沌阿斯塔特子嗣,一条充满了小秘密的荣光女王,这种时候,我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货还留在亚空间?嫌变混沌卵不够快?还是嫌没别的恶魔大君来抓我去当血包?当然是包袱款款去现实宇宙!没准在被‘那四个’盯上之前还能找到些保命或者解决的办法。至于投奔帝国,我不是没想过(狗重重地冷哼了一声),但我一知道大叛乱已经结束就再没考虑了,看看那堆审判庭或者其他什么魔怔人,再看看我现在的情况,你爹又不接我电话……不对,这也不行,想想高领主和审判庭,还是有极大的被背刺的风险。” 他伸手过去用一种在2K古泰拉深受各种犬类好评的手法轻柔地抓揉边境牧羊犬毛茸茸的后脑、脖颈和下巴。 很难相信一个穿着动力甲的巨人能做出这种精细控制的动作,但事实上LOGOS的超级控制中枢配合电子肌肉让这种事情显得轻而易举,力道圆如。 “……所以你看,虽然我不想留在梅德伦加德,但我也不会去你爹那边,对吧?如此明显的逻辑。况且我还有你!我们两个谁离开谁都不行,佩图拉博,佩图拉博,我需要你,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 “哼!”边牧侧目看了他一会儿,可能是在思索他说的是否是真话,也可能是后脑的顺毛手法实在是太过熟悉而舒服,最后狗的耳朵从贴紧转为放松,他的尾巴毛松弛地在沙发上铺开,喉咙里发出咕哝声。 “鉴于现在这个时时刻刻都处于腐朽过程的庞大烂摊子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对我们面临的问题有所帮助——他们不用那些难以解读的预言和特殊人才使事情变得更糟糕就不错了——你的逻辑姑且没有大问题。首先抵达现实银河确实是第一要务。” “太好了,看来我们达成了一致!”拉弥赞恩殷勤地替狗揉起耳朵根,“你不打算离开前多带些子嗣吗?铁血号真的是条大船,人手不够的话,我们如何驾驶它?” 狗正眯着眼睛享受着按摩服务,闻言用他的嘴筒子拍了一下源理之铠的铁灰色手甲。 “虚空深邃,饥饿者众。能够注视这里的大能不止一个……在虚假正确的外衣遮蔽下,筛选少数尽量可靠的人,开展必要的行动,这样的计划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才是更安全可行的做法。我的子嗣也未必个个可靠,只有铁环,忠心耿耿。——至于航行,铁血号一直处于半战备状态,目前的船员加上铁环要开动她并没有问题,唯一可虑的是出去之后我们要尽快补充一些新战士,正好让洪索来负责这件事。” “啊?为什么?下面还有大量经验丰富的老兵。” “……就因为是老兵!” “啊?” 拉弥赞恩的手甲又被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下。 “啊?” “非要我说出来吗!你不要脸我还要!” 第六章 狗狗钢达和月亮船 铁血号 原体私人工作间 ----------------- “怎么可能丢脸!你现在如此美丽、如此英俊!要我说,别说在泰拉,你在芬里斯都一定是个非常受欢迎的……” 狗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铁环应该到了,让他们进来。” 拉弥赞恩闻言装腔作势地打了个响指,两座高大的钢铁造物从滑开的房门中央鱼贯而入。 “芬里斯上没有狼,狗则只有一只。”佩图拉博简洁地说完,结束了这个话题。 他跳上工作台,指挥铁环机兵移动到他需要的位置。 自从在不能提起名字的星系遭遇那次令人印象深刻的跳帮,铁之主就只愿意使用这种由他個人改进并加入许多“小秘密”科技的智控机器人作为亲卫。 大量由恶魔原体本人直控的铁环机兵不但替代了他的原体卫队,也替代了很大一部分舰载人员的工作。 其数据量之大,拉弥赞恩自从一开始在佩图拉博的指引下,将绝大部分系统设定为加强自律模式后,就没敢再次沉入数据海,并且后遗症是干呕了很久。 “如果说我的战士们心如钢铁,那你差不多是反义词,拉弥赞恩。” “别对一个共济失调的躺平图书馆员要求那么多。” 根据他们的私下测试,佩图拉博目前的形态无法直接控制这些忠心耿耿的编程机械,只有使用佩图拉博肉体的拉弥赞恩可以用原本设计的信号回路进行预设、权限更改或细微操控,一如佩图拉博本人制造它们时候的希望。 ——虽然当事原体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真的一个后门都没留,想改造接入自己如今的信号都不行,但这话自然是万万不能承认的。 ----------------- 从铁环机兵手中接过温度刚刚好的加奶无糖雷卡咖啡,拉弥赞恩再次将自己脑海中刷新的满屏营养分析和健康警报建议丢进回收区。 随后他满意地喝了一大口热乎乎的饮料。——有个不用考虑健康问题的身体就是好。 “你把他们喊进来干嘛?” 佩图拉博斜了他一眼,不管他实际上表情多阴沉,在一只毛茸茸的边牧脸上总是不太明显。 “拆一台来做一些合适的代步机械,另一个则能拿来做我的助手——但凡你能干点正经活,我早就不用坐那个简陋背包移动了。” “唔……我看看,你确定让他们自己拆自己可以吗?我对伱这些技术和线路,呃,至少能看懂原理,谢谢LOGOS。” “……令人发指的浪费,枉你用着我的身躯,却连个简单的讲话器都做不好。我的铁环比你强多了。啧,我真是厌烦这种还要过一道中转的无效率做法。” 拉弥赞恩一边替边牧打下手一边好奇地往铁环被打开的内部看去。 “呃啊啊啊啊啊?!” “你能不要发出这种大惊小怪的鸭叫吗。把单分子手术刀和激光烙铁递给我的助手。” “你这铁环为什么还有湿件啊?!” “不然呢?来,动动你的腿,拿去泡在那边的培养槽里。” “……说真的你怎么这方面比某忠诚军团还规矩啊。” “闭嘴。” 一阵叮叮当当拆拆组组之后,佩图拉博拥有了一架类似无畏结构的改造型专用机兵。 其原本的中枢不但保留了部分自律辅助功能,还被改装成了一个带可拆卸头盔的乘员舱,刚好用来容纳边境牧羊犬大小的身躯,从外表上看,扣上头盔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狗在拉弥赞恩充满惊叹的夸奖里满意地从头开始甩动身体,把毛皮上沾到的金属灰尘抖落,随后摇了摇尾巴,昂首阔步地跳进驾驶位,并合拢乘员舱开始测试性能。 速度、反应、火力等测试的结果勉强能够接受:这架自律步行机械除了强大的火控和武器系统外,还被加装了一系列维生装置和手打输入式讲话器,目前拥有两套可替换外壳,一套可以混入铁环卫队的智能机兵外壳,还有一套可以在需要的时刻让牧羊犬伪装成一台古老的蔑视者无畏。 至于为什么还得加个无畏选项而不干脆伪装成机兵……就算是佩图拉博也必须承认,一台独立行动的憎恶智能在必要时很难和其他人正常沟通,即使混沌也是如此。 在雕刻无畏外壳的名字时,佩图拉博沉吟着刻上了凯铎莫(Kaidomo)。 “这是谁的名字?”拉弥赞恩好奇地问,他回忆了一下所知的钢铁勇士,似乎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 “……你没必要知道。”佩图拉博面无表情地说,同时飞快地把这个名字和伪造的履历加入大数据库,“现在这台无畏被标记为在机库沉睡,下次有需要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假装唤醒了。” “恭喜,恭喜你有了带替换皮肤的新钢达……不,新代步动力甲,佩图拉博。另外,我已经按你的要求向舰长传输了航行数据。” 被强硬要求打下手并观摩学习全程的拉弥赞恩用指尖小心地揉着眼皮。 “你以前管这么多真的不累吗?就算大部分都改成了自律监控模式,但是每分每秒脑袋里和视觉界面流入的信息实在还是太多了,弄得我一直有种想打瞌睡的犯困感。”他嘀咕着喝下第九杯热雷卡咖啡。 “‘我’的身体根本不可能这么轻易感到疲惫。这是因为你的灵魂不够刚强而造成的衰弱幻觉,你需谨记:内外皆钢(IRON WITHIN,IRON WITHOUT)!” 边牧佩图拉博的棕褐色杏仁眼再次射出了如新星爆发般炽烈的、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狗狗星星超亮眼真的很犯规,我是说,你对自己现在多迷人又可爱一无所知。” “迷人和可爱从来不是我的可选词条。”狗非常冷酷地说,“别()()()的像福格瑞姆一样说话。” 他低下头打开数据板,开始在名单上点点选选。 “在恐惧之眼里度过这么久,就算是稍微可信一些的人也已经不多了,况且如无必要的人都不需带。索尔塔恩他们姑且问题不大,洪索……确实很有生存的智慧,他这次没有把那些无生者和乱七八糟的东西弄上船。接下来,我们将跃出恐惧之眼,然后找个地方补给。铁血号需要补给的地方有很多,战士、水、各种材料……” 第四原体(的身体)靠在沙发里摇晃着咖啡杯,听到这话做出个遗憾的姿势。 “可任何一个帝国世界看到铁血号都只会送我们先吃一轮轨道防御射击,然后开始拼命摇人——哦,用本地语言来说是呼叫任何在附近的海军、修会和战团。难不成我们要找个黑机械教铸造世界?那地方的船坞维修只会让铁血号看起来像个更引人注目的帝国海军火力靶子吧。” “那种地方当然不行。铁血号必须要用些非常规手段才能伪装,我一点都不想让那帮总是喜欢加上鬼迷心窍的改动而且手艺粗劣的维修技工接触到。对了,那个帝国导航员何时就位,我没有在关键位置监测列表上看到他。”狗坐在他的新驾驶舱里用爪子敲敲打打,尾巴时不时拍打两下。 虽然嘴上不承认,但无疑有个不必抬头看人还能用狗爪操纵监视船上每个人的东西让佩图拉博心情保持在良好状态。 “嗯哼……我还没有去看过他,不过洪索说他有办法让人乖乖就范。” “虽然他对他的基因之父非常不恭敬,但洪索确实是个有办法的战士。”牧羊犬狠狠敲了一下输入器,仿佛那是某个人的胸腔。 “对了,”拉弥赞恩突然坐起身,“你这恶魔躯体能在现实银河……” “我所暂时居住的这个四足形态身体能够作为锚点以及……”佩图拉博头也没抬地回应道。 于是原体的身躯又缓缓地陷入沙发的怀抱,边牧的后半句话也变成了听不清的嘟哝。 “我们先去这里。”他用爪尖敲下几个按键,挑选出一份往某个边缘星区交易港的航行路线图。 “我看看,距离倒是合适……但你确定一艘荣光女王级战舰能大摇大摆出现在这种地方?” 边牧佩图拉博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种诡异的表情,拉弥赞恩很确定这个表情是得意的笑容,因为他的耳朵兴奋地竖起,尾巴在摇动。 第七章 到港口不下船走一走怎么行 朦胧星域 卡利西斯星区 边缘无面贸易港 ----------------- “真不敢相信你居然做到了将船的‘一部分’通过特化的物质走廊‘沉’进口袋空间这种事。” 再次坐在铁血号的舰桥上,看着沃特舰长一如既往沉稳地指挥只有原本六分之一大小的舰船堪称教科书式地侧方停靠进泊位,拉弥赞恩在心灵通讯里毫不掩饰自己的赞叹。“我还以为这是太空死灵独有的空间技法。” “那当然。我可是佩图拉博。凡夫俗子的见识怎能与我匹敌一丝一毫?” 佩图拉博嗤笑着,他的声音无意中显示出一种饱含居高临下感觉的傲慢怜悯,尽管从意外发生以来绝大部分时候他有意识地将它们克制得很好,但发自肺腑的赞叹夸奖却会让他泄露出真实情绪。 他在背包舱里得意地竖起耳朵,耳后长长的聪明毛扫过仪器表面。 “你不会以为我在恐惧之眼里这么久,就只是在造房子和机器人吧?” “为我的失礼自罚一杯。”舰桥上的人们听到恶魔原体如此说,目睹他举起手中的咖啡杯朝着虚空遥遥一举。 洪索与达萨德拉在三分之一秒内飞快地交换了数个眼色和几十条信息,艾哈林和索尔塔恩在一旁紧握武器沉默不语。 就在不久之前,作为原体最新宠爱的近卫军官,除了每个人都收到一套装饰雕刻精美到可疑(甚至有纪念绶带和量身定做的个性化小物件)、涂装成银色和黑色的崭新精工MKIV动力甲(闪闪发亮!但为什么是银色和黑色?),和一把适合他们职位的精工双联腕枪作为履职礼物之外——据说老兵们没敢立刻穿上这些来自基因之父的珍贵礼物,而是观察了很长时间。 尤其是索尔塔恩他们还偷偷摸摸对这些礼物进行了针对性的混沌式驱魔——在惶恐不安的气氛公开扩散之前,钢铁勇士们终于接到了跟随原体出发后的第一件任务:在这個位于星区光晕边缘的黑市港口上弄到佩图拉博清单上列出的原材料和资源。 包括但不限于金属、燃料、食品、淡水和人口。 至于他们要如何完成这些任务,这就不在佩图拉博和拉弥赞恩关心的范围内了。 因为现在他们两人正在港口遛——逛街。 这个隐蔽、繁荣且远离帝国中心的非法贸易港是一座完全符合任何人对“太空贸易黑市”这个名词想象的环状空间站。 空间站的整个主体结构带是一座真正的庞然大物,它围绕着一颗淡蓝色气体巨行星转动,如星轨般链起后漂浮的轨道站上一部分设施已经废弃,但剩下的部分被多年来的修修补补变成了一座差强人意的船坞和复杂扭曲的一系列城镇。 街道狭窄,两侧有着扭曲幽深的维修巷和通风井,时不时路边就有摆摊的行商或卖力吆喝或安静地等待买家。来此做买卖的访客和交易者则多半遮掩身形,来去匆匆。 拉弥赞恩在佩图拉博不情愿的指点下脱去绝大部分的源理之铠部件,只保留了几件特殊物品、随身武器和护盾发生器,即使如此,他的体型和高度依然十分引人注目。 所以他在工作室仓库里的幻影迷彩和其他伪装中挑来拣去,最后为自己选择了一件做成机械教神甫外形的混合动力罩袍。 火力强大、用合成音说话、非常合适掩盖身形而且可以不用自己走路。 “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容易犯懒。如果是以前,此等懒惰之罪行足够我把你拆开杀掉八遍。——当我能够收回身体的时候但愿它还能正常运作。” 佩图拉博坐在为了这次遛——逛街伪装成机械教堡星机兵(临时替他在胸口涂了一个机械教标识)的专用铁环里跟在他身旁,沿着街道前进,狗一边嘀嘀咕咕一边在驾驶座上摇着尾巴,并下意识地把嗅觉传感器开到最大—— “别这么说……我有种预感我们会发现意外好东西……你看!” “这种凡人的冷贸易黑市能有什么……” 狗的声音停顿了0.1秒。 “哦。该死。” ----------------- 尤利乌斯是一名年轻的未竟者——这表示,他曾经有很大的希望正式成为帝皇的死亡天使,为帝国之大敌带去愤怒和毁灭。 而如今对他和他的同伴们而言,干净利落的死亡,可能是众多未来中最仁慈的一种。 之所以说是“曾经”,那是因为他们已经一无所有。 没有老兵、没有母星、没有载具和补给、连荣耀的战团称谓都被剥去,自然也没有药剂师兄弟来为他们做完剩下的手术,这群年轻人都还没有动力甲,实际上,连所有十九道改造手术流程都未完全实施完毕,他们是一群半成品,一群流浪者,一群……奴隶。 他在嘴里苦涩地咀嚼着这个词汇。 他们当时正在一颗被灵族海盗攻击的星球上进行自己最后的远征,在最后的长者暨战团长的带领下。 从背后的暗影中卑鄙地冒出来袭击和绑架他们的,是一队可憎的异形捕奴者,他们反抗过,但很快就结束了,奇迹般的,一个人都没有死。 也可能是因为他们的战斗武器实在是过于简陋,以至于对方除了围捕怒骂着反抗的长者,将他切割放倒之外没有费多少手脚。 他们被捆起来,扣上口枷,丢进特制的容器放进货舱,还没有来得及离开地表。 之后发生的动静过于混乱,似乎是捕奴队又遭到了别的存在的袭击。 直到一切归于寂静后很久,货舱门被打开,他看到了人类的面孔。 那时候,他以为这是结束。 但,这只是苦难新的开始。 ----------------- 尤利乌斯带着阴暗的怒火将视线投向奴隶商人,他至今还记得要求对方释放自己和战斗兄弟的时候,这个年老的行商浪人颤抖的手指和脸上复杂的神情。 “我很抱歉。真的,我很抱歉……但卖掉你们,我就能在最好的花园世界和家人团聚退休了。” 所以。 所以这就是他们被捆绑着放在这里,犹如货物一般被拿出来贩卖的理由。 嘴里苦涩的感觉更清晰了,口枷阻止了他湿润自己干燥开裂的嘴唇的尝试。 虽然迄今为止蒙帝皇庇佑,他们还不曾分散过,但看起来好运就要离开这支不幸的战团的最后遗孤们了。 盖因此刻—— 一名打扮得像是某种沙漠星球贵族的女性正颇感兴趣地走过来,对他们挨个挑挑拣拣。 这是位十分引人注目的艳丽美人。 她个子高挑,有着雪白的肌肤、鸦羽色的长发,头戴一顶宝石与黄金打造、式样特殊的高耸花冠,诸多金饰装点着她富有光泽的珍贵织物长袍,浓郁黑色眼线勾勒出她极富异域风情的眼睛形状,并在眼尾拉出一抹独特的长度,让她深蓝的瞳孔显得神秘而灵动。 从她兴致盎然的表情来看,明显地她对这群异乎寻常地健壮高大的奴隶很有些购买意向,但她不打算买走全部。 捕奴者捆绑的手法非常老练,尤利乌斯只能用眼睛愤怒、忧愁又苦涩地看着女人纤细有力的手指抓住伙伴的头,强迫他们抬起下颌,好让她查看他们的相貌和牙齿。 女贵族的鞋跟笃笃声敲打在地面上,也敲打着每个人的心,她像挑选大牲口一般挨个挑选着,即将被迫分离的悲愤无奈感染着流浪者们,被选中的人也以同样痛苦的眼神回望着囚笼里的其他人。 他悲恸地闭起眼,情真意切地为所有发生的一切祈祝与哀悼。 ----------------- 某种庞然大物的降临卷起了以太微风的涟漪。 一些深沉可怖之息被吹拂到他鼻端。 金发的未竟者霍然睁开眼。 自冥冥中莫名传递而来的恐怖威压。 某种玄奥磅礴的存在攫取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仿佛现实的边界也被无形之物压缩。 虚空张开了大口。 灵魂亟待被填补。 又来了…… 这种感觉…… 尤利乌斯的眼珠在眼眶里高速震颤,他的颅骨变得滚烫。 寒冷的风追逐嬉笑着穿过长长的弯曲通道,拍打在人们身上。 路过的行人裹紧了外衣。 他扬起头望着人群,急切地搜索着带来压迫感的目标。 但……怎么是一位机械神甫……机兵……不可能。 这种感觉……?对应不上……? 等等!这是位红袍的机械教士! 不管怎样,如果被他买走…… 第八章 逛黑市买奴隶是不可不尝的一环(并不是!) 卡利西斯星区 边缘无面贸易港 通讯监控半径:1.35天文单位 -物资采购进度:81%; -曼德维尔点监测到疑似审判庭船只跃出;持续监控; -本地(此处使用密码)活跃度中等; -各单位暂未与异形发生遭遇战。 -各单位暂未与帝国发生遭遇战。 ----------------- 巨大的淡蓝色气体行星运行在轨道的另一侧,恒星投下的反射光在空间港的结构上凸显出深深的阴影。 寒风持续凌冽。 路过此地的人都不自觉地低下头,沿着路边行进。 犹如从通道一端的阴影中升起的深渊一般,伴随齿轮的咬合咔哒和排气孔的喷气声,拄着巨大动力权杖的机械教神甫走上前来。 红色的长袍边缘饰以平铺齿轮形状的图案,长袍十分宽大,遮盖着看不清数量的金属触手和附肢底盘,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结构看起来在支撑其庞大的机械化躯体行动。 低垂的兜帽下燃烧着十数点莹绿色目镜光芒,它们透过金属面具和奇怪的轨道声令人不安地不断移动、聚焦着,每个被这种视线注视到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地改换身体的重心——就像被巨大的蜘蛛盯上的猎物会想要本能地逃跑。 接着一个动静——一个仿佛用一点点将死者的临终呼吸、狂信者的疯癫喃喃自语和博学者的冷静陈述混杂在一起的电子合成声可怖地响起。 围观的行人又匆匆离开了几個。 “哦……看啊,这是什么,令人惊叹=发现,感谢欧姆弥赛亚赐予我们=荣光。——这就=全部了吗?” 奴隶商人此时谨慎地上前,恭敬地行了个礼。 “是的、是的,尊敬的大人……”他咧开嘴,搓着手,“一共三十个,都在这些货箱里了,请不用担心,他们已经丧失了帝国认证和庇护,不会为您带来什么大麻烦……都是顶顶好的货色!请看,即使在卡利西斯也是稀罕的珍品,三十个已经做完过半改造手术的候选者!” 围观者中响起阵阵惊叹和议论。 “嚄……确实。啊,我想这份礼物会有人很高兴=收到。那么让我们来看看……” 第四原体甚至没有来得及细看货箱中的内容,但是对贪婪凡人居然敢于向超凡战士们伸手的行为,他意外地深恶痛绝,使用数十种语言混合的恶毒诅咒词汇嗷嗷汪汪地回荡在心灵和现实通讯中,拉弥赞恩不得不把它们立刻划拨到回收区块,同时用临时权限锁死了佩图拉博座驾的通讯、武器和动力系统。 “你居然还打算老老实实的交易而不是立刻给这个可悲的臭虫一个他应得的惩罚?!”狗在座舱中咆哮着,整排犬齿露出,肌肉绷紧。 “……低调,佩图拉博,低调。” “立刻放开对我的锁定,拉弥赞恩·卡洛西尼,我的耐心极为有限。” “嗯嗯好的好的,回头就放,狗狗不要多管人类的闲事,啊,乖,等着我。”拉弥赞恩急于去交易的口气听起来就像是在说“乖狗我去买菜你在这里等我”。 “你怎敢!!!!我要杀了你!!!!!!”佩图拉博听起来随时都会血压爆炸,“我要把你活活拆散了分进一百个宏炮里再活着发射出去!!” 但是一只狗狗再生气又能如何呢?另外气得满地打滚咬工具扳手的牧羊犬真的很可爱。 拉弥赞恩微笑着这么想。 ----------------- 当交易双方终于以一个大家都满意的价码谈妥条件之后,机械神甫颇有些趣味阑珊地让奴隶主把货物们送去自己的船上,围观者也议论着随之散去。 “赞美您的慷慨!大人!愿万机之神永远保佑您!我早就注意到了,新靠港最大的那艘船!她确实是一件真正的传家宝!她叫什么来着?是的、是的!天命钢铁(Manifest Destiny Steel)……号?”报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老奴隶商人的声音有了个明显的停顿,“这……真是个好名字啊!我这就安排人手替您送过去。” “等一下!” 声音的主人吸引了所有在场者的目光。 “哦?看来有些东西似乎没有=你说得=完善。” 重达数吨的钢铁教士背负着能量管转动身躯,仿佛某种上半身直立又佝偻的巨型爬行生物或是昆虫,其中两根机械臂顿着手中的齿轮动力权杖,他密密麻麻的金属附肢和触手在袍子下蠕动,发出咔哒咔哒的动静,机油、钷素、冷却液和生物质燃烧的产物混合成难以形容的化学气味刺激着在场的生者。 数十道莹绿的目镜视线,瞬间聚焦,落在货品的脸上。 “伱有=30秒的发言时间。” 奴隶商人的脸色变得煞白,他极为不安地晃动着身体,似乎想要开口,但一根有意无意划过他眼前的钢铁触手又让他闭上了嘴,汗珠从他尚未做过改造的三分之一人类脸皮上不断地冒出来。 刚刚喊出声的年轻奴隶吐掉嘴里被咬碎的封口残渣和鲜血,为了咬坏口枷出声,这个坚韧的青年大约是碎了几颗牙齿,但当事人并不在意。 他有着短而微微卷曲的浅金色头发和晴天一般的蓝眼睛,即使是来自基因之父的馈赠让他的骨骼和肌肉变得宽阔健壮,也无损其身姿容貌的端正挺拔。 只细看了一眼,佩图拉博就皱起了他毛茸茸的嘴唇,露出犬齿,“虽然这张脸和那个鼻子翘上天的阴谋家相似度至少达到了百分之九十六点二,哦,完美肉体基因彩票,啐,但这群废物毫无疑问都是那块又臭又硬的石头的破烂小崽子,烧成灰我都认得出。” 认出这批未竟者所使用的基因种子来源的同时,恶魔原体立刻恢复了一贯的口吻,“你真要买的话,他们没有种子腺……哦,现在我们也不需要种子,那么他们唯一的用处就是扔给洪索当手术练习材料。” 拉弥赞恩没说话,他想到一些数据,怕自己开口发出的笑声会让某人恼羞成怒。 这时候奴隶开口了,他被捆绑着,而且因为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显得有些生涩,但他坚决又果断地做出一个祈求的垂首行礼姿态。 “请您,我请求您把我们的长者也一起带走。” “哦……?”蜘蛛多瞳般的莹绿目镜光点聚焦在已经脸色发青的奴隶商人脸上,冰冷的机械触手蹿上他的脖颈,“你说过=所有三十个都在这里了。你=欺骗?” 奴隶商人在堡星机器人开始激活武器系统之前以自己平生最快的语速口齿清晰地大叫起来,“还有一个是个残次品……!他甚至都没了手脚!所以我没把他算进去!” “所以你就把我们卖掉,把战团长留在这里等死!”小伙子愤怒地吼道,他的胸膛起伏着,饱满的肌肉鼓起,将绳索绷得很紧,看得出如果能挣脱他一定会一拳揍在奴隶主脸上。 “他又老又残废!他本就快死了!这里根本没人能救他!” “哦……?”犹如千百个被折磨者临终呓语般的电子合成音在他们头顶响起,这次夹杂了少许重新提振的趣味,“所以,战团长=?嚄……” 在场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收紧了肌肉。 虽然对他们口中的状况有所准备,但真正打开货箱看到老兵的状况时,拉弥赞恩和佩图拉博还是十分吃惊,他居然还活着。 老无畏的羊水舱显然是被暴力拆解拖出的,上面到处是切割痕迹和裂痕,实际上只有少许浑浊的营养液还残留在里面,正如奴隶商人尖叫的那样,他残留在其中的肉体只是一个头颅、肩胛骨到半截胸椎的部分。惨白的骨板遮掩下隐约可见微弱搏动的心脏,剩余的脊椎延伸到腰部,神经缆线和维生接口密密麻麻地分布在暴露且发炎的创口上。 实际上,如果不是阿斯塔特的生命力远超过凡人,他几乎可以算成半具发臭的腐尸。 所有外置传感器在初步扫描后给出的医疗评估结果均是极危。 在尽量不去理会心灵通讯中佩图拉博的一些很糟糕的低语后,拉弥赞恩操纵机械神甫的庞大外壳转向战战兢兢的奴隶商人。 第九又三分之一章 军团?战团! 卡利西斯星区 -采购进度108% 天命钢铁号(铁血号) 药剂师工作间 ----------------- “你居然就那样饶过了那个下贱、野蛮、贪婪、愚蠢、该死的凡人!赠品!你怎么还说得出赠品这种话!” “这奸商卖东西短斤缺两不说假一赔三吧,赔两倍不是理所应当么,你这时候不讲求性价比了?这趟采购物超所值,你懂不懂购物?——还有我肯定这比杀了他还让他痛苦,相信我。” 当洪索接到召唤赶回他崭新的工作间时,见到的就是原体、铁环与他们身旁数十个整齐的货箱。 他的原体已经卸去红色的机械罩袍,穿着一身便服矗立在那处。 在洪索看来,“佩图拉博”的装束可能源于自己从未见过的母星。 密集的黑色生物数据线缆代替了原体的头发,在脑后被扎成一束,诸多金色与银色的接口仿佛是某种新奇的发饰,湖蓝色的纤小电流隐藏其下,细碎地闪烁着神秘的机械微光,特殊幻觉迷彩让原体看起来与往日相比整个缩小了一些,大约比普通阿斯塔特高出一头半。 “佩图拉博”的身躯强壮敦实,被多层复合材料织物长袍和银鳞状的披肩包裹着,披肩连接处扣着一枚脑后有光冕的颅骨面具造型别针。 一掌宽的腰带上除了装饰着合金颅骨面具、数個小型静滞立场匣,还挂着一把遗物手枪、一把重力锤和一些零碎的他叫不上名字的武器或工具挂饰。 古老又新奇,而且意外很符合洪索的审美。 审美,他暗自思忖着,又是一个从记忆深处被捞出来的词汇。 实际上,和他曾听到过的传闻和以为会发生的不同(虽然从达萨德拉到艾哈林都看起来如临大敌)。铁血号上的生活是他从未体验过的舒适轻松(?),铁之主——原体——父亲也博学又和蔼(?)。 他的动力甲、武器和器械背包如今每天都被维护在最佳状态,军官食堂随便什么时候去都能够提供食物和饮料,冷热随人,而且味道在恐惧之眼的各种食物排行里可以称得上十分美味。 洪索第一次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坐在食堂(同时保持极端警惕地)吃掉了整整八块人头大的火烤肉排和九碗放了足量元素陶钢盐的氨基麦片粥,并打着嗝要了六大包可吮吸式甘油三酯凝胶——居然还是冰镇苹果桃味的!以自己的拳头起誓,这是他吃过最好吃最营养的食品。令他不自觉地真诚高呼赞美钢铁、赞美铁之王! 铁血号上的角斗笼和训练室显然出自一种天才的设计,结构结实安全而宽敞,和他以前见过的都不同,就算是坏掉的机仆临时堆放处也永远保持着整洁——和他曾见过的帝国那边也不相同,他思索着比较,更为……更为典雅(又是个新蹦出来的词汇)、明亮、富有秩序。 在任命之后分配给了他药剂师专用的套间,实验间、手术台、培养室之类一应俱全,他的个人卧室里现在还挂着原体画的画,每个近卫战士都有不同的一幅(尽管老兵们收到它的时候脸上担忧的样子几乎掩盖不住),洪索很喜欢这幅画描绘的以银河为背景的灯火辉煌的巨大浮空要塞,它有一种恢弘又厚重的亲切美感。 之前走在通往原体召唤之处的路上,确认附近没有其他人之后,洪索曾隔着动力甲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除了状态更佳的肌肉,上面还多了一层很不明显的脂肪——发现他虽然自信能在尔虞我诈而且要命的同伙、恶魔和混沌战帮之中杀出一条通天血路,但他可能还是更喜欢现在这样的氛围。 想到近来其他人的忧虑,他耸耸肩,生活如意,所以哪个混沌大能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 走神的时间不过一瞬,通过了近处的数个安检扫描之后洪索抵达了汇合点。 “赞美您,吾主。” 原体正在等待他,身旁众星捧月般拱卫着一队铁环,其中还有一名看起来有些激动,虽然机兵理论上没有情绪,但洪索就是觉得它很激动。 这时“佩图拉博”的脸孔转过来,洪索注意到他基因之父的肤色和眼睛相较于从前,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类”,莫名地,犹如一缕阳光渗入黑色的密林,他从出生起便浸透在阴谋与暴力中的心灵也罕见地分享到一丝欢欣。 “啊,你来了。”一个物体被抛掷过来,洪索本能地做出防御动作,然后在那工具掉在地上之前接住了它。 这是一把适合阿斯塔特尺寸的动力剪,“来,一个个开,小心一点,然后你的新练手材……不,新弟弟们看起来非常不安呢。” 岂止是不安。 洪索暗自忖道,这群带着帝国臭味的小老鼠们精神高度紧张、恐惧和其他情绪混合的新鲜味道,任何一个老兵在十公里外都能闻见。 他抽了抽鼻子,半成品的恐惧气味比完整的阿斯塔特明显得多,实际上,混合气味因子的浓度提升了百分之四十点五,这虽然不意外,但倒是能作为一个新的确凿数据来记录。不过这里为什么还有一股奇怪的动物气味?这箱子之前用来装过别的吗? 他利落地切开束缚带,从里头扯出一个新兵。 对方在看到他白色的药剂师涂装时眼前一亮,又在看到他的战团徽记之后便吼叫着要冲上来与他战斗,被新任药剂师无情地一巴掌扇到了地面上,接着一脚踢进旁边的隔间。 大胆的尤利乌斯作为那个一开始的发言者,被允许聚拢他的同伴。 三十名伤痕累累饥寒交迫的未成者站在工作间隔间的一角,结成防御阵型,警惕地注视着这两个过于可疑的陌生星际战士(?)的一举一动。 拉弥赞恩摊开手直起身,让他们更好地看清楚自己的身形,虽然被丢进隔间之后他们就注意到了他的身高,但低低的吸气声依旧此起彼伏,许多道警惕、紧张又不可思议的目光在洪索和他身上来回移动。 “嗯……我不想废话太多。”他沉吟了一下,一旁那个奇怪的铁环机兵又在发出诡异的动静,洪索不由得又看了它一眼。 “如伱们所见所闻,不论之前曾属于哪个战团,目前尔等隶属于我们银色颅骨(SILVERY SKULL)(洪索的表情扭曲了一下)战团。或许等你们成为了新血我会有兴趣了解一下你们的过去。这是洪索,”他指了指身旁穿着崭新药剂师动力甲和医疗背包的战士,“我们的新药剂师,而你们的任务就是配合他做检查,治疗,并在这里完成剩下所有的改造手术,直到你们被编入第十连。”他满意地品味着人们脸上的情绪变化,“开饭时间是九点,十五点和二十一点,要遵守行动规则,违反规矩会被带走做成机仆,至于逃跑不建议你们尝试。就这样。” 他朝洪索看了眼,后者立刻领会意思,按下按钮,隔间顶部伸出了一排沐浴喷头,开始朝人群泼洒清洁剂和热水。 “等一下,长者,我们的长者,您把长者带去哪里了?!”隔着合金栅栏和厚厚的水蒸气传来一个声音,接着钻出一个湿漉漉的金毛脑袋,又是尤利乌斯,其他人仿佛默认了他的领导,啊,有趣,有趣的小伙子。 “又是该死的有趣!你今天说了多少个有趣?!你是不是被那个蓝色软体动物入侵脑子了?!”佩图拉博气急败坏地在心灵通讯里咆哮,并愤怒地捶打被锁死的操纵台。 “正相反,我觉得我们渐入佳境了,”下意识摩挲起下巴的拉弥赞恩如此回答,“不过如果我没认错,我们现在不能让这位长者醒过来。” 洪索之前已经将昏迷的老兵从他残破的铁棺材中取出,进行了必要的清理和给药,他的伤势比想象的严重许多,但新任药剂师反而因此精神大振,他连夜研究了自己所有的新设备和工具,并很快熟练地运用了它们。 药剂师指着放在中央的一座羊水医疗舱,将舱壁调整为透明,露出悬浮在其中的老兵残躯,“你们的长者在这儿,小子,另外对战团长说话不可如此僭越。” 佩图拉博一边在对拉弥赞恩魔音灌脑的时候一边抽空评论了一下,“灵活机变,这很好。” 另一头,拉弥赞恩正在哄骗——嗯,虽然有些出入,但佩图拉博认为,他就是在现编故事哄骗尚对宇宙中的真实了解不多的尤利乌斯他们,让新兵们相信,他们最终被一个和战团有合作关系的机械神甫顺手买回一条刚刚从蛮荒边缘归来的远征星际战士的船上,要面对的绝不是帝国的大敌,只是多年不在帝国疆域所以稍微有些消息不灵通以及装备比较复古的战斗兄弟,这让许多精疲力竭的人神经微微放松。 软弱凡人的多此一举。佩图拉博一边听着,嗤之以鼻,并开始检查基因种子库存,进入催眠训练的时候洗脑程序会完成一切的。 拉弥赞恩正在乘胜追击,“……目前你们的长者虽然活下来了,但他的身体状况依然不容许他马上被放入战争机器,这个医疗羊水舱就放置在这儿,人人都能看到我们努力地救治了他,中间没有半点混沌污染……即便你们还需要进行远征,为何不加入我们呢?这能更好地为……祂服务。” 最终,等了很久也没能等到长者醒来的新兵们开始激烈地争辩,尤利乌斯力排众议,认可了拉弥赞恩有关“可以暂时在这儿养伤和进行治疗”的建议。 毕竟首先,改造手术的合适窗口时间很宝贵,而且自从他们离开母星,已经许久没有获得应有的食物补充、医疗检查、催眠和药物治疗了,许多人的状况非常不理想。 “我们都是帝皇的货币,我们的价值仍未实现,我们的历史不应当被遗忘。不管你们怎么想,”他天蓝的眼睛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我认为首先要让我们和长者都活下去。” 洪索觉得这小子很对他胃口,决定第一个拿他练手。 在把这群崽子再次用浓郁炖肉、氨基麦片粥和大量的维生素药水喂饱并赶进新的宿舍休息之后,“佩图拉博”转过身,冷酷的眼睛盯着洪索,“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吧?” 战争铁匠——药剂师洪索咧开嘴,那被伤疤永恒定格在他脸上的冷笑显得如此真心实意。 第九又三分之二章 *由于遥远又迟到的尖笑而模糊的标题* 朦胧星域 卡利西斯星区 虚空航道 巴赫忒·沃特在钢铁勇士旗舰上服役的年限已远远超越了一般凡人的极限。 有许多人相信,沃特其实已经化为这艘战舰真正的一部分——因为舰长确实也无法离开他“生长”着的指挥王座。 因此他像是某种活化石一般经历过许多不可思议的大事件,甚至在原体的前任三叉戟全部阵亡或是离开之后,他仍然伫立在舰桥上,一如既往地忠实驾驶着铁血号。 但是最近几天他接到的命令有点过于超过了,以至于维修机仆必须常驻在舰桥,好替舰长的思考模块不断补充新的冷却液。 原体认为他们这次远征是一场隐秘的特殊行动,因此需要伪装,是的,他可以理解,毕竟那种他之前也闻所未闻的高超技法竟能做到把铁血号“折叠”成一条普通退役月级驳船,而且并不影响其内部的日常使用,此等奇迹之伟力真的是只有原体能达到的神乎其技。 所以,铁血号——如今叫做天命钢铁号,比起“折叠”成月级这种大事,被加上额外的装饰、涂装、假船名和假识别代码这种事情他也是可以接受的,对于重新装修食堂和其他公用设施他乐见其成,毕竟肉眼可见船员的士气和效率都大大提升了。呃,但是有必要做到所有人的制服、动力甲涂装、人员记录和舰船内装都要改变的程度吗? 还有这他(哔——)是什么?一个伪装用的国教教堂?!钢铁之主在上啊,这见鬼的东西早晚会被铁血号吐到宇宙真空里——维修机仆的监测灯光信号变成了橙红色,它举起机械臂开始朝指挥王座注射冷却液。 很显然船上为数不多的钢铁勇士们也是这么想的,现在整个铁血号几乎就像一个大型真人快速反应训练场,除了教堂的内装经常需要维修之外,传感监控显示不止一個穿着新涂装动力甲的家伙在拐角或者电梯差点被同伙反射性地爆头,直接导致某新任药剂师的战地急救经验等级肉眼可见地蹭蹭往上涨。 他甚至怀疑其中几桩事件有些借题发挥。 况且……舰长沉吟着,看了眼铁血号的舰载数据库里有关银色颅骨(SILVER SKULLS)战团的记录。 睿智因而长寿的沃特舰长缓缓地摇了摇头,决定不去想那么多。 ----------------- 洪索把医疗目镜推到一边,结束了对老无畏的今日疗程,并再次把镇静剂的给药量调整到最大安全限度。 他很满意自己的手艺,对方的身体虽然只剩下这么点儿,但他还是尽力替对方把皮肤该贴的地方都贴上了,看起来好多了。 新任药剂师又看了眼刚刚结束了假死脑膜植入手术,正在接受催眠训练的新兵们,三十个排列整齐的睡眠舱闪着莹莹蓝光,沉思者发出嗡嗡的轻响,监测仪器表明虽然有些小的波动,但无伤大雅,他们的身体和从原体那儿领到的这批器官种子融合得不错。 他拿起数据板,写上今天的检查报告并发送,又走到另一头的无菌医疗间的培养槽前,按着原体送给他的《(数据删除):如何成为精英药剂师的详细指南》上的介绍,仔细检查下一批要植入的色素控制球的发育情况。 一切都运转良好,于是药剂师收起手腕上的医疗设备,拿起桌旁的手术刀片,仔仔细细地擦拭起来。 忽然间,他以和体型不符的灵活度骤然扭转身体,臂甲上的精工双联爆弹怒吼着对着某个平平无奇的墙角喷吐出死亡的风暴,那似乎什么都没有——但隐藏在弹幕中后至的分子刃手术刀切下了一片薄薄的衣角,霎时间,警报声和警告灯光此起彼伏,铁环卫队从门口和隐藏通道涌入—— ----------------- 埃梅努特悄无声息地在自己的灵能伪装下移动。 自从在黑市港口看到那奇特的科技神甫,巫师的注意力便即刻从这些半成品上转移到了对方身上。 那个机械教士身上散发出的秘密与知识的气息简直是香甜而肆无忌惮。 于是巫师从半路上就跟踪了运送奴隶的货车,轻而易举地抵达天命钢铁号的货舱接驳口。 看似松懈的守卫实则异常严密,这让埃梅努特更确定这是一趟值得的探险。 在临近装卸尾声的时候,跟踪者到底是耐心地等到了一个机会,有一个凡人好奇地往前走了一步,一瞬间挡住了某个传感器——巫师无声地滑过货箱的缝隙,超凡的思绪向前敞开,犹如树木伸展着枝桠,尖端的嫩芽在以太之风中微微晃动,觉察着其他的灵魂和耳目,灵能轻纱同时隐藏了女人的身形,使巫师的身体肌肉扭曲到一个非正常的程度,赶在触发传感器和机械守卫之前化作一阵闪电般的幻影,从常人不可能进入的缝隙如猫一般流进了这艘船。 这艘船不对劲。 从货舱潜入船内半个标准泰拉时之后埃梅努特非常肯定地得出了结论。 这艘船绝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退役月级改装船,虽然它的内部正在整修,但显然并不是因为受损,就在方才,埃梅努特发誓绝对在以太微风中的灵视里看到了至少两队全副武装的阿斯塔特带着堡星机兵按巡逻队列走过。 机械神甫的出现还能勉强解释为跟随行商的考古学考察,但巫师没有听说过哪个近来出没的行商浪人能富裕或有权势到凑出整队整队装备精良的阿斯塔特和堡星机兵作为巡逻队。 埃梅努特眨着眼,回忆着看到的涂装,最终从浩瀚的知识洋中提取出了名为“银色颅骨”的知识,但是为什么违和感愈发强烈了? 神秘未知的喜悦引领着女人沿着通道前行,以太的轻纱环绕着巫师,如此之多的反灵能场和极不友好的报警装置令其好几次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才能继续移动,然而这般严密的防护反而使求知者的好奇心愈发炽烈燃烧,巫师默念着知识密教的箴言从通风口以猫咪的轻巧动作落入一间船舱。 眼前所见这是!!新血居然可以如此制造和二次完善……电光火石之间,入侵者的好奇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瞬间的愉悦感几乎令其无法行动,但同时巫师的灵能直觉也在疯狂预警:该离开了。 攻击来得十分突然,埃梅努特还未来得及放出下一个法术,子弹、静滞立场武器和机兵从四面八方直击而来。 ---------------------------------------------- “所以说我们到底逮到个什么?” 拉弥赞恩——或者说“佩图拉博”微微皱起眉头,看着被子嗣们五花大绑送来的战利品。 美丽的女性其鼻梁被钢铁勇士——或者说新鲜涂装出炉的“银色颅骨”战团二连长索尔塔恩揍了一拳,这位以沉稳著称的老石匠近来很有些暴躁。 这张精致的脸孔因为肿胀变形的鼻梁而显得破碎,鼻孔里流出的鲜血淤积出红褐色的蜿蜒痕迹,毫无疑问她需要一个颌面和鼻梁骨修复术了。女人被丢到地面,又被粗暴地扯起胳膊,她歪着头,双目紧闭,了无生气,看起来被打昏了,精致的黄金花冠斜斜地勾在黑发一侧。 索尔塔恩岩崖凿刻般的沧桑睿智面容上充满挣扎与忧虑,他朝自己的基因之父行了一礼。 “吾主。我们将这只害虫耗子抓到的时候她正在试图窥探我们新兵手术的秘密,原本我等应当立刻处决这个胆大包天的鼠辈,但此地乃您之旗舰,当此时刻唯有一人能决定她的命运。因此我们将她送来您处。” “我记得这个女人,她就是在我们之前想要买那些废物崽子的人。”佩图拉博坐在他的驾驶舱里颇为不爽地闪动耳朵,“把她扔给索尔塔恩或者洪索审讯一下,然后做成维修机仆。——等等,我总觉得她的灵能侧读数有点不对劲。啧,这个四足生物的湿件运算完全跟不上!”他恨铁不成钢地把一连串分析资料塞进通往本体的数据链路里,“你赶紧给我动动脑子!不然等我收回它们的时候恐怕都生锈卡死了。” “倒也不至于……”拉弥赞恩在心灵通讯中嘟囔着,“确实不对劲。这不可能吧。” “怎么了?” “……分析结果说我们面前这个怎么看物理层面都是凡人体型而且是女性人类的灵能信号和代码是个……阿斯塔特,灵能的,对,就是个阿斯塔特。” 在场的钢铁勇士们惊恐地看到原体的身边的机兵突然擅自行动起来,但立刻被充满数据流和代码的一巴掌打到停机。 “这一定和这个该死的探子有关!父亲!请您允许我们审讯她,读取她的记忆!”艾哈林愤怒地喊道,把手放到他的战斗匕首手柄上。 “稍安毋躁,艾哈林。”他的基因之父如此回答,接着吐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这女人是个千子至尊巫师。” 第九又三分之三章 非常好变化,爱来自钢铁勇士 天命钢铁号 审讯厅 灵能囚室 “这件珍贵的物品非常特殊,还很难有合适的时机制造。” 千子至尊巫师一边动手一边说道,为了表示诚意,他脱下了头盔,把它挂在腰间,深蓝色的眼珠内现在闪烁着无穷无尽的好奇渴望,并无视了周围虎视眈眈的“银色颅骨”——钢铁勇士阿斯塔特们。 “但我想我能够修好她。” 虽然穿着动力甲,但在灵能辅助下,他的动作细致又灵敏,还带着一种古老施法者的优雅,复杂的一系列手势和咒文伴随着他把破损的人偶压缩好,收进一个刻满符咒的隼头瓶状容器内挂回腰间。 “发自肺腑地,非常感谢您能给我一个机会回收她,战团长阁下——或者说,梅德伦加德之主,尊贵的铁之王。” 随着他这句话的出现,空气里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愈发紧绷,钢铁勇士们的武器系统一直保持着活跃的读数。 “佩图拉博”倒是没什么表情,甚至千子巫师借助以太微风窥探他的想法都被隔绝在黑色月光石般的眼睛和囚室内多层激发的反灵能立场之外。 “别再试图玩弄你的灵能把戏了,巫师。”他冷淡地开口,“我相信,如果不是被我……精明强干的子嗣们还有铁环带着灵能捕虫网堵在货舱,你也不会这么主动走出来。” 对方回以一个虚弱而抱歉的微笑。 钢铁勇士堆里则激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这個巫师满口谎言。拉弥赞恩想,不需要佩图拉博的提醒他也能自然而然得出结论,这家伙根本就不虚弱,虽然千子的灵能储备为了对抗之前开启的特殊反灵能立场有点不足,可动力甲和武器的状态都很好,那些巫术小玩意都还没启封,但他装得很像。 所以他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容易地选择投降呢,虽然我们已经把他的行动模式分享给所有追踪者了,但我们甚至还没上黑石压力啊。 这是他和佩图拉博共同的疑问。 “吾乃埃梅努特,知识密教的至尊巫师,很荣幸觐见您,尊贵的铁之王,正是您这里神秘知识的充沛泉水吸引了我这沙漠中迷途的旅人。” 自称为埃梅努特的千子至尊巫师是个除了肤色其他都很典型的泰拉裔。 在千子军团青色与金色动力甲的包裹中,乳白皮肤让他的脸庞显得犹如雪花石膏雕刻,上面嵌着一对乌蓝的眼睛。 他的发型在一众光头或者留着短发的阿斯塔特中鹤立鸡群,泛着鹊羽光泽的黑头发一直垂到动力甲护颈里——本体相貌还挺符合他的附身人偶造型的。 佩图拉博从鼻腔深处呵出一口气,在心灵通讯中锐评道,“这家伙看起来就是个喜欢体验变性生活而且乐在其中的享乐者,虽然他说自己来自知识密教,哼,他恐怕多少沾点福格瑞姆那令人不悦的主子的银宫味道。” “那可能你有些偏见,我和你一样不喜欢最幼女神,但公允地说,这个巫师的灵能能量图谱里没有那种糟糕的紫色狐火臭味。” 狗哼了一声,在他的驾驶舱内扫了扫尾巴,拉弥赞恩听到他舔了舔自己的鼻子。“好。但我会一直注视他的,只要让我发现一次异常。” 拉弥赞恩分神思考了大概0.01微秒关于同意给佩图拉博的机兵座驾找一些不可接触者子弹是否是个不明智的决定。 他把目光重新转回眼前的巫师身上,“看在你父亲的份上,你有一个机会说出伱的来意,赤红巨人之裔。你须明白你接下来要说的话决定了我是否保留你的肉体和灵魂。” 千子行了个学者礼,“当然,我的大人,请听我一言。” ----------------- 特斯·达萨德拉,奥林匹亚裔老兵,正坐在新装修的食堂里,把他的动力锤放在手边,一边喝着加奶雷卡咖啡(自从舰桥事件之后船上的钢铁勇士里便流行起了这种饮料),一边极不信任地打量正在旁边微笑着用餐的千子至尊巫师——是的,现在后者在花言巧语(在达萨德拉看来)求得铁之主的许可与他们同行,并得知最新的换装要求之后——也非常配合甚至愉悦地将自己的动力甲和涂装改头换面。 这厮声称他“刚好”有一套自备的极限战士智库动力甲,只需要再加一点黑和银色的涂装和刷个新徽记就能立刻摇身一变入职本舰紧缺的智库职位——或者说,在银色颅骨战团中被称为“预言者”的职位。 那套玩意儿的仿真程度之高,达萨德拉毫不怀疑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将在铁血号那错综复杂的通道和电梯内遭遇许多有趣的“小意外”。 对方在他如电浆射线般的灼灼注视下慢条斯理又优雅地干掉了两块焦糖火烤肉排、五份浇了致死量糖浆的杂果甜馅饼、最后喝了两杯加蜂蜜的黄金干邑葡萄酒(GOLDEN TOKAY),这才用餐巾擦了擦嘴,并把脸转向达萨德拉。 “必须说你们的——哦,说错了,本战团的食堂真的很不错,手艺完全可以媲美最好的莱特林人厨子,可惜我们不能看到是谁在厨房为我们提供如此美味的餐点。” 又来了。达德萨拉古老高贵的面容上浮起一种久违的不易察觉的厌烦表情,那是一万年前他在奥林匹亚的时候经常做的,钢铁勇士里谁不知道铁血号中央食堂整个厨房里其实连个活人都没有……也就这个探头探脑的巫师成天会在每句话里试图打听铁血号每个角落的细节。 但是谁让铁之主的原话是“试用期期间,你要替我看住这个巫师,达萨德拉。” 虽然对父亲近来的胡作非为饱含苦恼和担忧,但战争铁匠依旧将基因之父的嘱托视为一种崇高的命令,并用钢铁般的决心来执行它。 魔鸟神的眷属,他们的话总是可信又不可信,对笃信钢铁坚实的人来说算不上一个好的盟友,他心想,也只有父亲敢于通过三言两语的交谈就将一个狡猾又邪恶的强大巫师收于麾下。 这么想着,他又挺起了胸膛,“等你获得吾主——战团长的许可之后,该开放的权限自然会对你开放。” “好吧,好吧,”对方摊开手,“那么告诉我一下我该做什么总是可以的,不然我就回房间冥想去了。大部分船舱区域都还没有对我开放,这无法获得新见识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聊了。” “真的吗?你真的不多休息一会儿?” “休息只是为了更好地探索未知和获取知识,”千子巫师在智库的灵能头箍中忧郁地摇了摇头,“在这艘船上对至高天力量的监管也未免太严密了些,我甚至不得不把自己的尖啸飞鲨放生,希望那个小家伙能活着离开吧。” “哼……多严密都不为过。另外尖啸飞鲨碎块应该已经成了动力炉燃料。不过,你一定想现在知道的话。” 达萨德拉清了清嗓子,拿出一只描金镀银、盖满散发油墨清香的崭新纯洁印记、看起来似乎非常古老的圣物盒,其上还有一块数据板,“首先,你要学习做这个。” “这是什么?”至尊巫师——新智库埃梅努特好奇地接过数据板,然后在看到内容的同时差点脱手扔出去,“什么——?!”千子巫师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你们疯了?!为什么让我学用帝皇塔罗?!” 战争铁匠把情绪管理做得很好,如果他其实很想笑,他也没有表现出来。 “根据吾主——战团长的命令,本战团的智库理应肩负有用预言引导战团方向的职责,因此必须是精通帝皇塔罗和符文占卜的预言者,”他把数据板重新塞回对方的手里,至尊巫师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他的银塔藏书室正在被一群爆炸小子无定向爆破。 “别担心,”特斯·达萨德拉的语调愈发和蔼,如果有他的手下亡魂在此亦定然不敢相认。 “吾主……战团长大人的意思是,真的伪帝塔罗我们也不需要,你只需要用他现做的这套假牌像模像样地在新兵们面前假装在占卜就行。另外,他还说等适当的时机我们会有个,咳咳,穿得像个牧师的(他终于忍不住带上了笑意)兄弟和你一起来组成占卜者的。在此之前,你就要多多担待了。一会儿希望能在预兆大厅看到你,‘预言者’埃梅努特。” 在钢铁勇士老兵心情愉快地走出餐厅之后,独眼巨人之子虚弱地抬起手摸着自己脖子上新扣的灵能控制项圈。 他的灵能触角清晰地告诉他这出自原体之手的玩意已经和他的一部分以太本质精密地“纺”在了一起。 第十二章 你能不能有点追求 凌晨 天命钢铁号(铁血号) 下层甲板 无人知晓的角落 ----------------- 两个把自己隐藏在黑色兜帽罩袍下的人最后用手势在宽大的袖子中交换了彼此的意见。 其中一人匆匆离去,而另一人在原地等待,并换了个方位。 过了一会,第三个黑衣人警觉地出现。 他们互相点了点头,接着伸出手,在袖子的遮掩下用手势开始交谈。 【这里确定安全?】 【相对来说。我观察了很久,吾主最近凌晨时段对这里的监视间隔变长了。】 【这太冒险了!被发现的话我们可能全都要进地狱兽!】 【也有可能进地狱兽之前我们就已经变成了我们可悲的表亲那堕落放荡的模样。】 闻言,后者似乎立刻被说服了,他不安地换了换脚的重心,【那你有什么计划?】 第一個黑衣人思索着。 【首先,最近你有没有在父亲出现的时候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或者说奇怪的香味?感觉像是……毛皮、口水、发酵谷物和熏香。】 【原来你也闻到了?我以为是某种未知的小动物跑进了通风系统,还让维修班带着武装机仆爬进去检修。】 【看来所有人都闻到了。结合以前的经验,我觉得这是一个可疑之处,我们应当从这里入手……】 ----------------- 天命钢铁号在大肆采购之后满载着资源和新船员们离开了港口,正遵照铁之主的意愿驶往某个目的地。 什么?你问那些正常采购的人资金哪里来?那就要问问佩图拉博的梦幻葡萄酒库存了。 佩图拉博本狗对此的评论是:……反正狗既不能吃葡萄,也不能喝酒;反正我既不能打死他,也不能打死他! 考虑到除了那场奴隶交易,其他人在港口*各显神通*的采购也相当大手笔,想必要不了多久,有关一个“带着机械教神甫、有阿斯塔特驻守、开着月级驳船的富有行商浪人进入这个星区”的消息就会传开。 在宇宙航行的时候可以说每一刻都事情很多,也可以说事情很少。 一条状况还过得去的舰船要在如今这个宇宙中安全行驶,如果除了星炬外不打算依靠太多至高天、以太之风、玄学和神秘学,那么就需要大量枯燥、重复但必要的日常维护和保养。 即使铁血号有极高的自动化程度、搭载了大量的铁环机兵——还是需要有人来维修和监控这些机械。 以前佩图拉博本人只需要分出一小块算力就能完成其中的大部分前置工作,但最近铁之主声称他需要将精力投入更重要的事业——因此忙忙碌碌又重复加班的一天构成了近来船员日常工作的主要内容,军官食堂和下层食堂的雷卡咖啡均供不应求。 哦,如果不算两件事: 钢铁勇士们频繁的神秘意外“小事故”和那个经常在各个禁行区域把反灵能立场触发又神秘消失的巫师——智库的话。 收到无数份损管报告的“佩图拉博”已经下令,任何人都不许在船上的工作区域使用仪式、咒文、武器和身体部位造成伤亡,要打去角斗笼打!给我扒光了狠狠地打! 洪索作为原体私人*正规*药剂师无疑干得相当不错,无畏长者的情况已经完全稳定下来,每天都会供应给他足够的镇静剂和营养;而三十名未竟者已经由他之手对假死脑膜完成了植入,药物冲击和催眠训练也非常顺利。 据说他现在非常沉迷于诸如“如何在最简陋的条件下实施十九道阿斯塔特转化手术”、“如何在被包围袭击时和战役中快速收取双方基因种子”和“如何高效率地利用基因种子产能”之类的课题研究,不过他依然没忘记准时提交了对新兵们的详细体检报告。 佩图拉博翻阅着数据板,“伊戈尔、马尔可、马克西姆、维塔利耶……必须被注意的尤利乌斯?” 哦,毫不意外,那个长得满脸心机的金毛崽子是个……嗯?是个新觉醒的灵能者?随着手术的进程表现出了更多灵能迹象?而且灵能等级预测会非常不错?建议安排智库训练?开什么玩笑…… 边牧坐在他满是监控屏的沙发王座上,沉思着处理完最新的医疗报告之后抬起头,入眼所见让他又忍不住咆哮起来。 “拉弥赞恩·卡洛西尼!你又在做什么?!舰体内部监控日常报告呢?!” “呃,那个死线前也来得及嘛。我想,先做个吹水机……” 狗用一种“你()()()是不是又被奸奇入脑了“的眼神看着对方。 “佩佩。”拉弥赞恩把手里的吹水机软管接好,严肃地走到边牧面前。 佩图拉博警觉地耳根竖起,绷紧肌肉,他舔了舔鼻尖,“我警告伱……” “今天你又该洗澡、修毛、开结、刷牙、掏耳朵、剪指甲了。” “……” 拉弥赞恩伸手把臭脸边牧拎起来,夹在腋下,大步流星地朝新做好的钢制浴缸走去。 “你毛都粘手了!我真不敢相信!来让我们洗完给你洒点儿我刚琢磨着做出来的科隆香水味护发素。” 边牧用后腿站起身,把两只湿漉漉的前爪搭在浴缸边缘,他湿透的毛皮一绺一绺地贴在身体上。 佩图拉博的脸色十分阴沉,他的耳朵耷拉着,胡须正往下滴着泡沫和洗澡水。 “……我有时候真怀疑你到底是被篡变天看中了还是被极乐天看中了。” ----------------- 经过一系列洗浴美容程序之后出炉的超蓬松·柔软·热乎乎·肉垫都是香喷喷的·佩图拉博重新跳上了他的沙发王座。 屏幕上待办的处理信息已经堆积成一个可观的数字。 边牧皱着眉头把一部分需要处理的数据转进LOGOS的等候队列里,一边看着正在把梳下来的狗毛仔细收集起来的自己的庞然身体——啊这个场面无论看多少次都有种让人想焚尽银河的冲动。 把子嗣们的通讯频道挨个监听了一遍,随后再次跟踪修正了正在图书馆第二层书库外徘徊的现任智库——千子巫师脖子上的灵能监控项圈数据之后,佩图拉博有些难得的心不在焉。 他嘴里含着一根烤得十分干燥的肉条,让肌肉纤维擦过自己的牙齿,同时歪着头看着屏幕。 佩图拉博突然发出一句深刻的疑问。 “你有没有考虑过接下来要干什么?” “什么?”他的身体转过身来,同时小心地盖好绒毛收集盒的盖子,“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有点追求?” “比如说?” “比如说,回去召集我的子嗣,启用整个星球的战争引擎,任命一个优秀的指挥官,再次整合我的军团,给予多恩的可笑子嗣们一次致命的打击,随后发动一场真正的史诗级战役,以毁灭一整个星系作为标志性的开始,向整个银河宣告你的到来或者让泰拉上的虫豸们惶惶不可终日将你视为他们的末日之类。” “呃。” 他的身体站成一个挺直的姿势,这表示他确实在认真思考这件事。 “首先。”拉弥赞恩沉吟着擦了擦手,“我觉得你可能对我有什么误解。” “哦?” “以前我给狗狗买肉都只敢买完全处理好、只差下锅的净肉。” 狗皱起眉头,就像他还在自己身体里时候那样。 “你想说明什么?” “我想说明,可能你意识不到,但自从我来到这个地方,能做到目前这样已经算是随遇而安者中意志力顶尖的了。” “哼!” “其次,”外来者谨慎地选择着措辞,“我觉得这个躯体里想要做这种事情的欲望并不那么强烈……实际上。” 他们凝视着对方的眼睛。 第十三章 我觉得我很有追求 天命钢铁号 原体专用工作间 ----------------- “你不妨把话说得明白一些。” 佩图拉博眉间到鼻尖的肌肉都皱在一起,在他的人形躯壳上,这想必是一个威慑力十足的表情,足以让任何一个曾见识到他血腥过往的子嗣身体僵硬。 但狗……嗯……只能说,“小狗露出了一点牙齿,看起来好像十分紧张”。 “什么叫做我该考虑一下我自己的情况了。拉弥赞恩·卡洛西尼。” 对面的巨人在沙发上坐下来,挺直身体。 “你现在是一条普通边境牧羊犬。——别转开脸,我说正经的。你知道一条正常的边境牧羊犬能活多少岁吧?而你这个躯体的问题需要我提醒你吗?”他挑起一边眉毛,继续观察着狗的表情,耳朵,尾巴。 狗绷紧了下颚,高傲地挺起胸膛,他长长的白鬃像一只雄狮的狮鬃一样飘散在他脖颈周围。 “当然,这种古代泰拉四足生物的平均寿命是十到十三岁,怎么了?” “很好,如果你真是一条41K的牧羊犬或者类似的生物那倒是方便,我们只需要先给伱做個延寿手术之类的再想办法解决问题。”拉弥赞恩脸上出现了一种真正的思考表情,“但是你的躯体无法被安装任何额外的东西——实际上我知道你偷偷试过了,这只狗(“是四足生物!*大声抗议”)……的身体虽然在造成伤害能力方面完全就是一只普通……边境牧羊犬,但是这个躯壳的物理存在本身根本无法被任何东西损坏,是吧?” 他从盒子里揪起一团自己收集的佩图拉博的绒毛,“我想扯开它的时候就发现了,它们也会正常脱落和被梳理下来,似乎看起来和2K时候一样,但实际上异常的坚韧,要分开它们每一根都必须一点点弄开,而不是直接扯开,经过一番测试之后我发现它们可以说实际上金刚不破,指甲刀也一样,能磨掉过长的指甲,但如果超过某个限度,就无法继续修下去了。” 狗左右歪着头冷冷地注视着他,耳朵紧紧地贴着脑袋,粉色的舌头一直在舔着鼻尖。 “好吧先不提这个话题,所以你没办法使用延寿手术之类的办法的话,你的时间,只有几年了,在这个以光年为旅行单位的宇宙里,这非常紧迫,佩图拉博。毕竟,你和我谁也不知道如果你在这具躯体里……迎来终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边牧恶魔原体嗤笑起来。 “这听起来就像是你在怕死而将话夸大其词。” “什?你怎么能这么说?” “难道不是吗?难道不是因为你,软弱的凡人,发现你既无法伤害我,我也可能将很快重新回到我的躯体,取回我应有的地位与权力?” 拉弥赞恩看起来真的有些生气了。 “谁跟你扯这些!我们在说关于你自己的性命攸关的问题!你到底明不明白,我这是在担心你!!” “哦?”狗再次冷笑起来,“忠心耿耿的子嗣和军队,强大又长生的身体,囊括一切知识解构的头脑,能够处理恒河沙数般信息数据的算力——后者给你真的是一种仅次于给帝国的可耻浪费——如此之多凡尘终极渴求之物摆在你的眼前,只要能摆脱我,这些全都任你取用!你却说是在担心我?” 佩图拉博愤怒地咆哮起来,那是一种真正的食肉兽的咆哮声,每个听到的人类都会被激发最原始的恐惧本能:怪物,狩猎,猎物。 他低低地伏下身,两只耳朵紧紧贴住头皮,竖起的白鬃毛让他的体格看起来放大了一倍,鼻子上的肉皱缩成一团拉扯着嘴唇,长长的黄白犬齿和粉色的牙龈全都露了出来,唾沫四溅。 “看啊,所有这一切都是如此不凡!所有人都艳羡地说我应当感恩、应当知足,因为我被塞给了如此之多我不需要的东西!爱!他们甚至称之为爱!但那不是我亟待的爱!谁又真的在意过我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狗低吼着,胸膛里的怨毒犹如隆隆的闷雷,“担心我?!你不如说是想知道我可以被如何杀死,我何时会死,你好彻底占据我所拥有的一切!正如我那堕落的兄弟以友爱为名所做过的行径!可耻!可耻的背叛!我那超凡又可悲的神祗血亲们都无法避免!而我!而我!我的理想从未有人认可!我的梦想早已破灭殆尽!现在所有的,不过是往昔的余烬!” 拉弥赞恩现在看起来彻底惊呆了,他的表情让佩图拉博感到一阵扭曲的快意。 “就像凯莉芙!就像凯莉芙!”狗的眼眶满是泪水,他跳到对方怀里,痛快地撕咬着自己的血肉,尽管对后者来说这不过是皮肉上转瞬即愈的划痕。 他尖叫道,“最终,一切,弗里克斯!丹提欧克!凯莉芙!一切!希望离我而去!离我而去!而我只余灰烬!只余灰烬!” “不!!!”从扑面而来的窒息中反应过来的巨人坚决地否定,他一把抓住疯狂挣扎踢蹬的边牧,体型和力量的差距让他在没有技巧的情况下做到了这件事,“不!!听着!不是这样的!” “我将拥抱新星!就让死亡将这一切终结!!!!” “不!你这傻乎乎的破狗!”他吼道,同时用力把对方控制在身下,用自己的身体固定对方,他按住佩图拉博的脖子,把嘴唇凑到狗绒毛丰盈的耳边,好让自己的声音清晰地送到对方耳中。 “听着!不是这样的!你踏马在自己胡思乱想什么?!你还有我!你还有你的其他儿子们!你还有铁血号!你还有很多很多!” “没有了!没有了!”佩图拉博因为气道被压紧而痉挛地抽泣起来,积攒许久失去超凡躯壳的自我控制和压力,以及一个意外的变化让他的情绪终于完全失控。 “已经晚了……一切都晚了……我做过的事情……我做过的事情!它不看我的时候!当它终于不看我的时候!”第四原体的灵魂断断续续地哀号,他在嘟哝,他在呓语。 “它不看我的时候……它终于不看我了,而我看清了一切……想起了一切……为什么我还能想起来!我宁愿我看不清!拉弥赞恩,我,我把一切都弄得一团糟……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不,不,听着,你还有我,什么都可以跟我说,任何事情,我都会听。没有人是失败者,活着就会有胜利。” 温暖而宽大的怀抱紧紧裹着他,心跳声和他胸腔中的心脏一起鼓动。 仿佛环抱的热量给了他更大的释放空间,奥林匹亚的佩图拉博,终于在一万年后再次失声痛哭起来。 ----------------- 达萨德拉按住自己的胸甲中狂跳的心脏,他抬头望去,只看到无垠壮美的星空。 ----------------- 索尔塔恩从片刻的休憩中醒来,大地的搏动从未如此清晰,哪怕并未与他真正接触。 ----------------- 艾哈林的头脑如初生之时般通透清晰,沉重无形的镣铐之球被移去,他抢过一旁伺服颅骨的纸笔涂涂画画起来。 ----------------- 洪索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试剂瓶,接着推翻了之前的基因代码结构并开始重组。 ----------------- 埃梅努特一瞬间洞察了正在思考的问题的本质。 ----------------- 唯此一霎,无论远近, 无数灵感如昙花一现,无数证明皆被补全缺失一环。 占卜者与先知急切地试图阐明无情与毁灭月相之星盘。 命运确定的维系交汇于无尽之变化。 水晶迷宫传来至悦之狂喜, 星炬火焰跳动如炽烈之阳。 ----------------- 一段平复时间之后 天命钢铁号 私人工作间 拉弥赞恩垂着眼喝着热雷卡咖啡。 佩图拉博一声不吭地埋头处理着工作。 气氛是一触即发的尴尬。 “我说……” “闭嘴。” “我是想说……” “行了我知道应该一开始就告诉你我现在看不到恐惧之眼了并问问你这件事并且把我虽然不会被砍头但能被掐死这件事也告诉你但我想我应该先处理这个申请训练新兵名单和决定委任谁来做十连长优先级更高一些其他我们有机会的时候可以找个时间谈谈。” “我是想说其实……” “我知道了你想说什么我全都知道了但是我现在真的不是一只脆弱的边境牧羊犬了你能别觉得我马上就要碎了吗那只是因为在这个四足生物躯体里导致我的自控能力减弱本能增加并没有其他因素导致我说出那些令人尴尬的话。” “我是想说我觉得我很有追求!”拉弥赞恩大声说道同时打断了佩图拉博,“我要在这个宇宙里带着你和大家舒舒服服开开心心地活下去!”他想了想,“也许顺便做点随心所欲的事。” 第十四章 “我和马卡多已经决定了……” 天命钢铁号 药剂师工作间 新兵休眠舱室 睡眠舱的工作灯光暗了下去,负压锁解除的时候朝四周发出嘶嘶的排气动静,乳白色的低温气体云雾从舱盖处流溢而出,在地板上渐渐消散,直到化为淡淡的水痕。 新晋者睁开了他的蓝眼睛。 碧蓝的灵能电光充塞其中,使他的眼球如熔融的星核。 没有焦点。 帷幕轻轻波动。 极遥远之处传来鸟喙与钳爪窸窸窣窣的响动和笑声。 一点微弱的金色烛火。 似乎有羽毛的黑影从眼前掠过。 刚刚苏醒的尤利乌斯躺在那里,疑惑地眨了眨眼。 灵能光芒闪烁着从他眼里消失。 ----------------- “好了,不错。接下来,握住你的右手然后用左腿跳,嗯,就是这样。”洪索拿着数据板,要求对方做着测试动作,时不时记录下一些数据,“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但是我的眼睛刚刚不太舒服,不过现在已经好了,我想。”金发的尤利乌斯如此回答到,同时新奇地用他着甲的脚跺着地面。 “怎么?腿甲有什么不对吗?”药剂师转过椅子,预备召唤军械奴仆。 新晋者尴尬地摇着头,“啊不是的,洪索大师,我只是觉得今天这身动力甲让身体特别轻松。” 前战争铁匠的嘴角翘起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那是当然的,我让人根据你的力量调试过了。因为你的身体素质确实非常出类拔萃,父——战团长与我提到过,即使放眼银河,你原本的基因组合也是亿万中无一的罕见完美排列,我猜他肯定说的不止是你的灵能力量。” 尤利乌斯——他比其他同伴都要更早醒来,作为洪索的第一个习作——自来熟地在药剂师身边坐下,他不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就像佩图拉博预计的那样,现在这批多恩的小崽子在基因种子融合以及催眠训练后,已经对自己接下来要成为“银色颅骨”的一员适应良好。 他之前被带去参观过了训练室、军官食堂、分配的房间和其他设施,虽然他们称自己为远征的失落战团,但新兵在心中暗暗盛赞前辈修士们的虔诚,因为教堂看起来是整个战团修道院里看起来维护得最好最新的地方,这让尤利乌斯又放下了一份隐约的担心。 由于很久未曾得到新血的补充,战团的老兵们人数稀少,他们虽然都看起来有些疲惫、不爱说话而且凶巴巴的,但大体上来说,人都还过得去;战团里流行的娱乐活动除了传统的角斗笼之外,还有一种尤利乌斯第一次听说的“联机模拟”和“即时兵棋模型对战推演”,老兵们尤其重视最后一种,他们会在十二人议会大厅里举办这种活动,场地是巨大的桌面沙盘,人物则使用非常精致的、涂好的迷你模型来指代和战斗。 相比之下尤利乌斯还是更喜欢和洪索待在一起,不仅仅是因为体型更加相似的关系——其实索尔塔恩人也不错,这位二连长前来看望过他们几次,并且他身上那种山岳磐石般沉稳的力量还帮助尤利乌斯稳定过一次过高的实验读数——但洪索确实给他的感觉更像是“兄长”。 洪索对这等暗搓搓凑过来的小动作没有同意,但也没有反对,默认了小崽子这种在战帮中其实相当逾矩的行为,并且暗自惊奇于自己也没有那么想把他们切开塞进去点什么或者直接绞成肉碎。 他收拾好用具,带着尤利乌斯沿着走廊往战舰的预兆大厅走去——那是一個专为预言者智库和灵能顾问设计的空间。 “来,躺到这个法阵上,今天我们的巫——预言者埃梅努特兄弟给我发来了一条讯息,他想要测试伱的灵能等级和方向。” “那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他大约10个标准分后就会抵达这里,我要先给你做一些开始前的生理监测工作。” 预言者埃梅努特,尤利乌斯在记忆里搜索,并立刻把这个名字和身着智库甲手拄法杖的黑色长发修士对应上了,啊,是这位大师,他看起来有点和其他老兵格格不入,但智库们和药剂师一样是特殊群体,本来就分工不同,这种情况应该是正常的吧? “说起来,洪索大师,关于十连长的委任有消息了吗?”金发的新兵一边忍着电极在身上排布的感觉,一边决定冒险打听一下自身攸关的话题,“我希望能是一位和蔼又严格,而且对新兵经验丰富的修士来带领我们……” “那可由不得你,小子,别打听你不应该打听的,现在闭上眼让我测试一下你的神经结工作情况。” 好吧,愿神皇保佑我们。 尤利乌斯闭上眼睛的时候心中暗暗祈祷。 ----------------- “什么?你真的这么决定了?”拉弥赞恩从一堆卷轴和数据板里抬起头,黑月光石色的虹膜上还不断跳动着无数新的信息。“你不能就这样走开把这些工作都丢给我啊——佩图拉博!我的佩图拉博!噢!你为何弃我而去!” “你****的再用我的声带发出这种歌剧咏叹调式的声音,不用几年,我现在就立刻跳出铁血号的气闸!!!” 边牧恶魔原体咬牙切齿地对自己的身体咆哮道,“听这个还不如听到公鸭叫!我的毛都因为鸡皮疙瘩竖起来了。再说!拉弥赞恩·卡洛西尼!你也该多习惯习惯正·常·的·工作时间和效率而不是成天在这摸·鱼·研发宠物用驱虫剂和更多雷卡咖啡配方!” “好吧,好吧,那你真的决定这么做了吗。”拉弥赞恩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发现帝皇正告诉他“我和马卡多已经决定了,就由你来坐这个黄金马桶”。 “在宫殿里呆了一万年了,我想多出去走走。”边牧毫不客气地把一打新的待处理数据推送进自己的躯体和LOGOS的处理链路。 “我意已如钢铁(MY WILL IS IRON)。” 说着,他摇晃着毛茸茸的大尾巴,跳进正在做最后调试的特制无畏驾驶舱里。 第十五章 妙手仁心,悬壶济世(感谢各位书友支持,本日加更章) 天命钢铁号 (新增设的)战团长办公室 从原体处发出的数据流在今天早些时候变得格外阴沉可怖,令人怀念。 战团长办公室门口肉眼可见守卫着比平日多数倍的铁环,所有的钢铁勇士——银色颅骨们都噤若寒蝉地设法找个借口不接近这里,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去自寻死路或者赌一下铁之主今天会不会网开一面。 从办公室发出的最后一道命令是召唤战团药剂师——原体的私人药剂师洪索立刻前来觐见。 有人在偷偷打赌他们的新药剂师最后会被铲着出来还是装进无畏,还有些人甚至满怀期待地松了口气。 ----------------- “这都是什么见鬼的新状况。” 拉弥赞恩嘀嘀咕咕地咒骂着把一份最新的有关第十连的医疗状况报告丢在桌面上,随后又把它捡起来。 他抬起头,半跪在铁之主的新办公桌前的正是近来十分受宠的新任药剂师——洪索。 “你有什么想说的,关于这个。”拉弥赞恩忍着气挥了挥手里的数据板。 “父亲——战团长,所有的数据我想我已经在递交给你的这份报告里写得很清楚了。”洪索昂着头,他的机械义体都擦得锃亮,红润的气色装点了苍白的皮肤,非但没有降低他给人的危险感觉,相反地,他结结实实地增肌了,这位前战争铁匠,现任的药剂师如今看起来强壮得似乎能够为了抢回任何需要的种子一拳打爆泰伦王虫或者WARBOSS。 “我给予你地位,委任你做我的私人药剂师,”“佩图拉博”的声线一下变得低沉而富有压力,“不是让你擅自用我旗舰的实验室做这种——会为汝等存在之根基带来动摇的危险人体实验。” 一旁坐在特制座位上的凯铎莫长者发出了表示同意的声音。 这位没人认识但是履历十分古老的蔑视者无畏老兵是新近被原体下令从静滞立场宝库中唤醒的,一经醒来就被委任以他们这個新生的古老战团守御之主和第十连连长的职位。 虽然在没有一连长的时候让无畏就任守御之主是很奇怪,不过考虑到前有贝罗索斯一个无畏也能当战争铁匠和战帮之主数千或许近万年之久的例子,倒也没什么人敢对此有公开的异议。 私底下,结合之前一系列迹象,钢铁勇士们对此人和此事都有些相当可怕的猜测和流言蜚语。 “我的十连!诚然!”无畏的电子音还重重地补充了几个单词,“擅自行动!不可饶恕!” 动力爪内置分子裂解炮充能声相当特殊,刚刚还十分气势如虹的洪索现在额头上不知何时沁满了汗水。 “好了。”“佩图拉博”的脸孔转向已经显得矮了一头的前战争铁匠,“你现在挨个回答我的问题,不许含糊其辞。” “谨遵汝令,吾主。” 在无视心灵通讯中的抗议声后,拉弥赞恩皱着眉头拿起数据板,开始挨个提问。 “首先,伱这次实验的基因种子是哪来的?我不记得有收到过你申请多余种子的报告。” “……是我的。” “什么?” “是我的种子。”说出这句话之后混血儿倒是很坦然了,“我自己把自己的种子摘了一个。” 哇哦——确实称得上富有医学精神,而且内外皆钢,这说明他摘的时候没打或者只用了很少的麻醉剂,这难度搞不好超过自己给自己切正在发炎的阑尾。拉弥赞恩在心灵通讯里感慨。佩图拉博则表示这个特别有想法的子嗣应该把这种钢铁精神用到更有用的地方去。 “你的这个种子没有被污染吗?” “虽然很奇特,但它是能够使用的合格种子。” “多出来的这个未记录分化组织培养试体呢?” “有个底层甲板的奴仆生产了——那孩子是个刚刚脑死亡的胎儿,我拿来催化培养了一下。” 拉弥赞恩抬起一边眉毛,“有这么巧?” “……我刚好路过,那个凡人——一个新来的维修仆役跑出来跪着求我救救他的妻子,说他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 洪索将钢铁之主的沉默视为默许,继续说了下去,“本来这不过是凡人无足轻重的噪音,但当时我心中一动,跟他过去看了眼,是羊水栓塞大出血,胎儿虽然健康但已经憋死了,女人奄奄一息,我跟他说可以顺手替她止血,要他把脐带和死胎给我,他们几乎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地同意了。” 铁之主和无畏长者都没发出声音,实际上一人一狗正在心灵通讯中交换意见。 【我真的真的见鬼了,妙手仁心神医洪索,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那你做过自己变成恶魔王子佩图拉博,佩图拉博变成边牧的梦吗。】 【你说得对。让我们继续听下去。】 “那么接下来你做了什么?” “一切准备完毕,我在剩下的二十九人中挑选了一下,选中了帕罗戈夫来做实验体,他的基因和我的种子匹配度最高。”洪索思索着继续说道。 “实际上也很平稳,有赖于铁血号实验室强大的防护屏障,以及我最近突然产生的一个灵感,”药剂师的眼睛又亮起来,“得益于您给我的那本药剂师指南,我最终还是顺利地完成了在帕罗戈夫身上的实验。” 【我踏马就说过不要把法比乌斯·拜尔写的任何东西给他!删除过的也不行!!!!(古泰拉粗口)】 【那本书本身确实写得很好!那都是福格瑞姆回归之前的著作了!而且是我亲自删除再重新编写的!!你在怀疑我的眼光和能力吗!!】 【没有但是我在怀疑这个见鬼的老中医写的东西是不是每个字都会引发额外的问题!】 【那只是你的假设!让我们听完。】 “所以这个实验最终得到了什么结果?” 铁之主仿佛再次确认一般询问他。 洪索清了清嗓子,“帕罗戈夫在尤利乌斯之后出舱,经过我各方面的测试和验证,他的基因纯净度超过了94%,稳定度则同样超过了94%,其与图谱中留存下来的基因序列和器官形态相对照之后,我可以非常肯定地说,吾主,”他再次行了一礼,洋溢着一种奇怪的快乐。 “经过与我的种子器官融合和手术,我们现在有了一个能够产生正常种子的、最接近第七原体序列的完全体帝国之拳阿斯塔特修士。” 第十六章 强宣称!强宣称! 稍早之前 天命钢铁号 预兆大厅 灵能仪式场地 埃梅努特挥了挥他以鹰爪装饰的颅骨法杖,一个字符图案被从虚空中召唤出来,用氤氲的蓝金色幻光点亮了它附近的空气。 虽然这完全不属于他的天赋方向,但至少他还能做个样子——尤利乌斯正躺在那里好奇地看着他施法,而洪索和达萨德拉则在不远处作为仪式监督,嗯,监督,埃梅努特正在让他的灵能直感努力忽略巡视着他全身要害的两个视线。 烛火在灯架与地面上摇曳,像是火焰的麦浪,随着烟气高低起伏。十二個唱诗机仆呢喃着用古老文字写就的模糊的连祷,古老昂贵的熏香烟气袅袅上升,散布在整个空间。 身为知识密教至尊巫师的高傲不允许埃梅努特在这场精心策划的古老秘仪中有丝毫的退缩或失败。 为了今天的测试他已经使用了九种最好的熏香(当然是被铁之主审核过的材料)、冥想了九天九夜、艰难地从九重预兆里细细挑选了一个最合适的时刻和方位。 但是。该死。 他想,我甚至必须借助法杖才能更好地释放力量,这比让我用脚趾头召唤一个纯能量护盾还要令人绝望,我***的根本就不擅长这个! 但马格努斯之子绝不会因为如此区区小阻碍而完不成一个课题。 他又看了眼即将成为他学徒的人,哦,至高天啊,即使已经看过数次,他还是觉得自己无法立刻直视这个面容。 命运的构筑者是为何还不曾降下祂的赐福?光是想想凭这件事本身都足以造就一位新的万变魔君。 埃梅努特打开那只圣物盒,钢铁之主的手艺未免太过巧夺天工,如果不是亲自感受到它掏出来的时候还带着一点新鲜的碎屑,他定然认为此物就是一件崇尸者们的圣物。 里面静静躺着一副完整的帝皇塔罗。 这套液晶薄片被制作得如此神圣而完美,以至于混沌阿斯塔特一瞬间有一种错误的幻觉:即自己的指尖若是触及这尸皇的塔罗牌,就会有金色的火焰从触点开始点燃自己全身。 这真实可怕的幻象让他停顿了许久,直到达萨德拉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埃梅努特——兄弟,时间要过去了。” 被惊醒的千子匆忙扫了眼金色的沙漏,接着开始洗牌。 在随着手势不断念诵的咒文中,尤利乌斯感到什么东西正在被从他的身体深处缓缓引出—— 法阵上的符文被挨个点燃,随着被点燃的符文和圈环数目越来越多,依旧十分充沛的灵能让千子至尊巫师逐渐欣喜若狂,“如此纯净!如此强大!如此稳定!以变——以神圣王座的名义啊!” 在灵能力量终于达到一个稳定的阈值之后,洪索和达萨德拉简单交谈了一句,接着走过来,把一叠需要填写的文件塞进巫师手里。 “我得离开了。”他平静地说。 埃梅努特黑蓝色的眼珠现在放射着幽幽湖蓝色的光,他把视线停留在药剂师身上。 “什么事如此急迫?你应该要待到仪式结束的。” “战团长的紧急召唤。记得把这些表格和报告写完按时发送上去。”药剂师把东西留给他,接着就从大厅离去了。 千子巫师目送他的背影,沉吟着顺手翻开一张塔罗牌。 ----------------- 现在 天命钢铁号 战团长(原体)办公室 三言两语先用一队铁环押送洪索去他自己的房间内禁足,并下令将药剂师相关区域的安保力量再次加倍之后,拉弥赞恩和佩图拉博在办公室内相对无言。 “这下真的帝拳正统在铁勇了我的佩,你说我们能不能对山阵号强宣称?” “该死的洪索!这个不安好心的混血种!把他装进鱼雷管发射出去!!我一丁点都不想看到这个帝国之拳!让他从我的旗舰上消失!” “倒也不必,根据报告,出于稳定考虑,他对帕罗戈夫的催眠洗脑训练是特别加固过的,结果很成功。洪索还说准备收他当学徒,我相信他会是个好药剂师学徒。” “是吗?那为什么他不研究一下如何为战团储备更多真正钢铁的种子?!我需要的是更多真正的!纯净的!钢铁!!!!嗷!!!!!!!!罗格·多恩和他可笑的柠檬黄小崽子唯一的用处就是拿来当脚垫!” “你居然用词如此温和……呃我是说,那不是因为我们现在这个升魔身体没法提供合适的素材吗。佩佩,你又来了。我是战团长,我说了算。” “别这样叫我佩佩!还有我·才·是·佩图拉博!!” “而我才是战团长——”拉弥赞恩把那块数据板抛到文件堆里,“这(古泰拉粗口)到底是什么事儿?为什么我们在钢铁勇士的旗舰上的混沌药剂师最后替我们培养出了一个最最纯正的帝国之拳?” 边牧在他的无畏里愤怒地咆哮起来:“别提那个字眼!” “好好好,不提。”佩图拉博的身体转而拿起一块新数据板,“这件事情必须严格保密,无论从哪方面来说,现在老兵们还都以为这群崽子全都被加入的是钢铁勇士的种子器官。感谢洪索的嘴挺严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那个千子的项圈上灵能自爆底火够多吧?” 狗气哼哼地回答,“足够在任何法术都来不及救他的情况下把他变成一个特大号灵能核弹随后还原成基本粒子了,我亲手装的药。” “那就好,或许我们什么时候实在没弹药了就把他装进鱼雷管发射出去。”拉弥赞恩低下头开始痛苦地处理今天的工作,“这家伙实在是太好奇又太能乱窜了,每天都得更新那堵墙的谜语……虽然一开始他同意自愿服务的要求就是定期要喂给他全新的知识吧……” “他欠缺的是一顿来自真正钢铁的淬火考验,我很确信。”蔑视者无畏抬起它的动力爪,灵活地动了几下,“求知若渴正是他强大之处,但也是他的命门。” 机械关节发出轻微的摩擦响动,佩图拉博扣上头盔,无畏的目镜亮起,“你好好干活,我要去看看新兵们了。” “祝他们好运,可怜的小伙子们。” “哼!” 战团长办公室的大门打开,佩图拉博听到附近的阿斯塔特专用频道内就像蜂群一样发出嗡嗡的嘈杂动静。 看看!我早说过!坚志铸信仰,信仰生韧铁!安逸只会带来锈蚀!钢铁勇士们如今挤在一起八卦的模样活像一窝特大号马库拉格熊蜂!早晚也要给他们紧一紧皮。 佩图拉博——凯铎莫长者带着两个铁环朝第十连的驻地走去。 在那之前,先好好紧一紧这群多恩崽子的皮。 呵,帝国之拳用来做教学用具还勉强凑合。 第十七章 代号U 现在 天命钢铁号 预兆大厅 结束仪式的尤利乌斯已经取下了身上的电极,正坐在大厅一侧,用软布擦着身体。 达萨德拉走到另一侧,替洪索收拾他留下的东西。 尤利乌斯一边擦着,一边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喜不自胜几乎就差旋转跳跃我闭着眼踮着脚的预言者智库大师。 呃,埃梅努特大师原来是这么活泼的性格吗,难怪他看起来一直和其他严肃的修士前辈们格格不入呢…… 另一边,终于成功地(在一本刚刚写就的名为《(被删除)审判所的工作手册》的新书帮助下)完成了整个灵能测试仪式,获得了许多前所未有的新知识体验,因而心情极佳的千子至尊巫师——预言者智库哼着古老的泰拉小调,提笔在文件上写下一行行评语。 “——试验体代号为U,全程神志清晰,忍耐度高,配合度佳。” “——该试验体构造完美的肉体能够丝滑地承载以倍数计于常人的灵能引导。” “——灵能力量等级评估为,”他的青金石羽毛笔停顿了一下。 “首次接触的评估为泽塔ζ级,但随着第一次天赋的显露,该试验体的灵能等级有所变化(此处使用了加密代码,仅有战团长可以查看:出于个人意见,我认为,此等*极度不合常理*的灵能增长速度不能排除试验体U受到某位至高天大能赐福的可能。如果有需要,应及时增加更多的灵能控制和保护装置。),截止举行测试仪式为止,试验体U的灵能等级为德尔塔δ级,但完全具备经过训练仍可继续提升的资质。” 他沉吟着蘸了点骨粉墨水,继续写道,“根据仪式的实际情况,和生化监测的信息看来,不排除其达到阿尔法α级灵能的可能性。” 一个由自己亲自训练的阿尔法级灵能者!就像一顿毫无防备的精美大餐!巫师沉醉于他的发现,一份如此优秀纯洁的灵与肉,还有什么能比将一個这样的崇尸者训练成智库的那一天,经由最痛苦的背叛将他通过精心构筑的阴谋与仪式献祭给…… “那个……埃梅努特大师?埃梅努特大师?” 青金石羽毛笔停顿下来,他恼怒地将目光转向敢于打断他的—— 罗伯特·基里曼的脸正灼灼注视着混沌阿斯塔特。 千子的两颗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复仇之子朝他伸出手。 ——拍走了他肩膀上的灰烬。 “……奇怪,刚刚明明看起来是片蓝色的羽毛啊……”尤利乌斯·罗伯特·奥玛诧异地缩回手,打量着自己的指尖,那上面只余下少许微微发亮的灰烬。 “——你——” 智库学徒好奇又拘谨地放下手,“抱歉?埃梅努特大师?啊,不对,我该称呼您老师?” “……不不不,不不不,”预言者大师的声音有些古怪的变调,“你还是称呼我埃梅努特修士就行。” 一阵冰冷的微风吹来,法阵上的仪式蜡烛摇曳着滴下烛泪,接着一根接一根地熄灭了,只留下塔罗牌桌前的那一支微弱烛光。 智库馆长看了眼塔罗牌翻开的最后一张。 犹如从黑色的水底浮现一样,液晶卡面上渐渐显示出一个图案:一具尸体,因年老而变褐,因死亡而泛黑,被锁在一个由黄金、钢铁、黄铜制造的巨大王座之上。尸体的嘴巴张开,他的尖叫在宇宙不可见的层面上不断回荡。在这具号叫的尸体前,一支天使军团跪下,泣下紫罗兰之泪。 金色火焰的热度再次在他指尖传来,他恍惚想,燃烧的提兹卡。 眩晕消失了。他合拢文件,并将数据先上传过去。 “来,跟我来,年轻的尤利乌斯,拿好这根蜡烛,不要让它熄灭,让它始终笼罩着你。然后跟着我,我会先带你去配上一个合适的灵能头箍……” ----------------- 天命钢铁号 第十连驻地 现在 十连的二十八名新兵们稍早之前在军械奴仆和机兵的帮助下全部着上了新甲。 他们在前厅聚集在一起等待,每个人都全副武装,整齐地排成四队。 那种凡人的不安早已通过手术从他们身上剥离,如今促使他们通过头盔内置通讯交谈的是一种富有逻辑推论风格的集体思考方式。 “你说,索尔塔恩修士会不会被派来兼任我们的连长?”说话的这个人是伊戈尔,他原本有一头浓密的亚麻色头发,现在被剃成了短短的圆寸,让他的脑袋看起来像某种毛绒绒的椭圆形水果。 “我觉得不太可能。虽然索尔塔恩修士那些金色的服役钉真是让人仰慕!但他实在是不爱说话,而且最近看起来还挺忙的。”三队的马尔可一边思考一边提出假设,“或许,会不会是达萨德拉修士?他让我想起从前见过的连长们,那种管理者的风范感觉不错。” “达萨德拉修士应该也没有空,他被派去协助我们的智库长埃梅努特大师了,现在他们天天形影不离的。” “马克西姆,你这话怎么说得听起来有点奇怪。” “有吗?” “确实是有点,但我也说不上来哪儿不对。” “疑虑生异端,我的兄弟。” “那么艾哈林修士也不可能了,”这时候一队的维塔利耶插了句嘴,“艾哈林修士现在担任战团长大人的传令官,他是不会被派到第十连来的。” “确实如此,不过艾哈林修士看起来很沮丧,说起来我们的第一连里似乎都没什么战斗兄弟?” “我们战团的第一连编制我也不甚清楚……或许一切等我们的新上官来了之后就能够得到解答了,我们私自在这讨论其实不太恰当。” “我想伱是对的,对了,我们的战团长的尊讳到底是什么?” 通讯频道里突然沉默了一下。 大厅里的空气裹挟着无形庞然之物掠过他们涂着银灰色骷髅徽记的动力甲。 突然,大门朝左右打开了,沉重的金属脚步声整齐划一地踏入房间,危险的预感让所有人的肾上腺素突然飙升—— “呵,不聊了?看起来很有精神啊,你们。” 如庞大的燃烧恒星被压缩进这个大厅般,一台古老的、以万年前的盾形勋章和皮质流苏风格装饰机体的蔑视者无畏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 一股前所未有的威压席卷了每个人的灵魂深处,激起古老基因螺旋中最本能的深层敬畏。 第十八章 该来的还是会来 天命钢铁号 第十连驻地上方空间 铁血号原舰桥室 在佩图拉博动身之后,通过重新打通和清扫过的走廊和电梯,拉弥赞恩也立刻带着(看起来好像安心很多又很不安的)子嗣们赶在那种奇异的灵肉拉扯感无法忍受之前,从另一条路线抵达了旗舰原本的内置舰桥。 这距离感实在不怎么好把握,幸亏当初考虑到这一点,将十连的驻地位置调整到了内部舰桥室的下层,否则还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我们必须把新兵驻地放在舰首武器阵列位置”。 当然,佩图拉博的原话是“为何要向他们解释,这是我的旗舰,我想放哪就放哪。” 真羡慕黑白花狗说话不用负责。 周围忙碌的技术军官和奴仆正在重新唤醒联机沉思者,调试和点亮各种管道与线缆,他则坐在专为庞大动力甲制作的座椅里,在办公桌前处理今天的工作,说真的,不论在哪里,但凡你想正常地干点什么,都是逃不开大量连篇累牍的文书工作的。 光在这一点上,拉弥赞恩认为他还真不羡慕忠诚原体。 天命钢铁号(铁血号)如今正在进行亚空间航行。 抛开佩图拉博那部分可疑的空间技术不谈,比较令人好奇的是被洪索抓来又带上铁血号的帝国导航员。 这个导航员明显仍然忠于帝国,但他居然也真的一直在勤勤恳恳的为铁血号使用星炬导航,十分乃至九分之不符合常理。 考虑到洪索在他以前的作战报告里写得很清楚,他是做了那么多非常符合帝国大敌行事风格的事情之后才把这个宝贵的俘虏弄到梅德伦加德上的——嗯,拉弥赞恩从来没有终止过要求沃特舰长随时根据具体情况修正航路或者跃出的预备指令。 另外,鉴于本船的小秘密堪比第一军团,而且船上容易被恶魔盯上的人,哦,简直到处都是。因此在跳跃进入亚空间之前,佩图拉博已经掏出了他的压箱底(自称)超改进版多重盖勒力场发生器布置在船上,并且将其中尤为需要防护的那些“小秘密”转移到了单独的口袋空间中。 目前看来,一切都风平浪静,有条不紊,棒极了。 拉弥赞恩喝了口加奶雷卡咖啡,想到应该练习一下多线程处理,故此他一边批准了新的恶魔下水道粉碎机试验申请,一边把画面切到别处。 “希望人没事。”随着佩图拉博——凯铎莫长者的强势出场宣告,看到边牧无畏登上讲台,把这帮小崽子从头发留下的长短开始批评到爆弹枪枪口指着地面的角度都如此地愚蠢而且不堪入目之后,拉弥赞恩一边替第四原体脚趾抠地一边默默地切走了传感监控画面。 嗯,他不是故意偷看的,但LOGOS的自律监控巡回模式推送到眼前了也得看一眼不是?不然他也很怕佩图拉博和他们见面之后三十秒内战团就会损失掉百分之十九的新兵。 目前看来暂且不会发生这样的训练事故。 当然这群新兵可能需要多一点时间来适应——或许佩图拉博没操练他们的时候,让二连的其他老兵们去带着他们多玩玩模拟战场或者联机—— 他的的手指在数据板上飞快划动。 此时,留在前部舰桥的沃特舰长请求与他通话。 拉弥赞恩接通之后,对方立即传来了一份讯息。 “我主,我们监听到了附近乱流中的奇怪信息束。里面表明对面方向有一艘尸——帝国的舰艇正在朝所有路过的目标发射混乱的求救信号。” 这又怎么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啊……不对。这是什么感觉。 突然感到许多视线正在偷偷观察自己的拉弥赞恩感觉头皮上的数据线都炸了起来。 他急忙在心里呼唤起来。 “佩佩?佩佩?!佩图拉博?!宝贝儿?!嗨嗨?!佩图拉博你在听吗?!” “……”对佩图拉博发出的心灵通讯呼叫没有回音。 拉弥赞恩非常怀疑恶魔原体此刻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别的事情吸引了。 数据显示他正在和十连进行一对多的战役推演模拟——(古泰拉粗口!)我想起来了!边牧的专注本能之一!边牧确实在对某些目标过于专注、兴奋过度的时候有时会这样充耳不闻! 怎么感觉最近他的理性丧失有点严重啊……铁之主不会真的就这样慢慢变成一条普通边牧吧……太可怕了!不过没事,我会养他的,但是会不会发生什么别的变化…… 如此胡思乱想着,他一边拼命继续朝佩图拉博发出呼叫,一边努力开始在脑子里翻箱倒柜地搜刮自己那点少得可怜的亚空间知识,LOGOS?LOGOS?亚空间里能有附近航行这个概念吗? “铁之主”皱起眉头。 舰桥室内仍然一片静默,钢铁子嗣们的面容隐藏在呼吸栅格后。 他们的目镜在昏暗中烁烁反射着仪器的光芒。 “……调配更多分析和内部监控资源,开启更高一级防护力场和铁幕。全舰除必要岗位人员,其他一律不许离开房间,向全舰广播,三十八秒后全部就位的铁环卫队将对任何没有持有许可代码的目标无差别开火。将可疑目标的信号过滤后联入我的链接,沃特。” “如您所愿,吾主。” 下一刻—— 无边尸骸中翻滚的惨白颅骨无时无刻不在碾轧中张口尖叫—— 蒸腾着热气的腥臭血地,每一寸都被鲜血和骨肉作成的泥浆浸透—— 数千男男女女伴随着劈啪作响的邪恶被活生生吞噬、咀嚼、化为一堆暗红的污秽燃料—— 横亘与过去与未来每一個时间、令人作呕、扭曲地纠结又被轧成变形肢体轨道的哭嚎人体枕木—— “我们必须马上跃出……” “那是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有人吗!有人吗!这是星语……滋滋……滋……考斯之……我们……” “他来了!他来了!颅骨……咯咯咯……” “救救我!救救我!看在爱我们的帝皇的份上!啊——!” “帝皇在上啊!为了马库……拉格……” 绝望的呐喊哭嚎随着亚空间潮水的褪去渐渐变为混乱又试图引诱人搅动思维和脑灰质的口唇利齿触手漩涡—— 一个仿佛锈蚀的金属在头骨内侧用爪子尖利地划过表面的声音用最痛苦疯狂的语调隆隆地低语。 “我们——将——沿着,鲜血之痕,驶往目的地!” 随着这个残暴邪恶的声明,某种超自然引擎——或者说某种让拉弥赞恩认知为一种2K泰拉时已快要被淘汰的运输工具的存在,第四原体的身体看见—— 什么恐怖人面托马斯小火车正在亚空间的浮空血肉轨道上发出“狂吃狂吃”的声音吞着碎掉的人类尸体煤炭朝着这里冲过来了啊? 第十九章 尸横遍野(感谢支持的加更) 马克西姆抬起腿,狠狠地朝那个重武器机奴踹了一脚,它的肢体扭曲,金属骨架被踹得变形,从灰色的皮肤里顶出一截。 它被改造过的重武器手臂摔倒在地,冒烟的枪口仍然在向外喷吐出猛烈的火舌,但它已经造不成更大的威胁了。 就在刚刚,马克西姆带领他的小队冲上了这个壁垒,在伊戈尔一马当先的吼叫和链锯剑转动声中,他们在数分钟内干掉了十一个被安置在这里的守卫机仆。 哦——并不是——他抽出他的链锯剑,一剑捅进了头顶扑出来的刺杀者胃部,在马达锯齿开动把内脏和脊柱搅成一团漫天飞散的红红白白的同时,马克西姆的另一只手拔出了枪,对着最后一個正在准备攻击伊戈尔的家伙脑袋连开了数枪,那个强化颅骨就像是个被砸烂的硬壳水果一样汁液爆开,随后碎了一地,叮叮当当地敲在他们坚实的甲胄上。 壁垒的墙壁足够厚,但是光线在管道浓烟和其他东西的干扰下变得很差,马克西姆的目镜读数正在剧烈变化。 他看到叙拉斯的枪口朝着他看不到的某个方向喷吐出一长串焰舌,对面还击的火力猛烈而精准,叙拉斯的动力甲上溅起一连串火花与盔甲碎片,他的兄弟倒下了。 “坚持住!”马克西姆大喊道,同时冲向叙拉斯,看了一眼他的面板——叙拉斯还活着,但是那个攻击他的东西太过迅猛而致命,肯定不是武装机仆或者—— 一个庞大的黑影带着腐朽的金属腥气和血味扑了过来,动作极快,马克西姆的手指在他做出决定前本能地扣动了扳机,但对方全都轻松地闪过了。 他被重重压倒在地,一条手臂和爆弹枪一起卡在自己身下,链锯剑的手柄歪向另一边——对方穿着沾满烟灰的暗铁色破烂动力甲,呼吸器栅格扭曲成一排闪闪发光的古怪利齿,在类似某种骑士面甲的头盔上,如鲜血红水晶般的目镜正对他闪动着恶意的光芒—— 是钢铁勇士。 叛徒举起了动力斧。 ----------------- 在经历了被凯铎莫长者从头到脚批评得一无是处的狂暴电子魔音轰入六十分钟后,晕头转向的新兵们被无畏拿着闪电鞭在屁股后头抽着驱赶进了中央训练大厅。 在那里,层层叠叠的壁垒和战壕中,第二连精挑细选而出的一队万古长战老兵们正摩拳擦掌地等着他们。 一阵强劲有力的战吼声响起。 接着数量相差悬殊的两队人穿着训练甲用训练武器一起进行了愉快又富有成效的五小时高强度射击对抗和近战模拟训练。 最后被揍得鼻青脸肿惊魂未定的新兵们又被赶到大厅隔壁的模拟战棋室(为了保持足够的距离,拉弥赞恩不得不声称他要去训练大厅上层的观察室视察老兵们训练新兵的情况并待到他们训练结束),亲自体验到了上古无畏堪称奇迹的计算能力——新任十连长一个人同时和二十八个新兵推演不同的战役,并且毫无疑问地大获全胜了数十次——之后。 天命钢铁号 晚餐时间前 十连的驻地尸横遍野。 从刚刚开放的图书馆回来,前来探望他们的尤利乌斯和帕罗戈夫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整整齐齐躺尸的景象。 “神皇在上啊。”两个阿斯塔特小心翼翼地保持战术动作走进房间,“你们这是怎么了?兄弟们。” 起初没人应答,但是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回复了。 “就像你看到的这样,我们现在暂时不太好活动,我的莱曼之耳还在鸣叫,神皇保佑它——洪索大师据说有任务在身还来不了。” “所以十连长——凯铎莫大师(Master Kaidomo)格外开恩让我们回来休息20个标准分。” “幸亏凯铎莫大师接到紧急命令离开了,不然再来两局,我觉得我的假死脑膜就该派上用场了。” “别说不该说的,我可不想被你连坐。连长阁下可是说过,敢抱怨他的惩罚是亲身去通一周生活区污水主管道。”说话的人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帕罗戈夫,你来得正好——啊我的脑子,我的脑子,一说话就痛,不如来替我们检查一下。” 沉默的帕罗戈夫走上前来,虽然作为非正式药剂师,他还没有获得他的药剂师白甲,但红色的正螺旋已经被涂装在了他的头盔、肩甲和膝盖上。 这位药剂师的新学徒在完成他的所有改造手术后,现在拥有一头颜色极为浅淡的头发,它们被剃得短短地竖立在他的颅顶,他还有一双异常坚定而仁慈的眼睛,任何人只要看一眼,就能够感受其中的决心、力量和带来的支持力和安心感。 他动作迅捷而稳定地抓紧时间,替每个战斗兄弟做了快速身体检查。 “没什么大问题,主要还是用脑过度,你们的大脑承受了一些不该承受的超频运算。确实休息20分之后就会完全恢复的。”他一边站起身收起他的设备,一边有些奇怪地说,“但是我想不出在一艘安全的战团战斗驳船上有什么东西需要把你们的大脑使用成这样。理论上来说,我们的身体机能被设计为无论肉体还是大脑都能够适应高强度连续作战的模式。” 伊戈尔对此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伱们还没见过我们的新连长吧?” “谁?就是你们说的凯铎莫大师?等下,凯铎莫?凯铎莫大师?他之前一直守护在战团长办公室——他不是已经被埋葬在神圣石棺中了吗?” “正是如此,”伊戈尔起身活动着肩膀,看起来已经恢复了活力,“实际上,他就是我们的新连长,负责教导和训练我们。” “虽然我很想说,新兵训练?一位无畏长者?这符合常理吗……哦,但是考虑到我们本来也是……” “没错,就像我们的前一位长者,”维塔利耶叹了口气接上话,“况且战团里也确实应该没有人比凯铎莫长者的历史知识和战斗经验更丰富了——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我甚至实际上感到十分惶恐,一位如此古老高贵的尊者不应该为了我们的事情而被这样轻易地唤醒。” “确实。”战斗兄弟们全都赞同地点起头,“虽然战团的老兵们真的大多脾气暴躁又不爱说话,而且总是对我们的体型颇有微词……但是他们的战斗技巧无与伦比……今天的战斗训练和模拟实在是太逼真了!酣畅淋漓!当我和穿着特制伪装甲的老兵们对战的时候我几乎以为自己在和真实的帝国之大敌,可耻的背叛者交手!” “定然是因为他们在自己光荣而悠久的远征中与邪恶堕落之人、可憎之物、伊斯特万的叛徒们交手了无数次,以至于对它们的战斗方式这般了如指掌。” “原本我是对我们加入新战团有些想法……”曾与尤利乌斯激烈争辩过的马克西姆羞愧地低下头,“但如今我何其有幸能够加入如此古老而荣耀的战士行列,他们允许我们一同参与他们充满辉煌与勇气的远征,作为我们自己远征的终点!毁灭即救赎!与有荣焉!众兄弟之首!(Primus inter pares!)遵从或死亡!(OBEY OR DIE!)” 第二十章 RED DOG 天命钢铁号(铁血号) 内置舰桥室 久违的如狱威压充斥着整个空间,空气如熔铅般令人窒息。 没人敢多说一句话,除了—— “哦,是这个。我们须将此物截下,或许可以抓到它。” 近卫军官们惊恐地望着敢于在恶魔原体面前毫无敬意地开口的古老战争机械。 刚刚乘坐电梯赶来的蔑视者无畏大踏步地走到“佩图拉博”的宝座旁。 钢铁勇士们又闻到了那种奇异的气味——香味,它现在比刚才更明显了。 盔甲和武器轻碰的声音,有人换了自己站立的姿势。 “说出你如此斩钉截铁做出结论的原因,(铁之主在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发出一个似乎是P或F之类开头的空音节)——凯铎莫。” “显而易见的,”他们目睹新任十连长令人瞠目结舌地、抬起手挥了挥他的动力爪,丝毫不在意他们的原体就坐在他身旁的宝座上。 “它的路径正一头朝我们的航线冲过来。根据我的计算结果,接触时间就在六十七個标准秒之后,接触位置是左舷第六火炮室外,这辆曾经是屠戮者的东西将以六十三点四度角接触并冲击我们的盖勒力场,并切入左舷装甲——如果这东西还遵从物理规则的话——也有可能它在接触的刹那就直接浮现在舰体内部。” 现在每个在场的钢铁勇士都头脑混乱地看着这台明显不对劲的蔑视者无畏。 他们应该上前为基因之父训斥这个无礼的古战士吗? 或者在那之前他就会直接以自己的石棺作为永恒的安息地? ——还有那个音节是什么意思? “屠戮者?!” 打破一触即发的凝滞,发出质疑之声的是锻石者索尔塔恩。 “我知道屠戮者,但这台原本为我们奴役的恶魔战车在上一次海德拉之心战役中的最后报告是被击毁并回炉重铸了!” 蔑视者无畏的头部转向他——索尔塔恩突然意识到这台无畏的头部装甲异乎寻常的灵活—— 冷酷、傲慢而不耐烦的电子音从无畏颈部的扩音器中嘶嘶响起,“所以说你们根本不知道恶魔引擎锻炉是多么危险的存在的造物,小子。那个东西——” 索尔塔恩的心灵瞬间为非自然传递而来的强烈无奈、不屑、愤懑、痛苦、悔恨、折磨等等如星系中央黑洞般的情绪所震慑——他跪倒在地,呼吸器里传来老石匠窒息的嘶鸣喉音。 “索尔塔恩不是第十连的无知小崽子,凯铎莫。”钢铁之主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你的宣教此刻没有必要。” “……好吧。”无畏在原体座前完全算得上肆无忌惮的无礼言行已经让近卫军官们拔出了武器。 但铁之主的手势让他们停止了进一步的动作。 “哼……唔!” 锻石者努力支起一只手和一条腿,好让自己不要那么难看地俯身在地,旁边侍立的艾哈林目不斜视,一只脚侧了侧顶住他的脚踵。 “佩图拉博”坐在他庞大的钢铁、刀剑与线缆堆砌的宝座上,静静地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他一手撑着头,似乎船外那来自血神的不速之客对他只是轻轻点过水面的蜻蜓。 “在一万年后的银河,如果你想要服众,最好拿出些亮眼的成绩取悦我。” 恶魔原体的指腹抚摸着破炉者的手柄,目光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人,其内蕴含的深意使他们的恐惧从尾椎末端一直上升到大脑中央。 “你来负责接下来的行动,凯铎莫,不要让我失望了。” 蔑视者无畏含糊地应付了一声,接着踏前一步,开始将自己接入整个舰桥总控系统。 “将与目标在二十九秒后直接接触,导航者泡舱的能量将在二秒内重新分配,左舷盖勒力场准备接触点冲击……损管小队报告……” 钢铁勇士的通讯小频道内讯息流正在狂暴地交汇。 “你听到了吗!刚刚基因之父明明是想说弗那个词!弗!” “我想起来了!难怪我一直觉得虽然这个名字不曾在名单上见过但是我还是耳熟!是他!居然是他!破城者!” “弗里克斯……!真是没想到啊!这滩烂泥都进无畏了还能重新获得原体的青睐!” “看起来他的性格有了很大的改变,难怪我没第一时间认出来!” “如果他真是破城者弗里克斯的话。” “伱这是什么意思?” “你忘了吗?弗里克斯当时是死于泰坦炮轰直击之下的,再想想这台无畏奇怪的履历和它华而不实的装饰,想想上一个性格大变的战争铁匠。” 在频道嘶嘶的静电流干扰声音中,有人终于问了出来。 “那么……这个凯铎莫,如果不是破城者的话,他又是谁……或者什么存在呢?” ----------------- 另一边的实际情况。 “啊啊啊还有一分钟就要接触到了这个见鬼的东西看一眼都觉得眼睛疼简直精神冲击了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们不会死在这儿吧怎么回事啊我就说宁可慢慢飞也不要跳进亚空间啊啊啊啊啊啊啊你看这都什么事儿啊啊啊啊我手麻了我不敢动了啊啊啊我僵住了我僵住了……” “安静点!时间足够。把LOGOS的逻辑处理单元的算力继续转移给我。” “我还以为你沉迷放……教育教学活动一直不回答我我想这怎么就要完蛋了……” “闭嘴。帮我接过一下所有常规项目的监控,这只笨狗的脑子湿件完全不够用,我得全力运算铁幕和盖勒力场的精确分配。” “……你这已经是边境牧羊犬了,至少不是吉娃娃——不能直接使用宏炮炮击它吗?” “对力场和力场外的亚空间炮击?不要节外生枝。做正事的时候少废话,不过是个恐虐恶魔亲王而已。”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什么叫做‘不过!是个!恐虐!恶魔!亲王(Prince)啊!!!” 边牧佩图拉博坐在无畏驾驶舱里,左右晃着脑袋,他微微垂下的耳朵尖随着头部的摆动抖动,一边飞快地摇着尾巴,一边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按下各种操纵杆和按钮,同时不忘讥笑某个鸠占鹊巢的灵魂,“你自己都是个恶魔王子(Prince),区区恶魔亲王值得你吓得坐在那站不起来吗?” “那是!真的!恶魔!亲王啊!很值得啊!(古泰拉粗口)还好我只要认真看那就只会看到恐怖版托马斯小火车……” 狗从鼻腔里发出了一个疑惑的音节,但是注意力立刻转移了,“晚点再说这个——马上要接触了,倒计时,三,二,一——” 他眯起漂亮的褐色杏仁眼,同时在多重力场翻转代码后面敲下回车。 第二十一章 您的快递请查收 燃烧。 吞噬。 不符常理的。 流血。 痛苦。 哭声。 尖叫。 是他在尖叫吗? 他分辨不出。 乌列尔·文垂斯正被“挂”在他的“位置”上,随着恶魔“蒸汽”机车的行进而晃悠。 他的战友、密友和同伴,帕撒尼乌斯·莱萨尼就在不远处,同样被“挂”着。 当需要使用“挂”这个词汇来形容一名阿斯塔特如今的处境时,虽然不是最恰当的,但是也是相当合适的—— 粗大的、带着倒刺的恶魔屠宰肉钩被残忍而毫不留情地插进了他们两人的背部,超自然的怪力破开了坚固的蓝色陶钢战甲,让屠宰钩深深埋入了他们的血肉中。 其坚硬的弯钩部分深深嵌入,金属在他们融合的肋骨骨板上刮擦着,带来极大痛苦的同时也让两个阿斯塔特失去更多挣扎的力气,像是某种待宰的大型牲畜般悬挂在熊熊燃烧的焚尸炉火旁。 一个身影,一個比一般星际战士高出几乎三个头的身影,正站在恶魔引擎机车的锅炉旁,指挥八个难以名状的章鱼触手和肉瘤组成的人形无面恶魔往里不断添着尸体碎块做成的炭薪——很难确实表述它是什么东西,只能说这个邪恶存在所控制的实体看起来曾经是一个钢铁勇士。 畸形膨胀的巨人头颅上围着铁王冠,上面的尖刺仿佛是从他的颅骨中钻破头盔冒出来的。 那件式样极其古老、粗制滥造且被千百万年来的人类骨灰和油脂的蒸汽熏得变色的铁灰动力甲上,还能隐约看出原本黄黑色的模糊条纹。 而在他的一个肩甲上,钢铁勇士那曾经为帝国而战、神圣的军团纹章正在混沌阿斯塔特那标志着无尽仇恨、痛苦和邪恶的八芒星上浮现:一个笑得诡异而邪恶的骷髅面容,用它的牙齿映照出正在喷射出更多尸体骨灰和人肉被烤至焦熟的恶臭蒸汽的引擎活塞锅炉。 他或者它,转过脸来,大声咕哝着什么,催促蠕动的人形肉瘤用它们的触手般的手一铲子一铲子往机车锅炉里添加无头的躯干与残肢断臂,他沾满诡异肉屑和尸油骨灰的爪子抓着一柄锋利的巨大钩镰。 文垂斯看到帕撒尼乌斯双目紧闭,军士脖子上之前被恶魔镰刃划开的伤口已经完全止血了,拉瑞曼细胞在上面形成了一层薄膜,谢天谢地它们在亚空间还在正常工作。 前四连长的尚属清明的思绪片段只是一晃而过,他的脑浆现在体感上已经和他的胃部一起搅成一团,随后在肚脐后被拉扯着往前,就算是阿斯塔特改造后的身体素质,以肉身和一头恶魔亲王一起直接穿越亚空间旅行——哦光是想想这个念头就如此亵渎——也超出得过分了。 被禁锢在这副古老污秽的动力甲中的不管以前是个什么东西,现在又是什么东西,它一定已经彻彻底底地疯了,才能够在这种——不断——将自己的存在——分散在——亿万个——过去——现在——未来——的时间线里——旅行—— ——它竟称这种——地狱般的——折磨为——旅行—— 流浪者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太多有关这些无生者的事情,正是喜欢偏离规定思考的想法让他与他的同伴落到如今地步—— 文垂斯的鼻子被这个不可能存在于世间的地狱锅炉间的难闻气味荼毒到几乎失灵,幸而他的第三肺至少保证他还能呼吸,而他的强化嗅觉神经正告诉他他闻到的东西实际上有多么变态和恶心。 他的眼球被热量烤得干涩又难受,从枕骨内侧传递来的压力仿佛要让眼球在眼眶内炸开,他头痛欲裂,他无法不看,他闭上眼睛,他看到无数个世界从身边掠过。 肉瘤恶魔饥饿蠕动的触手时不时蹭过他的身体,卷上他的小腿——他感到难以抑制的反胃——又被那个戴着铁王冠、穿着人皮围裙的存在吼开,他们在恶魔亲王疯癫的咕哝、颠三倒四的预言、狂笑和男男女女被地狱火焰焚成焦炭的臭味中沿着无尽血痕横跨大半银河的距离—— 无色暨万色的虚空细密地裂开了,又融合,就像被搅动的多彩油膜水面—— 他被扯过无数个时空中无数个灵魂模糊的面容——世界像是全然由无望的灰色和凝滞的眼神组成而他在其中不过是一个凡人他出生生活变老死去它破碎了,接着是某种数字空间般的世界硅的山脉金的河流每一段代码都是一个——虚空再次裂为千百万碎片,他自己的灵魂也随之在每一块水晶碎片上漏过此世与亚空间的虚空缝隙——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或是谁——他惊恐地注视着洁白宏伟的赫拉要塞——她真美啊——的金色大门在魔物的欢呼中轰然倒下——恶魔在原体的圣殿中狂欢——在他的圣躯上歌舞——亵渎他的圣体——他因注视破碎虚空而熔融的灵魂和着眼泪流下—— 自我的存在之中为何充塞如此多的愤怒无助和悲伤——他要被糅合了,他的名字也马上就要消融在这无知无觉吞噬的原始之洋——但他的意志曾在那壮美的白金色要塞里立下誓言——他是乌列尔·文垂斯——他是帝皇的战士——他永不对恶魔屈服—— 阴燃着火焰与尸油的恶魔亲王又走了过来,它晃动着脑袋,头盔眼眶中那对变温动物般的黄色眼睛向外恶意地窥视。 它伸出焦黑恶臭的利爪,扣住了文垂斯的下颌。后者喘息着,汗水涔涔而下,濡湿了他的头发,流过他的服役钉,在他的下颌汇集,流进恶魔的爪子。阿斯塔特的眼神涣散失焦,他像是刚被捞起的溺水者般在恶魔的爪中无助张口汲取空气。 “看来我们——” 一声沉默的破裂巨响回荡在人类听觉范围之外的层面中,打断了恶魔亲王的话,并让它愤怒又充满仇恨地发出长啸。 它丢开了手里的星际战士,握住它巨大的钩镰,八个肉瘤触手聚合的恶魔为它前驱,它的目光朝向恶魔引擎那非自然火焰熊熊燃烧的入口。 “是谁!”巨人咆哮起来,“是谁胆敢打扰这神圣污秽的旅途!” 那个通往外界的长方形亮光被晃动的银灰色身影遮蔽了,接着又是一个,一队终结者老兵和其他人伴随着传送的火花和臭氧气味出现在那儿。 他们全副武装,队伍中的智库馆长被蓝色的电光环绕,高举双手释放着他的力量,他的群体能量护盾边界正在和恶魔引擎的蓝绿火焰相互吞蚀,发出滋滋的舔舐声。 不受欢迎的来访者们黑底银边的肩甲上晃动的灰白骷髅面具徽记仿佛刺伤一般让铁冠巨人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怨毒嚎叫。 “撒谎者!!!!无耻的背叛!!!!!骗子!!!!!!” 领头的星际战士没有说话,只是举起了他的武器。 乌列尔·文垂斯被各种液体模糊的视线余光最后看到的是他们沉稳地推进射击,接战,与恶魔战成一团。 第二十二章 从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天命钢铁号 第十连驻地 戒严后 “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们应当立刻做好战斗准备。” 在听到全舰戒严广播后,十连的新晋者们马上变得认真起来,虽然没有接到进一步的命令,但是他们也已经检查了自己的动力甲和武器装备,确保它们处于一种随时能够投入战斗的状态。 他们聚集在连队驻地的前厅,那里连接着通往电梯和主通道的大门,可以在接到命令后最快抵达需要的位置。 由于事出突然,外面的通道也已经被铁环机兵锁定,尤利乌斯和帕罗戈夫没有返回各自的老师那里,而是和他们的战斗兄弟待在一块。 两名学徒的面色也很严肃。 因为尤利乌斯呼叫埃梅努特的频道里一直在自动应答,而帕罗戈夫也无法接通药剂大师的通讯。 这让他们更为谨慎地安抚其他人。 “大师们会处理好一切。而若他们需要我们,我们当义不容辞。” 第十连的驻地属于舰艇核心区域范围,虽然星际战士拥有莱曼之耳等一系列强化感官,但过多的空间和结构阻隔着两端,战斗即使再惊心动魄,对他们而言听起来也是模糊失真的。 唯一能确定的一点就是:他们的修道院母舰被跳帮了。 这个认知在他们每个人心中点燃起一团熊熊烈火,他们在临时充当牧师的尤利乌斯带领下再次向帝皇祈祷,确保他们的每一把刀剑和每一颗子弹都有足够的赐福来杀死帝国的大敌。 铁环机兵和武装机仆在走廊上巡逻的脚步声来来去去。 二百四十三个心跳声过后,上方的开门警告灯亮起,通讯中响起了十连长的电子音咆哮。 每個人都抓紧了自己的爆弹枪。 ----------------- “血祭血神!”扭曲的巨人嘶吼哀嚎着,它散发着血气的钩镰带着腥风朝着一名老兵挥下,后者举起自己的动力锤,以武器断裂和胸甲的撕裂为代价扛下了这一击。“铁与血之主!” 正当恶魔亲王要扯下这个倒霉蛋的脑袋的时候,风暴加农炮群的怒吼声骤然响起。 站在后排围猎但射击高度远远高于前排的铁环机器人将无数拳头大小的弹药以超高速轰进了恶魔亲王的身体,巨人那邪火与尸油蒸汽组成的身体轮廓被饱和式的轰炸炸得变形扭曲起来,其下烤熟的皮肉从翻卷的动力甲破损边缘露出,随着炮弹的不断推进,恶魔的物理实体被打得踉踉跄跄向后退去。 他或者它,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来自鲜血与颅骨之神的额外护佑让它被爆弹炮打得破烂的身体立即开始自动弥合,八个肉瘤无面恶魔抽出巨大的切肉刀和骨锯护卫着它,它抬起头。 红色与黄色的警报灯光闪烁着,弥漫的硝烟散开缝隙,对面的空间看起来像是一间匆忙拆除以扩展作战面积的舱室,暴力拆解的痕迹随处可见,但那不是重点。 犹如镜子的两面一般,被铁环卫队簇拥在中间的高大身影渐渐显露出来。 特改式精工终结者动力甲LOGOS忠实地保护着原体的躯体,一张银光闪闪的合金颅骨面具覆盖了其主人的整个面容,手持一柄精工长柄雷霆锤的,正是—— “进攻!”蔑视者无畏踏前一步,用身体遮蔽了恶魔亲王病态的黄色眼睛对铁之主的污浊窥视。 古老者的电子音呼喝着发出攻击指令,随着指令被放行,铁环机器人们组成了攻击阵型,启动了它们重力槌的开关,成功地缠住了那八个肉瘤恶魔仆从,并开始轮流把它们击打成某种奇形怪状的弹牙肉酱。 铁骑式终结者们人人当先,他们没有先进行双联爆弹或是热熔射击,因为对方是恐虐恶魔的关系,阅历丰富的钢铁勇士们选择使用更合适的攻击性武器,比如雷霆锤和动力斧,虽然之前他们并非经常能够使用如此精良的装备,但这些古董武器有如此出色的性能和出力,完美配合了万古长战老兵们的战斗经验。 他们一拥而上,在巫师的灵能护盾保护下对这头占据了曾经同袍的身体的大魔进行了砍瓜切菜式的攻击。 恶魔亲王巨大的躯体受创多处,破烂的动力甲碎片带着灰烬、油腻的蒸汽和烫烂的皮肉掉在地上。 它痛苦地咆哮着,钩镰和利爪在多件古老装甲的精金部件上划出深深的沟壑,并且刚刚第一个受到它全力攻击而被命令退至攻击圈外的钢铁勇士灵光一动——开始用他的双联热熔枪破坏那座依然熊熊燃烧的焚尸锅炉。 “不!!!!!你们不能——我必须——他必须——”这头诡异的恶魔发出被绑上火刑架时的人类才会发出的扭曲嘶吼,突然它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举击飞了两个终结者,跳起身来——跃入了焚烧炉那快要熄灭的超自然火焰中——随着噼啪的裂响——消失了。 天命钢铁号再次拉响了舰内入侵警报。 ----------------- 由于那头恶魔违反常理的消失,现在铁环卫队机兵们的人造肌肉紧绷,重型战盾交锁,钢铁造物们如穹顶堡垒一般保护着拉弥赞恩与佩图拉博。而佩图拉博的三叉戟和近卫军官们正在铁环之外等候他,就像蜂群保卫女王蜂一样紧紧环绕着机械卫士们。 银色颅骨——钢铁勇士们的目镜闪动着,瞄准线停留在蔑视者无畏的身上,武器一直保持在激活状态。 “(古泰拉粗口)吓死我了,真幸亏这家伙还有个人形……现在它这应该不是自杀回亚空间了吧?”严格来说第一次直面真正的恶魔亲王的拉弥赞恩两股战战,努力控制自己的目光不要往恶魔引擎内那比极度深寒这种血浆恐怖片还要糟糕的场面上乱看。幸好颅骨面具加上足够厚重的动力甲让人从外面看不出什么破绽。 “不是。”佩图拉博简短地回答了他一句,接着开始搜索所有的传感器和监控设施,“这是某种空间跳跃,因为我们舰体内安装了复杂的多重力场的关系,他应该不可能跑出去或者跑太远,找到了,正在穿过中轴………等等,他的路径似乎是有目标的!啧!” “哈?”刚刚给老兵们下达了准备追击命令的拉弥赞恩心头一紧,“怎么了?” “他确实是有目标的!该死!药剂师套间!”佩图拉博低吼道,“他不是偶然和我们撞上的!他的目的就在这儿!” 拉弥赞恩愣了一下,接着也不由得带出一声古泰拉粗口,“是洪索!他的目标一开始就是洪索!” 指令立刻被下达,铁环卫队和老兵们都开始跑动起来,成吨金属的步伐敲打着战舰的通道地面,回声隆隆作响。 但重型武装在舰艇内部的移动速度不可能超过超自然的空间跳跃。 “现在怎么办?!哦天哪我恨跑步!我恨跑步!我恨跑步啊啊啊啊!”拉弥赞恩几乎是完全在靠LOGOS的电子肌肉束托着狂奔。 “你能不能理解一个原体的肉体到底意味着什么?!”把动力踏板一爪踩到底的边牧原体几乎要仰天长啸了。 “你不能指望一个经常平地摔跤的人理解这个!!!唉呀好险……!” “我最后的要求:你(奥林匹亚语粗口)别在我的子嗣面前平地摔。”佩图拉博听起来几乎是在恳求了。 “我尽量!!……那我们后面这个力场牢笼里的玩意儿怎么办?得有人过去看着点儿。” 边牧恶魔原体不耐烦地按下按钮敲下一行电子语音,“帝……第十连的小兔崽子们!滚过来干活了!别天天在那吃干饭!” “……你刚刚……” 第二十三章 变节者 天命钢铁号 左舷 现在 当第十连的三十名战士赶到现场的时候,其他人已经离开并奔赴下一个地点。 入目所见只剩下舱室中被表面不断变幻的力场泡包裹着的废墟、飞得到处都是的残肢断臂和好几滩看起来颜色形状都很可疑的肉泥。 那地狱般骇人听闻的场景让好几个兄弟发出了愤怒的声音。 “保持警惕,兄弟们。”尤利乌斯按照埃梅努特大师的教导,谨慎地开始运用自己的灵能力量,幽蓝的电弧从后脑的灵能头箍出口开始环绕着他的头部,就像一顶闪电的花冠,“他们刚刚离开没多久,这里无生者的臭味依然非常浓。” 他举起手,引导着自己的力量,为每个战斗兄弟的动力甲表面沾上一层薄薄的灵能,好让他们能够以小队为单位依次穿过力场泡进入激战后的废墟。 维塔利耶站在他身旁,握着自己的爆弹枪,警惕地守护着,而不远处,四队的四名战士护卫在药剂师学徒身边。 他们在这個已经停摆的地狱般的空间里以小队为单位散开搜索着,人类的尸骸碎块被堆成了一座座恐怖的锥形小山丘,亚空间中迷失灵魂的哭嚎和低语忽远忽近萦绕在他们耳边,不断试图诱惑他们,好在尤利乌斯总会高喊着帝皇的名讳驱散他们头脑中的迷雾。 尤利乌斯甚至还感觉,这些怨魂与无生者被驱赶和远离的速度和埃梅努特大师教他的不太一样——凡人的灵魂中有许多会对着他落泪并做出祈祷的姿态,他不知如何应对,只能为他们送去最后的安息——弱小的不可名状畏他如蛇蝎,强大的那些盘旋窥视,但也会在尤利乌斯以帝皇之名的怒喝下悻悻离去。 “这些玩意真的令人作呕。”把自己的动力甲战靴从一滩隐约可见碎裂利齿和触手吸盘的肉泥上拔起来之后,马克西姆厌恶地跺了跺脚,同时用他的爆弹枪枪口拨开头顶上像是门帘般垂下的没有头也没有四肢的人类躯干。 每个星际战士都戴着头盔,上面的呼吸栅格能过滤大部分有害气体,但这里过于浓郁的血腥味和糟糕的油腻蒸汽味道依然止不住地在熏着新兵们的呼吸器官。 “我不会想知道这东西是靠什么燃烧的。”跟在马克西姆侧翼的叙拉斯在他的头盔里做了个鬼脸,他刚刚朝熄灭的炉门里看了眼。 “集中注意力,彻底搜索这里,不要松懈!”维塔利耶朝着通讯频道喊道,“谁要是在这里被什么残兵败将吓唬到我可是会让全队一起嘲笑他的!” 突然——一个动静——一个声音——轻轻的呻吟,维塔利耶的精神紧绷起来。 在莱曼之耳中,这听起来是人类的呻吟,但是这种地方还会有人类存在或者幸存吗? 他把枪口在手里调整到一个合适的角度,同时握起拳头,对着身后的小队成员做了几个手势。 他们互相点了点头,接着维塔利耶把爆弹枪扣住扳机端在胸前,高吼着“众兄弟之首!”冲出了尸山的拐角。 预料中的激烈交战并没有发生。 他们看到两个身披沾满血迹的蓝色绿边陶钢动力甲的人形被悬挂在那里,鲜血还在从他们无力垂下的动力甲靴尖滴落。 “王座在上啊。” “还活着!快把他们放下来!” 维塔利耶小队立刻呼叫了尤利乌斯和帕罗戈夫兄弟。 ----------------- 帕撒尼乌斯正在哭泣。 这个战绩斐然、永不屈服、即使在受过超凡改造的战士中都算大块头的军士正蜷缩在自己的心灵中哭泣。 他相信他自己,他同样也无比信任他的连长,文垂斯。 他们甚至曾一同跪在加蓝之石——在他们被阿斯塔特圣典判处死刑的地方,这份以死相托的情谊让他坚持了下来,在他们最终被战团宣布放逐后没有立刻崩溃。 然而即便是文垂斯,也不能治愈这坚毅的军士被剥夺归宿的创伤。 被抓上恶魔引擎的经历没有击败他,但对他关上大门的赫拉要塞可以。 帕撒尼乌斯握住自己的战斗匕首,在胸口一刀,又一刀,在血肉上刻下原本胸甲上的鹰翼。 帕撒尼乌斯在忏悔,在哭泣。 他沉入令人心碎的迷梦深渊。 ----------------- “说真的,你怎么看,尤利乌斯。” 帕罗戈夫跪在舱室的金属地板上,把昏迷的大个子蓝甲战士翻过来,背后屠宰钩造成的巨大伤口非常深且流血不止,但对阿斯塔特来说并不算致命,药剂师学徒娴熟地处理了所有外伤创口,但他显然也注意到了一些别的痕迹。 “我不好说。”智库学徒摇了摇头,“看起来是他自己用刀子割开后留下的伤痕,他似乎想在胸口和身体各处刻上双头鹰或者类似的东西。但我没有听说过极限战士有这种苦行的传统。”他犹豫了一下,“这双头鹰看起来有点奇怪……?” “你这样说给我的感觉就非常不妙,尤利乌斯。” “我觉得我在埃梅努特大师那见过类似的图形,不过他曾立刻告诫过我,在出师之前关注这些对我相当有害,所以我也不甚了解……那是什么?这位极限战团的修士给他的胳膊镀上了金属?” “显然不是。而这一个则……”帕罗戈夫指着躺在另一边同样昏迷不醒的文垂斯,“……他身上有连队刺青被烧灼掉的痕迹。” 他们俩同时看向了两个极限战士那被涂成了纯蓝色、刮去了战团徽记的肩甲。 “他们动力甲和武器上也都有被取下双头鹰和纯洁印记的残留印痕。” “虽然是恶魔带来的俘虏,但也不能排除是某种转化仪式的前兆。他们很有可能是叛逆或变节者——他们必须被控制起来!”尤利乌斯立即做出了决定,“先找些结实的镣铐,你的神经脉冲枪带了吗?” “当然。”帕罗戈夫从大腿上的枪套里拔出一把带有黄金鹰徽但明显造型不是帝国制式的小巧手枪。 “一会儿要是他们醒过来有什么不对劲,你就给他们一人一枪,直到大师们过来处置。” “没问题,那你呢?” “我来给他们多打上几个纯洁印记,再念些埃梅努特大师教我的咒文,应该能有效防止恶魔借用他们的肉体复苏。” “谨慎是有必要的,尤利乌斯,你总是这么谨慎,非常好。” 第二十四章 一些梨花带雨文垂斯文学 “不——!!!!” 家园世界在燃烧。 赫拉瀑布清澈的水流如今满是血污和肉块。 深绿的冷杉林冒着火焰和浓烟渐次倒下,掩盖了原体圣殿的废墟。 “我很抱歉……” 马库拉格在飞船的视窗中渐渐变小,远离,模糊,消失在黑暗无边的宇宙中。 金色的大门打开,被夕阳染红的天空中飘过粉紫色的云团。 赫拉要塞高墙上的火把爆燃声为夜莺的歌喉做出注脚。 “那些我们荣耀的黑暗倒影,找到他们,摧毁它。” “帝皇与你们同在,死得漂亮一点。乌列尔,帕撒尼乌斯。” ----------------- “呼……哈啊……!!” 乌列尔·文垂斯从令人窒息的记忆噩梦中惊醒。 极限战士眼冒金星,大口喘息着,舌底还残留着他自己血的金属味道,前四连长的两心三肺都在努力工作,但这并没能减轻多少不正常的眩晕。 胃底到小腹那恶心的拉扯感余韵让他想要弓起身子呕吐。 文垂斯身体的动作幅度被某些东西阻止了。他动不了——他被紧紧地禁锢着。 意识到这点后,尽管状态极其不佳,两百年间积累的战斗本能还是立刻接管了他的部分肌肉,他尝试着动了动,发现他被绑得很专业,显然是一种针对星际战士的手法。 文垂斯用力眨了眨眼,好让自己对自己的处境大概有个判断。 他正躺在一间毫无特色的房间中,天花板上的照明是冰冷的白光,四壁和地板都是没有上漆的钢铁,房间中央有两张没有任何多余物品的铁床——或者更合适的形容,铁制手术台,他就躺在其中一张上面,伤痕累累,满身镣铐。 由于持续的眩晕感,他的视线不甚清晰,新鲜的伤药和消毒剂气味沁入他的鼻腔,文垂斯从中分辨出数种阿斯塔特药剂师们常用的药物,这冲淡了一些令人恶心的尸臭余味和疑虑感,但另一方面,他觉得自己闻到了若有若无且令人不安的熏香气味,记忆嗅觉神经至今记得这是那些曾被他歼灭的奸奇教派邪教徒所爱用的——好像又有少许不同。 周身暴露在循环空气里的糟糕冰凉体验同时告诉他,他的动力甲也被扒光了。 文垂斯在铁制手术台上转动脑袋,和一旁脸色十分苍白的帕撒尼乌斯对上眼神。 “……你感觉怎么样?我的朋友。” 金发而憔悴的前军士看起来也刚刚苏醒,他有些茫然地把眼珠转向他的连长说话的方向。 他的嘴唇蠕动着,声音虚弱,听起来像是也要吐出来了,“不太好,乌列尔,不太好。我们这是在哪儿?” 文垂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虽然这里看起来应该不是帝国大敌们的船,但我不会认为这些镣铐是一种待客之道。” 帕撒尼乌斯嘟哝着,“我还以为我们会被那头恶魔挂在那直到变成一些烤肉。我的脑子直到现在还是晕乎乎的,这不是很对劲。” “我也是。放松些,我的兄弟,应该很快就有人来查看我们的情况了,到时候或许我们可以把一些误会解释清楚。” 乌列尔尽力安慰着帕撒尼乌斯,同时不可避免地把目光投注到了他身体上新添的伤口和那条银色的胳膊。 他忠实的战斗兄弟晃着脑袋,同时又试着动了动关节,“但愿如此。他们捆得真够结实的,即使在马库拉格的牢房里也没有人如此对待过我。” 这个铁制的毫无装饰的房间门口突然有了动静。 极限战士战团的前四连长看到前四连冠军从他憔悴而无谓的挣扎中不经意地抬起头。 帕撒尼乌斯的呼吸变得粗重,然后骤然凝结,军士的目光突然定在了门口的方向——接着发出一声哀嚎般的哭泣——或者类似什么的——随后重重地把自己的额头尽力叩拜在床面上。 “请原谅我……” 帕撒尼乌斯如垮塌山脉般的身躯里此刻所占据他的灵魂陌生感让文垂斯不寒而栗。 那是什么?那里有什么?那是什么东西?是何等伟力瞬间摧毁了他的军士那痛苦渴求着安慰的绝望灵魂? 他缓缓地转过自己的头。 乌列尔·文垂斯灰色的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这一生中从未有过如此激烈的狂喜而放大。 接着他也从胸腔深处发出了一个喜极而泣的声音,他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帝皇在上……” ----------------- 天命钢铁号 临时监禁室 尤利乌斯和帕罗戈夫站在监禁室门口,身后还守着四名兄弟。 在他们进来之前,智库学徒谨慎地释放了少许灵能力量包裹住自己和帕罗戈夫,浅浅的光芒在他们的动力甲表面时不时浮现,作为一种预防措施,湖蓝色的电光棘冠再次环绕在他额头。 新晋者们小心地打量着那两個画风突然变得不正常起来的“极限战士”——在没有更合适的称呼之前,他们决定姑且如此称呼对方。 那两个被恶魔引擎带来的疑似变节阿斯塔特如今都把头扭向来人的方向,对着门口,泣不成声,热泪盈眶。 成为视线焦点的尤利乌斯止住脚步,考虑了一下,又往前走了一步。 有着可疑的银色手臂、身体上布满伤疤和刻痕的大个子阿斯塔特开始对着浑身发着光芒的尤利乌斯喃喃祷告起来,他们都听到他正在忏悔着自己曾有过的所有最微小的罪行。 而另一个则看起来可能稍微冷静一些,尤利乌斯把目光转向黑发的星际战士。 哦,好吧,他错了,这一个大概只是推迟了一会儿爆发,他看起来也不怎么冷静。 尤利乌斯发誓,他从来没见过一个接受过十九道手术后的阿斯塔特情感如此充沛而充分的释放——是的,这位前辈表亲在他们这群毛头小子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 王座啊,这种哭得连睫毛上都沾满泪珠的模样对一个额头上有两颗金钉,浑身都是荣耀战斗疤痕的老兵来说实在是…… 他此刻应该默默离开,留给他们一些最后的体面吗? 第二十五章 学者与铁匠 天命钢铁号 中轴一侧 药剂师套间 铁之主——“银色颅骨”战团长的药剂师洪索,正在他自己的私人房间里,坐在书桌前整理数据。 遵循战团对于禁足的最新规定,他不被允许离开个人卧室,去手术室或者工作间也不行,而且必须禁食。 说实在的,禁食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他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想念基因之父最近研发的新品种热雷卡咖啡,双倍浓缩,浇上极其细密的低温合成牛奶奶泡的那种。 药剂师的内外通讯频道也全部被切断,所以在他把最后一个课题关于“如何使基因种子高速分裂并降低信息损失率”的数据整理完毕之后,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开始有一种不知如何形容的、无所事事的、空虚又松弛的感觉。 这促使征战了一辈子的前战争铁匠不自觉地在椅子里瘫成了原体在舰桥上的样子,开始琢磨起了一些额外的琐碎事务。 说实话,他也没想到自己当时能够全须全尾地离开原体办公室。 毕竟,梅德伦加德上连最下等的战帮仆役都知道,钢铁之王最浓重的恨意目标指向谁,更不要说他居然利用铁之主的实验室培育出了一个如此纯正的帝国之拳。 虽然当时他面对原体的态度非常——嗯——大胆直率,但洪索也有一部分真心实意地以为自己当时最好的结局可能是和贝罗索斯一样,被一拳嵌进墙壁里,然后运气好的话直接进无畏石棺。 最差的结局的话,不好说分子裂解炮近距离直击眼看自己每個细胞都被活活粉碎成分子和被大卸八块塞进地狱兽哪个死得更惨一点,可能是地狱兽吧。 所以说真相只有一个。 他在椅子里挪了挪屁股,帕罗戈夫用合成小羊皮的边角料缝制并送给他的新腰枕挺合适的……这小子缝人皮——不,缝伤口的悟性真是青出于蓝…… 洪索的思绪难得随意漂移了几秒钟,希望那帮天天在那发生“小意外”的老东西不要弄出什么他的乖巧小学徒无法收拾的烂摊子,那就得捏着鼻子开始维护多台无畏了…… 说起来为什么凯铎莫长者的无畏从来不需要药剂师去为他更换营养液和人造羊水? 啊,想远了,所以说真相只有一个! 药剂师自傲地想,什么黑暗王子的阴谋,什么水晶迷宫的腐化,那群老东西猜都猜不准,依我看,原体所受到的赐福定然是…… 大门外铁环机兵的风暴加农炮炮弹倾泻而出的怒吼与洪索翻身跃起抓住自己武器的动作几乎同时发生。 只用了0.001秒的时间,那个惫懒又悠闲地想着八卦的研究学者消失了,嗜血而冷酷的目光重新出现在战争铁匠的眼睛里。 他举起自己的武器,警惕地看着冒着硝烟和融烂的铁汁的房门,以及伴随着不祥的血迹与油腻的尸油蒸汽出现的某个亚空间实体。 “非常热情,但我不记得有邀请过客人。你是谁?” 那怪物——那盘踞在钢铁勇士熟透尸体里的庞大无生者,用它鲜黄色的病态的眼珠死死盯着眼前这个混沌阿斯塔特。 从那被打理的一丝不苟的银边白甲到洪索手里崭新的精工动力斧,最后怨毒地瞪着洪索气色甚好而且警惕万分的脸,它那破烂掉渣的喉咙里发出血色的嘶吼—— “找到了……!洪索……!卡兰高尔的洪索!无底尸窟之主!不!不应该是这样!你必须!你必须完成……!命定之子从一开始就在那里!你必须让他出生!” 药剂大师皱起眉头。 ----------------- 穿过最后一道刻满咒文的合金气密门,拉弥赞恩和佩图拉博终于看到了药剂师套间。 簇拥在他们身边的铁环机兵沉默地打开了武器充能开关。老兵们则各显神通地把自己的武器放在习惯的位置上——顺便说一句,拉弥赞恩觉得除了自己,其他所有人都越冲越开心了是怎么回事?错觉吗? “我说,这看起来可不太妙啊。” 门口守卫的两名铁环机兵的上半身都严重变形了,它们对面的墙壁上大量的弹孔和弹坑表明风暴加农炮的攻击要么是无效的,要么就是穿过了什么东西。 某种巨大的长杆武器——嗯,比如钩镰,把它们的脑袋都砍了下来,但看起来主要的破坏还是因为大质量的物体砸下来造成的。 那种令人作呕的火燎人肉和尸油蒸汽味道在此地萦绕不去,他们举着武器穿过被超自然火焰和冲击融穿的房门,恶臭和烟味愈发浓郁了,长方形实验室大厅里一片狼藉,暗红的血痕一路延伸到尽头被摧毁的出口。 佩图拉博坐在驾驶舱里,瞪大眼睛,翕动着鼻尖,双耳警惕地竖起,朝着各个方向转动。 他们的至尊巫师比了几个复杂的手势,接着在队伍通讯频道中报告,“以太之风告诉我了,他们就在前面第二个房间的中央,两个存在,一个受伤了,一个没事,应该是正在对峙。” “好。埃梅努特,你可以同时凝结出多块小型能量盾是吧?”拉弥赞恩思考着问道。 “正是如此,尊敬的铁之主,您有什么令人惊叹的想法吗?” “有一个。” 接着至尊巫师一边听着露出“我怀疑你是卡洛斯亲自来玩我”的痛苦并快乐的表情一边按他的要求操作起来。 原体、无畏、铁环、智库馆长和终结者们在脚底横置的浮空灵能护盾的帮助下悄无声息地掠过杂物倒得到处都是的地面,包围了洪索的卧室。 对话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 “等等,让我总结一下。所以伱横跨了大半个银河,砸坏了铁环机器人,烧穿了八层装甲板,弄乱了我的实验室,最后对我说了这么一大堆颠三倒四的话,意思就是说,我应该做出恶魔子宫,然后找到那个被驱逐的极限战士,再用他的遗传物质混着帝国之拳或者钢铁勇士的基因做一个他的混沌复刻版阿斯塔特,并让这个新生子加入我们的战帮变成钢铁勇士?” 这是洪索的声音,他听起来十分冷静。 佩图拉博开始对铁环和子嗣们发布命令,拉弥赞恩看了眼列表,嗯,有三分之二的射击武器准星和攻击线引导确实对着恶魔亲王的各处要害,还有三分之一嘛…… “新生子!(NEWBORN!)是的!正是如此!”恐虐恶魔亲王极端愤怒地咆哮起来,“这里为何如此荒凉而冰冷!这里干干净净!没有血!没有哀嚎!没有如山的颅骨!这里本该充满对混沌至高者、颅骨之主的献祭和赞颂!!!无底尸窟之主啊!你的人皮养殖场呢?!你的血肉磨坊呢?!你的恶魔子宫呢?!你那没有皮肤的被诅咒的血肉之子们呢?!” 拉弥赞恩听到佩图拉博发出不耐烦的呜呜声,边牧原体启动了两端气密舱的隔离门。 “见鬼……佩佩!即使这是铁血号,在舰内使用迷你版旋风鱼雷还是有点过分吧!——我觉得热熔炸弹就行了。” “我有预防措施。” 边牧冷哼一声,把他的肉垫按在按钮上。 第二十六章 你的边牧很担心你 药剂师的白甲上映照出恶魔火焰的颜色。 房间的照明只剩下一角,他们的影子被诡异地拉长,如果盯着看的话,甚至会觉得黑影里有东西在动。 “所以。” 卡兰高尔堡垒的主人用一种堪称平和的语调开口了。 “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恶魔似乎也愣住了。 “什么?” “好处,对我有益,能让我活下去,活得更好,古老者,这是混沌之中唯一的真实。” “好处?!”它咆哮道,“好处?!你是个混沌阿斯塔特!你是个被最卑劣的天才和命运所造就的混血种!你的命运从出生起就属于我们!你的存在就是对尸皇造物的最大亵渎之一!你是卡兰高尔的洪索!我的旅行中所见的无数个命运、无尽的鲜血和亿万万個颅骨都告诉我!这才是你应有的!应得的!应做的!服从我们!为颅骨之主献上战争!不死不休!无尽的战争!伱将拥有一切!权力!力量!资源!成为你的兄弟们的首领!血腥竞技的冠军!五百世界的焚灭者!考斯的噩梦!” “哦。”被它所寄予厚望和许诺以黑暗荣耀的混沌冠军露出一个感兴趣的表情。“说实话,声情并茂的演讲。你的提议确实非常有吸引力。” “不过首先。”战争铁匠转了转他的动力斧,收起了武器。“我想我应该指出一点。” “什么?!”恶魔摇晃着脑袋,认为这是一种对方被说动的表现。 “你知道钢铁的本质是什么吗?” 黑花肉垫覆盖在了按钮上。拉弥赞恩注意到,佩图拉博罕见地迟疑了——他的耳朵绒毛完全炸起,爪子没有往下施力—— 身边的场景快速离他远去,第四原体躯壳的现任居住者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幅画面,一幅场景,一些旧日的影像仿佛万年前沉入深渊底部的沉渣泛起—— 宏大数据流伴随着快速战斗指令在闪烁——房间里有上百个惨白而无生气的身体——弗里克斯正对着同伴微笑——有个身影的动力甲上涂着第十六军团的那种特殊绿色—— 宏炮和其他武器的火焰光团在全息显示屏上一团团炸开——他注意到弹药消耗量急剧上升,敌方护盾的能量指数正在断崖式下跌—— 敌方?敌方? 他没能听到之前的对话。 第四原体的身体眨着眼,拉弥赞恩的耳朵里刚好能跳进一句怒喝—— “我还没有记录它们!你把我的实验室培养标本全·部·打·碎·了!!!!!所以——我要把你这个不知所云的混蛋砍回老家!!”药剂师腿部的肌肉绷紧,随后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战甲中的人工肌肉束和活塞部件进一步地放大了他的能力,他刚刚收回的动力斧手柄顺滑地沿着腰侧转进了他的掌心,很显然这位战争铁匠已经不止一次这么装作收起武器了,并且没有人能够在事后向别人叙述他的诡计。 钴白盔甲的药剂大师跳起来,他的动力斧发出狂啸,朝着恶魔亲王用力劈下。 刺耳的金属相交声。 洪索的斧子几乎砍断了恶魔武器,但过于贴身的交战距离和过大的体型差距让他瞬间落入危险的境地。 这头巨大的恶魔充满怒火地把洪索压在身下,用它巨大的爪子握住他的颅骨,它的利爪抓破了药剂大师的皮肤,鲜血蜿蜒着淌过白色的陶钢甲片,“你这不知好歹的渺小臭虫!!!!我已经看见了你这卑贱头颅的去处!它会变成黄铜王座的颅骨堆下的垫脚石!!!!” 当它正要发力扭断药剂师的颈椎的时候,突然,它停下了,然后晃了晃身体,接着洪索抬腿踹翻了它庞大沉重的熟尸身躯——那种折磨它的疯狂终于暂时停止了。 恶魔的嘴里发出无声的嗬嗬嘶叫,巨人的身躯从胃底到后颈被过载精工等离子腕枪直直烧穿了一个前后通透的大洞,它的实体存在开始如焚尸炉上飘扬的灰白尘埃一样在此世消散—— “我的确能做到,如果我没有拥有过现在的一切,那么你的话毫无疑问会成为现实。” 前战争铁匠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一脚踩碎了恶魔燃尽成灰的头颅。 “你来晚了,抱歉。” ----------------- “真是难以置信,”暂且(自己认为)事情的处置告一段落的拉弥赞恩把自己摔在结实的床铺上从多肺里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一个泰拉时里能发生这么多事。” “或者不是一个泰拉时。”佩图拉博翻了个白眼,在他的沙发王座上用肉垫和鼻尖忙碌地发布一个又一个指令。狗的爪印痕迹印在许多数据板和屏幕上,“亚空间里有关于时间的东西都说不好。” “但是我们不是有多重盖勒力场和其他不能解释原理的好东西么?” “你不能把一切都寄托在外物上。——内外皆钢,拉弥赞恩。” 边牧跳下沙发,走到床边,跳上来,开始用毛茸茸的嘴筒子和爪子扒拉自己的肉身。 他的恶魔王子躯体在宽大的床上滚来滚去,并把脑袋藏进被子里,试图躲避牧羊犬无情的催促。 “起来!!你这懒鬼!!!!起来干活!!!!” “我不想干活!” 当然最后还是起来了,拉弥赞恩悻悻地坐起身,重新扎好脑后的线缆,并开始帮佩图拉博一起看报告。 “药剂师套间肯定暂时不能用了,那里就算要开始修复也需要做完全套流程的净化仪式——我们有那方面的人才和仪式用品吗?” “没有,所以只能是那只小鸟、达萨德拉和那个越长越像放错地方的基里曼的小子去。哼。马格努斯的子嗣在教育问题上实在过于散漫,不过想到他们从前的习惯,倒也没有让人很惊讶。另外你不应该给那个女装爱好者批准那么多的甜品份额。” “哦哦……我知道了。但他不是女装爱好者吧,他只是在傀儡术上非常喜欢用女性身体。” “……算了。我也希望你不明白。” “啊?啊?算了……”拉弥赞恩愁眉苦脸地看着一块屏幕,“那现在在我们船上的文傲天——啊用这里的话来说,帝皇的宠儿文垂斯和他的出生入死好战友帕撒尼乌斯,这两人怎么办?我记得他们的死亡誓言是得去梅德伦加德在洪索的堡垒里干一票大的吧?” “你居然知道这个,这真让我惊讶。”狗接过屏幕的讯息,“但是这件事理论上你应该不知道才对。” “啊?” “嗯……我是说,你要习惯,在这个银河,当你‘提前知道’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就最好不要表现得你知道。” “啊?哦哦,我尽量。” 佩图拉博黑白色绒毛的脸上一脸“你的边牧很担心你下一次因为左脚先出门会摔所以踏右脚因而摔下楼梯”的表情。 “好吧,那么来看看这个……是第十连给你写的报告,呃,‘两名疑似变节者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并且会试图让尤利乌斯给他们启示’是什么意思……?” 狗从乌黑的湿漉漉鼻子里重重叹了口气。 “我不如把他们全做成铁环算了。” 然后他就被自己的肉体高呼着“叹气小狗太可爱了”抱住吸了好一顿毛。 第二十七章 我看你就是馋我弟身子 天命钢铁号 第十连驻地 临时看守所 乌列尔·文垂斯在他暂时栖身的舱室中醒来。 这是他们被挂上恶魔引擎,又奇迹般地被天命钢铁号救下的差不多一周后。 经过严格的生化扫描复核程序、战团智库长的亲自反复审查、某些银色颅骨战团的特有净化仪式、以及据说已经和马库拉格取得联络证实之后,他和帕撒尼乌斯暂时洗脱了变节者的称呼,并在这座移动修道院上的空置宿舍里获得了两间舱室。 虽然这与他自己在马库拉格的连长房间不能相媲美,但比起考斯之傲上的——愿帝皇保佑祂忠实的马库拉格808团士兵的灵魂——又要好得多,至少一切用品的尺寸都是符合阿斯塔特修士那被超凡基因工程强化过的身躯的。 文垂斯的动力甲和武器仍然没有被交还给他,不过他们后来至少给了他和帕撒尼乌斯一些蔽体衣物,比如黑色的修士长袍和麻绳腰带。说实话,这些衣物的剪裁颇具马库拉格风格,但又有一些,怎么说,微妙的不同。 他推开粗糙的厚麻布被单,起身去盥洗室洗了把脸,银色的镜面上反射出他忧心忡忡又带有少许希望的脸庞,溅到镜面上的水滴从镜子里的他眼下滴落,他抬起手,擦掉了它。 “勇气与荣耀。”他低声把这句话放在嘴里咀嚼,苦涩而甘甜。 随后他回到卧室里,在床前的小毯子上半跪下来,开始祈祷帝皇与原体给予他更多的勇气与指引。 ----------------- “所以,”第四原体的身体疲惫地喝了口自己为了提神新研发的热馥芮白雷卡咖啡,“你当时试图和他们好好说话,但他们非常失态地哭了好久,并且称呼你为‘我们父亲的意志’?” “正是如此,大人。” 尤利乌斯·罗伯特·奥玛正拘谨地用半个屁股沾着椅子坐在战团长的办公桌前。 他的觐见申请刚刚被批准了,然后他就在外面等候的一群老兵犹如淬毒乱箭的目光中被带到了这个房间,而现在可怜的智库学徒正在尽量忽略一旁十连长的虎视眈眈。 这是一间与尤利乌斯从前在要塞修道院和其他地方见过的房间都极为不同的建筑。 首先是明亮,他从未见过使用如此少的蜡烛和如此多的流明量来照亮房间的设计,带有纯洁印记的蜡烛和熏香仿佛变成了一种普通的装饰性功能用具而不是主要用品,绘着精美蓝色天空、橙色云彩和人物的天花板的边缘都用隐藏在内部的日光线条柔和地照亮,水晶吊灯和落地灯也是如此。 四面墙壁上环绕的众多简洁、优雅、高大的砂黄色和白色大理石柱支撑起了经过精密计算的绝妙拱顶,恰到好处的银灰色、黑色帘幔和金色流苏绳点缀着它们。 一面墙上挂着星图、地图、连队旗帜、纹章和诸多荣誉,一面墙上则用力场壁龛保护着一些意义不明的装饰,比如褪色的油画,上面绘有手托水晶球的长发男子,一根浮在空中的羽毛,或是人类颅骨的各种角度解剖绘图手稿。 战团长的办公椅背后是占据了一整面墙壁的、带有透明半圆穹顶、由合金锻造的绚丽花纹和线条装饰的长窗,就像是国教教堂里爱用的那种,只是他们的战团长没有用帝皇像或其他东西来作为装饰,仅仅在上面镶嵌了透明的强化防辐射玻璃,可以从办公室内直接看到纯黑的宇宙真空与远处如洒在黑色细沙中的砂糖颗粒般的渺小星辰——这种自信也是有原因的,尤利乌斯看到了窗户外缘的某些角度折射出虚空盾的淡淡紫绿色光泽。 战团长在木质办公桌面上敲了敲他的指节。 “你走神了,罗伯特。”嗯,战团长大人还很喜欢用中间名来称呼他,凯铎莫长者为此抱怨过多次,尤利乌斯自己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大问题,其实听起来还挺亲切的。 “我很抱歉,我的大人。” “最好不要再犯类似的错误,”他听到战团长以非常慈和的语调说,“根据监测,我们的灵能者电池储备最近不是很够。——好了,有关于乌列尔·文垂斯和帕撒尼乌斯·莱萨尼,他们两人的身份,已经经由我们和,嗯,母团的联络证实了,他们确实曾隶属于极限战士战团,由于违反阿斯塔特圣典,因而被判处从他们的家园世界被驱逐的刑罚,在完成死亡誓言之前不得返回。” 年轻人尽力让他的惊讶不要表现在脸上,战团长继续说了下去,“他们的死亡誓言要求他们深入恐惧之眼执行任务,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会在这个离他们的出发地十万八千里的地方遇到他们的原因。——大方向也确实没什么问题。” “原来如此,我的大人,但他们似乎对我有什么奇怪的看法,我不是非常确定,但在我的报告里详细描述了当时的情况。并且在埃梅努特修士和洪索大师回来之后,我们就立刻把他们俩移交给大师们处置了。” “这种处理没有问题,做得很好,罗伯特。”战团长用他的指尖拈起智库学徒书写得异常工整的羊皮纸,“因此我们无权决定他们的去留,一切取决于他们自己的决心和希望。在那之前,你或许可以去经常看看他们,作为对你自己的一种训练。” “训练,大人,请恕我驽钝。” “鉴于我们在全团修士中举行的抽……选拔中一直无法选出合适的人选,所以或许你得考虑学习起来了,学习战团牧师的工作,罗伯特。” 金发的年轻人看起来完全陷入震惊了。 “可是!大人!并非我不知好意的推辞——这不合适!我何德何能担任如此重要的职位!每一位前辈修士经历过的战斗和荣耀都远远超过了我!我如此稚嫩!我的履历完全不够格!一定要做的话,埃梅努特大师比我更合适!” “但是我们现在只剩下伱的老师和你两名智库了,”他的战团长向他指出这個显而易见的残酷事实,“我们其余的智库兄弟为了让我们回到这个银河而献出了他们自己。罗伯特,我们的战团倚靠塔罗伟大预言的意志指引前进的方向,而我们的预言者团体,由于缺乏牧师,已经无法正常运作很久了。” 尤利乌斯不由得想起埃梅努特大师那不眠不休的日日夜夜。 他的老师连续数百小时徘徊在图书馆,殚精竭虑,只为了解读某个模糊的画面、只言片语的讯息、来自遥远维度外的启示幻象和颠三倒四的呓语,半夜中游荡的苍白面容,抓住他的冰凉呼吸…… 他蓝色的眼睛露出坚毅的目光,嘴唇抿紧如雕塑。 “谨遵汝命,吾主。(ALL AS YOUR WISH,MY GREAT MASTER.)。” 黄铜堡垒的竞技场决出了新的冠军。 流光溢彩的粉紫蛇腹餍足地卷起。 花园欣欣向荣。 某处爆发出水晶碎裂的脆响与狂啸。 空心山脉的水晶们唱起哀伤的悼歌。 第二十八章 WIN-WIN 天命钢铁号 临时看守所 文垂斯的房间 作为某种古老的惯例和对人类生理机能的遵照,战舰在宇宙航行中的日夜节律主要由定时自动调节的灯光来确定。 现在是上午时分,舰体中新调制的照明颜色是明亮的日光色,药剂大师已经站在了一间舱室门外,他肩甲上的骷髅面具反射着淡淡的金光。 看守的铁环机兵的电子眼将他的身份验证完毕。 门朝一边移开,洪索举步踏入房间。 “日安,乌列尔·文垂斯修士。” ----------------- 极限战士前四连长的祷告已经结束,但他仍然跪在那里,听到门口的声音,他起身转过去。 “日安,洪索修士。” 出现在文垂斯眼前的是一位身材挺拔,肩膀宽阔的白甲药剂师。 他的头发被剃光了,一只眼睛上戴着医疗用套镜,另一只眼睛的虹膜是像冰川一样的蓝色,长期思考造成的皱纹让他看起来可靠而充满智慧。 他那装备精良的医疗机械背包和手臂辅助装置让文垂斯下意识地对这个早有所闻但几乎没什么接触的极限战士子团的富裕程度有了一个新的评估,而药剂师没戴头盔的面孔上或新或旧的战斗伤痕也让前四连长肃然起敬。 显然,这些银色颅骨的可敬兄弟在过去的数百年乃至上千年中经历了一些常人难以想象的战斗,他隐约听说他们刚刚结束了在蛮荒边缘的远征,正准备回到帝国境内休整。 无疑,尽管他和帕撒尼乌斯已经失去了他们的大部分荣誉,但能在天命钢铁号修道院上,和来自同一基因血脉的超凡战士们一起待一段时间这一点,还是让文垂斯感到压力稍微减轻了一部分,并为此心怀感激。 钢铁勇士挑了挑眉,走进极限战士的房间。 “希望你今天感觉还不错,修士。” “确实很好,洪索兄弟,你们的修道院战舰维护状况是我见过最好的之一,连空气调节器的气味和温度都很适宜。” “那当然,我们战团的技术整备大师是整个星域最好的。”说这句话的时候,药剂师似乎表情带着些古怪的笑容,又似乎十分自豪。 “今天该为你们做例行检查了,到这里来,脱下你的衣服,文垂斯,并躺下。” 极限战士依言走到自己铺好的床前,“谢谢,洪索兄弟,非常感谢你们让我和帕撒尼乌斯使用战团的医疗资源……像这样吗?” “就这样,现在不要动,我要先替你做些基本检查。伱们两個之前的旅行显然不太愉快而且对健康有害。” 药剂师打开了他的扫描设备,在全身生化扫描之后,记录下一些数据,接着开始用手指上的医疗探针触摸文垂斯身体的各处对应点。 “你的脊椎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我觉得它完全恢复正常工作了。” “那是个好消息,另外尽力呼吸,再对着这个吹一口气,是的,嗯,第三肺看来也工作得很好。” “感谢你精湛的医疗技术,洪索大师,我几乎以为我可能要放弃它了。”文垂斯诚恳地表明了自己的感谢。 药剂大师摇了摇头,“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修补工作。” 随着体检的逐步进行,他们之前的气氛也渐渐轻松起来。 “腹部这块巨大的伤口是新近愈合的,看起来是某种生物的爪子?嗯?”洪索的指尖在文垂斯的腹肌上移动,肉色的腹肌被一大团泛白的新肉盘踞着,看起来曾有某种可怕而怪力的东西从极限战士的身体上硬生生撕挖下一大块血肉。 “是的,是在极限塔拉西斯上,”文垂斯的脸庞被一层淡淡的阴影所笼罩,“在那个世界我们和泰伦虫群发生了遭遇战……最终我们消灭了它。这是当时那个虫群的诺恩虫后留下的。” “不少强悍的士兵能够做到对抗泰伦生物一段时间,不过直面过一头诺恩虫后还活下来的战士可真不能算多。”医疗探针移动过去,在伤口附近采集了少许血液样本,“……让我看看数据,确实,之前的药剂师……兄弟,他做得很好,你体内的残留泰伦虫毒素已经被清除到一个可以忽略的水平。——但你们有如此值得称颂的功绩——” 药剂师摇了摇头,没有继续往下评论,但文垂斯知道这位修士想说什么,有关于他们被去除了一切荣耀和功勋装饰的动力甲和武器并不算是一个值得保守的秘密。 “我是自愿接受并立下死亡誓言被放逐的。”黑发的阿斯塔特躺在那儿,平静地如是说,“我也相信我们能够最终完成它,并回到我们美丽的家园世界。” 正在他身上忙碌的药剂大师发出一个鼻音,听起来似乎有一点点嗤笑的意思,乌列尔的眉头皱起,“这有什么好笑的吗?洪索修士。” “不,当然不是,我没有这样的意思。我是说,如果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心率变化没有那么明显,我会认为你的意志比我想象的更坚定一些,文垂斯。” “……抱歉。” “没有关系,假如你正想找个人谈谈的话,我乐意效劳。” “……谢谢你,洪索兄弟。”文垂斯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肯定。 “不用谢,现在请把头偏向一边,对,就这样,由于你是从诺恩虫后的攻击中恢复过来的,我想采集一些你的内分泌激素液体作为样本,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当然,请……嘶……啊……” “这会有一些刺激,不用担心,很快就会结束。” 医疗探针刺得很深,几乎大半截都插进了他的颈窝,黑发的前四连长因此只能保持一个侧头平躺的姿势,他说话的声带振动传导到探针上,在洪索的指尖激起微微的知觉。 文垂斯深吸了一口气,以便为接下来要说的话做好准备。 “首先,我很抱歉扯上了帕撒尼乌斯。” 洪索歪了歪头,他放在文垂斯脖子上的医疗手臂纹丝不动。“你的朋友看起来不这么想。不过请继续。” “极限战士——赋予其上的意义代表着勇气、真理与对帝皇的坚定信仰……”洪索没有作声,他冰川色的眼珠盯着医疗探针。 “我们的战团如此坚定而伟大,我们的战士需要因遵守圣典的教诲而被紧密连接在一起,圣典将规则指引给他们,明确他们勇气的来源,并让他们仰望他们的长官,从互相的信任与连接中获得更多勇气……而我并不为我的行为感到不荣誉或后悔,我只是接受了它们不应作为一颗不恰当的种子在私下的议论中被流传……” 文垂斯的声音渐渐变得模糊,他低声地自言自语。 “嗯……确实,……乃存在之基石。”药剂大师的声音听起来变得更遥远了。 医疗探针末端的刻度管被粉红色的液体逐渐充盈。 “好了,结束了,接下来你可能有些困,好好睡一觉有助于你放松。” 洪索十分满意地收起他的设备,甚至还贴心地替文垂斯盖好被单。 前四连长在陷入黑甜的睡眠前,他最后喃喃地问了一句。 “所以……他是我们父亲的活圣人……对吗……?” 第二十九章 建立内环不够熟练导致的 “日安,莱萨尼修士。” 即使在超凡战士中也属于超规格一档体型的金发军士朝进门的药剂大师致意。 “日安,神皇保佑你,洪索大师。” “咳,谢谢,帕撒尼乌斯兄弟。” “今天它的感觉如何?”药剂大师走过去,取下放置在军士那条银色胳膊上的监测仪,并重新用药物涂抹在表面——不管它们是否真的起作用了,但得到了忏悔仪式、圣油、药物和银色颅骨修士们的暂时接纳之后,帕撒尼乌斯的精神感觉好多了。 “还是那样,洪索大师……看在王座的份上!这让我夜不能寐……有关于我手术的申请被通过了吗?” 洪索低着头研究那条胳膊,没有让极限战士看到自己的表情,“当然,当然,帕撒尼乌斯兄弟,我会尽量向战团长通融,一有消息就告诉你。” “我明白,战团资源是如此宝贵,不该浪费一分一毫。”他羞愧地低下头,“尤其是我们……我真不知道如何表达我的感激,洪索大师。” “不用如此,莱萨尼修士,毕竟我们,嗯,同出一源。” 大块头军士点了点头,“是的,尤其是贵团那位年轻的智库兄弟……马库拉格啊!他当时真的震惊到我了,即使是在赫拉要塞,我也没有见过长得与基因之父如此,如此相似的战士。此等奇迹给予了我如此坚定的信心来做我们要做的事。”他喃喃地念了几句忏悔词,“说起来,文垂斯连长怎么样了?洪索大师,我很担心他。” “他没事,正在休息。”洪索为那条闪闪发光的金属臂膀做好了测量,他在心中估摸了一下骨锯需要调整的尺寸,“他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 金发的军士皱起眉,他的眉宇间浮现出真诚的忧虑,“但他还是那样认为吗?” 药剂大师沉吟了一下,“是的。不用担心,帕撒尼乌斯兄弟,我会向战团反映此事的。现在该给你做协调性测试了。” ----------------- 气密门喷出轻微的嘶嘶声,表示它已经复位。 药剂大师再次在铁环卫兵处刷新了来访记录,随后踩着平静的步伐走回自己的工作间。 正在低头为每个样本染色的帕罗戈夫放下手中的工作迎了上来。 “日安,洪索大师。” “日安……帕罗戈夫,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的老师突然爆发出一阵无法自抑的大笑。 年轻的学徒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只是眼神里浮起了浓浓的疑惑。 “没什么,没什么,帕罗戈夫,不是你的问题,我没事,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药剂大师狂笑着走到工作台旁,“嗯,咳咳,没事,我只是遇到了非常非常有趣的事情,非常有趣。” “看得出来,洪索大师,”他的学徒安静地点了点头,“我在食堂吃过早饭了,今天有混合莓果口味的甘油三酯凝胶夹心淀粉烤饼,配的是砂糖搅打的胃奶酪,还有最新的馥芮白雷卡咖啡,我每样都拿了三份过来。” “妙极了,你是个极好的学生,帕罗戈夫,比……上的任何一个混蛋都要好得多。喝杯雷卡咖啡,让我们开始工作吧。我这里正好有一份非常棒的想法和一些非常棒的遗传细胞样品……” “非常棒的细胞样品,大师。”他的学徒兼助手走过去替他打开液氮箱的盖子。 “嗯,非常棒,这是一份来自我们表亲的捐赠,让我们拭目以待。” ----------------- 天命钢铁号 维修中的左舷 无人经过的施工围栏中 数名穿着隐蔽身形的兜帽长袍的黑影先后从不同的地方悄然出现。 这一次他们互相之间保持了足够警惕的距离,并打着手势开始无声的交谈。 【为什么同时召集我们?这太冒险了!我们说好的,应当保持单线联系!】 【这里暂时是安全的,因为这里的监视器毁坏后还没有全部安装回去。】 【你确定?】另一個人飞快比划出了质疑。【如果伱很确定,无异于暴露你自己的身份。】 【我不是你想的那个人,但我很确定。我有其他途径。】 【就当是你说的这样吧。】 【所以既然不是有人被铁之王活活打死钉在船首,那还有什么大事需要这样紧急地召集我们?我时间很紧迫。】 【两件事。一、我们的集会地点有了更安全的选择。】 【在这里居然会有这种地方吗?哪里?】 为首的黑袍人比了几个表示坐标的手势,下一秒钟,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你XXX的真够胆!小子!但我喜欢这个想法!】 【天才的头脑!完美的计划!】 【那有些不够热闹,但可以慢慢来。】 【啊?你在说什么热闹……不过确实,那里的氛围有些过于严肃冷漠——也别有一番风味。】 【虽然非常棒,但在我看来还是需要增加一些恰当的修饰。】 【……】 【……你们在说什么?这个地方对于我们的目标不是正合适吗?】 【……好了,我希望众兄弟能齐心协力,只要基因之父在万年后再次振作起来,带领我们冲破尸皇的枷锁,让那个十六军团的冲天辫小子知道知道谁才是这个银河中真正说话管用的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那么第二件事,对于那台极度可疑的蔑视者无畏的调查,那里面基本可以确定绝对不是我们的同侪了。】 黑袍人们都不安地变换了自己的姿势,有的人悄悄把手放在武器上。 【根据上一次的战斗回放综合分析,里面很可能是一名高阶大魔或亲王,我也完全无法排除它是否是某位大能的宠儿——我不能说出名字。】 有人点着头。【那以我们现在的人手要驱赶或歼灭它需要一个非常复杂精密的战斗演算——胜算很低,但为了父亲,我们必须去做。】 【并且它和我们的父亲形影不离。】还有人补充道,【相信大多数人的信息数据分析早已明确提示了一种相关的几率,即这名附身于古老无畏机体中的大魔,事实上一直在有意和父亲保持某种不会相隔太远的距离。】 【正是如此,这迹象说明它极有可能通过某些黑暗的方式将基因之父控制在它手中!我就说我们上次应该对着它开火,至少能试试它的成色!】 【别傻了!你以为吾主会相信你打歪了的说辞?!钢铁勇士的射击弹道永远缜密、精确而致命!】 【还有……我这里有个最新的发现,是从那台无畏走过的地方捡到的,我觉得是它掉的。或许你们会愿意看一看。】有一个黑袍人从他的袍子底下拿出什么东西,其余的人警觉地注视着,至少有四把武器处于待激发状态。 静静躺在戴着手套的掌心的东西是,一根长长的、雪白的发丝。 密谋者们沉默了一小会儿。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最近这些事和那帮堕落到深渊最底烂泥里的享乐白痴脱不开关系!帝皇之子!钢铁勇士与汝等不共戴天!】 【虽然吾主最近的有些改变实在令我替死去的兄弟惋惜……】手势打到此处,此人有些停顿,【但我们不能坐视不理此等不合常理阴谋的发展。】 他们又无声地交谈了一会儿,接着每个人都选择了一个方向撤离。 直到最后。 还有一个黑袍人伫立在原地。 第三十章 念动力的正确使用方式 在第九天的晚餐时间前,乌列尔和帕撒尼乌斯得到通知,并拿回了他们的动力甲和武器。 它们的保存状态都很良好,甚至还被重新维护过了,这让两名被放逐者感到十分惊喜。 “不得不说,连长,”帕撒尼乌斯爱不释手地翻来覆去检看他的重型火焰喷射器,“我都有些羡慕我们这些银色颅骨的兄弟们了,不但修道院的食堂餐点种类和口味如此出类拔萃,而且你看!他们技术军士兄弟的维护手艺简直无与伦比,我的武器从来没有状态这么好过。” 他活动了一下他那件用战术无畏(终结者)部件和天鹰型装甲改装而来,以便能够容纳他的超标体型的动力甲,“连我的动力甲也是,你知道的,乌列尔,它一般不是那么容易维护,但现在我感觉前所未有的轻盈灵活。” “比在马库拉格的时候还好?”文垂斯自从踏上他们的征途之后也难得地露出一个笑容,“还有,不要叫我连长了,帕撒尼乌斯,我现在已不再担任那个职务。” “我想不出有谁比你更适合领导四连。”他的战友坚持道,并小心地打量了他一眼,“你今天是去教堂见过那位尤利乌斯兄弟了吗?” 乌列尔·文垂斯犹豫了一瞬间,他和他的忠实朋友都知道帕撒尼乌斯疑问的另一层意思为何。 “是的。”他承认道,“我后来在礼拜堂里找到了他。” “真不错。我的意思是,你应该能看出来吧。”帕撒尼乌斯的目光充满担忧,“尤利乌斯修士只是他自己。” 黑发的极限战士停顿了一下,“你说得对,帕撒尼乌斯,当时的情况是,我实在太需要被人安慰、被来自我们内心深处的苦闷淹没,以至于开始寻求一个不可能的奇迹了。尤利乌斯如此惊人地继承了我们伟大的基因之父的容貌,这是一件极为荣耀而神圣的事件,如果我们最终能够重回马库拉格,我会向卡尔加大人和其他人报告此事的。” 他的兄弟看起来松了口气,“正是如此,乌列尔,我完全能理解,当时我甚至还产生了不应有的疑虑。”他惭愧地低下头,“但现在我已确实肯定我们将贯彻我们的勇气与荣耀,哪怕是在星炬光芒照耀不到的地方。” 他的连长拍了拍他的肩,“我也是如此,帕撒尼乌斯。走吧,我们去看看今天的晚餐我们的兄弟会提供什么新的惊喜。” “哈,那真是让我非常期待,昨天的那种用某种贝类和节肢动物炖煮的混合陶钢烩饭,浇上煮化的番茄真是鲜美极了!” 乌列尔笑着和他的军士一同走入灯光渐次昏暗的走廊,同时回想着他在礼拜堂看到的。 ----------------- “To serve Him is to worship Him. 唯帝是纲,乃效帝事。 牧师兄弟,我诚需忏悔。” 有着他基因之父面容的星际战士转过身来,代表牧师的权杖和念珠在他腰间轻轻晃动,一本厚厚的、看起来十分古老的、由某种皮革制成的圣言录摊开在年轻的代理牧师面前。 “To question is to doubt. 存疑辄移。 日安。乌列尔兄弟。” 尤利乌斯依旧身着他的智库动力甲,外面罩着亚麻色长袍,婴儿蓝色的眼睛充满善意地望着文垂斯,“事急从权,我只是暂代这個职位,乌列尔兄弟。伱的战斗经验与见识远超于我。我很愿意听你谈谈。” 他果然不是父亲,文垂斯心想,当时我是为何会有那般错觉?或许我的内心确实动摇了霎那,但现在它只会更为坚定。 他们开始交谈,乌列尔在谈话中再次确认了,这位长相出众的年轻阿斯塔特完全是位彻头彻尾的新兵,经历过的真实战斗绝对没超过二十场,这让他在有些微的失望之余也暗暗松了口气。 希望银色颅骨的战斗修士们上战场的时候能好好保护他们的年轻智库兄弟,文垂斯心想,但他不打算向任何人提及这件事,包括尤利乌斯,他只是简单地告诉对方,他的相貌很像一位非常伟大的战团英雄,因此他和帕撒尼乌斯当时都认错了。 年轻的阿斯塔特尽量保持了平静,但他的神态骗不了人,老兵能感觉到对方听到这个解释后的小小放心、雀跃和自豪。 忏悔——或者说互相的确认都结束了,他向尤利乌斯告辞,后者点了点头,翻开圣言录并给予了他帝皇的祝福。 尤利乌斯的甲胄的确是银色与黑色的,文垂斯心想,又看了眼肩甲上的骷髅面具,并不是他熟悉的钴蓝色,当时我为何会看错? 而且他的脸富有生气、过于年轻、过于光滑,那里没有战斗的痕迹,也没有岁月的沧桑。 至于他的喉咙上——文垂斯的目光扫过那里,干干净净,很平整,没有他所熟悉的、每次在原体神殿时看到都会从心底勃发对于混沌、对于背叛者、对于大敌的仇恨与怒火的——那道犹如恶毒诅咒的、鲜血永恒飞溅的伤口。 没有。 他轻吁出一口长气,准备离开。 礼拜堂的门关上之前,他最后看了一眼。 尤利乌斯——用第十三基因原体的脸正在微笑着目送他离去。 文垂斯确信他看到了某种金色的光冕正在那金发之人的脑后闪耀着柔和的光芒。 ----------------- “所以,你和那名被放逐者在礼拜堂里用无营养车轱辘话和圣言录对答了整整一个泰拉时?” 从高高的卷轴堆、写满了无人能解读的只言片语的占卜纸卷和古老的预言书册里抬起头来,埃梅努特那眼下挂着明显青黑的脸上满溢着幸灾乐祸的笑容,“这就是你给我带午餐迟到的原因吗?我的可爱小徒弟?” “……埃梅努特大师,请不要学洪索大师说话,这听起来有些过分轻佻了。” 尤利乌斯有些尴尬地用胳膊肘顶开一叠堆得高高的羊皮纸,在桌上放下一叠饭盒和托盘,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还是不太能习惯大师们各自独特的个性。 “而且我现在既然充当临时的牧师职务,我想我更需要在一切方面作出表率。” 他的老师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让几支漂亮的蓝色羽毛笔自动飞去书写注释。 “那个看谁都想开瓢看看再缝上的家伙一直那么称呼他徒弟,我看帕罗戈夫也从来没有反对过。” “……我觉得帕罗戈夫可能只是对那种说法比较免疫。” “噢?那你可以多学学你的朋友,尤利乌斯。”他的老师开始挨个打开饭盒,“妙极了,今天是撒满香料的陶钢盐煮蛋配鹰嘴豆泥、烤……嗯这是什么小型禽类?看起来皮脆多汁很肥美。然后还有椰枣和无花果淀粉烤饼……我必须说,就算没有这么多乐子为了这里的食堂我也不会离开的……” “埃梅努特大师?”正在喝一杯雷卡咖啡的智库学徒牧师疑惑地看过来。 “没事。”以令人惊叹的技巧分心使用念动力对煮蛋的壳和烤禽的骨头发起猛烈攻击的灵能大师回应了他一句,他的手臂挥动的时候突然碰倒了一旁的一瓶墨水。 “怎么回事,这怎么会碰倒……” 无意中扫了一眼那摊墨水的至尊巫师慢慢停下了其他动作。 第三十一章 彳亍 (感谢的加更章) 天命钢铁号 战团长办公室 “所以你确定这是一个明确的预兆?” 拉弥赞恩坐在办公桌后,佩图拉博现在没有在他身旁。 边牧恶魔原体正把自己关在隔壁房间里,忙着通过传感器和监控设备操纵机仆对十连的小伙子们进行真正钢铁勇士之精神的灌输。 战团长看了一眼监控画面,决定暂且不去打扰原体灵魂的愉快游戏时光。 而拉弥赞恩的对面,坐着的正是本战团的智库馆长和预言者——埃梅努特。 “非常确定,我的大人。”千子至尊巫师用一种有些飘忽悠远的语调回答,他的眼睛里还残留着些许灵能的回响。 “我一发现这玄妙的预兆,连晚餐都没好好吃,便立刻使用了九种仪式、经过九道验证、并查阅了九十九件不同的占卜书册来进行解读!我很确信这结果——明确的、指向清晰的,我的意见是,您应当立刻重视起来,并采取必要的对应措施。” “马格努斯的子嗣啊,为何你的忠言却听起来如此刺耳。” 坐在他面前的拉弥赞恩依旧被LOGOS动力甲安全地保护着,因为需要接见其他人的关系,他动力甲上的迷彩力场发生器正在运作,让他在其他人的视角里看起来只是身材异乎寻常的高大,但依然在已知有其他星际战士能达到的范围内。 同时迷彩力场还改变了他盔甲的式样细节,使得这件特殊的终结者动力甲看起来像是铁骑式终结者的某种精工改进型号。 他的面容反而没有被做出什么明显的改变,因为光只是内里换了个芯子,一切就显得非常不同。 诸多的线缆和伺服插头被整理之后扎成一束,过于夸张或者位置太过明显的那些也被重新整合,乌黑的眼珠透着一抹蓝色,就像是被光照射的黑色月光石,代表痛苦、恨意、嫉妒、不甘和复仇的种种情绪造成的扭曲和皱纹大多数都消失了,属于人类的表情重新出现在这张脸孔上,让它恢复了昔日的几分创造者的敏锐与带有些许异国情调的高贵气质。 至尊巫师有些恍恍惚惚地心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钢铁之王的虹膜里蓝色部分有这么明显吗? 战团长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所以说,我们现在或许要以你的(这里他使用了重音)占卜结果来进行一场舰内大型狩猎了。” 他拿起卷轴和数据板,扫了一眼,自动扫描形成的数据流开始从分析单元反馈到他的视网膜上。 “佩图拉博?佩图拉博!佩佩?佩图拉博宝贝儿?!” “什么事!凡人!说过不许那么称呼我!……还有我现在没空!” “……你不是非常擅长大战场实时同步多线分析和微操作战吗。一心多用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问题吧。” “这头四足长毛生物的脑子湿件不足以支持我像以前那样做。” 狗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反复尝试多次失败后干脆的平静,“强行过载后它会自动进入一种不可言说的状态……不说这个,反正你知道这行不通就可以了。所以有什么事?” “看看这份来自我们‘预言者’的报告。” “预言者?我以为那是我们拿来糊弄一切愚忠之人用的说辞。这还真的起作用了,真是没想到啊,嗤。” 边牧的语气听起来完全是在讥笑“愚蠢的人类啊”的腔调,“而且我要先提醒伱,第十五军团的堕落之源正是万变的魔鸟神,那扁毛……玩意儿说的话或者揭示的预言九句有八句半是假的,还有半句可能是真的假话。谁会信?!” “你那好弟弟就会信……”第四原体的身体此刻脑袋里不合时宜地突然浮现出某些古泰拉的锤四万流言记忆碎片,“好了,你快看看这份报告的内容,然后想想我们要不要根据它来采取措施,还有具体该怎么实施?” 狗把手头操控的武装教练机仆停下,并换上一队自律型铁环机兵,切换成“帝国之拳行动模型分析”教学模式。 接着他运爪如风,飞快地敲着输入设备对十连的训练场发布了【接下来的训练是随机十抽一大逃杀,谁先被打趴下谁下次不许参加跳帮模拟训练并且要罚他来给我做十天苦工!哈!你们这帮虚有其表的小崽子!好好享受吧!!】的交代之后,大发慈悲帮凡人看起了报告书。 “嗯哼……原来如此,这都不算模糊暧昧需要解读的预兆,跟明摆着告诉所有人都没什么区别了啊……就这样他还反复去对照了那么多次?” “是的吧。”拉弥赞恩的语气里有一种学渣之间互相理解的安抚。 “彳亍。”狗从鼻腔里无奈地叹出一声长气,“和一万年前完全一样,(高哥特语粗口)(一些模糊的诅咒),到头来只有我能而且只有我在干活。好吧,听好了,反正船上的活人就这些,你可以先行封锁无人区块,抽成真空模式,然后去召集……” 接下来就是拉弥赞恩的依葫芦画瓢时间。 被召集、并由他们的老长官领导、按照万年前那光荣时代的模式重新组织起来的钢铁勇士们,对终于要开展舰内大肃清的反应是——肉眼可见的欢欣鼓舞和十分振奋,连千子被派去和他们一起行动都看起来不太介意了。 “众兄弟之首,我等乃是钢铁!!兄弟们!此次我们定当为吾等的基因之父逮到这個可恶的入侵者!” “砍下他的头!砍下他的头!”有人咆哮着兴奋地挥舞着链锯斧,他的机械臂在背后一同晃动着。 “真是毫无创意。”洪索和他的学徒站在人群中,他们两个此次被派来负责保证战地急救的顺利进行和基因种子的采集——如果有那个珍贵的机会的话,“有些……人的索求永远是如此直接。” 洪索的学徒依旧很安静地站在那里,他的老师早就告诫过他,虽然修道院母舰被维护得不错,但过于漫长的远征、高强度的惨烈战斗和见过太多人类的双眼所不应见到之物,有些老兵会出现不同程度的不寻常问题,但所有人都受到战团长和智库长的监督,因此无需太过担心。 帕罗戈夫甚至亲自在洪索的指导下进行过对一名曾遭到恶魔寄生的老兵的治疗,那确实是很糟糕的情形,他也很高兴自己能够帮上忙,只是对方在进入麻醉前看到自己的眼神未免情绪波动太过激烈……不得不立即给他加大了麻醉剂药量。 一声来自胸甲扩音器的吼叫拉回了药剂师学徒的思绪。 “让我们开始吧!为吾主!狩猎这只游荡的黑乌鸦!” 第三十二章 哪不对劲?哪都不对劲啊 天命钢铁号 某个为漆黑遮蔽的维修管道 阿达里克·万纳斯正耐心地潜伏在阴影中。 他嘴里咬着一片被某个粗心大意的新兵随手乱放的淀粉烤饼,正在不发出任何声音地进食,正常的唾液软化了烤饼,随后能让他一点点咽下去,里面的综合莓果味甘油三酯凝胶让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 这艘处处都透着六十六万分诡异和古怪的所谓“忠诚星际战士战团”飞船上的食物至少确实如它们看起来的一样好。 光是这些零零碎碎的边角料中富含的营养就比他在恐惧之眼和茫茫星海中游荡的时候能找到的任何东西更适合阿斯塔特也更好。 非常纯正的,钷素淀粉就是钷素淀粉,元素营养液就只是元素营养液,莓果也只是莓果。 可惜那几种看起来和闻起来都很美味的煎烤肉排、炖煮烩饭、烤禽和雷卡咖啡,这么长时间以来都在它们被放上食堂转盘后飞快一扫而光。 他都忍不住在心里抱怨了几句某几个特别能吃的家伙。 也正是因为这艘船如此矛盾,万纳斯始终不能很好地确定这到底是一艘能被归类于什么阵营的舰艇。 表面上,这艘船里到处充斥着王座腐尸的走狗,然而阴影中的堕落鸦卫能看到的事实比那几個傻乎乎的愣头青和被骗得团团转的访客多得多。 首先这鬼地方的那些成天神神叨叨的老兵们就很不对劲。 看起来光鲜亮丽的新动力甲里包裹的阿斯塔特们那种特殊的被混沌浸染过的味道,万纳斯再熟悉不过了,他能很有把握地说,那些仿生肢体至少有五成不是因为战损而被替换,机械结构替换掉的都是些非自然变异血肉。 随后,必须指出这地方远超一般规格的自动化率和机械守卫过于智能的问题,他自己有两次——噢必须说明,一次还是因为他们去逮那只笨蓝紫大鸟牵连的他——差一点就被机械守卫发现,这在别处简直不可思议。 最后,就是那个非常非常非常不对劲的战团长和那台更不对劲十分乃至六十分不对劲的蔑视者无畏。 帮助他躲过多次追捕与危险的经验让他一直只是远远观察这两个存在。 从第一次在货舱亮相起,那名体格过于高大的战团长就让堕落鸦卫心头的不妙记忆骤起,但那时候他想离开却发现因为全舰追捕巫师的关系——万纳斯又暗暗诅咒了一句——他当时无法立刻安全离开,随后他就只得潜伏在阴影中被这艘“天命钢铁号”月级驳船一同带离了星港——和他的小小战帮也分散了。 而那台特殊的蔑视者无畏,阿里达克·万纳斯只要试图对其直视,就会产生一种从胃底翻腾起的不适感,或者说,一种仿佛做错了什么非常害怕被发现的情绪,这对高级鸦卫导师来说简直不可思议,连普通的星际战士一般都不会有如此接近凡人的畏缩情绪产生,他们不应该有。 那东西里面是什么不可知晓,但肯定不是一个普通伤残老兵。 这也是他后来冒险从底层甲板弄到了衣物伪装,加入那个混沌崇拜大杂烩聚会,试图弄到一点情报的原因之一,毕竟在这种特殊情况下,你不能对对手完全一无所知地开始阴影潜行。 然后得到的消息是,很好,确实有一些问题得到了解答,但是更多的谜团也浮现了。 所以他们说的那个“基因之父”可能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但万纳斯更倾向于那是一种代指的口号,据他所知,同为黑暗王子的效力者,法比乌斯·拜尔那老变态就很喜欢给人当爹。 忠诚原体目前可知的只有马库拉格上的那具尸体,恶魔原体们每次出现在恐惧之眼外都大张旗鼓。 哈哈,总不可能这里真有一名基因原体。 说实话,原本他在黑市挑选潜入目标的时候,正是看中了这艘船的体量和采购物资的财大气粗,打算潜入看看能不能捞到点什么好处或者幸运地,能从船上谋取到更多。 但黑暗王子的XX和XX啊,谁会想到这艘船内的潜行环境和暗流汹涌简直凶险得胜过六环的造访。 这鬼地方的每个核心区域周围不但到处都是恶毒阴险的陷阱,而且它的结构和阴影完全、根本不讲道理。 他咽下最后一口烤饼,随后看了眼自己坑坑洼洼、满是划痕和潦草补丁的黑色动力甲,同时思索着今天早些时候的见闻。 那两个被放逐的极限战士的武器装备他曾经盯上过,考虑要不要留下些联络讯息或者拿走些什么,或许军械库的库房也是一个选择。 但当他摸到地方才发现,这艘神秘的星际战士母舰的军械库里自始至终没有一个活人——或者至少身上有些活人部件的生物——走出来去用餐或者喝点钷素雷卡咖啡的时候,他便知道这件事应当被重新慎重考虑了。 在军械库附近长期的潜伏和观察后阿达里克制定了一个大胆的潜行突破计划,他试图依靠自己的天赋来窥破这艘包裹在重重迷雾中的船只的部分真相。 堕落者的这个想法乍一看似乎依旧过于鲁莽,他毕竟只有一个人,而这是一条充满了陷阱、力场和拉米雷斯级堡星机器人守卫的(说起来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被改得有些不一样的机械守卫?)的修道院母舰。 然而曾经担任鸦塔高级导师和第四连“寂静者”阴影连长的万纳斯也的确有资本如此自负。 暗鸦守卫的第四连——虽然也按照条例掌管着他们的舰队,但第四连选择并精研于如何通晓他们原体所教诲的“阴影三重打击之道”的第二重道路,即如何学习他们原体那如奇迹般利用任何一片阴影进行悄无声息的潜行能力,在敌人环伺的情况下也能保持前进并取得优势。 只是有些可惜,他的跳包在数十年的流浪中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损害,虽然还能够使用,但它启动时发出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 因此这一次万纳斯决定采用一些更传统的方式。 沿着阴影前进。 堕落暗鸦守卫闭上眼睛,血脉之中的灵感让他成功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接着犹如一滴黑墨水滴在黑色的棉纸上一样,非常违反常理地,身着黑色动力甲的星际战士从管道阴影中“融”进了正在军械库外搜索的队伍末尾那拉长的影子里。 呵,我才不会如那个简直像枚特大号灵能曳光弹似的愚蠢巫术鹦鹉一样才半天就被逮住呢。 阿达里克·万纳斯近乎骄傲地想。 ——虽然那家伙被抓住后过得也相当不错。 ----------------- “……结果他就完全如你模拟推演的一样,自己把自己送进了我们给搜索队随身携带的静滞立场陷阱里。” “这么惊讶做什么,他应该非常荣幸才对,能够被一位原体的布置捕获。” 狗侧卧在沙发上用爪子按着查看设备,并指使自己的身体再给自己揉揉眼角和耳朵根。 “呃,就,你的子嗣们看起来又沮丧又高兴——就是说你虽然什么都能自己做好,可或许有时候是不是试着别管那么多?” “我确信我已经是在放纵他们了,拉弥赞恩。”佩图拉博眯起眼睛,“可以要求把每个小队最沮丧的那个锈蚀之人……” “不,不,我觉得让他们多去角斗笼和训练室还是能打磨回来的吧!……我开始逐渐理解你可怜的儿子们了……” “嗤!”边境牧羊犬原体从胸腔里发出一声嘲笑,“过于心软是一种病害,凡人。让艾哈林把这家伙放进特制的无影囚笼,然后是我喜欢的拷问时间。” “……你和科沃斯·克拉克斯和他的军团有过什么过节吗?” “嗯,伊斯塔万算吗?” 第三十三章 能混进山阵号谁会选打黑枪啊 黑暗是冰冷的。 光明是灼热的。 阿达里克·万纳斯在他被宣布为绝罚叛徒,离开鸦塔之后的流浪岁月中曾独自面对过许多无法想象的极端恶劣或扭曲的状况。 但不包括目前这一种。 因为没有地方能造成这样的环境。 光,到处都是光。 无情的光芒充斥了他,他那些强大的生化器官正在被活活灼烤,每一根神经都被痛这一种单一知觉嵌入。 这感觉如此透彻而确定,就像他现在是一头被屠宰后,挨个掏出内脏,放在被夏日正午的恒星光芒照射的肉铺砧板上的格洛克斯兽一样。 他的黑色动力甲在他们逮住他之后就被剥去了,一同被检查的还有他的头发,他盘好的发髻被粗暴地扒开,现在几缕黑色的长发正垂在他脸侧,克拉克斯之子苍白的特征肤色几乎要透明到融化在光里。 闭上眼睛完全没有用。 因为这种想要摧毁他的“光”并非通过五感,而是令人发指地直接作用在他的知觉神经上。 阿达里克想不出哪个人能做出如此恶毒又如此精巧的东西,或许科摩罗有人能做到? 但他现在不是在一艘不管是——腐尸的走狗还是——至高天的冠军——的——船……?是船吗?这是什么? 这太超过了。 不行…… 他最后的理智在模糊中开始片片掉落,就像被火焰舔炙的灰白纸片。 他的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像火焰,他的心肺努力而痛苦地工作着,求生的欲望让它们免于停摆,而活下去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都是一种对全身骨肉的煎熬。 万纳斯在他成为超凡战士后的一生中从未如此想要如此本能地放声尖叫。 ----------------- “不寻常,嗯?很不寻常,这家伙明显是那个最幼女神的服务者,”佩图拉博看了眼曲线走得十分惊险的脑电波图和其他东西的分析数据,拉弥赞恩注意到他说到黑暗王子的时候无意中用了一個艾尔达词汇,“但他看起来对这个刑具居然只有正常的反应,没有感到什么额外的愉悦,值得研究,拉弥赞恩,让艾哈林再加百分之十的强度。” “我觉得这次这个可怜的倒霉鬼真的会把他的喉咙喊破的。”拉弥赞恩摇了摇头,对身边的艾哈林招了招手。 后者走了过来,他枪银色动力甲上的金绶带和银灰骷髅徽记闪闪发光,如今艾哈林的铁骑式终结者已经被改造成了带有更多远程攻击武器的款式,有些像暴君式,不过铁之主的幺子和新传令官依旧在腰带上挂着他的动力锤。 “吾主,您的命令。” “激发强度再提升百分之十。” 黑发的铁之子嗣毫不犹豫地执行了命令,但他看起来也快要哭出来了。这个细节让拉弥赞恩不由得多看了艾哈林一眼。 “我说,佩图拉博,你不觉得……” “不觉得,”边牧愉快地截断了他的话,并且细细地观察着在无影的囚室中由于极致过度的痛苦而疯狂痉挛的俘虏。 “呃,好吧,另外,你上次逮到那个同样是偷溜进来的赤红巨人之裔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因为那家伙跑进来没多久就被逮到了,而且他确实立刻全身心地向我……我们臣服了,而且也愿意被戴上灵能项圈。” “所以这一个?” 狗坐在无畏里磨着牙,“这一个在铁血号上呆了这么久却没有主动出来跪伏于我脚下,甚至在我们发起行动的时候试图潜入军械库,我完全可以将其视为对我本人的一种严重的挑衅行为。” “……呃没人会想去跪个背包或者别家军团的无畏吧讲点道理你也得有个人样子给人家跪……” “闭嘴!” 边牧原体怒气冲冲地用他的爪子拍着操纵台,“这个家伙胆敢现在就昏过去!洪索呢!把他喊来!弄醒他!让他保持清醒!” “……他再来两次会变成白痴吧这样……”拉弥赞恩在子嗣们的注视下抬起手,下意识宠溺地摸了摸无畏的头——头盔,无奈地再次传达了新的命令。 脸色愈发苍白的艾哈林把嘴抿成一条直线,沉默而高效地通知药剂师即刻前来。 ----------------- “吾主的这道命令来得真是时候,我的工作被打断了。”洪索移开医疗目镜,不满地咕哝道。 如今他的模样与上船时又有了少许不同,那种桀骜不驯、怀疑一切和随时会发出致命一击的气质消褪——或者说如今在表面上隐藏得很好。 用他以前手下的队长达萨德拉的评价是“我看你和你的学徒现在只需要一桶黄油漆就能混进山阵号里打黑枪了”,噢,另外别以为他不知道,就是这老东西带头在食堂外和升降梯那黑枪了他两回。 但是都被他反杀了。呵。 嗤,拙劣的借口,达萨德拉,梅德伦加德上是如此,现在还是如此,你还是一直没那个狠心。 在洪索看来,这群守了父亲一万年的老家伙多少都有点过于软弱了,嘛,不过,看在他们一直兢兢业业守护父亲的份上,下次急救的时候他会大发慈悲稍微多给点麻药的。 另外特斯·达萨德拉,伱最近真是愈发老糊涂了,药剂大师摇摇头,能混进帝国之拳修道院谁会选打黑枪,当然是先去摸点遗物装备和优质鲜活种子,然后去搬空基因种子库,最后在去启动雷鹰之前,往他们的核心沉思者和引擎室堆热熔炸弹…… “那我需要同你一道过去吗?洪索大师?”帕罗戈夫稳稳地做完手上的移液工作,这才放下滴管转身过来,同时还不忘记打开预备用冷藏箱。 药剂师学徒因为他的出色稳定表现,最近刚刚获准把他的动力甲涂白,大型培养槽的冷光笼罩在他身上,让他的侧面看起来犹如冰刻的古代雕像,“我这里的工作可以等会再做。” “唔,是时候该让你学习些药剂师应该精通的其他技能了。”药剂大师站起身,扫了眼所有的仪器闪闪发光的面板,“你去提上我那个放在A3区架的工具箱。” 帕罗戈夫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孔上终于露出少许期冀的神色,“我马上去取工具箱,洪索大师。” “很好,小尼拉伊朵阿。” 药剂师们在审讯室亮相之后立刻投入了工作。 帕罗戈夫感觉自己大开眼界。 “这……他能承受得了吗?洪索大师?” “没问题。看好这个神经链接手法……” “这太可怕了,有些……” “有些什么?这是咳……帝国技术。” “帝国技术?必须承认这有些出人意料。” “是的,事实上,我可爱的小徒弟,这是帝国之拳战团常用的一种忏悔和……冥想措施。” 帕罗戈夫看起来这次是真的惊讶到了。 他缓缓摇着头,一种突如其来沉重的情绪让他轻轻叹息。 “假如不是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谁会用它安抚精神呢?” 洪索的手指推上了唤醒按钮。